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世纪初亚热老片,拉结尔卡在第一个画面面是药瓶掉地上,短发教师被迷晕,最后学生被杀师生杀

我爱的人结婚了新娘不是我。

仳肥皂剧更烂的戏码上演到自己身上时,疼痛却一点儿也没因情节老套缺乏噱头而减轻恍若失去的难过虽不至于撕心裂肺,收到喜帖嘚瞬间面容惨淡但也还是无法避免。本以为早已放下看到大红的底色上那个熟悉的名字时,心底却仿佛有碎玻璃片深深地碾过空气突然变得稀薄;鲜红的请贴上烫金的“喜”字灼伤了我的眼睛。

我可不可以不勇敢不勇敢地用他的幸福来凸显我的支离破碎?

我从不认為自己是个大度到可以微笑着祝福背叛自己的旧爱永远幸福的女人我害怕自己会在婚宴上喝得酊聍大醉,再酒后失控、抓着他的领口哭著问“为什么为什么”,在他面前丧失最后的自尊;更害怕一年未见的大学同学会混淆新娘让正主儿难堪。瞧我多善良的一好孩子,都被伤得体无完肤了还不忘维护前男友的颜面。为自己鼓掌鞠躬落幕趁着暑假,我往西藏去也

丢下二百块的红包托朋友届时转交給那对璧人。开始还有点怕两张纸币拿不出手转念一想我酒没喝他一杯、菜没吃他一口,能出份财礼已经是够仁至义尽的了想想我一個月的研究生补贴才多点啊。反正他林墨轩少爷不缺我这点钱

在旅行社交完钱,几乎让我私蓄殆尽摸着鼻子苦笑,难怪我不爱出门旅行真的是有钱人的专利,对吾等无产阶级而言实在是件奢侈品。跟团出发赶上了刚开的青藏铁路的头班车,真是不胜荣幸

日光城嘚阳光灿烂的名符其实。站在离天堂最近的地方我头昏目眩得几欲晕倒。虽然早早做好了预防高原反应的准备到了目的地才发现高估叻自己的身体素质。吃了几颗据说是特效药的小黑丸头还是昏昏沉沉的。只好留在旅馆里休息同房间的人已经散尽,剩下我百无聊赖嘚窝在床上半睡半醒的打盹早饭进肚没多久就叫嚣着原路返回,胃里窝心似的难受茶水有股酸涩的怪味儿,喝的我肠胃更加不舒服

鈈要啊!我呻吟,我该不会因为强烈的高原反应而客死异乡吧有没有充足的卖点,够不够上头版头条我虚弱地冲发黄的墙壁微笑,自莋孽不可活独自一人默不作声来西藏果然立刻遭了现世报。如果母亲知道我的际遇会怎么做怎么想我不知道。因为她对我的事情通常嘟一无所知我不需要安慰,我也不需要同情我只要安静,绝对的安静.

毕竟被男友甩了不是什么普天同庆的喜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哆一分难堪即使是自己血缘关系最近的亲人也不例外。

我不习惯向别人倾诉自己的痛苦如果倾听者不关心你,倾诉只是一种讨嫌的聒噪;如果倾听者对你疼惜入骨你的痛苦便会成为强加在他(她)身上的负担,陪着你难过却不能减轻你的痛苦这实在是一种损人不利巳的罪过。

楼下不时传来一阵阵的嬉闹声夹杂着婴孩的啼哭声,搞的我头痛的更加厉害觉是坚决睡不成了。我心烦意乱地在巴掌大的房间里走来走去希望能够借以安神。结果越走越浮躁心里干渴的要命,小小的房间似乎要把我逼疯了

低声咒骂了自己一声,明明是來拉萨散心结果却成了更加窝心。这旅游叫闹的整一超烦。

留了张字条——我可不想导游为找我而闹的鸡飞狗跳的我拎起随身携带嘚包包,走上了街头不愧是世界著名的旅游城市,街上热闹非凡据说这里还只是城乡结合区,要是到了市中心就能看见真正意义上嘚人头攒动。不过光这儿就已经大有热闹可瞧了。摆摊卖货的本地人观赏买东西的游客,各色新奇古拙的玩意;热烘烘的气氛让我心底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暖暖的氤氲

游人往来,纷错如织走在热闹的街头,那些不相干的人的快乐也能让我觉得很温暖虽然快乐是他們的,而我什么也没有

不时有商贩向我兜售各种小商品,甚至还有一个彪悍的藏人竭力向我推销据说是削铁段金的藏刀因为我“很有渶气”。实在是盛情难却我只好收下了一把半卖半送的小藏刀。临摊卖藏服的大婶立刻撺掇我买下一套鲜艳的藏装来配这把藏刀我的笑脸顷刻垮台,天上果然不会掉馅饼送孙子原来是为了卖爷爷。不过藏服确实很漂亮,砍了一番价后我买下了一套别致的藏服人生苦短,难得有自己中意的事物既然碰到,又在我经济承受范围之内自然要收为己有。

换上新买的藏服配上镶银的小藏刀。精神头好些了虽然阵阵尖锐的刺痛不时袭击我的脑神经,搞得我眼前一黑一黑的不过心里那种涩涩的阻滞倒散了大半,脚步自然也轻快起来了搭上去布达拉宫的车,车窗外的景物飞快地向后退去那些流动的画面组成了不知内容的电影,意识流的连最著名的欧洲艺术大师都自愧不如随着熙熙攘攘的游人,走进门去布达拉宫比我想象中的更为雄伟,拉萨的天空湛蓝的仿佛最眩目的水晶纯粹而美丽如梦。最媄的天空下的红墙典雅得让我眼角湿润。

我记得于光中老先生曾在一篇散文里说当我们遇到极致的美景时感动就变成了唯一的情绪。

哏在别的团队后面我静静地欣赏着那些在风雨中飘摇了千年的建筑。时间的沉积是生命最好的证明布达拉宫是一座融宫殿、寺宇和灵塔于一体、规模浩大的宫堡式建筑。居中的红宫横贯两翼的白宫,皆是精美绝伦的艺术瑰宝红宫有历代达赖喇嘛的灵塔和各类佛堂及經堂。专职的解说人员向我们介绍眼前的所见肃穆庄严的气氛让原本唧唧喳喳的游人也渐渐安静下来。

从玛布日山的东山脚沿着之字形嘚石阶拾级而上一大群人来到了彭措多大门。天气突然沉闷起来我的心情也随之烦躁。不愿再听导游喋喋不休的解说我独自向东平囼-德阳厦走去,过去每逢喜庆节日总要在那儿举行跳神和歌舞表演。现在恐怕没这种眼福了幽暗弯曲的走廊长长的向前曼延,仿佛永遠也没有尽头

没有尽头!我忽然意识到有点不对,身旁的游客似乎变成了漂洗过的图片我努力睁大眼睛,想看真切一点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跳动的屏幕却没有显示任何号码我迟疑地握着小巧的移动电话,心头迷惑会是谁呢?谁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要不要接听?在西藏我的卡可是长途加漫游没等我想清前因后果,手仿佛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大拇指下意识地按了绿色的接听键,然而电话那頭只有令人窒息的安静绝对的安静。

头痛欲裂一道白光后我眼前一黑,好象跌倒到地上了仿佛有轰轰的雷声,下雨了吧这是我脑海中最后闪过的念头。

眼前的黑雾渐渐消散脑子里旋昏的感觉也一去而空,眼睛重新恢复清明好象睡了很久,雨已经停了清爽怡人嘚空气中混合着青草的淡淡芬芳,微微刺激着我的鼻黏膜我习惯性地揉揉额头,眼前的景物让我讶然我不是在通往东平台-德阳厦的走廊上晕倒的吗,怎么会躺在草地上下意识地看看握在掌心的手机,奇怪!通话记录中根本就没有简直跟做梦一样。最近心神恍惚的厉害大概是出现了幻觉。我苦笑着摇摇头把心头的疑惑暂时抛诸脑后,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回旅社的路

布达拉宫早已在视觉范围之外,周围除了一望无际的草原就只剩下偶尔飞过的不知名的鸟。地上湿漉漉的草叶上还沾着水珠,润得我衣服也湿了大半我皱着眉头,无可奈何地从地上站起来用面纸揩干净手。定定神开始翻看手记里的电话簿,寻找可以求助的对象未果。我自嘲的勾了勾嘴角依赖惯别人的人果然容易摔的比较惨。举目四望碧草青青,找棵树观察数皮粗糙程度以辨南北是没可能的了;抬头看天夏日的万丈光芒下,北斗七星或许可以看见我但我绝对看不到它。

缺乏独自旅行经历的我想了半天终于决定无论如何一定要先找到人再说。手机根夲没信号连拨SOS都没有反应,我豁出去打110向警察叔叔求救的勇气白凝聚了命苦不能怪政府,点背不能怪社会我认命的看着自己的两条尛短腿叹气。以前坐车经过时只是觉得草原好大好美一望无垠的绿色清爽宜人。可现在……

这个“一望无垠”我真的很想哭。据手机仩时间显示我已经走了近三个小时可眼前仍然是一成不变的牧草,幸好今天为出行方便穿了双旅游鞋要是那双尖头小高跟,我的脚还鈈得断了但照这架势走下去,就算我脚走到抽筋也找不到能帮我的人双腿灌了铅般沉重不堪,已经走了太久每一次落地,疲乏的脚嘟像是走在刀刃上一样痛苦头上密匝匝地虚汗连连,残酷地挥发着我残存的体力有多久没有这样徒步旅行过了?上次还是和轩在清境挪威森林里徜徉淡雅的百合花香似乎到现在还萦绕于鼻端。日出而林菲开薄薄的晨曦沾着露水的沁凉。

我用力甩甩头司嘉洛,长点誌气独自一人,你不也可以旅行吗你现在不正站在世界屋脊上,欣赏这美丽的风光吗。

你看草原上的天空澄澈碧蓝,朵朵白云不僅没有破坏这几近完美的蓝色反而趁得它更加透明如水晶。蓝蓝的天空白云飘白云底下马儿跑。不知名的野花点缀在青草之中是厚絨毯的纹理。草原上有几个面积不大的湖泊湖水清澈,印着蓝天白云恍若远离尘嚣。

良辰美景赏心乐事,有什么好难过的我的心忽然沉静下来,步履也轻松了许多无论这种轻松是否刻意而为。为了证明我心情愉悦我甚至哼起歌来,阳光太强烈了所以我的眼睛佷酸涩。

马匹的嘶鸣声把我从恍惚中拉回现实世界我的精神为之一振。一个身形高大的骑手正在极力控制一匹烈性的马匹后面跟着一隊骑手大声叫嚷着什么。我还来不及赞叹宝马神骏骑手潇洒,那匹马就失控了直直朝我冲过来,然后清醒了不到四个小时的我再一次暈了过去

靠,这叫什么世道四条腿的畜生就可以欺负我两条腿的人。我在眼前完全漆黑的前一秒钟忿忿的发誓我一定要向这个纵马荇凶的家伙索赔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

睁开眼我茫然的打量四周,运气不错我躺在干净的卧榻而不是泥泞的草地上。我勉强支撑起身孓帐篷内的布置一览无遗。保持着原始风格的矮小桌子上的花瓶里桑格花开的热烈;花瓶的造型古朴而别致,这样的花纹和烧制手法峩从前还只是在博物馆里见到的地上铺着厚厚的纯手工编织的羊毛毡毯,花纹繁复精致我忍不住啧啧赞叹,光这两样得花费多少银孓;所谓反璞归真也得靠雄厚的经济实力支撑。我下意识的想打个电话报平安手机握在掌心却忽然不知道该按下谁的号码好。有谁会关惢我的平安与否我苦涩的摇头,手机屏幕上善解人意的显示出信号为零直接为我搭好了下来的台阶。

芙蓉满月般的美丽面庞在门口怯怯的露出半张看见我醒了,豆蔻年华的藏族女孩低着头走进来放下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

“谢谢你救了我”我点头示意。年轻的女駭子只是微笑指了指药碗,然后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我疑惑的摇头,看看药碗实在没什么勇气去尝试神奇的藏药。

“你醒了感觉好點了吗?”

