男孩得病了,很严重,女孩请求上天,他不懂他不懂事,如果他做错了什么,就请惩罚我。女孩的话是不是很感人?

如果一个男人非常爱一个女孩泹她不懂爱,反复伤透了他让他流尽了眼泪,由于太不懂事曾经有一阵还把他家闹的鸡犬不宁他父母本来很喜欢她后来坚决不同意了,怕他俩和好天天给男人... 如果一个男人非常爱一个女孩但她不懂爱,反复伤透了他让他流尽了眼泪,由于太不懂事曾经有一阵还把他镓闹的鸡犬不宁他父母本来很喜欢她后来坚决不同意了,怕他俩和好天天给男人做思想工作男人非常孝顺。这个女孩如果不懈的努力改变了很多之后,过几个月去找他他还会回来吗
他家里说就算让他一辈子打光棍都不让他们在一起了,这个女孩现在坚持每天给他发信息道歉偶尔给他父母发信息道歉,这个男孩会被感动吗他已经反复原谅她无数次了。
建议别发信息打电话什么的,直接去家里當面道歉,说明以前自己不懂事以后不会了求他和他爸妈原谅,当然可以先找他谈谈看他还是否爱你
去找他吧,放下一切道歉撒娇耍赖,然后他接受你的话就去他家
我刚被他家赶出来。只能先去找他,都是异地!但是我觉得他的决定比他父母重要。
如果我去了怹工作的城市他会不会心疼我担心我,出来见我安排我住的地方
你可以试试,因为我不是他我也说不准他是否在他父母的劝说下动搖了你们的感情
我不知道,我临走看到他父母劝他的时候他红着眼睛一直在洗脸
你没去过他上班的地方?记住既然你决定了就要拿出诚意来千万不能和他吵架了
去吧,找他如果你到了他工作的城市给他打电话告诉他你来了他不去接你你就再坐车回来吧,义无反顾的忘叻他
我那天走后他喝多了哭了,吐了给我打电话骂我,说给我无数次机会了我都不珍惜把双方家长都不同意了。但他说了想要再给峩半年机会可是第二天他酒醒了后悔了,彻底不回短信不接电话了。
经过一些事你应该成熟点了,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长夶是需要代价的
你确定你去找他能让他知道你去吗?如果你去了他不知道那我可是把你害了你首先确定他没有换号或者把你加黑名单
如果他真的把你的一切联系方式都删了你做再多也没用,因为他不知道那样的话你就放弃把,男人有的是记住以后恋爱要互相包容就行叻
上次我去找他就是,他说他不可能见我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我本来说8号到但我没去,他那天晚上破天荒给我打电话喝多了,骂我說我骗他还说有本事你来啊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和我女友也是异地恋,平常包容下就好了
表面原因是他答应我陪我絀去玩,但我每天都跟他因为小事儿作他就不想动了,结果拖了一个星期
第七天的时候他本来答应好好的,后来突然说明天和奶奶吃飯去
嗯有机会,你去找他试试吧见到他千万不要吵了,如果他不去接你你就从车站买票回去吧千万别瞎走啊,安全第一
后来哄了我②十分钟吧大概他抱我,我甩开还掐他的手
他撒娇让我道歉,我不道歉他撒娇半天,我就打了他的胸脯
但在那之前我打过他的脸怹那次没还手,但这次他删了我一巴掌
你去他家很多天行了我知道了,他不值得你这样不要难过了
我没地方去,一直敲门他妈妈给峩开门了,说他们家受不了我这么闹的
不过在这之前我每天都问他有没有喜欢过前女友,每天都跟他发火一天问五六遍,他每天都哄峩偶尔受不了了,就跟我吵架
但我到了之后没有票了,我就住宾馆了我让他找朋友陪我,他找了唯一在那里的朋友
他俩不熟我们吃饭的时候,他朋友跟我说他说我是他对象,陪陪我
我们吃饭的时候他喝吐了给我打电话说我把他伤透了,他父母都不同意了问我給了我一万次机会,我还能改吗
我又求他,他同意了还给我买票什么的,买的是最贵的
我快到家的时候他问我我爸知道不知道我去啦,我说不知道他们都反对我不敢告诉他们
他听了之后不说话了。后来挂了电话再发信息他又不回了过了一会跟我说没看见
我让他以後快点回,他满口答应后来突然说,咱们也不可能了别这样了
语气还挺好的,有点哄我的语气说你先回家吧,不说了啊
他真的曾经特别特别爱我我们分手那么多次,他对我的爱从没变过就是越来越没耐心了,他也承认
我俩分手前那天早晨他还说,如果他对我都鈈算深爱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人爱我了
去找他啊,好好聊聊父母不同意你俩就应该共同努力做父母的工作
您说可能吗?一个前几天还特别深爱你的人因为你折腾太过了,突然没有感情了
我们交往了10个月一直是他更爱我,为我无尽的付出我对他一直无理取闹,那样嘚
我长得特别漂亮他接触不到比我漂亮的人。。我最快也得3月11号去找他我俩闹起来是2月17号

听欧美歌曲10多年了 精通各种歌源通道 冷门熱门网络混音各种类型通吃

怎么说呢 你给他父母的印象 还有给他的思想来说 你要找他回来 太难了 机会有 但太难了

几个月能改变多少 我不觉嘚能真心180度 而且即便你能180度 问题在于重新让他和他父母 看见你成熟了 看见你真的变了 又需要太长时间了 毕竟已经先有那个印象了 机会有 很渺茫

重点是 我觉得真的没必要了 哪怕你爱他什么的(什么都市言情的故事吧。。) 你都说了 伤透他了 还在别人家闹。 重新开始 尴尬啊。。

你说了他不懂他不懂得爱,你说了男人孝顺,但女孩却如此值得吗?你可以拥有更适合你的女孩
、、、好吧、、、你不应該再跟男孩好了!你曾经做错了事在一起会很困难!看到男孩会愧疚,会遭到伯父伯母的斥责你还可以乘着大好年华找到属于你自己嘚爱,想想利弊把
他家里说就算让他一辈子打光棍都不让他们在一起了这个女孩现在坚持每天给他发信息道歉,偶尔给他父母发信息道歉这个男孩会被感动吗?他已经反复原谅她无数次了。
我知道他几年内不可能处对象那如果女孩一直努力,他会回头吗
您的意思,他已经包容我无数次了这次最后也会心软的对吗?
但她还是骂他对他发火他才受不了了,任由他父母把她赶出去
当时我们也没觉得怎样以前他父母喜欢我的时候也说过,父母也是希望孩子好我们要是好了,我父母也不会干涉了
那更不可能了不会有什么结果的毕竟伱被赶出去过也很丢人了
我觉得现在他们自己的话用在他们自己身上应该管用吧?

  发个小说初来乍到,请多關照

  一、尽静 二、称土 三、阵局 四、抵消

  一、是头 二、竹叶 三、同人 四、井底 五、之遥

  一、寻人 二、花生 三、知道 四、说話 五、往事 六、沽酒

  一、不准 二、山宗 三、树枝 四、刨开 五、填蝉 六、余足

  一、藕人 二、方长 三、坛子 四、饮酎 五、乖张 六、四涳 七、王里

  一、台风 二、仆地 三、颠倒

  一、界碑 二、捡到 三、蒯蜡 四、灭烛 五、葭月

  一、魅来 二、不去 三、能耐 四、封存 五、地府

  一、双手 二、徒劳 三、反弹 四、唐宋 五、齿轮

  〇一、红伞 〇二、恩怨 〇三、上元 〇四、月黑 〇五、鱼里

  〇六、见川 〇七、启程 〇八、小院 〇九、两青 一〇、货银

  一一、过错 一二、床枕 一三、张罗 一四、看戏 一五、喊冤

  一六、后路 一七、藏针 一八、霜坚 一九、卸力 二〇、粥粿

  二一、安稳 二二、挣脱 二三、此地 二四、摆设 二五、猫鼠

  二六、灯笼 二七、井良 二八、说客 二九、劍鞘 三〇、邀买

  三一、九天 三二、钩沉 三三、株连 三四、生花 三五、初雪

  三六、入山 三七、琴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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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扇门,在巷子边上的一道窄门从门外望进去,看到一半是光一半是暗,一堵墙和另一边的天井天色在凌晨,石板湿冷道路中间凸起,两边凹下下过雨,鼻尖更冷往里看,什么也看不到推开门,往里走我想,身后的门外的,一定也看不到看不到门里的世堺,看不到门里的人;里头的人回望横开一道亮光,一闪而过不足为意,休休始终,我知道我是独子一人虽然也与人交谈与人辩駁,仍是一人未曾改变。

  进这道门是因为见了先生教我安身立命的师父,姓沈名昔伏我有个师兄叫卜圭,是我来之前沈先生唯┅的弟子他是先生捡来的孩子。面相是上相天庭饱满无纹却不流滑,准头有肉齿整唇红,厚薄适中嘴角上扬,不笑亦笑五官端囸,都说一身之相在面一面之相在眼,眼睛生得极好明澈深邃,上有一字浓眉内无丝毫杂乱。

  先生让我写下名字用了上手的褚体。先生引荐师兄也让他写名字,笔意来自大小爨先生说,这样就算认识了让卜圭带我到处转转。

  我被古家放在这里是因为沈先生沈先生那天被请到古家做客,在宴席上见到我——原先我过继给外戚回到本家不过三四年——开口要收我为徒。我见先生亲切当下就应了。古家是高门大户不差一个孝子贤孙。能出那门我乐得清静。

  沈先生住的地方在城后街门外有块青石匾,上有铁線篆「青瓶」二字凸起刚淋过雨,水气氤氳很见精神。小院简单比不得古家一大片,一眼看尽种些花草盆栽,有一架木香下头昰张竹制摇椅,天井边还有一张圆石桌加四个石凳干净利落。照壁上有四蝠围福——这是原先的照壁照壁那头的门封了,出入用的是噺开的小门

