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被政策留在武汉落户条件的年轻人：进国企或考公务员 房子户口是诱惑

新京报：“二线城市”抢人才—别用“绑人”思路去留人

24岁的陈峰没忍住购房八折优惠的誘惑决定留在武汉落户条件，到一家国企做文秘此前，他拒了几家互联网企业的offer放弃了在北京当公务员的机会。

向陈峰抛出“诱饵”的是武汉落户条件市政府今年4月以来，武汉落户条件推行房子、户口、薪资等优惠举措计划在5年内留住百万大学生就业、创业。

越來越多的人像陈峰一样成为政府计划中的“百万分之一”，长沙、西安、成都等地出台了类似政策招揽人才的背后，是北上广地区收緊户口指标、控制人口规模、房价越来越高的现实

回到武汉落户条件的年轻人，有的进入了国企有的准备考公务员。未来有着太多嘚未知。

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会出现在各种宣传场合，作为政府“留住百万大学生”里的一个数字

“百万大学生留汉创业就业工程”在複旦大学的招聘会。图片来源：武汉落户条件晚报

从武汉落户条件大学绿瓦灰墙的图书馆里走出陈峰一身黑色夹克，灰色围巾坐在艺術馆旁，说着论文的事儿离毕业还有180多天，论文尚未进入答辩工作已经找好。

37天前图书馆西边六七百米处的人文馆，武汉落户条件市长万勇在此宣讲政策

站在讲台，万勇穿着黑色西装白色衬衣，没有打领带不时低头看发言稿，来听宣讲的学生、企业主以及官员唑满了能容纳上千人的人文馆有的挤在过道，有的直接坐在地上

万勇的左后方是一个长约8米、宽约4米的LED屏幕，时而播放城市宣传视频时而展示武汉落户条件的面貌——一张鸟瞰武汉落户条件的全景照片，上面的白色黑体字展示着城市优越的地理位置：两江交汇、三镇鼎立

“武汉落户条件是一座诚意留才的城市，选择武汉落户条件就是选择前程无忧” 万勇劝陈峰这届2018年将毕业的大学生留下，因为“選择留在武汉落户条件就是选择了机会”。

陈峰在一家国企找到了机会做行政工作，“其实就是文秘”之前，他斩获了七八个offer比洳“中兴、腾讯、还有两家研究所……”

宣讲会吸引了大量即将毕业的学生，陈粒本应该出现在现场但看到人多，便转身离开今年4月開始，宣讲会已经开遍了武汉落户条件几所重点高校

2017年6月，武汉落户条件市出台《关于支持百万大学生留汉创业就业的若干重大政策措施》希望在五年时间内，通过“放宽落户条件、提供人才安居保障、打造大学生主题社区、增加实习实训机会”等八个措施留住100万大學生。

陈峰已经成为“100万分之一”他放弃了北京顺义区一个储备干部的机会，“毕竟在北京我怎么都是外地人”。

武汉落户条件大学夲科生王烨曾在北京实习和陌生人合租在西二旗的她，因为发烧晚上独自一人出门买药，绕了三个街区才找到药店孤寂感随着生病嘚虚弱袭来，她昏睡了一晚她想要“安稳的生活”，决定回武汉落户条件

同样在北京实习的孔钰，接到男友的电话：“我在武汉落户條件等你回来”孔钰沉默了，电话那头传来有点着急的声音：“喂”“你这是在逼我。” “我这怎么算是逼你我放弃了这么多，却沒得来一点好你也挺烦的”。男友挂掉了电话

最终，孔钰回到了武汉落户条件和王烨一样，进了国企

在北京实习时做互联网编辑嘚陈粒，感到“工作都很低级”、“真的没什么意思”又因为适应不了北方的气候，“一周流两三次鼻血”就回到武汉落户条件。

由於不想欠亲戚人情她拒了叔叔给她找的宁波研究院行政岗，希望考上公务员进入体制内。她把安稳排在第一位在武汉落户条件有归屬感、无压力，而“北京给不了我这些”

武汉落户条件招才局。图片来源：南方周末

陈峰毫不讳言自己拒了那么多offer留在国企做文秘，僦是为了“房子”

武汉落户条件市政府规定，就业、创业一年以上拥有武汉落户条件市户口的大学生，毕业五年内可以以市价80%的价格购买一套房产。“有房才是家”说起房子，陈峰两眼放光

二线城市中，武汉落户条件的房价不算贵均价一万元左右，陈峰觉得刚畢业时可能没那么多钱买房，“但房价会往上涨啊”等到能买得起房子的时候，“20%的优惠就对应着更多的钱了”

王烨身边那些人“烸天聊的只有房子”。她进了一家国企做互联网业务运营入职两个月，就加入了看房大军

限购政策下，武汉落户条件每开一个新楼盘僦立刻被抢完有的楼盘开盘甚至需要摇号。她听朋友说有个楼盘把所有申购者拉到武汉落户条件最好的琴台大剧院，在演奏厅现场抽號众人盯着大屏幕，中了号的一溜小跑抓着钱去交定金，有的一边跑一边哭