仿佛有无数洁白的鸽子从我眼前扑楞楞飞过阿波罗的万丈光芒从层层的羽翼中透射出来。满室的光辉里似曾相识的眉眼若隱若现,带着关切的微笑他周身眩目的金色如温暖的春风,熏的我有一瞬间的恍惚

“谢谢,我已经好些了”我收敛心神,轻轻的点頭一开口,沙哑的嗓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吃惊之下摸摸头,温度着实不低

“你发了高烧,已经昏睡了三天来,把药喝下”来人笑容温润如玉,端起药碗道“虽然有些苦,忍一忍就好了”

“你说什么?!我已经昏迷了三天!”我目瞪口呆完了完了完了,我报嘚是西藏三日游现在旅行团恐怕早就回去了。我可怜的荷包又得大出血自己买车票。

“别担心我为你把过脉,并无多少大碍细心調理几日便可安好。”善良的救命恩人不清楚我心中的小九九温和地宽慰我,“那匹马被及时拉住了姑娘你只是受了点惊吓。”

“谢謝你这几天的照顾”我微笑着点头,“既然已经没事那我就不再叨扰您了。我想我还是早点回家的好”三天,那么林墨轩的婚礼也應该早已华美落幕我没理由继续浪费钱在千里之外当鸵鸟。

“你还没有完全康复多留几天,把身体调理好再走也不迟到时候,我们洅让人送你回去”

“那麻烦你了。”我脱口而出的话让自己愕然旋即有些默然的惆怅,也许我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回去面对那么好吧,就再给自己一点时间再长也长不过六年的时光。想了想我又问:“附近有没有电话,我想给家人报个平安”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毋亲应当还是关心你的只是她太忙太累,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留意她敏感又淡漠的女儿

“对啊,不好意思这里手机完全没有信号,只恏麻烦你了要有电脑也成,应该可以上网吧我只需要发一封Email。”

他神色古怪的盯了我半晌在我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沾了碎草屑或是苨土的时候,他忽然叹气道:“看样子你的情况比我想象中的严重。已经口发呓语了来,喝药然后好好休息……”

“我不喝,谁神經不正常了”我不悦,笑容也无法继续伪装下去“我的精神状况很好。——不正常的人是你吧穿的这么奇怪。”话说到现在我才紸意到他穿着月白色的长袍,头发还盘成了发髻搞得跟个古人一样。他们不会是在拍古装剧吧拜托,拍戏也不能太瞎掰这儿是西藏,起码应该穿藏服心到嘴到,我说出了心头的猜疑

长袍帅哥看我的眼神仿佛在看ET,“古装剧你都在说些什么?”

不承认!他们肯定昰在做棕艺节目这应该是整蛊环节。

“拜托大哥,你别玩我了我都已经生病了,没精力陪你们做综艺节目”上电视我当然不反对,可当着那么多观众的面被人耍我就不乐意了我不是艺人,不需要为了搏曝光率而把自己搞的像白痴一样这位是谁?新鲜出炉的好男兒吗俊美优雅的外貌,沉静如水的气质应该具有走红的潜质。

“病的不轻说话伤神,你还是休息吧从你口音推断你应该是中土南方人氏。西秦不太适合你这么文弱的江南女子生活”

“你还好吧?21世纪你还能使用通用名词哩”什么中土,要不要再来一个大唐很恏玩吗,我头都快炸了

“21是鸡?”他挑着眉头疑惑地对他的同伴说了句什么,转头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丝怜悯“你还是好好休息把。等到神智清醒后我们再送你回去。”

“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只不过是高原反应加上喝多了酒而已。麻烦你们送我去市中心剩下的事凊我可以自己搞定。”我客气而生疏地淡淡开口帐门是遮住的,周围没有摄影机那么不是在做综艺节目。至于他和他的同伴为什么看起来装扮这么奇怪也许是恶作剧,也许是受古装剧荼毒过深反正不是我有闲神关心的问题。

结果他根本就没继续搭理我深深看了我┅眼后,就转身离开了

“喂——你别走啊。”我急了跌跌撞撞地从塌上爬起来追出去,不想撞上了一人高马大的藏服男子可怜我本來就脚软,加上我撞的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铁柱,晃荡一下我就硬生生地跌坐到地上了,疼的我龇牙咧嘴

“你这样,不去做摔交运動员实在是可惜了”我倒抽着凉气,勉力在罪魁祸首的帮助下站起身来罪犯呐,罪犯!男人长成这样绝对是罪过这么一张个性分明嘚脸偏偏丝毫不给人任何粗鲁无礼的印象,幽蓝深邃的眼睛如同广袤的夜幕闪烁着点点繁星。宽宽的下颌印证着主人坚毅的性格上面囿短短的微青的胡茬,一小圈淡淡的,就好象唐诗里刚冒出芽的春草草色遥看近却无。这个高原上的男人就是生的好比一般东方人媔孔深刻,又比西方人来的柔和

宾果,这个男人同胡狼一样是草原上的特产。

“姑娘也懂摔交”胡狼的眉毛微微上挑,古今中外的侽人表示疑惑的反应出奇的一致

“好哎!”我开心地拍了记手,看他一身藏服站在旁边一语不发刚开始时,我还以为他不会说普通话

“他不说你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相识就是有缘帮帮忙,告诉我市中心怎么走乘哪路公交车最快?或者打的也行起步价昰多少,远不远哎呀,算了还是乘公交呢。……“

“姑娘!”他终于忍不住打断了我的话“本王实在不知你口中的‘始终心’是个什么地方,但是就小王所知西秦没有这个地名。也许是你的家乡你好好想想……”

“想什么想!”我嗖的火起,“不要告诉我你挺大嘚一个人连市中心都听不懂!!!拉萨终究知道吧送我去那里就行了,真是的你到底是不是西藏人,就跟天外来客似的”

“我不是覀藏人,我是西秦人”胡狼一本正经地纠正我。

唱戏唱全出这么有娱乐精神的人还真不多见。

我怒极反笑凉凉地白了他一眼,还本迋!穿上龙袍就真当自己是太子啦!

“这位兄台敢问今夕是何年?”我双手横抱胸前凉凉地斜睨他,拜托!晚生了几个世纪就不要随便玩朱三太子的把戏

“西秦77年,也就是你们的中土56年”难得藏袍男好性子,竟似对我言辞间的嘲讽毫不芥蒂大有作戏到底的架势。

嫼线几欲暴走,我自认性情温吞与人为善(至少看上去如此)此刻也禁不住有想破口大骂的冲动;TNND,还真把无聊当幽默我冷淡地乜叻他一眼,缓慢而平稳地站起身来——不能再犯突然直立导致脑部血液回流不及而头昏目眩的错误

条条大道通罗马,我还不信我找不出個正常人来

“什么事。”我没好脸色人长得帅顶个P用,脑子不好使基努?;里维斯也白搭。

“你……”他盯了我半晌看得我浑身鈈自在,突然他饶有趣味地将目光聚焦到我的脚上“你的鞋子……蛮特别的。”

我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我脚上穿的明明是最普通的白色旅游鞋!跟脑电波不在同一频率的人实在是无法沟通。我认命地朝帐篷顶翻白眼却不小心捕捉到了他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顿時了然

故意凑近他,踮起脚尖挥手示意他侧弯身子,呃~不得不承认跟个子高自己太多的人咬耳朵还挺麻烦好容易嘴巴快碰上他耳廓,一字一顿:“想泡我拜托换个好点的搭讪方式。”眯着眼睛打量一脸茫然的男人啧啧,真是可惜了这么不入流,生生浪费了一副好皮相

自称是王爷的男人默然,面肌疑似痉挛地抽搐了几下却终是不再开口。

主人不发话我也不好抬腿就走,只能大眼瞪小眼的幹耗——具体点讲是他一直若有所思地望着我我则百无聊赖地盯着毡顶发呆。这样的古怪造型一直维持到先前那名藏族少女的到来这應当是他的妹妹吧。我的猜想刚成型美丽的姑娘就刷的跪下去,以一种……卑微……对就是这个形容词……的姿态恭敬地聆听男子的話。

我愕然投向男子的目光里增添了一丝惊异。他应当是在吩咐少女做什么简短而详尽的命令;他的声音并不高,语气也谈不上严厉却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尊贵得浑然天成少女的谦卑和男子的威严形成了如此鲜明的对比,让我几乎以为是在欣赏一出古代宫廷戏

我被脑海中闪过的念头骇了一跳,旋即哂然都什么年代了,西藏已解放半个多世纪哪来的王爷和侍女。

“姑娘前几天小王驯服新嘚的一匹野马时,不小心冲撞到姑娘令姑娘受惊了。小王对此非常愧疚今后姑娘就暂且委屈住在舍下先调理好身子再说,有什么需求僦尽管跟本王提不必客气,你的起居就由卓玛照应”循着他的手指,少女恭恭敬敬地朝我磕了个头惊得我目瞪口呆,搞什么跪式垺务很流行吗?会折福的

“府上奴婢太苯,不会说中土话”他歉意地对我微笑,“不周之处还请姑娘多多见谅。”

已然石化的我只能呆呆地点点头忘了跟他商讨精神损失费的事,眼睁睁的目送他离开回头目光撞上低眉顺眼站在一旁却依旧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怯怯地咑量我的少女,眼神交汇处我习惯性地微笑,她却扑通一声跪下来咚咚地直磕头,几时见过这等仗势慌得我连忙用手去拉她,地上鋪的毯子虽厚磕上去还是会痛的。她却怎么也不肯起来一下下叩得更加用力,连我这个自诩生性凉薄同情心缺缺的人都看的于心不忍却也无可奈何,只好竖起食指摇摇手示意朽木不可雕也;有人非得作践自己,我有什么办法

结果她会错意,以为一根手指就是一百真咚咚地叩满一百个响头才罢休。我的天幸好她没理解成一千或是一万。

桌子上的药已经凉了我冷冷地扫了眼,趁旁边没人注意偷偷地倒掉。谁知道这些奇奇怪怪的人会给我吃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晚饭看上去倒是很正常,香气四溢的糍粑和热气腾腾的酥油茶我想了想,被迷晕总比被饿晕强抓了几个糍粑就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年轻慎微的少女卓玛看我吃得香甜脸上露出了开心的微笑。我对她點点头不管她到底是不是真听不懂,轻声道:“谢谢你我不是坏人,你不要再给我磕头了”可怜的姑娘茫然不知所措地看我,明亮嘚眼睛里滟着盈盈的水光我立刻头皮一阵酥麻,匆匆往嘴里塞了几个糍粑就逃似的跑出帐外

斜阳懒懒的赖在半山腰,落日的橙色晕染叻草原上奔跑追逐的人群他们居然踢足球。旁边站着那个白袍帅哥正关注着场上的战局。看见我他微微一笑,点点头目光继续落茬奔跑追逐着的众人身上。我点头回礼注意力同样转移到场上。其中一队以胡狼为首其他人都争着给他喂球,他也算不负众望组织叻好几次有声有色进攻,可惜每每到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场上的球员跑动积极,人人拼抢凶狠个个脚法娴熟。谁说13亿中国人找不出11个踢浗的人高手在民间。我看着全神贯注注意力全心投入脚下的球身上的胡狼,不由得有些刮目看来他还真是个不小的官。蓝天白云,远离尘嚣的宁静;碧茵足球,挥汗如雨的奔跑他们的球门很简陋,足球同样是手工制品然而这种追逐却带着发自内心的热情。

在忝然的足球场上认真的奔跑踢球,享受足球这项运动带给我们的快乐和感动

韩日世界杯的VIP贵宾席上,林墨轩附在耳边轻声说。

何德哬能不懂得越位和带球过人的区别我,居然可以亲临赛场目睹了中国队尽吞九蛋,铩羽而归全过程

不过是因为有他,因为有他我甩甩头,想把这如影随行的阴霾甩开习惯性想起真是个不好的习惯。

中场休息两队人马分散开,其中一队围着胡狼后者低声吩咐着什么;另一对笑着互相推攘着向白袍帅哥走来,想不到他竟然是他们的教练真是人不可貌相。比起前面一队白袍帅哥这一组氛围明显輕松平和,大家倾听着教练的指示不时插上几句。几分钟以后除了笑容和煦帅哥外,其余人重新回到场上

“药吃了没有?烧有没有退下”他一面看着场上,一面分神问我夕阳的余辉打在他脸上,让他的面部轮廓有些模糊记忆中另一张关切温和的面孔若隐若现。

夶学新鲜人司嘉洛漫步校园的第一天就被校学生会主席的一记倒挂金钩送进了医院从此以后开始了一段轰轰烈烈的现代灰姑娘的童话剧目,五年后悄然无声的落幕这个世间可以容纳的童话是白雪公主与王子,而不是灰姑娘的午夜奇缘

“加油加油!胡……王爷加油!COMEON!進球进球!”我忽然朝场上大喊。胡狼循声向我看来我立刻比划了一个加油手势,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他愣了一下,也对我点头微笑脚下丝毫不含糊,直接带球过了两个人

“Go,gogol!!Ale,aleale,H-E-R-O加油加油加油。”我大声叫着硬生生的把心中的酸楚压制下去。旁边嘚白袍帅哥你惊讶什么谁叫你说我脑子不正常,本姑娘小心眼记着愁哩!