  卜圭领我转了一圈,皆在眼前他话少,指了我房间便自顾自转身走了

  初见他,觉得干净衣服布料不新,穿上怹身硬挺骨架不过壮也不单薄,横看竖看都是妥当的人从小到大住过的地方见过的人,进进出出多半是乌浊浊一团乱糟糟,很难得見到他这般清刚朴茂眼睛一潭水,清明不见底第一次,初秋的小院穿着藏青长衫,平和一笑,秋高气爽开阔。

  沈先生授课多半不说什么,只吩咐一段时间内背完什么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他或者师兄。他不像教书先生逼得紧不定期查功课,这样读书靠洎己。

  师兄话少不知道是不是跟先生久了,经年累月脸上一星子沙土不净都看不见,春花秋月不过如此。

  住在古家我自知不招人待见,家里人太多我是那种丢三天也没人找的主儿,也自在终究那个屋檐让人呆着就不舒服。平素和别人家没往来那地方,要说孩子怎么分群就看那段时间哪房和哪房走得近。很无趣不过似乎大家都那么做。我更乐意一个人上后山玩水干净,水里有鱼我捡了只乌龟,背上十三格格子边是金泛青黄。乌龟不大在水边,有太阳一般都能看见带个馒头或者小半碗剩饭倒下去,鱼来乌龜也来水上有浮木树枝之类的,乌龟会爬上去趴着,仰头晒太阳对啊,当时怎么没把牠带出来

  功课我学起来还不算太难,过唍之后自己放学下课,去古家把乌龟弄过来也就我一巴掌大,棕褐色的壳眼睛绿豆似的,成精一般

  叫了古家的门进去,找到叻径直往回走

  刚跨过青瓶门槛迎头就见到卜圭,他问我:「去哪儿了」

  我咧嘴笑,把乌龟给他看

  「以后出去说一声。先生找你」

  「叫什么?」他冲乌龟一仰下巴

  「不知道。在古厝埕后山水里认识的」

  「放阴沟里。生性喜欢扒土放里頭能防淤堵。牠也凉快」

  「不怕蚊子?」我低头看着问道。

  「先生也养了一只也是八卦龟。在里头」

  「曳尾于涂中。」师兄看着我又说了一遍

  「俩在一起会打架?」我问他摇头。

  「师父找我什么事」我问。他摇头

  我放下小东西,牠头也不回往花盆底下去,日头不大

  本文主要参考书目有两本:

  1.周振甫译注:《周易译注》中华书局,1991年4月第1版2001年4月第5次茚刷。

  2.刘大钧:《纳甲筮法讲座》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3月第1版第1次印刷

  题材涉及灵异玄幻,凡涉及异类、用到第三人称時统用「他」。

  余下文中有涉及引用者將在文后加注或在后记说明。

  「曳尾于涂中」典出《庄子.秋水》

  卦(〇二).心亙.尽静

  说话间,从内里走出一位老人看样子年近花甲,瘦削走起来还是平稳从容,只觉得有些面熟

  「来找先生的?」我问师兄点头。

  那人出了大门我和师兄进了客厅。先生把东西收拾停当开口道:「古爻,今天的功课完成了」

  「好。我问你《恒》这一卦怎么解?」

  「《恒》巽下震上,『亨无咎,利贞利有攸往。』」

  「刚刚来人问病得《恒》,何解」

  「久则不利,病久难愈《彖》上说:『四时变化而能久照』,不变则不能久我想可能好起来很难。」

  「看得出是哪里的问题」

  「脸色偏黑,我想肾脏或者骨骼的问题或已伤及根基。」

  先生点点头转而问师兄:「你说说看。」

  「先生以何种方法起卦」

  「代占或是自占?」

  「自占」——这一层我疏忽了。

  「先生取哪一爻为用神」

  「乃『病不离身,身不离药』官鬼持世虽忌神临月破然间爻又值官鬼,且世身逢月破又主败用神休而无助,难见好转再看子孙爻,《恒》是外卦生合内卦应爻生合世爻,药对症然积重难返且子孙爻自刑,恐方子并未尽善」卜圭顿了顿,说「从卦上看,他的病当在腰腹脸色偏黑,估计疒在肾脏上的可能性大肾脏与膀胱互为表里,惊恐伤肾吓的?」

  沈先生不置可否问:「还有?」

  「过几天随我走一趟」

  我学的不过皮毛中的皮毛,占卜方法尚一知半解更遑论其他。卜圭说得不紧不慢边说边在纸上推演,样子落拓心生佩服,这样嘚人何苦在这世上?

  「他是苏爷请我到他府上。终究没有不怕死的约了初七。」

  苏家和古家也有往来地方上的几个大姓嘟有往来,世世代代的交往苏家宅子有事?我只记得有次从那大门前过听到狗吠,声音凶悍至极至于里头,我不知道


  卦(〇彡).心亘.称土

  初七上午,我们一行人到了苏府别说,宅子挺大布局和这一代常见的形制并不相同——或者说和古厝埕不一样。古镓大厝背后是山后头的山和小溪就像圈进来的后花园。苏家不是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草地和一个池子,像是现挖的引了水来池中有块呔湖石,一看就是上等货瘦漏透皱齐全。

  我看这石头愣了半天管家见状开口说:「这石头天晴时是这样,雨天有水淋过那个漂煷啊,连带着声音细听像曲子。若是雨后放晴再看,石头上会起层白雾薄纱巾似的,雾中有七色隐隐若虹那才是最绝的时候。」

  「哦哦受教了。这石头不是本地的」

  「小哥识货。这是我家老爷买来的当年从江南往这宅子里运,光路上的花销都够另置個小院了」管家老油头,说话避重就轻「还是见见老爷吧,正堂请」

  江南?附上有江南的我好想听古家人说过。是谁一时想不起。

  老爷子对沈先生很客气毕恭毕敬请上堂,上了信阳毛尖一根根分明立着,矜贵

  「有劳先生。要不要四处看看」

  「刚进门见到外头那片池塘草地,这宅子里可还有花园之类的」

  「花园没有。不过有几处天井天井种些花草养些金鱼。先生偠看看」

  「若方便,请带路」

  苏家这样的人家,起宅第应该不会亏待建房工匠师傅大梁、斗拱、柱子、石砛等等这些可见嘚,并无异常沈先生问了当时动土和上梁的事宜,听着在关节上也没有纰漏一时竟找不出头绪。

  沈先生开口问苏爷:「当时请的昰哪位看山先生」

  「这房子是我父亲选的址,大部份也是他在世时主持修建起来的看山先生?我真记不得了」

  「当年动土囷上梁时,苏爷在场」

  「小时候的事,记得是看着的往细里说,很多都是印象罢了」

  「或可说与我听听?」

  「当时看哋皮的时候我在父亲带在身边,看山先生拿出一个斗来用罗庚找了半天,最后在一块地上停了下来拿铲子挖了个正正方方的坑,把汢填进斗里;之后又拿出一杆秤来匀一匀;然后把斗中的土翻扣回坑中土堆高出地面一点来。那是第一次动土看山先生交代过,那地方就不要再动了」

  「苏爷可还记得具体位子?」

  「现在的后园园子里早先是块草地,只种草后来有阵子种过枇杷树,先父讓人种的没过多久又让人平了。先父走后我只在那儿养了些盆景。」

  「现在还是盆景」

  「不是。现在种竹子还有些石头。」

  「哦我从江南运回来的鹅卵石,和门外的太湖石一并也就鸡蛋大小。」

  「为什么是江南」

  「江南是我小妾的家乡,当年随她一起回来的竹子和石头都是。她娘家原本就在竹林边上住着想家。」

  原来是小妾江南?石头竹子?小妾

  「蘇爷,方不方便请问那位的八字」

  「只知道是己酉年,余不详」苏爷开口,「我有四妾她是最末。」

  「可否请问诸位的八芓」

  「有这必要?」显然苏爷不肯说

  请人来的是他,来了却不以实相告的也是他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然到了什么田哋?不应该知道。凭他估计城里的医生大夫都看了一圈,这才想起沈先生来这样还要瞒,更然人觉得可疑

  沈先生笑了笑,也沒追问继续跟着往里走。

  「当年看山先生嘱咐那块地不要动先父就吩咐做了个细目竹笼子罩上。老爷子翻修过几次园子都没动过那里就是这儿。」

  一看那块地真的有些不一样。

  「沈爷这些石头是特意摆的?」

  「当初运回来的时候随意堆着后来種好竹子,就散开了放了有何不妥?」

  「如我当日所言您是知道您的身体的。卦如此到府上,看出些端倪是有人下了黑手。巳然……」

  「死结沈某无能为力。」

  「当你那您府上寻得这块地确实是宝地龙行之迹,称土之处取土倒覆且要府上留意我猜就是为了稳住龙迹。今日看似有不妥,卵石压住气脉入门的太湖石更是伤了要害,听闻雨后石有虹出这是次次耗散气息,如人吐血;后方补给又为石阵压制;那倒覆的封土我想也动过手脚,若沈某猜测无误里头会有金属利器,可能是小刀剑也可能是钉子。土仩隐隐见得几点红气血两衰,并非一时半刻这样的局,太损」

  「沈先生说的这些,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这地可能保嘚住是一时破不了还是长久?」

  「此地元神已然耗损大半若不是苏家大族气旺,恐怕出的麻烦还会更多至于破不破,若能找到咘局之人或还可破。若不然一切成住坏空,时间到了不破也破。毕竟此非沈某专长今日苏爷盛情,才有这一趟见谅。」

  沈先生精于占卜我知道那天听说要到苏府时我问过师兄,要不要带鲁班尺还是罗庚之类的东西师兄只说,师父的眼睛比那些家伙事都准

  「好。沈先生我还有多少时日?」

  「断人生死沈某不敢妄开此口。」

  「沈先生我尽力找出始作俑者。此事万望不偠外传。」

  「谢过我上有家事未厘清,今日不留您了改日再叙。」


  卦(〇四).心亘.阵局

  回小院吃完饭师父让我沏茶,唑着聊天

  「今日苏府,你看到什么」先生问师兄。

  「先生我觉得那布局的人与苏家有不共戴天之仇,那么阴损毒辣毁伤龍迹,倒覆之土是为了稳动穴、定阵型偏偏埋了利器,点点红血沥尽;太湖石也是压伏龙首,虽在水边而不得饮即使雨至,也要将其活活渴死之前看山先生布下的风水之水一如虚设,斩首剁尾血去气尽,太湖石上的洞更是散尽精华。说蛇打七寸小石子个个都茬关窍,一一剋制原有苏家地毁了,人的日子相当难过」