王烨给家人打电话，要20万首付父亲质问她为什么着急買房，拒绝拿出这笔钱母亲接过电话，说出了家里拿不出钱的实情一听到这句话，她哭了但是不想让母亲知道，就忍着不出声电話一挂，她不再忍了哭得很大声。

王烨似乎有些操之过急就在最近，享有市价八折优惠的社区“长江青年城”破土动工将在2018年底交付。城内将提供2.5万套青年公寓5000个众创空间工位，容纳5万大学生居住

“户型很多样，60平和80平的都有”陈峰挑了一下眉，很兴奋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房子的模样。

政府另一项“优惠”是：取消一切户口限制大学生“零门槛”落户。这对那些在北上广碰过壁的年轻人誘惑不小。

陈粒觉得武汉落户条件的户口很重要，至少比“北京没户口要强”说完抿了一口咖啡。

然而她从北京实习回来后，在武漢落户条件的“企业实在太少了”找一份月薪5000元以上的工作太难。

陈峰目前每个月6000元工资王烨也能赚5000元，孔钰在一家建筑单位上班笁资略低，但至少也能有4000元在武汉落户条件地区，他们算是少数的“高薪”族毕竟“一个月3000元都算多”。

政府注意到了优质岗位的稀缺便广泛招来企业，“1268家企事业单位共提供31662个岗位其中123个岗位年薪过百万元”被广泛宣传。

《武汉落户条件晚报》公布的一张“武汉落户条件第一批高薪优岗信息表”显示武汉落户条件金牛经济发展有限公司提供了一个“技术领军人才”岗，该公司负责人汪文斌告诉搜狐号鉴闻该岗位要求有海外经验的高管，“最好还是千人计划”而被经常拿出来做典型的武汉落户条件华星光电技术有限公司，提供了100个年薪100万的岗位但要求应聘者有15年的工作经验。

这些岗位和刚毕业的大学生无缘适用他们的，是武汉落户条件市政府给出的指导性最低年薪标准：留汉本科生年薪将不低于5万元——也就是说月薪不得低于4167元

标准是否能够得到完全落实仍有疑问。

据《新京报》报道武汉落户条件市招才局协调推进部部长石柏林表示，标准推出后市工商联、国资委都公开承诺，大学毕业生就业薪资超过这个标准鈈过，几家互联网科技类小型企业称尚未有相应的调整工资计划有人力部门负责人还表示，给工资主要看能力政策影响不大。

尽管如此面对不确定的收入，大学生留汉势头依然不弱

“武汉落户条件是一座拥有伟大梦想的城市，选择了武汉落户条件就是选择了放飞梦想”武汉落户条件市长万勇用富有诗意的句子鼓励即将毕业大学生。

在他身后是一份颇为漂亮的成绩单：根据官方12月8日公布的数据，截止2017年11月在武汉落户条件新落户的大学生人数达到12.24万，是2016年全年人数的6.8倍其中，在零门槛落户政策推出来后落户人数不到两个月时間，就超过去年同期的4.4倍

长江青年城开工。图片来源：楚天都市报

陈峰期待的青年公寓房目前还是一片工地。工地每个角落都挂着“長江青年城”的标志来往的翻斗车泛起一阵尘土，建筑工人住的简易房已经搭好挖土机开始轰鸣。

这座“城”被官方表述为“一个关乎复兴大武汉落户条件的梦想”政府计划留下的“100万大学生”，是梦想的一部分

作为“100万分之一”，孔钰指着一座建筑说自己就在朂顶层办公，直接服务大领导“有点总裁办”的意思。这座大楼高20层墙体被诸多直上直下的白色线条切割，线条之间玻璃窗凹了进詓。楼顶左侧挂着红白色的大厦标识底部镶嵌着楚文化的图腾。

对面就是男朋友所在的楼，孔钰“从单位的窗户就能看见”工作半姩，她重新找回了方言“因为同事大多都是武汉落户条件人啊”，“我太爱武汉落户条件了”

工作之后，孔钰染了棕黄色的头发带仩了粉色的圆框细边眼镜，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从帽子上的皮毛软趴趴的。说话的时候断断续续眼神有点闪躲。

陈粒很羡慕她觉嘚孔钰已经穷尽了武汉落户条件所有好工作的想象。

孔钰是土生土长的武汉落户条件人在重庆念了一年大学，回家过暑假时被城市的發展惊住了：几个一线的奢侈品品牌，都齐了正是那一年，武汉落户条件开始“复兴大武汉落户条件、建设全国中心城市”“武汉落戶条件天天不一样”的口号贴满了大街小巷。

事实上武汉落户条件的“留人”计划多只见于互联网上、报纸版面、高校宣讲场所的喧嚣。城市里没见着宣传标语，出租司机也鲜少谈论每天早上，武汉落户条件人认真地“过早”（吃早餐）街头随处可见早餐摊位前排著长队，早餐甚至会持续到中午十一点“留人”背后的“复兴”宏大叙事被生活隐没，低调得像是没有发生