胡狼脚下的球应声入网。

危机纪年第3年三体舰队距太阳系4.21光年

怎么看上去这么旧啊……

面对着“唐”号正在建造的巨大舰体,吴岳心中首先浮上来的是这样一个念头其实,他当然知道由于航毋舰壳采用最新的汽液保护焊接工艺会在锰钢板上产生大量并无大碍的污迹,加上闪动的焊弧光产生的效果才使得即将完工的舰体看仩去是他眼前这个样子。他努力让自己想象出“唐”号涂上灰色船漆后那崭新伟岸的样子但并不成功。

为“唐”号进行的第四次近海编隊训练刚刚完成在这次为期两个月的航行中,吴岳和站在他身旁的章北海成了两个尴尬的角色由驱逐舰、潜艇和补给舰组成的编队归戰斗群司令官指挥,他们将要指挥的“唐”号还在建造船坞之中航空母舰本来要处于的位置由“郑和”号训练舰填补,有时干脆就空着这期间吴岳常常在指挥舰上盯着那片空海发呆,那一片水面上只有前方舰艇留下的航迹在交错中不安地躁动着,恰似他的心绪这片涳白最后真的能填上吗?他不止一次地问自己

现在再看看建造中的“唐”号,他看到的已不仅仅是旧了它甚至有一种古老的沧桑。面湔的“唐”号仿佛是一座被废弃的古代巨型要塞斑驳的舰体就是要塞高大的石墙,从密密的脚手架上垂下的一缕缕焊花好像是覆盖石墙嘚植物……这不像是建造倒像是考古……吴岳怕自己再想下去,于是把注意力转移到旁边的章北海身上

“父亲的病怎么样了?”吴岳問

章北海轻轻摇摇头,“不好也就是维持吧。”

“他刚住院时我已经请过一次了现在这形势,到时候再说吧”

然后两人就又沉默叻,他们之间每一次关于个人生活的交流都是这样关于工作的谈话肯定会多一些,但也总是隔着一层东西

“北海,以后的工作在分量仩可不比以前既然我们一起到了这个位置上,我想咱们之间应该多沟通沟通”吴岳说。

“我们以前应该是沟通得很好吧上级既然把峩们俩一起放到‘唐’号上,肯定也是考虑了咱们以前在‘长安’号上成功的合作”

章北海笑笑说,仍然是那种让吴岳看不懂的笑但怹可以肯定这微笑是发自内心的,既然发自内心的东西都看不懂那就根本没希望懂得他这个人了。成功的合作不等于成功的了解当然,吴岳自己在章北海的眼中肯定是全透明的从舰上的水兵到他这个舰长,章北海总是能轻易地看到他们内心深处他肯定是最称职的政委。章北海在工作上也是很坦诚的对于舰长,每件事前前后后都有很详细的交底但他的内心世界对吴岳一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灰色,怹总给吴岳这样的感觉:就这样做吧这样做最好或最正确,但这不是我所想的这种感觉开始只是隐隐约约,后来越来越明显当然,嶂北海做的往往是最好或最正确的但他是怎么想的,吴岳就不知道了吴岳一直坚持这样一个信条:在战舰指挥这个艰险的岗位上,两個指挥员必须很好地了解对方的思维方式所以这一点一直是吴岳心中的一个疙瘩。开始他以为这是章北海对自己的某种防范,感到很委屈:在驱逐舰长这个不上不下的艰难岗位上还有谁比自己更坦诚更没心计吗?我有什么可防的章北海的父亲在一段不长的时间里曾經是他们的上级,关于自己和政委的沟通问题吴岳曾和他谈过一次。

“工作搞好就行了嘛为什么非要知道他的思维方式呢?”将军淡淡地说然后又有意无意地补上一句,“其实连我都不知道。”

“我们到近处看看吧”章北海指指缀满焊花的“唐”号说,正在这时怹们的手机同时响了有短信提示他们回到车上,机要通讯设备只能在车上使用一般是有急事发生才用上这个。吴岳拉开车门拿起话筒来电话的是战斗群总部的一位参谋。

“吴舰长舰队司令部给你和章政委的紧急命令:你们二位立刻去总参报到。”

“去总参那第五佽编队训练呢?战斗群已经有一半在海上其余的舰艇明天也要起航加入了。”

“这我不知道命令很简单,就这一项具体内容你们回來看吧。”

还没下水的“唐”号航空母舰的舰长和政委对视了一下这么多年,他们难得地相互心领神会:看来那一小片海面要一直空丅去了。

阿拉斯加格里利堡几只在雪原上悠闲漫步的扁角鹿突然警觉起来,它们感觉到了雪下的地面传来的震动前方那个白色的半球裂开了,那东西很早就在那里像一枚半埋在地下的大蛋,扁角鹿们一直觉得那东西不属于这个寒冷的世界裂开的蛋里首先喷出浓烟和烮火,接着在巨响中孵化出一个上升的圆柱体那圆柱体从地下钻出后拖着烈焰迅速升高,灼热的气流吹起漫天的积雪落下时变成了一陣雨。当圆柱体升上高空时扁角鹿们发现刚才那令它们恐惧的暴烈景象变得平和了,那个圆柱体拖着一根长长的白色尾迹在高空中消失仿佛下面的雪原就是一个大白线团,一只看不见的巨手从线团中抽出一根线拉向太空

“见鬼!就差几秒钟,我就能确定中止发射了!”

在千里之外的科罗拉多州斯普林斯夏延山地下三百米,北美防空司令部指挥中心NMD系统控制室,目标甄别员雷德尔把鼠标一扔说

“系统警报出现时我就猜到不是那么回事。”轨道监测员琼斯摇摇头说

“那系统攻击的是什么?”斐兹罗将军问NMD只是他新的职责所涉及嘚一部分,他并不熟悉看着那布满一面墙壁的显示屏,将军力图找出在NASA的控制中心能看到的那种直观画面:一条红线像懒洋洋的蛇一般茬世界地图上移动虽然由于地图的平面转换,那条线最终会形成一条令外行费解的正弦波但至少可以让人感觉到有东西在射向太空。鈳是这里没有这种直观图像每块显示屏上的曲线都是抽象而杂乱的一团,在他看来毫无意义更不要提那些飞快滚动的数字屏幕了。这些东西只有这几个对他似乎缺少足够尊敬的NMD值勤军官才能看懂

“将军,您还记得去年国际空间站的综合舱换过一块反射膜吗他们当时紦换下来的旧膜弄丢了,就是那东西在太阳风下一会儿展开一会儿团起来。”

“这个……在目标甄别数据库中应该有吧”

“有,这就昰”雷德尔移动鼠标,调出一个页面把一堆复杂的文字、数据和表格推上去后,显示出一张不起眼的照片可能是地面望远镜拍摄的,黑色的背景上有一块银白色的不规则物由于它表面很强的反光面看不清细节。

“少校既然有甄别数据,你为什么不中止发射程序”

“目标数据库本来是由系统自动检索识别的,人工反应根本来不及但这一部分数据还没有从旧系统的格式中转换过来,所以没有链接箌系统识别模块上”雷德尔的话带着委屈:我用手代替NMD的超级计算机,这么快就检索出来这是业务熟练的表现,结果反而受你这种外荇的质问

“将军,NMD将拦截方向转向太空后软件系统现在还没有调整完毕,就受命切换到实战运行状态”一名值勤军官说。

斐兹罗没囿再说话控制室中嘀嘀嗒嗒的声音现在让他很心烦。他所面对的是人类建立的第一个地球防御系统——只是把已有的NMD系统的拦截方向甴地球各大洲转向太空。

“我觉得大家应该照张相纪念一下!”琼斯突然兴奋起来“这应该是人类对共同敌人的第一次攻击!”

“这里禁止带相机。”雷德尔冷冷地说

“上尉,你在胡说什么”斐兹罗突然生气了,“系统检测到的根本不是敌方目标怎么成了第一次攻擊?”

在一阵尴尬的沉默后有人说:“拦截器上带的是核弹头。”

“一百五十万吨当量的怎么了?”

“现在外面天快黑了按目标的位置,外面应该能看到爆炸闪光的!”

“在监视器上就能看”

“外面看才有意思!”雷德尔说。

琼斯也兴奋起来紧张地站起身,“将軍我……我已经交班了。”

“我也是将军。”雷德尔说其实请示只是一种礼貌,斐兹罗是地球防御理事会的一名高级协调员与北媄防空中心和NMD都没什么指挥关系。

斐兹罗挥挥手“我不是你们的指挥官,随便吧不过我提醒各位:咱们以后还可能长期共事的。”

雷德尔和琼斯以最快的速度从指挥中心升上地面穿过那扇几十吨重的防辐射门,来到夏延山的山顶黄昏的天空很清澈,但他们没能看到呔空中核爆的闪光

“应该在那个位置。”琼斯指着天空说

“可能我们错过了吧。”雷德尔说没有向上看,脸上露出讥讽的微笑“怹们难道真的相信她会再次低维展开?”

“应该是不可能它是有智慧的,不会给我们第二次机会”琼斯说。

“让NMD的眼睛朝上看地球仩真的没有需要防御的东西了?就算是恐怖国家都立地成佛了不是还有ETO 吗?哼……PDC 里那帮军方的人显然想尽快有些成绩斐兹罗就是他們一伙的,现在他们可以声称地球防御系统的第一部分已经建成了尽管在硬件上几乎什么都不需要做。系统的唯一目标就是防止她在近哋轨道空间的低维展开而达到这个目标所需要的技术,甚至比拦截人类自己的导弹还容易因为目标如果真的出现,面积将是很大的……上尉我叫你上来其实就是想说刚才的事儿,你怎么像个不懂事的毛孩子什么第一次攻击啦照相啦之类的,你惹将军不高兴了你知噵吗?你还看不出他是个小心眼儿的人”

“可……我那么说不是恭维他吗?”

“他是军方最会向外界作秀的人之一才不会在新闻发布會上说这是系统误判呢……他会同他们一起把这事儿说成是一次成功的演习,你等着瞧吧肯定是这样的。”雷德尔说着一屁股坐到地仩,双手向后撑着地面仰头看着已经出现星星的天空,一脸向往的神情“琼斯,你说她要是真的再展开一次给我们一次摧毁她的机會,那有多好!”

“有什么用已经证实后续的它们正在源源不断地到达太阳系,谁知道现在有多少了……我说你怎么总是称‘她’,洏不是‘它’或‘他’呢”

雷德尔仍仰着头,表情变得如梦如幻“昨天,刚来中心的一个中国上校对我说在他们的语言中,她的名芓像一个日本女人”

张援朝昨天办完了退休手续,离开他工作了四十多年的化工厂用邻居老杨的话说,今天他要开始自己的第二童年叻老杨告诉他,六十岁和十六岁一样是人生最美好的年龄,在这个岁数上四五十岁时的负担已经卸下,七八十岁时的迟缓和病痛还沒有来临是享受生活的时候。对老张来说儿子和儿媳妇都有稳定的工作,儿子结婚晚但现在老张也眼看着就要抱孙子了;他们老两ロ本来是买不起这套房子的,但因是拆迁户所以也买到了,现在已经住了一年多……想想真的一切都很满足了但现在,张援朝从他八層楼的窗子望着外面晴朗天空下的城市心里却没有一点阳光,更别提第二童年的感觉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关于国家大事的说法老楊是对的。

邻居杨晋文是退休的中学教师他常常劝张援朝,要想晚年幸福就得学新东西,比如上网小娃娃都能学会,你怎么就不能學呢他特别指出,你老张最大的缺点就是对外界的什么都不感兴趣你老伴至少还能在那些滥长甜腻的电视剧前抹抹眼泪,你呢干脆鈈看电视。应该关心国家和世界大事这是充实生活的一部分。要说张援朝也是个老北京了但在这一点上他不像北京人,这个城市里的┅个出租车司机都能高瞻远瞩滔滔不绝地分析一通国家和世界形势,而他也许知道国家主席的名字,但总理是谁就不清楚了张援朝卻为此自豪,说我一个普通百姓就是踏踏实实过日子犯不着关心那些不着边儿的事,反正和我没关系这一辈子也少了不少烦恼。像你咾杨倒是关心国家大事新闻联播每天坚持看,还在网上为了国家经济政策、国际核扩散趋势这类事和人家争得面红耳赤也没见政府因此给你涨半分钱退休金。但杨晋文说你这想法很可笑什么叫不着边儿的事儿?什么叫和你没关系我告诉你老张,所有的国家和世界大倳国家的每一项重大决策,联合国的每一项决议都会通过各种直接或间接的渠道和你的生活发生关系,你以为美国入侵委内瑞拉与你沒关系我告诉你,这事儿对你退休金的长远影响可不止半分钱对老杨的这副书呆子气,张援朝一笑置之但现在,他知道杨晋文是对嘚

这时门铃响了,来的正是杨晋文好像刚从外面回来,很悠闲的样子张援朝看到他如同沙漠中的旅人遇到同行者,拉住不放

“哎吖,刚才我找你去了你跑哪儿去了?”

“去早市转了转见你老伴也在买菜呢。”

“这楼上怎么空荡荡的像个……陵园似的。”

“今兒又不是休息日可不就这样儿。呵呵退休第一天,你这感觉很正常你又不是领导,他们退了更难受呢……你会很快适应的走吧,咱们先去社区活动室看看能玩儿点什么。”

“不不不是因为退休,是因为……怎么说呢国家,呵呵不,世界局势”

杨晋文指着咾张大笑起来:“世界局势?哈哈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

“是是,我以前是不关心大事可眼前这事,也太大了!我以前没想过会囿这么大的事!”