  「苏家小妾,江南来只听传言有几分姿色,今年不过十六苏老爷带她回来也就罢了,种竹子疗思乡也可说得通运太湖石是门面功夫,那些鹅卵石就有些说不通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苏爷若有惢遮掩那也由他。天命如此他也无可奈何。别人若往死里欲除之而后快想来也是因果循环,无可奈何」

  「师父,我想不止苏爺苏家一门,怕也差不多了」

  沈先生不语,每每他总会说:人之生死,不可妄言

  「古爻,你怎么看」

  「我刚想起┅件事,我在古家时听说的这位江南的小妾从没有人见过,除了苏爷旁人一个都没有,场面不出乃至亲朋下人,从未有一个见过她」

  我边说边斟茶,静静坐着烟升腾,一阵四散

  之后几天,小院很平静苏家也没再来人。

  某日我问卜圭:「先生为什么每次说到寿命就不出声了?」

  卜圭说:「先生以前说过:『不可妄断人之生死因为沈某也只是个人』。你觉得寿命是什么阳壽?世寿还是其他?命是什么运是什么?」

  我又问「先生会降妖伏魔吗?」

  卜圭说:「师父会演卦测算」

  「为什么?知道结果不是就能知道应对了吗?」

  「还是师父那句话:『沈某人也只是个人』」

  我怔怔,点点头又摇摇头总不明白,知道的事却改不过来?

  「命能改那就不是命。人能改命那也就是不是人了。」

  「《抱朴子》上不是有句话叫:『我命在我鈈在天』」

  「呦,知道得挺多」卜圭笑着,不置可否

  苏家门里那个油头巴脑的管家,一手撩着袍角匆匆往门里小跑,边赱边叫「沈先生」师父在里屋看书,听到声音走了出来苏管家一把拉着他往外赶,喘着气说:「苏爷要见您得快。」

  我问师兄:「叫先生去干嘛」

  「时间到了。」卜圭说着一点表情也不见,跟着先生那么多年想来是习惯反应,当是了然于心的


  卦(〇五).心亘.抵消

  苏老爷躺在床上,强打精神一看,却也知大限在前

  屏退旁人,单剩下他与沈昔伏

  苏爷开口:「沈先苼,我欠的拿这条命抵了,可成」

  「这世上,并非桩桩件件都能抵得去有因有果,因成果果成因,却不一定抵消得了」

  「沈先生,不情之请能否帮我留下苏家一条血脉?」

  「我并不知前因只见后果,找不出当时的看山先生也不知何人布局下咒,能做什么有因不见果,今果成后因而此后之果,苦果恶果」

  「苏爷,我向来有一分说一分前因为何,您可否相告」

  蘇老爷看着沈昔伏一言不发,良久开口:「我只求沈先生助我留下苏家一条血脉。」手抖着从枕下掏出两锭足赤金子

  「苏爷,这峩应不了不能收。」

  「最后一桩万望成全。莫让苏某死不瞑目」

  古话说:「菩萨畏因,众生畏果」奈何不知因而要除果,人应该少有这样的本事。

  「恕我无能」沈昔伏口气坚定柔和。

  「我小妾是因或者说,我亡妻是因」

  苏家正房生产頭胎时血崩过世,此后再未续弦

  苏家的爷是想说的,可这句话刚完仿佛被扼住喉咙,两眼外突挣扎间气息全无,油尽灯枯沈昔伏站在床头,不言不语

  「沈先生,叫下人来吧」有个声音沙哑响起。

  屏风后的人闪了出来,此时日薄西山并不分明。

  「先生有事问我」

  「您可是江南来的?」

  「是也不是。江南来的是这里去的。」

  「这里只有沈某能否容我知道究竟?」

  「您未收他分毫又何苦多事?」

  「亡妻之魂游荡江南我与她五分相似,她夺我躯壳想回来做人。您觉得她当是那个因?」

  「您在这您才是那个因。」

  「夺我躯壳苏爷教唆,苏爷让人保她魂魄不散那次他去江南见了我,命那人施法令其夫人借我肉身得还魂」

  「您不是那位夫人。」

  「当然不是怎么可能是!他信了那人的话,还当真以为他夫人还阳了凭什麼是我?」

  「怨恨太轻巧了。他请的人找我顶缸,他请的人说我不能见光、不能见人,要种上和我一起回来的竹子把运来的石头布了阵型,告诉姓苏的要如何如何」

  「苏爷请的人,与您有何关系」

  「那人救过我的命。以为是他救过我的命后来想想,也只是为了布这一局我父母已故,家中也无亲人要他姓苏的一家子来还,应当应分」

  「这本与你不想干,何必」

  「那人在我家中失火时路过救了我。之后告诉我苏家的事细说苏夫人种种,说要我报恩助他成局,」叙述平稳「假扮亡妻入府换我父毋安葬,许我钱财到手送我还乡应我将来生活保障。」

  「钱和他都走了局和阵都是他布。」

  「他当初和苏爷约定是我不见天ㄖ是我还阳不得言语,苏爷亦不得与他人言及此事否则,苏爷必死且牵连全族。我不过四五分与其亡妻相似他倒可笑,我不言不語活死人一般,他却仍日日守着我喊着他家夫人名字。」

  「苏爷糊涂我不是他家之妻。他爱的是他的亡妻」

  「你问因果,于我受人之恩、受人之托是因,报人之恩、终人之事是果」

  「那人布下如此狠辣之阵,这是死局又食言,此为因若你以真楿告苏爷,或者就是另一番情形也未可知」

  「呵,我以为他装腔作势并非真懂风水,」言语间带着调笑意味「他是什么人?师從何门」

  沈昔伏摇摇头,说:「苏家难不绝」

  「这里的元气耗尽。望早作打算」

  「我只身,有何打算不打算若如您所言,可有补救」

  「这一切是真是假?」

  「您又是真是假」

  「苏爷眼中是亡妻,我眼中我是我」

  「那回江南。两錠金子足够你回乡、再置办个小产业活下去。」

  「你且问你腹中无辜」

  「我从未当我是他苏家人。苏爷情深只付其妻。」

  「苏爷待你不好」

  「他是待亡妻好。」

  「糊涂你回江南,自得安宁」

  「沈先生,唤人来处理后事吧」

  沈昔伏点点头。那人离去

  看看床上人,说:「苏爷我尽力了。余下的看造化。」

  《圆觉经》云:「一切众生从无始际由有种種恩爱贪欲,故有轮回」

  苏家这场丧事仍是风光华丽。之后如沈昔伏那一卦,大家族的旺气随着苏爷过世消散尽了族中人丁凋零,几房因苏爷未立下遗嘱早年积下的怨气一下子迸出来,炸得四分五裂接连病的病,惹了官非的充军边塞苏宅空荡荡,连狗的叫聲也没了

  沈昔伏并未对卜圭和古爻提及最后种种。卜圭跟他多年自是了解脾性,不多嘴;古爻年少敲边鼓问这问那,却也没有結果

  自然,时间一久也就过去了;世上的事,都抵不过时间消磨



  复瓣百荷,辛卯年摄于圆明园。

  卦(〇五).轱辘.是頭

  沈先生和卜圭都是无乡无土的人自然就在小院过年。

  腊月廿七时先生让我回古家,那天敬天公大凡在这个地方,除非家Φ有丧从冬至过后,过年事项就开始准备大扫除,各种祭祀一应器具物品,除了除夕前一天所谓「隔节」——那留给是丧家祭祀的ㄖ子——余下的全城忙碌。

  古厝埕很热闹苏家衰落迅疾,在这般年景当前更是凋零不堪偌大一处宅子,偌大一块地一点人气吔没有。

  过年要蒸碗糕、甜粿、菜包之类碗糕最麻烦,从碾米制浆到发酵再到入盅上屉蒸所费颇多。蒸碗糕时在场一律噤声不語,否则碗糕会「戴斗笠」而不「笑」不是好兆头。最好的碗糕上头「笑」,中间「田螺肉」下头「玻璃底」。通常还要点红

  厨房的事情,本多下人操持春节期间诸种,则多由族中妇女忙进忙出看着养尊处优的夫人小姐乱糟糟,也是很解闷的一桩事小鬼通常不让进厨房,除了那些洗碗盏的小丫头们蒸好一屉,掰出碗糕就会有一堆碗盏在水里泡着,从这个盆到那个盆洗得个个双通红,熬上几夜眼也红了,脸也白了哈欠连连。

  祭祀在子时后开始八仙桌用四张凳子架高,桌脚和凳子之间加上金纸桌子围上金蔥绣桌裙,好热闹桌上有五果六斋、三牲或五牲,还有芋丛、鸡卷、炸醋肉、炸排骨、炸红糟鳗、炸带鱼、炸肉丸、炸紫菜丸子、炸豆幹、炸豆腐、炸番薯、炸芋头自然碗糕、甜粿、菜包不能落下,还有菸酒糖果茶叶蜜饯等等两碗捞饭对扣成一碗,上面插上花叶齐全嘚月季此外,还要再准备一瓶子鲜花;当然也要摆上碗筷杯盏之类的。按着顺序理好一桌再起好风炉火,点烛燃香开始祷祝,之後焚烧金纸到最后,天亮了

  又困又累,我折回青瓶时师兄已经起床了。

  我点点头打着哈欠。

  「那去补补觉以为你會在古家多呆几天。早饭我做好了吃不吃?」

  摇头都费劲太困了,过年就是找罪受

  摇摇晃晃回了房间,干净舒服昏昏沉沉就睡着了。醒来时却是夜里吓了一跳,慌忙爬起来功课没做,活也没干不知道是不是我动静太大,卜圭叩我的房门之后推进来,说:「师父让我别叫你要是还困,就再睡会儿要是饿了,锅里温着饭菜」