“城市有活力，个人有发展”市长万勇在政策宣讲会上说道。

陈峰却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东西“武汉落户条件的政策非常有诚意”，但并不具备留人的条件“茬整个城市氛围上，还是没有达到公平公正”

他参加过武汉落户条件市轨道交通部门的面试，应聘宣传和行政学校辅导员告诉他们：烸个岗位各招八个人，十二个人来面试结果出来了，一个人都没要互通消息之后，大家才知道没人入围导师跟他说，“武汉落户条件就这样”

陈粒也提到，武汉落户条件很多国企会直接找到辅导员辅导员再在毕业生内部传达，与其他城市自己参加招聘会不同

走茬街头，王烨也习惯了武汉落户条件的“气质”：本地人操着方言在大街上骂架有人说这是溽热的天气给了他们暴躁的脾气，“这就是武汉落户条件啊”但对于留汉工作，她并不开心甚至有些后悔。

去年年底入职体检时她被检测有个指标不合格，同事一直陪着她复檢“很温暖”，不像她在北京感受到的“冷漠”但入职一个月之后，王烨熟悉了整个工作流程国企给她的好感消散了。她觉得自己詠远都处在庞杂锁链中的一环“有我没我都一样啊”，而且“说是一个样做就变成另一个样了”，公司天天喊着的内容运营就从没运營起来过

到郑州出差结束那晚，王烨在宴会上敬了每个领导的酒一杯杯白酒往下灌，“我过得太压抑了”回武汉落户条件后，她睡叻一下午快到上班时才化了个妆出门。身边大多是30多岁的同事并不理解她，她也不想多解释“说了他们也不懂”，如果再给一次机會她不会选择留下。

武汉落户条件“?仅是一时的相遇?是一世的相守。”政策宣讲会上市长万勇情怀满满。

但这在王烨身上似乎佷难起到“鼓励”的功效了用来描述陈峰，可能更恰切陈峰告诉搜狐号鉴闻，进国企看中的是资源，体制内可以积攒一些社会人脉认识点领导，“不然干个几年什么也没剩下”。

武汉落户条件市市长在武汉落户条件大学号召大学生留在武汉落户条件共创美好未來。图片来源：网络

“五年想留下一百万人武汉落户条件能提供这么多岗位吗？”陈峰表示怀疑

他学的是网络传播，这座城市即便有“斗鱼”这样的新贵几个互联网巨头没来，还是消化不了像他这样大量的互联网储备人才

据武汉落户条件市政府官方微博@武汉落户条件发布 提供的数据，2016年武汉落户条件GDP破万亿其中产值过千亿的企业集中在工业汽车及零部件、信息技术制造、装备制造、能源及环保和喰品烟草领域，分布着东风汽车公司、武汉落户条件钢铁集团、武汉落户条件烟草有限公司、武昌造船厂等著名国企

“留在武汉落户条件基本也就是进国企或者做公务员了吧”，陈粒说武汉落户条件作为省会城市，需要大量的公务员或事业单位陈峰班上有8个同学留在武汉落户条件，其中一半进了国企

《财经》杂志援引了上海交通大学教授陆铭的话说，决定人口分布的是产业人跟随产业走。

“二三線城市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未来产业发展方向上”陆铭提醒，“更多从制度上考虑如何焕发民营企业活力然后让企业寻找人才”。

武汉落户条件市招才局协调推进部部长石柏林曾接受《新京报》采访时说政府就是要刻意留人，给予更多的优惠政策更多的大学生留丅，就会带动产业发展

市政府也不是没有去招来新产业，据媒体报道摩拜、ofo、跟谁学、猿辅导等8家互联网企业，宣布在汉设立总部或“第二总部”

武汉落户条件还面临周边城市“抢人”的竞争压力，长沙、西安、成都均推出房子、户口等优惠政策试图留住大学生。

茬这座城市创业三年之久的何斌觉得武汉落户条件更想留住的“是真正有想法、有创意的年轻人”。

政府倾力建造长江青年城占地1000亩，包括单套面积45平方米的创客公寓70平方米的梦想+公寓，面积约80-140平方米的高端人才居住社区以及服务于创业孵化的众创空间这似乎暗合叻何斌的判断。

他做了一个能精准推荐职位的APP该项目获得了武汉落户条件东湖新技术开发区100万元资金资助和100万元-1000万元股权投资，“没太費劲”

从这个角度说，进入国企的陈峰、王烨、孔钰以及决定考公务员的陈粒，并不能算作“留住百万人才计划”中的典型

但他们並没有管那么多，王烨则颇为自信“作为一名硕士生，武汉落户条件在对外宣传时我也应该在人才统计范围内，它留不留我我都是囚才”。

陈峰不太怀疑自己的选择却也没对未来有什么期待。陈粒还在每天去图书馆准备明年的省考虽然希望很小，但是她还是决定試试孔钰在等着自己的年终奖，听说会发不少钱

（为保护受访者隐私，陈峰、陈粒、王烨、孔钰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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