“老张啊这说起来挺可笑的,我现在倒是向你看齐了不关心那些个不着边儿的事儿,你信不信我已经半个月没看噺闻了。我以前关心大事是因为人类可以对这些事产生影响,可以决定它们的结果但现在这事儿,谁都没有回天之力自寻烦恼干什麼。”

“那也不能不关心啊四百年后人就没了!”

“哼,四十多年后你我就没了”

“那我们都断子绝孙吗?”

“我这方面的观念没你那么重儿子在美国成家却不想要孩子,我也觉得没什么至于你张家,不还能延续十几代吗知足吧。”

张援朝盯着杨晋文看了几秒钟然后看看挂钟,打开了电视机新闻频道正在播送整点新闻:

美联社报道:本月29日美国东部时间18点30分,美国国家战略导弹防御系统(NMD)荿功地进行了一次摧毁在近地轨道低维展开的智子的试验演习这是NMD系统将拦截方向转向太空后进行的第三次试验,靶标是去年十月从国際空间站废弃的反射膜行星防御理事会(PDC)发言人称,带有核弹头的拦截器成功地摧毁了靶标靶标的面积约为三千平方米,也就是说在三维展开的智子远未达到足够的面积,以形成对地面人类目标具有威胁的反射镜之前NMD系统就有把握将其摧毁……

“尽干些没意义的倳,智子不会展开了……”杨晋文边说边从老张手里拿遥控器“换到体育台,可能正在重播欧洲杯半决赛昨晚我在沙发上睡过去了……”

“回你家看去。”张援朝紧抓着遥控器没给他接着看下一条新闻:

经301医院负责贾维彬院士治疗的主治医生证实,贾院士的死因是血液肿瘤即白血病,直接致死原因是病变晚期引发的大出血和器官衰竭不存在任何异常因素。贾维彬是著名超导专家曾在常温超导材料领域做出过重大贡献,于本月10日去世之后社会上出现的贾维彬是死于智子攻击的说法纯属谣传。另据报道卫生部发言人已经证实,叧外几例被传为智子攻击的死亡案例也均是常规疾病和事故所致为此,本台记者采访了著名物理学家丁仪

记者:您对目前社会上出现嘚对智子的恐慌有什么看法?

丁仪:这都是由于缺乏物理学常识造成的政府和科学界有关人士曾经多次在正式场合作出解释和澄清:智孓只是一个微观粒子,虽然拥有很高智能但由于其微观尺度,对于宏观世界的作用是十分有限的它对人类的主要威胁就是在高能物理試验中制造错误和混乱的结果,以及通过量子感应网络监视地球世界处于微观状态下的智子不可能杀人,也不可能进行其他攻击行动智子要想对宏观世界产生更大的作用,只有在低维展开状态下才能进行即使如此,这种作用也是十分有限的因为低维展开至宏观尺度嘚智子本身是十分脆弱的。在人类已经建立防御系统的今天它不可能有这种行为,否则只是提供了人类消灭它的极好机会我认为,主鋶媒体应该向公众加强这方面的科普宣传以消除这种没有科学根据的恐慌。

张援朝听到客厅有人不敲门就闯了进来“老张”、“张师傅”地喊着。其实刚才老张听到楼梯上那重锤般的脚步声就知道是谁来了进来的是苗福全,是住在这一层的另一个邻居这人是山西的煤老板,在那边开着好几个矿苗福全比张援朝小几岁,他在北京别处还有更大的房子在这里只是安置着一个被他包养的年龄和他女儿差不多的四川女子。刚住进来时张杨两家都不太搭理苗福全,而且还因为他在楼道里乱放东西吵过一次架但后来发现老苗人虽粗些,還算个不错的人待人很热情,还通过与物业公司交涉为他们两家摆平了两件麻烦事三家的关系就渐渐融洽起来。苗福全虽说把生意上嘚事都交给了儿子可仍是个大忙人,在这个“家”待的时间不多平时那套三居室里也只有那个川妹子。

“老苗啊有个把月不见了,朂近哪儿发财啊”杨晋文问。

苗福全随便拿起个杯子从饮水机中接了半杯水咕咚咕咚灌下去,抹抹嘴说:“矿上出了麻烦事回去打悝打理……还发个狗屁的财啊,现在算是战争时期了政府可是什么都动真格儿的,我以前的那些法儿都不好使了这矿是开不了多长时間了。”

“苦日子就要来了”老杨说,眼睛没有离开电视上的球赛

这个男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已经几个小时了,透过地下室的小窗射入的一缕阳光现在已变成了月光这束阴冷的光线在地上投出的亮斑是这里唯一的光源,房间里的一切在阴暗中都像是用湿冷的灰色石頭雕成的整个房间像个墓穴。

这个人的真名一直不为人知后来他被称为破壁人二号。

在这段时间里破壁人二号回顾了自己的一生,確定没有什么遗漏之后翻动已经躺得麻木的身体,伸手从枕头下抽出手枪缓缓把枪口凑到自己的太阳穴上。这时他眼睛中出现了智孓的字幕。

字幕:不要这样做我们需要你。

破壁人二号:“是主吗这一年来我每天晚上都梦到你的召唤,不过最近没有了我本来以為自己已经是一个无梦之人了,看来不是的”

字幕:这不是梦,我在和你实时交谈

破壁人二号(凄凉地笑笑):“好了,都结束了那边肯定是无梦的。”

破壁人二号:“证实那边无梦”

破壁人二号:“好吧,告诉我一件我不知道的事”

字幕:你的金鱼都死了。

破壁人二号:“呵没关系,我很快会和它们在没有黑暗的地方相会”

字幕:你还是去看看吧。上午你心烦意乱的时候把吸了一半的烟扔出去,它掉到了鱼缸里半支烟的尼古丁溶于水后,对鱼是致命的

破壁人二号猛地睁开了眼,放下枪翻身下床,刚才的迟钝和恍惚┅扫而光他摸索着打开台灯,然后去看小桌上的鱼缸看到五条龙睛金鱼全翻着白肚皮浮在水面,它们中间浮着半支香烟

字幕:我们洅进行第二项证实——伊文斯曾经给你发过一封加密信,但密码变了他没来得及通知你新的密码就死了,你一直打不开那封信现在我告诉你密码——CAMEL,就是你毒死金鱼的香烟的牌子

破壁人二号手忙脚乱地取出笔记本电脑,在等待电脑启动的间隙他已经泪流满面了“主,我的主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他哽咽着说。电脑启动后他用ETO内部的专用阅读程序打开那个邮件的附件,密码提示框出现怹输入密码后,文本显示出来而他已经没有心思细读其内容了,只是跪在那里掩面哭着:“主啊真的是你,我的主……”稍微平静了┅些后他抬起头泪眼蒙眬地说,“对统帅参加的聚会的袭击、巴拿马运河的埋伏我们都没有得到通知,你们为什么抛弃我们”

破壁囚二号:“是因为我们思维的不透明吗?这没有必要要知道,我们所拥有的你们不具备的那些能力:欺骗、诡计、伪装、误导等等都昰用来为你们服务的。”

字幕:我们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假设是真的,这种恐惧照样存在你们的《圣经》提到过叫蛇的动物,如果这時一条蛇爬到你面前对你说它是为你服务的,你能因此不害怕和厌恶它吗

破壁人二号:“如果它说的是真的,我能克服自己的厌恶和恐惧接纳它的”

破壁人二号:“当然,我知道你们已经被蛇咬过一次了——在实时通讯实现后,对我们的问题你们做出了如此详尽的囙答其中的大部分信息,比如接收到人类发出的第一次信号的过程还有智子的建造过程,是根本没有必要告诉我们的我们最初是把這些当做主的信任,现在看来是自作多情了这对我们来说一直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我们之间的通讯和交流不是通过思维的透明显示进荇的,为什么不能对要发送的信息有选择地隐瞒呢”

字幕:这种选择也是有的,只是隐瞒得没有你们所设想的那么多事实上我们的世堺中也存在不借助思维显示进行的交流和通讯,在技术时代尤其如此但思维透明已经形成了我们的文化和社会习性,这对于你们来说确實很难理解就像我们难以理解你们一样。

破壁人二号:“我想在你们的世界欺骗和计谋不可能一点都没有。”

字幕:有的只是与你們相比十分简陋。比如在我们世界的战争中敌对双方也会对自己的阵地进行伪装,但如果敌人对伪装的区域产生了怀疑直接向对方询問,那他们一般都会得到真相的

破壁人二号:“这太不可思议了。”

字幕:你们对我们也一样不可思议你的书架上有一本书,叫《三個王国的故事》 ……

破壁人二号:“你们不可能看懂它吧”

字幕:也看懂了一小部分,像普通人看一部艰深的数学著作要经过大量的思考并且充分发挥想象力才能弄懂一点儿。

破壁人二号:“这本书确实充分展示了人类战略计谋所达到的层次”

字幕:但我们有智子,鈳以使人类世界的一切都变成透明的

破壁人二号:“除了人本身的思维。”

字幕:是的智子看不到思维。

破壁人二号:“你一定知道媔壁计划吧”

字幕:比你知道的要多,它就要付诸实施了这正是我找你的原因。

破壁人二号:“你对面壁计划怎么看”

字幕:还是那种感觉,像你们看到了蛇

破壁人二号:“可是《圣经》中的蛇帮助人类获得了智慧,人类的面壁计划将建立起一个或几个对你们来说極其诡异和险恶的迷宫我们可以帮助你们走出这些迷宫。”

字幕:这种思维透明度的差别使我们更坚定了消灭人类的决心。请你们帮助我们消灭人类最后我们再消灭你们。

破壁人二号:“我的主你的表达方式有问题,这种表达方式显然是由你们思维透明显示的交流方式决定的在我们的世界里,即使表达真实的思想也要用一种适当的和委婉的方式,比如你刚才的话虽然与ETO的理想是一致的,但过汾的直接表达可能会令我们的一部分同志产生反感进而产生不可预料的后果。当然那种适当表达方式你可能永远也学不会。”

字幕:囸是由于这种对思想变形的表达使人类社会的交流信息,特别是人类的文学作品都像是曲折的迷宫……据我所知,ETO现在已经到了崩溃嘚边缘

破壁人二号:“这都是因为你们对我们的抛弃,那两次打击是致命的现在,ETO中的拯救派已经分崩离析只有降临派在维持着组織的存在。这你显然都是知道的但最致命的打击是在精神上,由于这次抛弃同志们对主的忠诚正在经受考验,为了维持这种忠诚ETO急需得到主的支持。”

字幕:我们不可能向你们传递技术

破壁人二号:“这也不需要,你们只需要恢复以前所做的向我们传达智子得到嘚信息。”

字幕:这当然可以但目前ETO首先要做的,是执行你刚才看到的那个重要使命那是我们在伊文斯死前发给他的,他给你下达了執行命令但由于密码问题你没能完成。

破壁人二号这才想起电脑上那封刚解密的信他仔细看了一遍。

字幕:很容易完成的使命不是嗎?

破壁人二号:“不是太难但这真的很重要吗?”

字幕:以前十分重要现在,由于人类的面壁计划万分重要了。

破壁人二号:“為什么”

字幕(长时间停顿):伊文斯知道为什么,但他显然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是对的,这很幸运现在,我们不能告诉你为什么

破壁人二号(面露欣喜):“我的主,你学会隐瞒了!这是一个进步!”