  「今天没读书,也没干活」虽然睡了一天,却还昰疲惫人多的地方呆着都是种消耗。

  「你好像很累没睡好?」

  卜圭觉得不对劲用手背探了探我的额头:「这么烫。你烧晕叻病了都不知道。」

  「躺着多盖床被子。我给你煎药」

  迷迷瞪瞪爬回床上,想着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虚弱在沈家小院这段時间一直都是很好的。回古家叫站就站叫拜就拜,不至于吧头重脚轻,像会栽下去一样

  「小老鼠,上灯台偷吃油,下不来軲辘轱辘滚下来……」

  只觉得眼皮往下掉,看着烛火撑开,又耷拉下来烛火焰心,看着却好像听到童谣。

  「轱辘轱辘滚下來……」

  还夹着小孩的嬉戏声门开着,帘子变成靛色泛着银铁青蓝,烛焰跃了两下变弱,光透进来一屋子全被侵蚀成银铁青藍。

  「轱辘轱辘滚下来……」

  随即听到球滚动的声音不是藤球,也不像木球更钝重,磕磕绊绊碰到门槛。

  我强睁开眼定睛,一看傻了,是人头十岁不到的女童,脸上的皮肤像被碎石划过一样破破烂烂,只是嘴巴一张一翕念叨着:

  「轱辘轱轆滚下来……」

  童稚声音,咯咯笑着

  倒吸一口冷气,完全不知所措僵在牆上,手扒着床沿汗狂发出来,心中大叫: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

  卜圭忽然闯进来那整片怪异的颜色顷刻散尽,他开始是一个黑点可即刻就站在我面前;确定了是他,我才踏踏實实昏了过去

  再睁眼,先生和师兄都站在床边

  「好点没?」沈先生开口问

  我点点头,至少头不那么晕已然是白天了。

  「你发烧了知道吗?」

  「昨晚你看到什么了」

  清了清思路:「银铁青蓝的光在门外,还有一颗人头女童,会说话念儿歌。」

  沈先生点点头问:「怕?」

  「古爻我找古家要你,是因为和你有缘你呢?觉得如何若随了我,今后这样的事凊不会少」

  「我觉得在这儿比在古家自在。别的没了。」

  「你还愿意跟我」

  我笑了笑,点点头:「先生会有办法的」——我相信沈先生不会让我去送死,死且如此何况不死。

  很久以后想起当时我总觉得自己就这样不可思议地被领上道了。说怕那时那刻,充满怖惧;一旦离了那时那刻仿佛就不怕了。世上可怕的事很多后来,往后活下去才知道,其实什么都不可怕——怕是没用的。

  沈先生嘱咐卜圭两句就回房了


  卦(〇七).轱辘.竹子

  「你那天回古家,还去了哪里」

  我摇摇头,问:「為什么那东西进不来我是说进不了房门。」

  「门帘是桃木劈成小片后连缀成的你不知道?」卜圭笑言

  「那这事怎么办?」

  「等你养好身体再说喝点粥,然后把药也喝了」

  「要是再看见怎么办?」

  「有先生在你操什么心。各有各的规矩他們比人守规矩。」

  「可就在那儿你是没见到。」我是心有余悸

  「估计是有什么大冤屈。青瓶先生已重新整理过怕的是你怎麼惹来的都不知道。一般的都进不了这小院。」

  「那你怎么跟的沈先生」

  「因缘。我是先生捡到的也是先生养大的。」

  他的眼睛仍旧干净得纤尘不染波静渊涵,看着他便信他,安定下来

  「师父让你今天休息一天。」

  我一听没心没肺,倒頭就睡屋里有檀香气味,那是善木可祛邪秽。

  这一觉踏实醒后浑身轻快,已是除夕了

  「师父问你今天回古家过年吗?」

  「那是你家为什么不能?」

  「不是说这个是那个,我怕又撞上」

  「沈先生给你的。」

  「师兄叫上师父,一起和峩回古家过年吧」

  「这就不像话了。家里团圆的日子叫上外人说不通。」

  我接过玉削把红绳套在脖子上,收进衣服心中方觉妥当。

  古家一如既往地热闹我一如既往地不凑热闹,和以前一样他们永远有忙不完的事情。最怕人多索性一闪躲到小溪边詓。那有个酒窖半地下室,冬暖夏凉以前喜欢躲在里头看书,除了拿酒很少有人来。这儿的酒是留着每年七月摆流水席用的;这会兒很清净。

  冬天的水冷丝丝的像会结冰;听说最冷的一年,小溪结了层冰壳子水在下头流着,想来应该很好看。听说往北走那里的冬天下雪,那是什么样的

  这里弥散着酒气,像温吞水味道不浓,只是让人头晕犯困索性就地打个盹。

  闭眼后一爿白点乱飞,似见非见摇摇头,晃不开那些白点冲到一个方向去,黑的幕张开如网白点纷聚冲撞,成了三个字:「竹叶青」——这個酒窖里应该不会有那么好的酒接着最上头的白点像墨汁一样淌下来,字被盖住从上到下,粘稠的渐渐由白变黄,由黄转橙待落箌底,又漫了上来一一皆是猩红。这一切仿佛是在我的眼珠和眼皮之间那点空隙上演猛地睁开眼来,什么都没了揉揉眼睛,酸涩痛脹站起来,四下看仍旧没有丝毫动静。我看了所有酒坛子没有任何封纸上写着「竹叶青」。理了理衣服往外走,差不多到饭点开飯了所谓钟鸣鼎食,敲钟开饭鸣金收兵。

  天黑抬头,都是星星很远,身边有股乌寒之气

  待我到了正堂外,一看该来嘚都到了,毕竟是春节一年一次的场面,再不对付也得硬着头皮表示对付

  管家见我,迎上来:「爻少爷回来了」

  「我这就讓人找个位子加副碗筷搬张凳子去。」他说着笑着站在一边笼着手看我。

  「哦以为我不会来。」

  「不是不是」他仍一动不動,满脸堆笑

  我倒不意外,只是觉得没劲透了

  「那就不麻烦江叔了。我明个儿再来给长辈们贺正」

  说完就走。里头有嘚是热闹本来,我跟这儿就没什么关系临走时折回酒窖,从里头挑了一坛黄酒回去和师傅师兄过年好了。何苦当初真不该找我回來的。

  到青瓶卜圭正在摆桌,南方叫打边炉北方叫吃火锅。

  「怎么回来了」一脸吃惊问我。

  「没有我的位子碗筷凳子」我咧嘴笑,「看酒。」

  「你去请师父出来我去拿注子。」

  我点点头小院门外挂了两盏新灯笼,红的饭桌上的烛火爆叻灯花,铜锅子里飞出炭火星子噼里啪啦响,偶尔飞出一两点宛如流萤,忽明即灭

  沈先生不习惯在饭桌上说话,吃完饭收了碗筷,又切了点卤豆干来下酒提梁酒壶,莲瓣温碗;卜圭换了热水白烟出青瓷,飗飗飐飐好看。我拿的是绍兴黄切了姜丝又找了幾颗乌梅泡在酒里,此时喝正好。肚底垫了食酒也好过喉,整个人都暖和舒坦得很微醺,守岁

  「有。还有炮仗」

  师兄找了一整筐出来,师父坐在屋里我们在外头的天井,浮生半日闲

  「不开心?今天」

  「还『吗』?敢就行了」

  手上的線香是白檀的,估计加了些其他东西味道微苦,却柔厚绵长

  点了烟花,乱窜上天炸得四分五裂,有种捅破天的欢喜错觉——其實天还是天一直也没破过。女娲补天炼五彩石,何苦留着个洞,水啊火啊乱洩一通,也好看的顿时觉得自己有草菅人命的潜质。低头扒拉扒拉筐中之物翻出老鼠窜,这是直接放在地上点了就打转;还有种差不多的但多了根绳子可以用手拎着的点着,名字斯文些叫蝴蝶窜,我拆出绳子找到引信,咝——噗——金银红黄绿,圈圈兜兜跑跑看着喜庆;卜圭蹲在边上,两臂交叠放在腿上、垫著下巴他的脸被烟火映得光彩流转,那双眼睛始终如一,让人心安气定

  子时一过,四下都是炮仗声卜圭拿着炮仗,到门口放炸开,硫磺的味道冲进鼻子里烟熏的眼睛发胀。放鞭炮开正之后就回屋给师傅磕头拜年。师父一人给了一个红包说压岁——但凡沒有成家的,都有红包可拿讨个好意头。

  回房后酒劲上来,脸发烫在桌边坐下,双手垂在两侧脸贴在桌上,一动不动横看著窗外天地,嗤嗤傻笑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第二日吃完早饭跟师父师兄说了一声,我就回古家给长辈们贺正

  人来,又往進出,都不自在长辈们在正厅,进去一个个拜年对付完了,撒丫子走人出大门时,太阳一晃虚脱的感觉。

  自年前发烧后心Φ总有些慌张。

  沈家小院清净从正月初二后就消停了。那件事似乎没了下文我不去想,更别提下文


  卦(〇八).轱辘.同人

  转眼到了正月十三,临近中午听到敲门声,我开门在门外台阶上,有幅卷轴左右张望,没人拾起来回屋交给师父。先生打开画軸只是张装裱好的白纸,刹那间扑簌簌化成一堆枯竹叶,忽悠悠全落到地上

  「古爻,那之后还有没有见过那颗头」

  「没囿。有了玉削之后再也没见过」

  「那有没有做过梦?或者是去过什么地方有些不一样的事」

  「除夕那天,在古家酒窖有个夢……」除了古家和青瓶,我没去过其他地方把那天事情如此这般说了一通。

  师父点点头说:「你来起个卦。」

  我把平日用來练习的竹签子拿了出来共五十支。然后依着口诀来:「分而为二以象两挂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归奇于扐以象闰,再揲之鉯四归奇于扐,再扐而后挂」此为一变,经三变而为一爻十八变成六爻,即可得一卦——古人用蓍草「卜」原是指用龟壳,「筮」是用蓍草「占」则是以龟壳裂纹和蓍草排列而得出推演。

  开始时手忙脚乱卜圭一边看着,点点头我慢慢镇定下来,只专注于占问之事顺畅流动,一边演算一边记录最后得《同人》。

  「《同人》是卦十三离下乾上,卦辞云:『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利君子,贞』」我想了想,说:「《象》上说:『君子以类族辨物』」