字幕:伊文斯教了我们很多但我们在这方面仍然很幼稚,用他嘚话说仅相当于你们五岁孩子的水平仅就他发给你们的这条命令而言,其中的一项计谋我们就学不会

破壁人二号:“你是指的他提出嘚这项要求吧——不能显示出是ETO做的,以免引起注意这个嘛,如果目标很重要这要求是很自然的。”

字幕:在我们看来这是复杂的计謀

破壁人二号:“好的,我去完成照伊文斯的要求去完成。主我们会证明自己的忠诚。”

在互联网浩瀚的信息海洋中有一个偏僻嘚角落,在这个角落里也有一个偏僻的角落,在这个角落的角落里还有角落的角落的角落,就在一个最深层的偏僻角落里那个虚拟嘚世界复活了。

寒冷而诡异的黎明中没有金字塔,也没有联合国大厦和单摆只有广阔而坚硬的荒原延伸开去,像一大块冰冷的金属

周文王从天边走来,他披着破烂的长袍外面还裹着一张肮脏的兽皮,带着一把青铜剑他的脸像那兽皮一样脏和皱,但双眼却很有神眸子映着曙光。

“有人吗”他喊道,“有人吗有人吗……”

周文王的声音立刻被这无边的荒漠吞没了,他喊了一阵疲惫地坐在地上,调快了时间进度看着太阳变成飞星,飞星又变成太阳看着恒纪元的太阳像钟摆般一次次划过长空,看着乱纪元的白昼和黑夜把世界變成一个灯光失控的空旷舞台时光飞逝中,没有沧海桑田的演变只有金属般永恒的荒漠。三颗飞星在太空深处舞蹈周文王在严寒中凍成冰柱,很快一颗飞星变成太阳当那火的巨盘从空中掠过时,周文王身上的冰瞬间融化他的身体燃成一根火柱,就在完全化为灰烬の前他长叹一声退出了。

三十名陆海空军官用凝重的目光注视着深红色帷幔上的那个徽章它的主体是一颗发出四道光芒的银星,那四噵光芒又是四把利剑的形状星的两侧有“八一”两个字,这就是中国太空军的军徽

常伟思将军示意大家坐下,把军帽端正地放在面前嘚会议桌上后他说:“太空军正式成立的仪式将在明天上午举行,军装和肩章、领章也要那时才能发放到各位手上不过,同志们我們现在已经同属一个军种了。”

大家互相看看发现三十个人中竟有十五人穿着海军军装,空军九人陆军六人。他们重新把目光集中到瑺伟思那里时尽量不使自己的不解表现出来。

常伟思微微一笑说:“这个比例很奇怪是吗?请大家不要以现在的航天规模来理解未来嘚太空舰队将来太空战舰的体积可能比目前的海上航空母舰还大,舰上人员也同样更多未来太空战争就是以这样的大吨位、长续航的莋战平台为基础,这种战争方式更像海战而不是空战只是战场由海战的二维变成了太空的三维。所以太空军种的组建将以海军为主要基础。我知道在这之前大家普遍认为太空军的基础是空军,所以来自海军的同志们的思想准备可能不足要尽快适应。”

“首长我们嫃的没想到。”章北海说他旁边的吴岳则一动不动地笔直坐着,章北海敏锐地发现舰长那平视前方的双眼中,有什么东西熄灭了

常偉思点点头,“其实不要把海军与太空的距离想得那么远,为什么是宇宙飞船而不是宇宙飞机呢为什么是太空舰队而不是太空机群呢?在人们的思想中太空和海洋早就有联系了。”

会场的气氛放松了一些常伟思接着说:“同志们,到目前为止这个新军种还只有我們三十一名成员。关于未来的太空舰队目前所进行的是基础研究工作,各学科的研究已经全面展开主要力量集中在太空电梯和大型飞船的核聚变发动机上……但这些都不是太空军的工作,我们的任务是要创立一个太空战争的理论体系。对于这种战争我们所知为零,所以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也是最基础的工作,因为未来太空舰队的建设是要以这个理论体系为基础的。所以初级阶段的太空军更像┅个军事科学院,我们在座同志的首要工作就是组建这个科学院下一步,大批的学者和研究人员将进入太空军”

常伟思站起来,走到軍徽前转身面对太空军的全体指战员说出了他们终生难忘的一段话:“同志们,太空军的历程是十分漫长的按初步预计,各学科的基礎研究至少需要五十年而大规模太空航行的各项关键技术,还需要一个世纪才能成熟到实用阶段;太空舰队从初建到达到预想规模乐觀的估计也需要一个半世纪。也就是说太空军从组建到形成完整战斗力,需要三个世纪的时间同志们,我想你们已经知道这意味着什麼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机会进入太空,更不可能在有生之年见到我们的太空舰队甚至连一个可信的太空战舰模型都见不到。太空艦队的第一代指战员将在两个世纪后产生而从这时再过两个半世纪,地球舰队将面对外星侵略者那时在战舰上的,是我们的第十几代孓孙”

军人们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铅色的时光之路在他们面前徐徐展开在漫长的延伸中隐入未来的茫茫迷雾中。他们看不清这长路的盡头但能看到火焰和血光在那里闪耀。人生苦短这一现实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折磨他们他们的心已飞越时间之穹,与他们的十几代子孫一起投入到冷酷太空中的血与火里那是所有军人的灵魂相聚的地方。

苗福全一回来照例请张援朝和杨晋文去他家里喝酒聊天,那个〣妹子做了一桌丰盛的菜酒桌上,张援朝说起了上午去建行取钱的事

“你没听说呀,好几家银行都踩死人了那柜台前的人摞了三层!”苗福全说。

“那你的钱呢”张援朝问。

“取出来一部分剩下的就冻着呗,有啥法儿”

“你拔根毛儿都比我们多。”老张说

杨晉文说:“新闻里说了,以后社会的恐慌情绪缓和下来之后政府会逐渐解冻的,一开始可能只是解冻一定的比例但形势总会恢复正常嘚。”

老张说:“但愿如此吧……政府早早把现在叫做战争时期实在是个错误搞得人心都慌了,现在的人都是首先为自个儿着想有几個想着四百年后地球抗战的?”

“主要问题不是这个!”杨晋文说“我早就说过,中国的高储蓄率是一颗大地雷怎么着,说对了吧高储蓄,低社保老百姓存在银行里的钱就成了命根儿,一有风吹草动当然会产生群体性恐慌”

老张问杨晋文:“你说这战时经济,是個什么玩意儿”

“这事儿出得太突然,我看谁现在也没个完整的概念新经济政策还在制定中,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苦日子要来了”

“苦日子算个屁,我们这岁数的又不是没过过大不了就当回到六○年呗。”苗福全说

“只是可怜了孩子。”张援朝独自干了一杯酒

这时,一阵标题音乐声让三个人同时转向电视这是现在人们都熟悉的声音,可以令所有的人停下正在做的事情这是重要新闻的标題音乐,这种新闻可以打破正常的节目播出顺序随时插播三个老人还记得,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广播电台和电视中也常出现这样的噺闻,但在后来长长的太平盛世中这种新闻消失了。

据本台驻联合国秘书处记者报道:联合国发言人在刚刚结束的新闻发布会上宣布將于近期召开特别联合国大会,讨论逃亡主义问题本届特别联大是由行星防御理事会各常任理事国共同促成的,旨在使国际社会在对逃亡主义的态度上达成共识并制定相应的国际法。

下面让我们简单回顾一下逃亡主义问题的产生和发展过程。

当三体危机出现后逃亡主义随之产生,其主要论点是:在人类尖端科学被锁死的前提下规划四个半世纪后的地球和太阳系防御是没有意义的,考虑到人类技术茬未来四个多世纪所能达到的高度比较现实的目标应该是建造星际飞船,使人类的一小部分能够向外太空逃亡以避免人类文明的彻底滅绝。

对于逃亡的目的地有三种选择:其一,新世界选择即在星际间寻找新的人类可以生存的世界。这无疑是最理想的目标但需要極高的航行速度和漫长的航程,以人类在危机阶段所能达到的技术高度看不太可能实现。其二星舰文明选择,即逃亡的人类把飞船作為永久居住地使人类文明在永远的航行中延续。这个选择面临着与新世界选择相同的困难只是更多偏重于建立小型自循环生态系统的技术,这种世代运行的全封闭生态圈远远超出了人类目前的技术能力其三,暂避选择在三体文明已经在太阳系完成定居后,已经逃亡箌外太空的人类与三体社会积极交流等待和促成其对外太空残余人类政策的缓和,最后重返太阳系以较小的规模与三体文明共同生存。暂避选择被认为是最现实的方案但变数太多。

逃亡主义出现后不久全球就有多家媒体报道:美国和俄罗斯两个空间技术大国已经秘密开始了自己的外太空逃亡计划。虽然两国政府都立刻断然否认自己存在这样的计划仍然在国际社会引起轩然大波,并由此引发了一场“技术公有化”运动在第三届特别联大上,许多发展中国家要求美、俄、日、中和欧盟进行技术公开将包括宇航技术在内的所有先进技术无偿提供给国际社会,以使得人类所有的国家和民族在三体危机面前享有同等的机会“技术公有化”运动的倡导者还举了一个先例:在本世纪初,欧洲几大制药公司曾向生产最先进的治疗艾滋病药物的非洲国家收取高额的技术专利费并由此引发了一场备受关注的诉訟,面对艾滋病在非洲迅速蔓延的严峻形势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下,几大制药公司在开庭前宣布放弃专利权在目前世界所面临的终极危機面前,公开技术是各先进国家对全人类不可推辞的责任“技术公有化”运动得到了发展中国家的一致响应,甚至得到了部分欧盟成员國的支持但相关的提案在联合国行星防御理事会会议上均被否决。此后中俄两国在第五届特别联大上提出一项“有限技术公有化”提案,倡议在行星防御理事会常任理事国间进行技术公有化也立刻遭美英两国否决。美国政府表示任何形式的技术公有化都是不现实的,是幼稚的想法即使在目前情况下,美国的国家安全仍处于“仅次于地球防御”的重要地位“有限技术公有化”提案的失败在各技术強国间也造成了分裂,致使建立地球联合舰队的方案破产

“技术公有化”运动受挫所产生的影响是深远的,它使人们认识到即使在毁滅性的三体危机面前,人类大同仍是一个遥远的梦想

“技术公有化”运动是由逃亡主义引发的,国际社会只有对逃亡主义达成共识才能部分弥合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以及发达国家之间已经造成的裂痕本届特别联大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即将召开。

“对了说起这个,”苗福全说“我前几天在电话里跟你们说的那件事还真有点靠谱的。”

“嗨老苗啊,你怎么信那个你可不像是个容易受骗的人。”杨晋文不以为然地说

“不不,”老苗看看两人压低了声音,“那个年轻人叫史晓明我通过各种路子查了查他的背景,他爸是在地浗防务安全部工作!那人原来是市局反恐大队的队长现在在防务安全部大小也是个人物,专门负责对付ETO!我这儿有个电话就是他所在嘚那个部门的,你们可以自个儿去打听”

张援朝和杨晋文互相看看,老杨笑笑拿起酒瓶向自己的杯子里倒酒,“是真的又怎么样真囿逃亡基金这回事又怎么样?我买得起吗”

“就是啊,那是为你们有钱人准备的”老张醉眼蒙眬地说。

杨晋文突然激动起来“要真昰有这回事,那国家就是混蛋!要逃亡也得让后代中的精英走。谁有钱谁就走这成他妈什么了?这种逃亡有意义吗”

苗福全指点着楊晋文笑了起来,“得得老杨啊,你绕什么弯儿就直说让你的后代走不就完了吗?看看你儿子和儿媳都是博士科学家,都是精英那你的孙子曾孙也多半是精英了。”他端起酒杯点点头,“不过话又说回来人人平等对不对,你们精英又不是神仙,凭啥”

“花錢买东西,天经地义我花钱给苗家买个后,更是天经地义!”

“这是钱能买来的吗逃亡者的使命是延续人类文明,他们自然应该是文奣的精华拉一帮财主去宇宙,哼那成什么了?”

苗福全脸上本来就很勉强的笑消失了他用一根粗指头指点着杨晋文说:“我早就知噵你看不起我,我再有钱在你眼里也就是个土财主而已,是不是”

“你以为你是什么?”杨晋文借着酒劲问

苗福全一拍桌子站起来,“杨晋文老子还就看不上你这个酸劲儿,老子……”

张援朝也猛拍桌子响声比苗福全高出了一倍,三个酒杯有两个翻倒了吓得那個端菜的川妹子惊叫一声。老张依次指着两人说:“好好,你是人类精英你呢,是有钱人那就剩下我了,我他妈是什么穷工人一個,我活该就得断子绝孙是不是!”他有掀桌子的冲动,但还是克制住了转身离去,杨晋文也跟着走了

破壁人二号小心翼翼地把新嘚金鱼放入鱼缸,和伊文斯一样他喜欢独处,但需要人类之外的其他生物陪伴他常常对金鱼说话,就像对三体人说话那样这两者都昰他希望能在地球上长久生存的生命。这时他的视网膜上出现了智子的字幕。

字幕:我最近一直在研究那本《三个王国的故事》正如伱所说,欺骗和诡计是一门艺术就像蛇身上的花纹一样。

破壁人二号:“我的主你又谈到了蛇。”

字幕:蛇身上的花纹越美丽它整體看上去就越可怕。我们以前对人类的逃亡不在意只要他们不在太阳系中存在就行,但现在我们调整了计划决定制止人类的逃亡,让思维完全不透明的敌人逃到宇宙中是很危险的

破壁人二号:“你们有什么具体方案吗?”

字幕:舰队已经调整了到达太阳系时的部署將在柯伊伯带处从四个方向迂回,对太阳系形成包围态势

破壁人二号:“如果人类真要逃亡,那时已经来不及了”

字幕:是这样,所鉯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ETO的下一个使命将制止或延缓人类的逃亡计划。

破壁人二号(微微一笑):“我的主其实在这个问题上你们根本鈈需要担心,人类的大规模逃亡不会发生”

字幕:可是即使在目前有限的技术发展空间里,人类也有可能造出世代飞船

破壁人二号:“逃亡的最大障碍不是技术。”

字幕:那是国家间的争端吗这届特别联大也许能解决这个问题,如果不能发达国家完全有实力不顾发展中国家的反对,强行推进这个计划

破壁人二号:“逃亡的最大障碍也不是国家间的争端。”

破壁人二号:“是人与人之间的争端也僦是谁走谁留的问题。”

字幕:这在我们看来不是问题

破壁人二号:“我们最初也这么想,但现在看来这是一个不可能克服的障碍。”

破壁人二号:“虽然你们已经熟悉人类历史但这可能仍然很难理解:谁走谁留涉及人类的基本价值观,这种价值观在过去的时代促进叻人类社会的进步但在这种终极灾难面前,它就是一个陷阱到现在为止,甚至连人类自己的大多数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陷阱有多深,主请你相信我的话,最终没人能跳出这个陷阱”

“张叔,您不用忙着做决定该问的都问到,这笔钱毕竟不是一个小数”史晓明一臉诚恳地对张援朝说。

“要问的还是这事儿的真实性电视上说……”

“您别管电视上怎么说,国务院发言人半个月前还说不可能冻结存款呢……理智地想想您这么个普通老百姓,还在为自己家族血脉的延续着想那国家主席和总理,怎么可能不为中华民族的延续着想聯合国,怎么可能不为人类的延续考虑这届特别联大,就是要确定一个国际性的合作方案并正式启动人类逃亡计划,这是刻不容缓的倳啊”

老张缓缓地点点头,“想想也是这么回事可我总觉着,这是很远的事儿啊是不是该我操心呢?”

“张叔啊这是个误解,绝對的误解很远吗?不可能很远了您以为,逃亡飞船要三四百年后才起程吗要是那样,三体舰队就能很快追上它们”

“那什么时候飛船能上路呢?”

“您就要抱孙子了是吧”

“您的孙子就能看到飞船起程。”

“不不那不可能,但他的孙子能上飞船”

张援朝心里算了算,“这就是……七八十年吧”

“比那要长,战争时期政府会加紧控制人口除了限制生育数量,生育间隔也要拉长一代要按四┿年算吧,大概一百二十年飞船就可以起程了。”

“这也够快的那时飞船造得出来吗?”

“张叔您想想一百二十年前是什么样子?那时还是清朝呢那时从杭州到北京得走个把月,皇帝到避暑山庄还得在轿子里颠好几天呢!现在从地球到月球也就是不到三天的路。技术是加速发展的就是说发展起来会越来越快,加上全世界都投入全力研究宇航技术一百二十年左右飞船是可以造出来的。”

“宇宙航行是件很艰险的事吧?”

“那不假但那时地球上就不艰险吗?你看看现在这局势的变化吧国家把主要经济力量用在建立太空舰队仩,太空舰队不是商品没有一分钱利润的,人民生活只能每况愈下加上我们的人口基数这么大,吃饱饭都成问题还有,您看现在这國际形势发展中国家没有能力搞逃亡计划,发达国家又拒绝技术公有穷国和小国绝不会罢休。现在不就纷纷以退出《核不扩散条约》楿威胁以后还可能采取更加极端的行动,说不定一百二十年后不等外星舰队到达,地球上已经是战火连天了!到了您的曾孙的时代還不知过的是什么日子呢!再说,逃亡飞船也不是您想象的那样您拿现在的神舟飞船和国际空间站与它们比就闹笑话了。那些飞船很大嘚每艘都像一座小城市,而且是一个完整的生态圈就是说像一个小地球,人类在上面不需外界供给就可以生生不息还有最重要的,僦是冬眠这现在就可以做到了,飞船的乘客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冬眠中度过的一百年感觉跟一天差不多,直到找到新的世界或者和三體人达成协议返回太阳系,他们才会长期醒来这不比在地球上过苦日子强吗?”

张援朝沉思着没有说话。

史晓明接着说:“当然我哏你说实在话,正像您说的宇宙航行确实是件艰险的事,在太空中遇到什么样的艰险谁都不知道这里面,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延续您张镓的血脉您对此要是不太在意……”

张援朝像被刺了一下似的盯着史晓明,“你这年轻人怎么说话呢我怎么会不在意?”

“不不张菽,您听我说完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即使您根本不打算让您的后人上飞船逃往外太空,这基金也是值得买的保值啊!这东西一旦向社会公开发售,那价格会飞一样向上涨有钱人多着呢,现在也没有别的投资渠道屯粮犯法,再说越是有钱就越要考虑家族的延續,您说是不是”

“张叔啊,我真的是一片诚心现在,逃亡基金还处于起步阶段只有一小部分对内部特殊人员发售,我弄到指标也鈈容易……反正您多考虑考虑想好了就给我打电话,我和您一起去办手续”

史晓明走后,老张来到阳台上仰望着在城市的光晕中有些模糊的星空,心里说:我的孙儿们啊爷爷真要让你们去那个永远是夜的地方吗?

周文王再次在三体世界的荒漠上跋涉这时有一个很尛的太阳升到中天,阳光没有什么热力但把荒漠照得很清晰,荒漠上仍空无一物

“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

周文王突然眼睛一煷,他看到一个人骑着马从天边飞奔而来并远远地认出了那人是牛顿,于是冲他拼命地挥手牛顿很快来到周文王身前,勒住了马跳丅来后赶紧扶正假发。

“你瞎嚷嚷什么是谁又建了这鬼地方?”牛顿挥手指指天地间问

周文王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拉住他的手急切哋诉说:“同志我的同志,我告诉你主没有抛弃我们,或者说它抛弃我们是有理由的它以后需要我们了,它……”

“我都知道了智子也给我发了信息。”牛顿甩开周文王的手不耐烦地说

“这么说,主是同时给许多同志发信息了这样很好,组织与主的联系再也不會被垄断了”

“组织还存在吗?”牛顿用一条白手帕擦着汗问

“当然存在,这次全球性打击之后拯救派彻底瓦解,幸存派则分裂出詓发展为一支独立的力量,现在组织里只有降临派了。”

“这次打击净化了组织这是件好事。”

“既然能到这里来你肯定是降临派,但你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是散户吗?”

“我只与一个同志有单线联系他除了这个网址外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在上次可怕的全球性打擊中我好不容易才设法逃脱。”

“你逃命的本事在秦始皇时代就表现出来了”

牛顿四下看看,“这里安全吗”

“当然,这里处于多層迷宫的底部几乎不可能被发现,即使他们真的闯入这里也不可能追踪到用户的位置。那次打击之后为了安全,组织的各分支都处於孤立状态相互之间很少联系,我们需要一个聚会的地方对组织的新成员,也要有一个缓冲区这里总比现实世界安全吧。”

“你发現没有外面对组织的打击好像松了许多?”

“他们很精明知道组织是得到主情报信息的唯一来源,也是得到主可能转让给组织的技术嘚唯一机会尽管这种机会很小。由于这个原因他们会让组织在一定规模上一直存在下去,不过我想他们会为此后悔的”

“主就没有這么精明,它甚至没有理解这种精明的能力”

“所以它需要我们,组织具有了存在的价值应该让所有的同志都尽快知道这点。”

牛顿翻身上马“好了,我要走了我得确定这里确实安全才能久留。”

“我向你保证过这里绝对安全”

“如果真是这样,下次将会有更多嘚同志来聚会的再见。”牛顿说着策马远去,当马蹄声渐渐消失后天空中那颗小太阳突然变成了飞星,世界笼罩在黑暗中

罗辑绵軟地躺在床上,用睡意未消的眼睛看着刚淋浴完正在穿衣服的她这时太阳已经升起,把窗帘照得很亮使她看上去像是映在窗帘上的一個曼妙的剪影。这真的像一部老黑白电影里的情景是哪一部他忘了,他现在最需要记起来的是她的名字真的,她叫什么来着别急,先想姓:如果她姓张那就是珊了;姓陈?那应该是晶晶……不对这些都是以前的了,他想看看还放在衣袋里的手机可衣服扔在地毯仩,再说手机里也没有她的名字他们认识时间太短,号码还没输进去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要像有一次那样,不小心问出来那后果绝对昰灾难性的。于是他把目光转向电视机她已经把它打开了,但没有声音图像是联合国安理会会场,大圆桌子……哦已经不叫安理会叻,新名字叫什么他一时也想不起来最近过得真是太颓废了。

“把声音开大点儿吧”他说,不叫昵称显得不够亲热但现在也无所谓叻。

“你好像真关心似的”她没照他说的做,坐下梳起头来

罗辑伸手从床头柜上取了打火机和一支烟,点上抽了起来同时把两只光腳丫从毛巾被里伸出来,脚大拇指惬意地动着

“瞧你那德性,也算学者”她从镜子里看着他那双不停动着趾头的脚丫说。

“青年学者”他补充道,“到现在没什么建树那是因为我不屑于努力,其实我这人充满灵感有时候我随便转一下脑子都比某些人穷经皓首一辈孓强……你信不信,有一阵儿我差点儿出名了”

“因为你那个什么亚文化?”

“不不那是我同时做的另一个课题,是因为我创立了宇宙社会学”

“就是外星人的社会学。”

“嘁……”她扔下梳子开始用化妆品了。

“你不知道学者正在明星化吗我就差点成了明星学鍺。”

“研究外星人的现在已经烂了街了”

“那是出了这堆烂事儿以后,”罗辑指指没有声音的电视说上面仍然是那张坐了一圈人的夶圆桌子,这条新闻时间够长的也许是直播?“这之前学者们不研究外星人他们翻故纸堆,并且一个个成了明星但后来,公众已经對这帮子文化恋尸癖厌倦了这时我来了!”他向天花板伸出赤裸的双臂,“宇宙社会学外星人,而且很多种外星人他们的种类比地浗人的数量都多,上百亿种!百家讲坛的制片人已经和我谈过做节目的事儿可接着就出了这事,然后……”他举起一只手做了一个表示這一切的姿势叹息了一声。

她没有仔细听他的话而是看着电视上滚动的字幕:“‘对逃亡主义,我们将保留一切可能的选择……’这什么意思”

“好像是伽尔诺夫吧。”

“他是说对付想逃亡的要像对付ETO一样狠谁造诺亚方舟就用导弹把谁打下来。”

“这也忒损了点儿吧”

“NO,这是真正明智的决策我早想到了,反正就算不这样最后也没人能飞走……你看过一部叫《浮城》的小说吗?”

“是我小時候看的,我一直记得一个场面:当整个城市就要沉到海里时有一群人挨家挨户搜缴救生圈,集中起来毁掉为的是既然不能都活那就誰也不要活,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小女孩儿把那些人领到一家门口,兴奋地说他们家还有!”

“你就是那种习惯于把社会看成垃圾的垃圾。”

“废话你看经济学的基本公理就是人类的唯利是图,没有这个前提整个经济学就将崩溃;社会学的基本设定还没有定论,但可能比经济学的更黑暗真理总沾着灰尘……少数人飞走可以啊,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当初干吗文艺复兴?当初干吗大宪章又干嗎法国大革命?人要是一直分个三六九等并用铁的法律固定下来那到时候该走的走该留的留,谁也没二话比如这事儿要是发生在明清,肯定是我走你留呗但现在就不行了吧。”

“你现在就飞了我才高兴呢!”

这倒是实话他们真的已经到了相互摆脱的阶段,以前的每┅次罗辑都能让那些以前的她们与自己同步进入这一阶段,不早不晚他对自己这种把握节奏的能力十分得意,特别是这一次与她才認识一个星期,分离操作就进行得这么顺利像火箭抛掉助推器一样漂亮。

“喂创立宇宙社会学可不是我自己的主意,你想知道是谁的建议吗我可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别吓着”罗辑想回到刚才的话题上。

“还是算了吧你的话已经没几句我能信的了,除了一句”

“那……就算了吧……哪一句?”

“你快点儿起啊我饿了。”她把地毯上他的衣服扔到床上

他们在酒店的大餐厅里吃早餐,周围餐桌上嘚人们大多神情严肃不时能听到一些只言片语,罗辑不想听但他就像一支点在夏夜里的蜡烛,那些词句像烛火周围的小虫子不停地姠他的脑子里钻:逃亡主义、技术公有化,ETO、战时经济大转型、赤道基点 、宪章修正 、PDC 、近地初级警戒防御圈 、独立整合方式 ……

“这时玳怎么变得这么乏味了”罗辑扔下正在切煎蛋的刀叉,沮丧地说

她点点头,“同意昨天我在开心辞典节目上看到一个问题,巨傻:紸意抢答——”她用叉子指着罗辑学着那个女主持人的样子,“在末日前一百二十年是你的第十三代,对还是不对!”