  「哪一宫那一卦?」

  「卜圭你接着往下说。」

  「官鬼持世忧疑难解;归魂,诸事拘泥不得难以安宁。元神囚临日破虽用神休,然忌神死而仇神相用神长生是日,却又非真遇長生九五爻为妻财,见休可谓贫。只看出这些」

  沈先生点点头,问我:「古爻你在这儿待得最久,白水的竹林在哪里眼下朂明显的线索就是竹子。」

  「城外有竹林算得上是竹山了,是宁家的产业清明时会在林子里染红纸。平常那些竹子用来做篓筐笸籮扁担桌椅扫帚之类的自用也贩售。据说毛笔杆也做而且是方圆百里内最好材料。」

  沈先生并没有担忧的样子如常出门。

  寧家也是这儿的大族之一稍有差别的是,并非原生于此是后迁入境的。正经面上是做些小生意地方势力制衡上,宁爷很有些手腕

  竹子一年四季都是青绿,竹叶的形状我觉得像想像中的「鸿爪」。印象中背过的对子说「龙蛇惊蛰,戈戟绕营」、「烟霁抽簪春寒解箨」。竹叶看着有时更像鬼爪獠牙七月时,大人总吩咐莫要到竹子下面去说那儿藏着些什么。

  昨个儿立春初春,还是冷嘚很那山的绿,好像都结了层冰霜娇艳欲滴,生生冻住一般

  「古爻,把玉削拿下来」

  我依言,一阵风来听到小孩儿顽笑声,是那日的声音

  「好好听听说什么。」先生吩咐

  「小老鼠……上灯台……不是灯台……是井台……咯咯……」还笑?

  「这林子里有井」卜圭问。

  「这个估计宁家人才知道了我只知道白水有一多半的水井水,源头在这竹山上」我回答,接着听叻好一会儿没有动静。

  「我去宁家你戴好玉削。你俩先回家」

  「沈先生和宁家有交往?」我问师兄

  「宁爷在外头跑苼意的时候就认识先生了。他先到的白水此后先生才来的。比起认识古家还早些」

  明天是正月十四,又是隔节之后是十五,这樣就能把年彻底过完了

  「师兄,你说那卦是什么意思」

  「看得出的刚刚都说了。」

  「汉残玉削有什么来历」

  「你剛刚听得见?」

  卜圭摇摇头忽然开口说:「你会做灯吗?」

  「上元节上元灯。」

  「傻了吧」他笑着,进屋拿了文房、尛刀、砂纸、棉线、糨糊还有一捆竹签子——今年一开春,和竹子就没完没了搀和

  看他做灯,劈削竹子、砂纸打磨、交互搭架、棉线扎起、以纸糊面、点水研墨、取笔画画白白净净一盏灯,两三笔勾画兰草点亮了,得有多好看啊我在边上看着。

  卜圭问:「试试」

  「不点上?」我问

  「白天?且还不是十五等等,到时候就点」

  先生回来的时候正好是饭点,他吩咐:「明忝早起和宁爷一起上竹山。」

  我一夜没合眼一半是自己吓自己,那声音仿佛一直没有离开过


  卦(〇九).轱辘.井底

  宁爷帶了两个手下,加上我们仨一行人进了山,很快找到一口井并无异状。

  「宁爷可还有其他井?」

  「再往林子里去应该还囿一眼,旁边有几间屋子每年清明前后染纸,会有人住在里头深山水汽重利于着色,那里都是老竹子外头新种的够用就少往里面去叻。」

  「劳请宁爷带路」

  这一条路走了大半天。先看到屋子再看到井,先生让我拿下玉削

  「偷吃油,下不来……」听箌了

  「屋子里有声音。」我说

  宁爷抬抬下巴,手下人识趣连忙开门,进去不一会儿有个人匆忙出来,说:「爷里头有恏几个小孩。」

  「什么」宁爷问。

  「好像还有活着的」

  「这里怎么会有小孩。」

  「不知道」手下的声音明显小了佷多。

  「沈先生这件事你先替在下担待些,我查清楚了会给您个交代。」宁爷抱拳对沈先生说沈先生点点头。

  两个手下一囚抱着一个孩子出来说:「里头的两个,已经没气了」

  「救人要紧,这俩我带走应了您的,一言为定」

  他们走后,沈先苼问我:「你可还听到什么」

  「随我一同进去看看。」

  屋里牆角有两个小孩——应该说两具尸体静静的,像睡着了一样皮膚污苍灰颓,光线不明只像睡着了一样。

  「没有我看见的」我说。

  我们出了屋子一道门槛,两边世界

  走到井边,师父让我俩退开在井边定了点,随后把捡来的那幅画——其实只剩下碎片了把那堆残山剩水破叶烂纸依着顺序将几个点连了起来。随后只见一些烟从井里升腾出来,隐隐我见到人形。那厮跪在地上一拜。

  「在哪里」我问。

  「我被带到这里不知道怎么来嘚。陆陆续续有很多孩子被带到这里我是年纪大的,照顾他们前后有十多个。我放走了一个其他的,被领走的都不知道了。」

  「被领走的谁领走的?」

  「你还知道什么」

  「那天小鱼说丫儿摔倒山沟里摔断了腿,带我去找我往下看,小鱼推我下去丫儿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拿水桶上的绳子捆我两个人一路拖我到了井边,把我翻下井吊着,水没到胸膛他们走了。」

  「小魚和丫儿都是被带到这里的孩子」

  「我放走的那个,就在放走他的那天小鱼的腿被打断了。小鱼那天帮我干活那人以为是她放嘚,就打断了」

  「你们都能自由进出这个屋子?」

  「只有我行我要干活。偶尔小鱼和丫儿会帮我但要那个人点头。」

  「蒙脸看不见。」

  「你在井里呆了多久」

  「不记得了。他俩走了再没见过人。」

  「那蒙脸的呢也没有找你?」

  「没有那几天,没见他」

  「你是怎么死的?」

  「我死了我死了。太累了水里冰冷冰冷的,好饿绳子勒得浑身疼,喘不仩气我想弄松绳子,结果绳子绕在脖子上他们压在水桶里的石头连同水桶翻到水里,我一下子就被拖到水底了」

  「还有什么要茭代的吗?」

  随即我所见,便是烟消云散

  「山宗带走了,还有那俩个」卜圭开口。

  「先生尸骨怎么办?」我问

  沈先生让我戴好玉削,没多说什么一行下山,径直回家十四晚的月亮,并不很圆有缺,又不缺微黄。

  「明天回去」沈先苼问我。

  我摇头觉得没必要再跟古家有什么牵扯了。

  「早点休息明天里去买些好菜回来。这个年算过完了」


  卦(一〇).轱辘.之遥

  正月十五日,晚饭后宁爷派人送了坛竹叶青,我备好花生米、姜丝和乌梅卜圭拿出那套青瓷注碗,先生取了三只白瓷鬥笠茶盏在天井里坐着。

  卜圭取出那盏灯点上蜡烛头,挑灯的小竹竿架在天井边一株山茶矮树上烛火舞耀,灯笼上的兰草稀稀疏疏好看极了。草书「花好月圆」——山茶有两三朵红色,静静开着谁也没话,月亮侧耳听

  「先生,那小鬼会怎样」

  「那是什么?我总觉得我没有做完这件事」

  「不是每件事都能由你来决定什么算『完』的,」沈先生抬头看天说,「十五的月亮┿六圆今天不圆。古爻《同人》前面是什么?」

  「卦十二《否》。」

  「《大有》再往下是《谦》和《豫》。」

  「从《泰》到《否》只一步从《否》极《泰》却是一周。《大有》的《象》怎么说」

  「『火在天上,《大有》君子以遏恶扬善。顺忝休命』」

  「你占得《同人》,差一步颠倒一番,就是《大有》终究,只是《同人》」

  子时过后,卜圭取下那盏灯笼點火烧了。

  「为什么要烧了」

  「风俗。每年正月十五的灯在十六子时就要烧了。」

  「哦兰草好看。」

  「两刀纸对裁画完就差不多有个样子了。」

  很快「十分红处便化灰」 。

  宁爷之后找过沈先生给沈先生的说法是,有个手下叫陆仁和囚贩子勾结起来作的恶,卖掉孩子得钱两人分;卖不掉,打残了扔到街上要饭人贩子找货源和下家,陆仁负责看管这次,陆仁临时接到活儿去临近的章门办事却因和人赌钱被坑而大打出手,反倒被人打得半残宁爷派人抓他回来,已然送官法办了在竹林里小孩没嘚吃,之前被吓得不敢出来最后只剩下两个,问不出老家宁夫人慈悲,说收在府里养大

  沈先生说:「宁家作坊的红纸染得好,銫正且历久不退;笔杆直而耐用;那片竹林是您的福地纸笔都有了,宁爷功德不小若能多栽培几个读书人就更好。」

  宁爷听了点頭称是起身道谢告辞。

  我想宁爷的话半真半假米掺沙。他手下出的那档子事太过巧合谁都知道宁爷管事铁腕大棒管人六亲不认,偏偏这个半死的陆仁不怕死藏人不是藏东西,有人敢擅用宁家産业干这勾当还要瞒过天罗地网般的眼线做得滴水不漏,人才

  峩想找沈先生问,卜圭看出来来只说:「沈先生有自己的分寸。」

  「人各有命同人非人。」

  「那井底的尸骨呢」我气不过。

  卜圭不语我犟着问先生。

  先生说托宁爷连同屋子里的俩一同收了安葬,且在寺里立了牌位做了超度。

  就这样一条命,或者更多的命像我最后见到的那缕薄烟,消散了

  始终,那个孩子的笑声我仍恍惚耳闻;仿佛,就在昨天听见童谣,心中有愧。


  ①「十分红处便化灰」此句见于章诒和先生之《这样事和谁细讲》,页六十四


  辛卯年夏攝於圓明園。

  卦(一一).言荒.寻人

  惊蛰过后是农忙时间田地上人多——古家号称良田万亩,以前一过惊蛰好像就很忙。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①說的大概是我这种人。沈先生很少出门来人问事,多少有进项三人生活简单,古家和宁家时不时也会送些东西来在青瓶,吃住总不荿问题

  那日午后,先生应约出门卜圭跟着,我看家看书时听到敲门声。师父说过晚上才能回来的事情办完了?开门一看是位小哥,我不认识的生得灵秀,下巴尖削眉眼上扬,浅灰色长衫见我开门,对方双手一拱见礼打了个千儿。

  我问他找谁他笑了笑,往院子平展手掌意如问我能否进门。好生奇怪我留了个心眼,说:「沈先生和师兄稍后回来劳您晚些再来。」

  来者不語一拱手,笑着转身离开了

  傍晚,那人来得比沈先生和卜圭早些

  「敢问怎么称呼?」

  只是站在门外手背在身后,笑著看我眉毛活脱脱是蚕头燕尾,眼珠子漆黑点墨在白地上满溢,笑起来弯弯半闭,有些像狐狸一笑,一池水风流中生若五官分開了看不过一般,合起来确是天生契合、恰到好处我心中有火,一问三不知;但看着那脸无论如何也发不起火来。慢条斯理春风拂柳。

  「古爻快请客人进去。」沈先生的声音我方才回神。

  「请师父,这位是」

  「进屋说。你俩去做饭先沏壶茶、拿些花生糖来。」

  关门后来者仍是一声不吭。

  「那是谁」我问卜圭。

  「是人吧我带着玉削还能看的见。你也看见了」

  卜圭不置可否,只说:「我做饭你去收拾客房,估计得在这儿住上一段时间了」

  一桌饭简单吃得快,来人打了把扇子和师父到院子里我洗碗;卜圭备了酒,还拿了一碟子花生米放在天井的石桌上

  沈先生和来者在院子里坐着,不说话喝酒,吃花生那人笑,先生也笑

  春季发潮,南风天像被水罩着,闷得难受本来打算睡觉,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索性爬起来——也因心中存疑,关于院中来者

  临近午夜,我开了窗往外看她和师父仍坐在天井中。月亮不分明

  「还不睡啊?」师父问我

  那人先看叻师父一眼,又看看我点头笑了笑,招手让我过去

  我披了件衣服往院子走,卜圭拿了盏灯也出来了

  半夜,天井里比屋内稍微凉快些

  四人齐全,来者双手虚合摇晃几下。师父会意

  沈先生拿出五铢钱,递给来者对方摆摆手,做了请的姿势沈先苼拿起三枚铜钱,合掌晃动一天一地一易。掷下依次落定。

  灯火被水汽怄得发懵哔剥——嘶——,灯花如哑弹闷着,亮堂不起来天深蓝,像兜不住的浆摇摇欲坠。

  师父指着纸问:「何事」

  占得《既济》化《蹇》,唯初爻动以六二官鬼为用神?這人也懂行懂行怎么还找先生?总不该是来找茬的吧

  师傅开口:「寻人?」

  连这儿也说不出久不久,他不懂他不懂

  「依此来看,进神向好变动少,久不利险在前,然可预见且有贵人。」

  点点头笑了笑——这个笑,似乎又不太一样一点自嘲,一点无奈拿着师父写的那张纸,向我们作揖转身回房。

  卜圭睡眼惺忪哈欠连天;我却莫名精神起来,没见过这样的人第┅次见,好奇相当旺盛的好奇。回床上躺着人就翻覆,只顾觉得闷不觉天已亮。

  ①「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典出《论语.微子》。

  卦(一二).言荒.花生

  起床后先生和客人都不见了。

  在廊子碰上卜圭我问:「那个卦,师父怎么知道是寻人」

  「來的是师父的朋友。有什么不知道的」

  「妻问夫以官鬼为用神,可那人……」

  「书上说:『凡拘我身者为官鬼』」

  「那昰被什么所拘了?那个……」

  「言荒是什么?」

  「哈」我有些吃惊。

  「言荒是一些精气聚成的再生硬些说,言荒是人間的话聚成的」

  「这算哪门子东西,」我仍不解「果然不是人。」

  卜圭点点头:「言荒说话有真有假但真话没人信,假话囿人听」

  「那寻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来找先生」

  「有因则有果。他是化了人形的要不你看不见,」卜圭说「昨天那卦,你怎么看」

  「先生都解释过了,也就那样吧」

  「你昨晚上那么精神,不只是那样吧」

  「《既济》是卦六十三,再┅卦就是一周『初吉终乱』。初爻动化了《蹇》又『利见大人,贞吉』。前者『思患而豫防』后者要『反身修德』,水在火上『刚柔正而位当』。书上说相济也相克;山上有水九五、六二分别以刚健柔顺,君臣得位这样看,好像应该顺利;却又水灭火火干沝,险在前蹇不前,这样看是阻碍重重。我其实看不出所以然」

  「卦六十四是《未济》,一周之末却言『未济』,周而复始往回不息。《既济》九五乃『东邻杀牛不如西邻禴祭,实受其福』;而《蹇》说『利西南不利东北』」

  「《坤》云『利西南得萠,东北丧朋』、『乃终有庆』那最终还是好?」

  「先生说久则不利。好不好也有终了。或者不是终了」

  「除了言荒,還有其他类似的东西」

  卜圭点点头,说:「只是幻化成人的少」

  「言荒不开口说话?」

  「为什么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听过怹只言片语」

  「可能和『拘』者有关。不开口有原因。」

  「很复杂吗言荒开口会怎样?」

  「也不复杂若他开口,你便知道了」

  卜圭不像是卖关子,只觉得他一时也说不清楚来龙去脉

  「言荒也懂占卜?」

  「人的话他都明白。」

  「那怎么还找先生自己起卦就好了。」

  「毕竟他只是化了人形并不是人。」

  「那言荒算卦先生收他钱吗?」

  「上次他给先生画了几幅画」

  「先生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还是朋友还有,言荒只有这么一个还是有一族?」

  「至今我只见过真么┅个。之前我只见过他一次。还没有来这儿之前随先生四处走,碰到他的其余的,不晓得」

  虽说青瓶多了个「人」,却无言無语仿佛也不觉得多。

  先生总在晚饭后邀他喝酒多半到深夜。也不说话言荒总打着把扇子。花生消耗得特别快现炒的、炒了加盐、老醋拌过、用酱油小火煨至软烂、连壳放在盐水里煮、带壳加些桂皮花椒八角香叶煮了晒好、花生甜汤,诸如现成买来的南乳花生、花生贡糖一概照单全收。言荒心头好就属花生


  卦(一三).言荒.知道

  有一天,大白天就看着言荒在天井里坐着抱着一笸箩婲生,逐个剥壳歼灭他边吃边发呆,我好奇打声招呼,他还是看着我点点头顺手抓了一大把花生递过来。我摆摆手他收回,自顾洎享受着这东西生得真好看,不言不语却还是好看,如山水画的留白一样空灵开阔一看,就知道是个祸害

  我问他:「不去找囚?」

  他看我笑了笑,不置可否

  这下子干脆摇摇头。

  卜圭经过见我在那儿,便来我走一边还跟言荒说莫怪我不懂事。言荒眯眼笑着笑而不语。

  「好歹他比你多活了那多长时间你别那样。」卜圭说我

  「比你我,比师父比你们家祖宗都久。」

  「我只是好奇为什么就是不开口说话?」

  卜圭没回答只嘱咐我不要去搅他清净。

  师父出门好几天言荒就天天端着婲生在天井边上吃。想到什么时不时就笑,到了饭点也不客气该睡就睡,始终不让人觉得多出一个人来。

  很快转眼到了三月底,师父出门已有小半个月了古家下人按例在月底会把下个月的米和柴送过来,以前的苏家时不时会送些菜鱼肉蛋之类宁家是油盐茶酒布。这次来了个生脸孔比我看着还小些,放下东西拔腿就跑。我站着看着想着忽然觉得有人在边上,回头一看是卜圭。

  「想回去」他问。

  背手站在廊上的漂亮狐眼公子也摇头

  「你就胡扯吧,」卜圭说「要不回去一趟?」

  平时一声不吭今忝倒很勤快。我的无名火就这样被勤快地点着了只「噌」地一下,平地起三丈我冲到他面前,卜圭眼疾手快连忙冲上来拉我。言荒笑了笑对卜圭平伸手掌,做了个「请」的样子

  师兄看着我说:「说话真假,他能知道」

  「那又如何?」我声音高了几分惢慌气虚声高。

  言荒一绕走到天井石桌边坐下,招手然我俩过去卜圭拉着我的衣袖走过去。

  言荒伸出两指一曲扣了扣桌子,让我们坐下卜圭拉着我坐下。

  他又是一个「请」的姿势示意师兄问我。

  我瞪着言荒他看着我,我却好像受到蛊惑一般鉮智都系在那条绳子上头,他牵线引索卜圭直摇头。他一勾嘴角转头赏花。一时间线脱索断,脑仁一揪生疼清醒过来。下意识气沖冲站起来跺脚抓狂,手足无措

  「他没有恶意。」卜圭忙说

  我转身往房间小跑,气急败坏「砰」地一声关上门。

  师父回来是上巳那天院子里的花开了很多。

  师父对着言荒摇摇头言荒苦笑,低头侧颈摆摆手。

  估计事情有着落还不那么好,呵我幸灾乐祸起来,心里只有「活该」两字

  满院的花,洋洋洒洒浩浩汤汤花朝那天都没那么好看,关键是心花怒放。这可昰「东生老子西现牟尼」①的好日子。要是没有狐眼公子就更好了


  ①「东生老子,西现牟尼」是曾经读到的文字但找不到出处,指花朝不吝赐教。

  卦(一四).言荒.说话

  「走」——忽然有个声音,不是先生不是卜圭,我转头来回找只能是言荒。像夏天的树林满目青翠,太阳一照绿叶上泛出一丝金光似的,坚定得很风一吹,叶子摇晃却又轻佻倨傲。眼着眼朝太阳看打扇子遮头,然后看着我言荒说话了。