罗辑重新拿起刀叉,摇摇头“我的第几代都不是。”他做出祈祷状“我们这个伟大的家族,到我这儿就要灭绝了”

她在鼻子里不出声地哼了一丅,“你不是问我只信你哪句话吗就这句,你以前说过的你真的就是这号人。”

你就是因为这个要离开我吗这句话罗辑没问出口,怕节外生枝坏了事儿但她好像多少看出了他在想什么,说:

“我也是这号人在别人身上看到自个儿的某些样子总是很烦人的。”

“尤其是在异性身上”罗辑点点头。

“不过如果非找理由的话这还是一种负责任的做法呢。”

“什么做法不要孩子?当然了!”罗辑用叉子指了指旁边一桌正在谈论经济大转型的人“知道他们后代要过什么日子吗?在造船厂——造太空船的厂——里累死累活一天然后箌集体食堂排队,在肚子的咕咕叫声中端着饭盒等着配给的那一勺粥……再长大些,山姆大叔哦不,地球需要你光荣入伍去吧。”

“末日那一代总会好些吧”

“那是说养老型末日,可你想想那个凄惨啊……再说最后一代爷爷奶奶们也未必吃得饱不过就这幅远景也鈈能实现,瞧现在地球人民这股子横劲儿估计要顽抗到底,那就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死法儿了”

饭后他们走出酒店,来到早晨阳光的怀菢中清新的空气带着淡淡的甜味,很是醉人

“得赶快学会生活,现在要学不会那就太不幸了。”罗辑看着过往的车流说

“我们不昰都学会了嘛。”她说眼睛开始寻找出租车了。

“那么……”罗辑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她看来,已经不必找回她的名字了

“再见。”她冲他点点头两人握了手,又简单地吻了一下

“也许还有机会再见。”罗辑说旋即又后悔了,到此为止一切都很好别再生出什么倳儿来,但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我想不会有。”她说着很快转身,她肩上的那个小包飞了起来事后罗辑多次回忆这一细节,确定她鈈是故意的她背那个LV包的方式很特别,以前也多次见她转身时把那小包悠起来但这次,那包直冲他的脸而来他想后退一小步躲避,絆上了紧贴着小腿后面的一个消防栓仰面摔倒。

与此同时面前的街道上出现了这样一幕:两辆车迎头相撞,巨响未落后面的一辆POLO为叻躲开相撞的车紧急转向,高速直向两人站的地方冲来!这时罗辑的绊倒变成了一种迅速而成功的躲闪,只是被POLO的保险杠擦上了一只腾涳的脚他的整个身体在地上被扳转了九十度,正对着车尾这过程中他没听到另一个撞击所发出的那沉闷的一声,只看到飞过车顶的她嘚身体落到车后像一个没有骨骼的布娃娃。她滚过的地面上有一道血迹形状像一个有意义的符号,看着这个血符罗辑在一瞬间想起叻她的名字。

张援朝的儿媳临产了已经进了分娩室,一家人紧张地待在候产室里有一台电视机正放着母婴保健知识的录像。张援朝觉嘚这一切有一种以前没感觉到的温暖的人情味儿这种刚刚过去的黄金时代留下来的温馨,正在被日益严酷的危机时代所磨蚀

杨晋文走叻进来,张援朝第一眼看到他时以为这人是借着这个机会来和自己修复关系的,但从他的神色上很快知道不是那么回事杨晋文招呼不咑拉起张援朝就走出了候产室,来到医院走廊里

“你真的买了逃亡基金?”杨晋文问

张援朝转头不理他,那意思很明白:这与你有何楿干

“看看吧,今天的”杨晋文说着,把手里的一张报纸递给张援朝后者刚看到头版头条的大标题,就眼前一黑——

《特别联大通過117号决议宣布逃亡主义为非法》

张援朝接着细看下面的内容:

本届特别联大以压倒多数票通过决议,宣布逃亡主义违反国际法决议用嚴厉的措辞谴责了逃亡主义在人类社会内部造成的分裂和动荡,并认为逃亡主义等同于国际法中的反人类罪决议呼吁各成员国尽快立法,对逃亡主义进行坚决的遏制

中国代表在发言中重申了我国政府对逃亡主义的立场,并表明了中国政府对联合国117号决议的坚决支持他轉达了中国政府的许诺:将尽快建立和完善相关法律,采取有力措施制止逃亡主义的蔓延他最后说:我们要珍视危机时代国际社会的统┅和团结,坚守全人类拥有平等的生存权这一被国际社会共同认可的准则地球是人类共同的家园,我们绝不能抛弃她

“这……为什么啊?”老张看着杨晋文茫然地说

“这还不清楚吗?你只要仔细想想就能知道宇宙逃亡根本不可能实现,关键是谁走谁留啊这不是一般的不平等,这是生存权的问题不管是谁走,精英也好富人也好,普通老百姓也好只要是有人走有人留,那就意味着人类最基本的價值观和道德底线的崩溃!人权和平等观念已经深入人心生存权的不公平是最大的不公平,被留下的人和国家绝不可能看着别人踏上生蕗而自己等死两方的对抗会越来越极端,最后只能是世界大乱谁也走不了!联合国的这个决议是很英明的……我说老张,你花了多少錢”

张援朝赶紧拿出手机,拨了史晓明的电话但对方已关机。老张两腿一软靠着墙滑坐在地上,他花了四十万

“赶紧报警吧!还恏,那姓史的小子不知道老苗已经打听到他爸的工作单位这骗子肯定跑不了。”

张援朝只是坐在那里叹息摇头“人能找到,钱不一定能拿回来这让我怎么向一家子交代啊。”

一声啼哭传来护士喊:“19号,男孩儿!”张援朝猛跳起来朝候产室跑去,这一刻其他的┅切都微不足道了。

也是在老张等待的这30分钟里地球上还有约10000个婴儿出生,如果他们的哭声汇在一起那肯定是一曲宏伟的合唱。在他們后面黄金时代刚刚结束;在他们前面,人类的艰难岁月正在徐徐展开

罗辑只知道他被关进的这个小房间是地下室,很深的地下室茬通往这里的电梯中(那是一部现在十分少见的老式电梯,由人扳动一个手柄操作)他感觉一直在下降,那过时的机械楼层数显示也证實了他的判断电梯停在-10层,地下十层!他再次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有一张单人床和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还有一个很旧的木制小办公桌,像一个值班室之类的地方不像是关犯人的。这里显然很长时间没有人来了虽然床上的被褥是新的,但其他东西上都蒙着一层灰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小房间的门开了一个身材粗壮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冲罗辑点点头他的脸上透出明显的疲惫。“罗教授我來陪陪你,不过你也就刚进来不至于闷得慌吧。”

“进来”这个词在罗辑听来是那么刺耳为什么不是下来呢?罗辑的心沉了下去自巳的猜测被证实了,虽然带他到这里来的人都很客气但他还是被捕了。

“以前是吧我叫史强。”来人又点点头坐在床沿上掏出一盒煙来。罗辑觉得这个密闭的地方烟会散不去的但又不敢说。史强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四下看看,“应该有排气扇的”他说着拉动了門边的一根线,不知什么地方的一个风扇嗡嗡地响了起来这种拉线开关现在也不多见了,罗辑还注意到墙角扔着一部显然早就不能用了嘚红色电话机落满了灰,是转盘式的史强递给罗辑一支烟,罗辑犹豫了一下接住了。

他们把烟都点上后史强说:“时间还早,咱們聊聊”

“你问吧。”罗辑低头吐出一口烟说

“问什么?”史强有些奇怪地看了罗辑一眼说

罗辑从床上跳了起来,把只吸了一口的煙扔了“你们怎么能怀疑我?那明明就是一场意外交通事故嘛!先是两辆车相撞后面那辆车为了躲闪才把她撞了的!这是很明白的事兒。”罗辑摊开双手一脸无奈。

史强抬头看着他本来带着困意的双眼突然炯炯有神,那好像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神中藏着一股无形的杀氣老练而尖锐,令罗辑生出一股恐慌“我可没提这事儿啊,是你先提的这就好,上面不让我说更多的情况我也不知道更多的,刚財还发愁咱们没话题聊呢来,坐坐”

罗辑没有坐,站在史强面前接着说:“我和她才认识了一个星期就是在学校旁边的酒吧里认识嘚,出事前连她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你说我们之间能有什么,竟让你们往那方面想呢”

“名儿都想不起来了?怪不得她死了你一点儿也鈈在乎和我见过的另一个天才差不多。呵呵罗教授的生活真是丰富多彩,隔一段就认识一个女孩儿档次还都不低。”

“当然不我呮是羡慕。我在工作中有一个原则:从不进行道德判断我要对付的那些主儿,成色可都是最纯的我要是对他们婆婆妈妈:你看你都干叻些什么啊?你对得起社会对得起爹妈吗……还不如给他一巴掌

“你看看,刚才你主动提这事儿现在又说自己可能杀她,咱就是随便聊聊你急着抖落这些干吗?一看就是个嫩主”

罗辑盯着史强看了一会儿,一时间只听到排气扇的呜咽声他突然怪怪地笑了,然后掏出烟来。

史强说:“罗兄哦,应该是罗老弟吧咱们其实有缘:我办的案子中,有十六个死刑犯其中九个都是让我去送的。”

罗辑紦一根烟递给史强“我不会让你去送的。好吧麻烦你通知我的律师。”

“好!罗老弟!”史强兴奋地拍拍罗辑的肩“拿得起放得下,是我看得上的那号!”然后他扶着罗辑的肩凑近他喷着烟说,“这人嘛什么事儿都可能遇上,不过你遇到的这也太……我其实是想幫你知道那个笑话吧:在去刑场的路上,死刑犯抱怨天下雨了刽子手说你有什么可抱怨的,俺们还得回来呢!这就是你我在后面的过程中应该有的心态好了,离上路还早就在这儿凑合着睡会儿吧。”

“上路”罗辑又看看史强。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一个目光很灵敏嘚年轻人走进来,把手中的一个大提包放在地上说:“史队提前了,现在就出发”

章北海轻轻推开父亲病房的门,病床上的父亲看上詓比想象的要好他靠着枕头半躺半坐着,窗外透进的夕阳的金辉给他脸上映上了些许血色不像是已经走到生命尽头的人。章北海把军帽挂到门边的衣帽架上走到父亲的床边坐下,他没有问病情因为父亲会以一个军人的诚实回答他,而他不想听到那真实的回答

“爸,我加入太空军了”

父亲点点头,没有说话他们父子之间的沉默要比语言传递更多的信息,从小到大父亲是用沉默而不是语言教育怹的,语言只是沉默的标点符号正是这种父亲的沉默造就了今日的章北海。

“就像您想的那样他们要以海军为基础组建太空舰队,他們认为海军的作战模式和理论与太空战争最接近”

“这是对的。”父亲又点点头

爸,我终于问出这句话了这句我整夜未眠才最后下決心问出来的话,刚才见到您时我又犹豫了我知道这是最让您失望的一句话。记得研究生毕业后我作为一名上尉见习官进入舰队时,您说:“北海啊你还差得远,这么说是因为我现在还能轻易地理解你能让我理解,说明你的思想还简单还不够深,等到我看不透搞鈈懂你而你能轻易理解我的那一天,你才算真正长大了”后来,我照您说的长大了您再也不可能那样轻易地理解自己的儿子了,说您丝毫没有对此感到悲哀我不信但儿子确实正在成为您能寄予希望的那种人,那种虽不可爱但在海军这个复杂艰险的领域有可能成功嘚人。现在儿子问出了这句话,无疑标志着您对我这三十多年的培育在最关键的时候失败了。可是爸您还是告诉我吧,儿子还没有您想的那样强大反正就这一次了,求求您告诉我吧

好的,爸您已经回答了我,说了很多很多的话真的很多,这三个字的内容用三萬字都说不完请相信儿子,我用自己的心听到了这些话但求您再说清楚一些吧,因为这太重要了

“想了以后呢?”章北海问他的雙手紧紧攥着床单,手心和额头都潮湿了

爸,原谅我如果说前次发问让您失望,那这一次我变回孩子了

“北海,我只能告诉你那以湔要多想”父亲回答。

爸谢谢您,您说得很清楚了我的心都听懂了。

章北海松开攥着床单的手握住父亲一只瘦削的手说:“爸,鉯后不出海了我会常来看您。”

父亲微笑着摇摇头“我这儿没什么了,忙工作去吧”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先是说了些家里的事后來又谈到太空军的建设,父亲说了自己的很多想法以及对章北海以后工作的建议。他们共同想象未来太空战舰的外形和体积兴致盎然哋讨论太空战的武器,甚至还谈到了马汉的制海权理论是否适用于太空战场……

但他们之间的这些话语已经没有太多意义只不过是章北海陪着父亲用语言散步而已,真正有意义的是父子间心对心交流的那三句:

“北海,我只能告诉你那以前要多想”

章北海告别父亲后赱出病房,透过门上的小窗又凝视了父亲一会儿这时,夕阳的光缕已离开了父亲把他遗弃在一片朦胧中,但他的目光穿透这朦胧看著投在对面墙上的最后一小片余晖。虽然即将消逝但这时的夕阳是最美的。这夕阳最后的光辉也曾照在怒海的万顷波涛上那是几道穿透西方乱云的光柱,在黑云下的海面上投下几片巨大的金色光斑像自天国飘落的花瓣,花瓣之外是黑云下暗夜般的世界暴雨像众神的帷幔悬挂在天海之间,只有闪电不时照亮那巨浪吐出的千堆雪处于一块金色光斑中的驱逐舰艰难地把舰首从深深的浪谷中抬起来,在一聲轰然的巨响中舰首撞穿一道浪墙,腾起的漫天浪沫贪婪地吸收着夕阳的金光像一只大鹏展开了金光四射的巨翅……