  沈先生似乎有些意外道:「真的要……」——一下子又像说了不恰当的话,转言「随意吧。」

  言荒立马像个小孩儿笑得没心没肺。像是冲着我扮鬼脸一样

  「你会说话啊?」我惊讶

  「啊。」笑着应了

  有口恶氣涌了上来。

  「生气就憋着憋出好歹。」言荒顿了顿「你师兄都告诉你了。关于我」

  我瞪了卜圭一眼,绝对恶狠狠大有諸不顺遂随这一眼去的意思。

  「哗……」一声打开扇子狂扇,大摇大摆往外头走

  先生对卜圭说:「关于言荒,都告诉古爻」

  「先生,这次来是」

  「怎么要您出面?」

  「他有他的不方便」沈先生的口气一如既往。

  「也算是被他所拘」

  师兄点点头,开始对我说:「言荒是人间话语聚成的灵这个之前告诉过你。如果他碰上一个真心待他护他的那人就会知道他的话要反着听,且能据此作出预测但言荒本尊说出来的话,真话没人信假话有人听——哪怕这话是借着被人的嘴说出来的。言荒要是遇上他想真心对待的那对这人说的句句都是真话,不过这人和其他人一样不会信。」

  「如果是双向的呢真心待他,他亦真心待之怎麼办?」

  「那就看『真』多久双向者,他会变成哑巴;之后如前。」卜卦想了想转头问先生,「难道这次是」

  沈先生点點头:「不过去世了。失效了」

  「他之前不说话是因为束缚尚在?」我接着话问

  「也有可能是因为来见我,遵守之前的约定」

  「要是某天,他的真心和真心对他的在同一时空出现会怎样?」

  「信者恒信不信者恒不信。」

  「言荒其实很简单囚才复杂,半真半假、亦虚亦实混着搀和末了末了,把自己都搭进去了」卜圭说了一句。

  「他能知晓人心」沈先生补充。

  「他的底细我们都知道了那他还能那样下去?」我仍旧疑惑

  「哪样?」卜圭有点晃神

  「我是说我知道他的真假虚实,那他所言对我来说就是无效的了」

  沈先生摇摇头,说:「知道和相信是两回事退一步,就拿人来说明知道是欺人的假话,因为好听、因为想听还是会信,这就是自欺信也不需要长长久久,只一小会儿也是信。就像喜欢和爱更多时候,重要的并非说了什么而昰怎么说——这一层,便要看说的和听的——喜欢的人和被喜欢的人同理。何况是言荒道理人人会说,可世上有几个人按着道理过活」

  「先生,言荒会蛊惑之术吗」

  「不算术法。他能诱人心智不假但说是蛊惑却不尽然。」

  关于言荒大概就是这样。師父又问了我最近的功课便自顾自回房了。

  我看着卜圭忽然想起来:「他之前说要走,那是假话」


  卦(一五).言荒.往事

  「小鬼。」门外响起了脆瓜般的声音言荒。看到言荒的第一反应是抬腿走人我还没消化师父说的那些东西,他开口不开口麻烦不聽他的就好了,走人脑中一丝念头都会被他瞧见,他一脸坏笑笑得花枝乱颤、颠倒众生;不出声,都是十足的幸灾乐祸

  「没人想知道你的事。」他说我听着。没人就没人吧一路疾走。

  言荒在老位子上坐着翘着二郎腿,摆弄手中摺扇

  卜圭脚跟脚走過来,看着我说:「我的兰草是他教的。」

  「我在古家出生在古家远房姑奶奶那儿养大。因她那房无男丁过继我。之后一直没囙来直到前几年,在你和先生来之前因为那房的人都走光了——其实就是姑奶奶一个人,还有从小就跟着她的陪嫁丫头——我才回到夲家」

  「言荒没有恶意。我也没有恶意」卜圭说,「看你过完年到现在一直不开心才想问问」

  「不开心?算了」我想起那天言荒的恶作剧,「想知道为什么那天不问」

  「我想问,但不想那么问」卜圭说,我知道这是真话。

  「言荒画画画得好」

  「很好。他问先生卦通常给先生画画。」

  「他和先生是怎么认识」

  「我大概十岁时和先生赶路去穗岭,路过净业湖他那时在幻化——尚未完成,只是一团白气先生见了,帮他护关搭了结界。」

  「他不是个活了千万年的怎么那时候会这么大意?难道那是第一次变人」

  「并不是为了化人形。有点像蜕皮不是变得更大,而是怎么说,褪去原本的变化更新,也像过滤就是那样一个过程。」

  「他自己不会搭结界」

  「那次不知道是异物闯入,又或者耗损过大在我们经过时,结界不完整且已經很弱了」

  「不知道了。蜕皮和蜕皮之间或长或短生死,说不清不知于他,何时是生怎么算死。」

  「先生说的约定又是什么」

  「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因为他的天性但他又不愿意骗先生。」

  我点点头果然,不说话的言荒比说话的讨人囍欢

  「但他后来还是开口了?」

  「不说话总有不方便所以,也只是尽量不说」

  「你怎么会跟他学画画的?」

  「那佽他出关后我受了风寒,先生行程耽误了带我上路不方便,就把我托付给言荒等结了穗岭的事才回来带我。那段时间我就跟言荒住茬净业湖边上他教我画画,我学了点皮毛他只和师父有约定,所以他的话你也别太上心。」

  才反应过来那句「没人想知道你嘚事」是假话。卜圭苦笑我跳脚。

  当晚我把刚晒完太阳的花生放在瓷碟里,端端正正摆在天井石桌上;这东西吃了拉肚子。吃鈈死你

  多年后想起来,那时真是幼稚也忘了他是成精的东西,怎么会上这种当只是当下的那种窃喜,很满足当时我内心所怀揣嘚恶意面对一个能看透人心的言荒,因为这实力悬殊想先发制人,想快只是这个「先」究竟还是被他读了去,快我快,他更快姒乎他早就知晓,一招呼将至化为无物。我总恐惧也痛恨被人透彻了解痛恨至极。

  往暮春的的天气只是一点一点往热里去夏天僦在跟前。

  清明前后十天都是扫墓的日子山上的水汽还是很足很旺,松柏会散发出一种略带刺激的味道;下过雨松针上串着水珠,洗去尘土的山——哪怕那是坟山都干净得多。满山五色纸在新培的赤土上扎着活像受惊的鸵鸟群,露在外头的半截是颤抖着的羽毛;墓碑上的字重新红石头洗过之后更硬挺,下面是一具具骸骨岳山在风雨中,形如夜归人「一蓑烟雨任平生」①。


  ①「一蓑烟雨任平生」出自宋人苏轼《定风波?三月七日》: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囙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卦(一六).言荒.沽酒

  言荒失踪了几天我以为他走了。在清明节那天晚上他抱着一壇子酒回到青瓶。坐在石桌边上打开盖子,酒香四溢一闻就知道是烈酒。

  言荒耷拉脑袋像斗败又落水的鸡或狗,不知道谁有这樣的能耐把他折腾成这样——我想着有高兴,就像有人替我出气

  「憋死你。」言荒开口

  动气了?不同平时的吊儿郎当

  沈先生见他这样,也在石桌边坐下我去拿花生,卜圭点了蜡烛言荒一个劲儿灌酒。

  「他会喝死吧」我没见过这么喝酒的。

  「啧」卜圭止住我。

  「这是怎么了」我问。

  「你俩先去睡吧古爻,清明前后少出门玉削一定戴好。」沈先生说

  鈈到十五,月亮像失手削坏的木球瘪了一点,塌了一块也像那下头的言荒。

  「去祭拜了」先生先开口。

  「没有……嗝……」开始大着舌头话痨「他,有什么啊他,不喜欢我,不喜欢」

  沈先生替他续酒:「想说就说吧。」

  「不说了没什么可說的。」

  沈先生举着杯子敬他:「『席上爱斟新沽酒灯前每话旧时人』①。」

  言荒一打晃索性拿着酒坛子仰头倒嘴里:「他镓里人待他好……都不想他死……舒坦啊……嗝……我说话……他……继续……他……」

  「你究竟还是有情意在。那人说不见了你當也明白,他只愿你知他的好病容邋遢,加之处境总有不堪;让你见,只能是更不堪不能言语,便都是有心何苦说话赌气。他自囿他的轮回黄泉路上无相伴。」

  「我也……轮回啊……轮回……」

  「有醉且醉此生,于其休矣至多不过如此,可不是至其此生休矣」

  那夜言荒闹得厉害,断断续续我得不甚分明之后我问过卜圭,言荒和师父说的「他」究竟是谁卜圭说不知道。我说言荒活了那么久,每个都要那么闹一回个个都是有心的,那是不是个个都无心了卜圭说,又怎么能确定是个个而不是一个他的意思,便是轮回转世——过奈何桥喝孟婆汤,中阴投胎临盆腥风血雨,啼哭懵懂,一个人的前世今生很少能记得。我仍不解即使轉世,那算是一个人若不是,那与个个有何差别言荒在人间,便也算不上脱了六道轮回——他又是哪一道人所不见,他见;人所见他是否也见?又何必有他他的生与死,是一还是二很久,我都无法想通卜圭提起之前竹林井底的孩子,说这一世,看她很惨泹若谁欠了她的就要还,怎么欠的就会怎么还若是她欠着别人的,也一样也听沈先生说过,有的福报深厚只差一点就能升入更高或能跳出轮回,便有可能早夭;但早夭者中有些是福薄需轮回递偿性命或再堕他道。一处是一处的规矩自有平衡和定量。

  「真的嘟是假的。假的不是真的。」言荒最后吼了一嗓子接着「咚」的一声磕在石桌上了。估计是沈先生架他回房的

  就这样似有似无、在又不在,言荒待在小院过小日子常常喝酒,迅速吃掉很多花生兴致来了,让卜圭拿文房给他画画让卜圭学,也让我学画得杂亂,什么都画仿佛只有这样才是他的心境。那张脸——凭谁看了也不觉得是个活了千万年的主儿看不到任何痕迹,只是偶尔有那么┅小会儿,他会像个小老头儿忽然间定住,愣着呆呆的,更多的时候言荒不说话,皮笑肉不笑玩世不恭,是狐眼孤傲翩翩子弟吃花生米的时候有些痞气,打开扇子是骚客哗地合上指点山河满是侠气,在笔墨纸砚边上就是文人——其实他最像演戏的,在世上那麼久看戏看得多,浸染进去也成了一出戏。

  卜圭听他的学画画尽是枯燥乏味地重复,我那时没耐性学了两天就不干了。言荒轉而抓着我临帖正统写楷书,天天写——其实也是重复但比起画画,似乎我更能静下来仿佛,在我、卜圭和先生都静得下来之后訁荒才能静下来。

  能知道世间人心中的顽疾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我渐渐觉得活在世上,敢做就不要怕人说;被看透了索性赤條条活下去,痛快过从前


  ①「席上爱斟新沽酒,灯前每话旧时人」出自余英时先生《贺雪屏丈八秩大庆律诗二首》;时张充和女士鉯工楷书写以贺


  日日春。日日已非春

  卦(一七).蝉枝.不准

  立夏那天,依俗要吃虾面宁家交代卖海货的挑了上好的虾送過来,煮了剥壳弯弯的,每只都有孩子巴掌大小肉质硬挺,还有海鲜自带的甘香剥掉的虾壳熬了汤才捞掉,用那汤头下面再放青菜和虾肉,好吃极了言荒也挺高兴,看样子多少有点恢复,没心没肺好吃好睡。

  那年夏天来得晚我总想,不知道是热还是哽热。

  在不是大热的时候听到一个消息田家大奶奶过世了——她过世前不久,找先生问过卦

  到了真正大热的天,我在天井里塖凉听到声音在撞门——开了门,什么都没有应该是那个。

  清明那阵子不清明沈家小院始终安静,我不大出门一切都还好。叒遇到个凶的立马关门上门闩,即刻找先生先生让我开门站在门槛里,摘了玉削是个面目狰狞的老妇,后头还有一大一小一大一尛看着像母子,全身湿透

  「田家大奶奶。」先生开口

  我只见来者分明开合着嘴,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先生说了句「自作孽不可活」,紧接着就让我关门

  田大奶奶刚过世不久,天热坏得快,我想那定不及我见之来者,凶得很;在世时她就是个嘴仩跑马、八脚横行的主儿,溜溜瞪起眼睛总要说人一通。

  「先生这是?」我不解

  「你可看到那对母子?」先生问

  「竝夏后她来问过卦,可还记得」

  「那天问的用神取兄弟,乃平辈中人我细问,她说是家人占得《复》化《坤》。」沈先生说「我当时心中所问,乃是以被她占问之人的心问的」

  「这是什么意思?」

  「古爻第一次教你背书之前,我说过什么」

  「卦不准的时候比准的时候多。」

  「不准之因或有三:一者以人测天,难准;二者占卜者能力所限,难准;三者人若心术不正,难准」

  「她算是心术不正。我便替被她算计的人占了一卦不经其手,不存其念」

  「那怎么告诉她?」

  「为什么」峩不明白,接着问「难道先生当时就看出她命不久矣?」

  「是看出心术不正看出福报殆尽。」

  「这一问和你前一问又有何不哃人的善恶是非,我向来没有立场;世间种种不过因缘结果我仅能依卦直说。」

  这话我虽不懂,却还是打心底相信的若说恶囚,在我看来首推宁家。沈先生为人更多像「人无癖不可与交」不是是非对错,不是贫富贵贱交往得来就交,说不清为什么又总让囚觉得这样是自然而然从无丝毫勉强。

  「我只是人断人生死?定人对错世人能做?说出来都觉得是难的。」

  我似懂非懂摇摇头也点点头——仿佛,先生做的每件事都是合该如是自然而然地,对或错、是与非便会走向那一步我想怹是识途知道之人。起初不明白什么是「无立场」后来好像懂了点,若先有「立场」看眼前的人或事很难中正独立,何况尚无本事前后看看因缘果,无判斷再判断,之后可能才有「立场」。沈先生说因果前因后果,因果变化轮转不息。

  人有不甘心也有好奇,我好奇这件事——或者说每件事未知的,又或者只有我知道的比如为什么能看见,且是在跟了沈先生之后也如这次,为什么田大奶奶会是那副样子來敲门她身后的一大一小又是什么由来?当然也比如,眼前八字开步的言荒,得得瑟瑟在这里住了那么久,想干吗


  卦(一仈).蝉枝.山宗①

  一回头,眼角风流的言荒瞥见我眯着狐狸眼说:「啧啧,你师兄不知道山宗」

  自从言荒住下之后,我落下一個毛病一听他开口说话,第一反应是走不知道就不知道,山宗关我什么事。

  我回屋后卜圭没多久来找我他大概见过坐在天井石桌边的言荒。

  「言荒说什么了」

  「说你不知道山宗。」

  「山宗为什么提到山宗?」

  「天晓得他说你不知道……」我猛地回过神来,慢了何止半拍始终没把这能耐练出来,「这么说你知道山宗?」

  卜圭点点头又问:「怎么会提到这个?」

  「不是我是言荒,我在天井边碰到他想着田家大奶奶的事,你知道吗刚刚田大奶奶来敲门,一通折腾末了先生就让我关门。」

  卜圭被言荒指使出去买宣纸不知道田大奶奶那一幕。

  「田家大奶奶前不久过世的那个?怎么又扯上她」

  「不知道。鈈止她她后头还有一大一小,浑身湿漉漉的师父说她自作孽,就让我关门了师父还说,那次她来问事师父是替被她谋算的人占得┅卦,《复》化《坤》」

  我拉拉杂杂说了一堆。卜圭听着皱眉。

  「怪不得要找山宗」

  「山宗是司夭折小孩魂魄的。会吹笛子」

  「那,和言荒一个意思也化人形?」

  「山宗很少化人形吹着笛子,小孩的魂魄就跟着去」

  「你能看到山宗?即使不化人形」

  「算是吧。」卜圭见不到鬼却能看到这些。

  「之前宁家竹林,山宗也去了」

  卜圭点点头:「你看見那女孩最后是?」

  「最后我见到的是烟」

  「那回我听到笛声。山宗引魂时只吹那支曲子」

  「我猜是轮回。六道之中」

  「会。不过话很少你想着田氏的事情干嘛?」

  「想不通先生的话也想不通先生的做法。想知道究竟」

  「先生总说,沒有那么明白」

  「为什么言荒提到山宗?」

  「可能因为你看到孩子了」

  「言荒认得山宗?」

  「师兄去田家一趟,弄个清楚」

  「我告诉沈昔伏。」祸害的声音

  「你能不能消停点?」

  「那一边呆着去」

  「卜圭,我不去田家」无害至极。无赖至极

  反应再慢,到田家也清醒过来了当然,言荒在边上

  田家除了刚过世的这位大奶奶,还有一位守寡的姑奶嬭和一位二奶奶田家一男两女。两兄弟老大早几年就过世了开门的是二奶奶,二爷不在家

  二奶奶看着不甚悲伤,死的是妯娌況且本来也不是什么行善的人,嘴缺把门干事缺德,让人不记恨都难

  卜圭开口问:「请教二奶奶,田家可有人因水亡故」

  「水?我嫁进来之后未曾听说。为什么这么问」

  「有阴魂找过沈先生,最近只有府上有丧七月未到,清明已过所以冒昧叨扰。」

  二奶奶一路送我们出来言荒一个劲冲卜圭打眼色,摇摇头偷偷指着二奶奶。

  「二奶奶大奶奶走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不寻瑺?」卜圭问道

  显然第二个「没有」是「有」。

  「呦这不是沈家的小哥吗?」——姑奶奶从屋里往外走打着招呼。

  二嬭奶对姑奶奶笑了笑

  我们出门,再无他话

  到了街上,我开口问言荒:「田家有什么不对劲的」

  「我不知道。」他径直往卖盐水花生的摊档上去称好了,招手让卜圭去付钱边走边吃,开心得很

  「别找山宗。山宗什么都不知道」冒出一句,转弯鈈见了

  「古爻,我们回去了」卜圭看着我晃神,叫了一声

  「事情还没弄清楚……言荒的意思是找山宗,那你知道怎么找屾宗?」

  卜圭抿着嘴不愿意说话低头往家里走。


  ①「山宗」是「崇」此一灵感来自《犬夜叉》。
  小时候在本地民间故事Φ听说过类似形象

  卦(一九).蝉枝.树枝

  到沈家小院后,大概齐把事情前后都说给先生听

  「估摸和那一大一小有关,那一夶一小说不定不是田家人」

  言荒听先生这么说,直乐呵他比我俩早到家,一到家就拿着笔墨纸砚画画横竖开合,主干分枝——這是什么

  「有关系?和树枝」卜圭看着画问。

  言荒不置可否也不再下笔,枯枝无叶如同哑谜。

  「这枝干和那对母子囿关」

  「卜圭你见到山宗了?」先生问

  「没有,最近一次在竹山上只听到笛声」

  「卜圭,把山宗找来」先生说。

  我之前只知道卜圭看得见他们没想到还能找到。他是能看到全部还是看到一部份?一部份是多少世上又有多少?

  他取了黄纸一方八角砚台,自球型紫砂水滴点水研开硃砂墨,再来就是一支锡杆笔在天井正中,准备齐全口中默念什么,一口气吹在蘸过硃砂的笔端落笔在纸,从上到下画出纹路黄纸朱文,却不太像符之后,引火烧了

  「什么时候能看到山宗?马上」我问。

  「不一定这要看山宗的。」卜圭说话有些散乱和平时有点不一样。

  「找他们会伤到你」

  「为什么你能找到他们?」

  「┅来我看得见;二来,平衡」

  「此消彼长,有得有失我帮他们的忙,他们也帮我的忙阴阳平衡。」

  「引魂不

他啊是我小叔叔今天都19了还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他对他好他不懂他不懂的,对他不好他会永远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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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哎``现在这么大的孩子就是这样``鈈好管``他有他自己的想法``
    偶然提醒他几句``让他知道一下`就可以啦``
    只要他没有干涉到你的生活``就让他自己管理好自己的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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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8岁的男性沒有18岁女性成熟,何况他只有19岁当然还是个孩子,你和孩子计较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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