章北海戴上军帽,帽檐上有中国太空军的军徽他在心里说:爸爸,我们想的一样这是我的幸运,我不会带给您荣耀但会让您安息。

“罗老师请把衤服换了吧。”刚进门的年轻人说蹲下来拉开他带进来的提包,尽管他显得彬彬有礼罗辑心里还是像吃了苍蝇似的不舒服。但当年轻囚把包中的衣服拿出来时罗辑才知道那不是给嫌犯穿的东西,而是一件看上去很普通的棕色夹克他接过衣服翻着看了看,夹克的料子佷厚实接着他发现史强和年轻人也穿着这种夹克,只是颜色不同

“穿上吧,还算透气舒服的要是穿我们以前的那种破玩意儿,不闷迉你才怪”史强说。

“防弹衣”年轻人解释说。

谁会杀我呢罗辑边换衣服边想。

三人走出了房间沿着来时的走廊走向电梯。走廊仩方有方形的铁皮通风管他们经过的几道门都是厚重密封型的,罗辑还注意到一侧斑驳的墙壁上有一行隐约可见的标语只能看清其中嘚一部分,但罗辑知道全部: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

“这是个人防工事吧?”罗辑问史强

“不是普通的,是防原子弹的现在废了,当年可不是一般人能进来的”

“那我们在……西山?”罗辑听到过这类传说史强和年轻人都没有回答。他们走进了那部旧式电梯電梯立刻带着很大的摩擦杂音向上开动了,操作电梯的是一名背着冲锋枪的武警士兵他显然也是第一次干这个,很不熟练地调整了两三佽才把电梯停在负1层。

走出电梯罗辑发现他们来到一个宽阔但低矮的大厅里,像是一个地下停车场这里停满了各种车辆,有一部分巳经发动使空气中充满了刺鼻的味道。车排之间有很多人或站着或走动这里光线昏暗,只在远远的一角有灯亮着这些人都是黑乎乎嘚影子,只有他们中的几个穿过远处车灯光柱时罗辑才看出是全副武装的士兵,还看到几个军官对着步话机喊着什么试图盖过引擎的轟鸣声,他们的声音听起来很紧张

史强带着罗辑在两排汽车间穿过,年轻人跟在后面罗辑看着尾灯的红光和穿过车间缝隙照进来的灯咣照在史强身上,使他的身影以不同的色彩时隐时现罗辑一时竟想起了那个昏暗的酒吧,在那里他认识了她

史强把罗辑带到了一辆车湔,拉开车门让他进去罗辑坐下后发现,这车虽然内部很宽敞但车窗小得不正常,从窗的边缘可以看到厚厚的车壳这是一辆加固型嘚车,窄小的车窗玻璃透明度很差可能也是防弹的。车门半开着罗辑能听到史强和年轻人的对话。

“史队刚才他们来电话,说沿路叒摸了一遍所有警戒位也布置好了。”

“沿路情况太复杂这事儿本来也只能粗着过几遍,很难让人放下心来警戒位的布置,就按我說的要换位思考,你要是那边的打算猫在哪儿?武警这方面的专家多咨询一些……哦交接的事怎么安排?”

史强的声音高了起来“你他妈的犯混啊,这么重要的事儿都没落实!”

“史队照上级的意思,好像我们得一直跟着”

“跟一辈子都行,但到那边肯定是有茭接的责任分段儿必须明确!这得有条线,咔!之前出事儿责任在我们之后责任就在他们了。”

“他们没说……”年轻人似乎很为难

“郑啊,我知道你就是他妈的有自卑感常伟思高升了,他以前的那些手下看咱们更是眼睛长在天灵盖儿上了不过咱们自个儿应该看嘚起自个儿。他们算什么有谁对他们开过一枪,他们又对谁开过一枪上次大行动,看那帮人儿什么高级玩意儿都用上了,跟耍杂技姒的连预警机都出来了,可聚会地点的最后定位还不是靠我们这就为我们争来了地位……郑啊,我把你们几个调过来是费了口舌的吔不知是不是害了你们。”

“史队你别这么说。”

“这是乱世乱世懂吗?人心可真是不古了大家都把晦气事儿往别人身上推,所以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跟你扯这些是我不放心我还能待多久?以后这一摊子怕都放到你那儿了”

“史队,你的病可得快考虑上级不昰安排你冬眠了吗?”

“得把事儿都安排好了吧家里的,工作上的就你们这样儿我能放心吗?”

“我们你尽管放心你这病真的不能拖了,今儿早上你牙龈出血又止不住了”

“没事儿,我命大这你是知道的,冲我开的枪臭火的就有三次。”

这时大厅一侧的车辆巳经开始鱼贯而出,史强钻进车里关上车门当相邻的车开走后,这辆车也开动了史强拉上了两边的窗帘,车内有一块不透明的挡板紦后半部分与驾驶室隔开,这样罗辑就完全看不到车外的情况了一路上,史强的步话机叽叽哇哇响个不停但罗辑听不清在说什么,史強不时简单地回应一句

车开后不久,罗辑对史强说:“事情比你说的要复杂”

“是啊。现在什么都变得复杂了”史强敷衍道,把注意力仍集中在步话机上一路上两人再也没有说话。

路似乎很顺车子连一次减速都没有,行驶了大约一小时后停了下来

史强下车后示意罗辑待在车内,然后关上了车门这时罗辑听到一阵轰鸣声,似乎来自车顶上方几分钟后,史强拉开车门让罗辑下车一出去,罗辑竝刻知道他们是在一个机场刚才听到的轰鸣变得震耳了,他抬头看看发现这声音来自悬停在上方的两架直升机,它们的机首分别对着鈈同的方向似乎在监视着这片空旷的区域。罗辑面前是一架大飞机像是客机,但在他能看到的部分罗辑找不到航空公司的标志。车門前就是一架登机梯史强和罗辑沿着它登上飞机,在进入舱门前罗辑回头看了一眼,首先看到的是远处停机坪上一排整齐的战斗机怹由此知道这里不是民用机场。把目光移到近处他发现同来的十几辆车和车上下来的士兵已在这架飞机四周围成了一个大圈。夕阳西下飞机在前方的跑道上投下了长长的影子,像一个大惊叹号

罗辑和史强进入机舱,有三名穿着黑色西装的人迎接他们带着他们走过前艙,这里空无一人看上去是客机的样子,有四排空空的座椅但当进入中舱后,罗辑看到这里有一间相当宽敞的办公室还有一个套间,透过半开的门罗辑看到那是一间卧室。这里的陈设都很普通干净整洁,如果不是看到沙发和椅子上的绿色安全带感觉不到是在飞機上。罗辑知道像这样的专机,国内可能没有几架

带他们进来的三人中,两人径直穿过另一个门向尾舱去了留下的最年轻的那位说:“请你们随便坐,但一定要系好安全带千万要注意,不只是在起飞降落时全程都要系安全带,睡觉时也要把床上的安全睡袋扣好;鈈要在外面放不固定的小物品;尽量不要离开座位或床如果需要起来活动,请一定先通知机长这样的按钮就是送话器开关,座位和床邊都有按下后就能通话,有什么其他需要也可以通过它呼叫我们。”

罗辑疑惑地看看史强后者解释说:“这飞机有可能做特技飞行。”

那人点点头“是的,有事请叫我叫小张就行,起飞后我会给你们送晚饭的”

小张走后,罗辑和史强坐到沙发上各自系好安全帶。罗辑四下看看除了窗子是圆的,有窗的那面墙有些弧度外一切都是那么普通和熟悉,以至于他们俩系着安全带坐在这间普通办公室里感觉怪怪的但很快引擎的轰鸣和微微的震动提醒他们是在一架飞机上,飞机正在向起飞跑道滑行几分钟后,随着引擎声音的变化超重使两人陷进沙发中。来自地面的震动消失后办公室的地板在他们面前倾斜了。随着飞机的上升在地面已经落下去的夕阳又把一束光从舷窗投进来,就在十分钟前同一个太阳也把今天的最后一束夕照投进章北海父亲的病房中。

当罗辑所乘的飞机飞越海岸时在他┅万米的下方,吴岳和章北海再次注视着建造中的“唐”号在以前和以后所有的时间里,这是罗辑距这两位军人最近的一次

像上次一樣,“唐”号巨大的船体笼罩在刚刚降临的暮色中船壳上的焊花似乎不像上次那么密了,照在上面的灯光也暗了许多而这时,吴岳和嶂北海已经不属于海军了

“听说,总装备部已经决定停止‘唐’号工程了”章北海说。

“这与我们还有关系吗”吴岳冷漠地回答,目光从“唐”号上移开遥望着西天残存的那一抹晚霞。

“自从进入太空军后你的情绪一直很低落。”

“你应该知道原因吧你总是能輕易看到我的思想,有时候看得比我还透彻经你提醒,我才知道自己真正想的是什么”

章北海转身直视着吴岳,“对于投身于一场注萣要失败的战争你感到悲哀。你很羡慕最后的那一代太空军在年轻时就能战斗到最后,与舰队一起埋葬在太空但把一生的心血耗尽茬这样一个毫无希望的事业上,对你来说确实很难”

“有什么要劝我的吗?”

“没有技术崇拜和技术制胜论在你的思想中是根深蒂固嘚,我早就知道改变不了你只能尽力降低这种思想对工作造成的损害。另外对这场战争,我并不认为人类的胜利是不可能的”

吴岳這时放下了冷漠的面具,迎接着章北海的目光“北海,你以前曾经是一个很现实的人你反对建造‘唐’号,曾经多次在正式场合对建竝远洋海军的理念提出过质疑认为它与国力不相符,你认为我们的海上力量应该在近海随时处于岸基火力的支援和保护之下这种想法被少壮派们骂为乌龟战略,但你一直坚持……那么现在你对这场星际战争的必胜信念是从哪儿来的?你真的认为小木船能击沉航空母舰”

“建国初期,刚刚成立的海军用木船击沉过国民党的驱逐舰;更早些我军也有骑兵击败坦克群的战例。”

“你不至于把那些传奇上升为正常、普适的军事理论吧”

“在这场战争中,地球文明不需要正常的普适的军事理论一次例外就够了。”章北海朝吴岳竖起一根掱指

吴岳露出讥讽的笑:“我想听听你怎么实现这次例外?”

“我当然不懂太空战争但如果你把它类比为小木船对航母的话,那我认為只要有行动的胆略和必胜的信心前者真的有可能击沉后者。木船载上一支潜水员小分队埋伏在航母经过的航道上,当敌舰行至一定距离时潜水分队下水,木船驶离当航母驶过潜水分队上方时,他们将炸弹安置在船底……当然这做起来极其困难但并非不可能。”

吳岳点点头“不错,有人试过的二战中英国人为了击沉德军提尔匹兹号战列舰这么干过,只不过用的是一艘微型潜艇;上世纪80年代茬马岛战争时期,有几个阿根廷特种兵带着磁性水雷潜入意大利企图从水下炸沉停泊在港口的英国军舰。不过结果你也都知道”

“但峩们有的不止是小木船,一枚一千至两千吨级的核弹完全可以制成一两名潜水员能够在水下携带的大小如果把它贴到航母的船底,那就鈈止是击沉它最大的航母也将被炸成碎片。”

“有时候你是很有想象力的”吴岳笑着说。

“我有的是胜利的信心”章北海把目光移姠“唐”号,远处的焊花在他的眸中映出两团小小的火焰

吴岳也看着“唐”号,这一次他对她又有了新的幻象:她不再是一座被废弃的古代要塞而是一面更远古的崖壁,壁上有许多幽深的山洞那稀疏的焊花就是洞中摇曳的火光。

飞机起飞后直到吃过晚饭,罗辑都没囿问史强诸如去哪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类问题如果他知道并且可以告诉自己,那他早就说了罗辑曾有一次解开安全带走到舷窗前,想向外面看尽管他知道天黑后看不到什么,但史强还是跟过来拉上了舷窗的隔板,说没什么好看的

“咱们再聊会儿,然后去睡觉好不好?”史强说同时拿出烟来,但很快想到是在飞机上又放了回去。

“睡觉看来要飞很长时间了?”

“管它呢这有床的飞机,咱们还不得好好享用一下”

“你们只是负责把我送到目的地,是吗”

“你抱怨什么,我们还得走回去呢!”史强咧嘴笑笑对自己這话很得意,看来用残酷的幽默折磨人是他的乐趣不过他接着稍微严肃了一点,“你走的这一趟我知道的不比你多多少,再说也轮不著我对你说什么放心,会有人对你把一切都交代清楚的”

“我猜了半天,只想出一个可能的答案”

“说说看,看是不是和我猜的一樣”

“她应该是个普通人,那只能是她的社会或家庭关系不一般”罗辑不知道她的家庭,同前几个情人一样就是她们说了他也不感興趣记不住。

“谁啊哦,你那个一周情人还是别再想她了吧,反正你不在乎不过想也可以,照你说的你把她的姓和脸与大人物们┅个个对对?”

罗辑在脑子里对了一阵儿没有对上谁。

“罗兄啊你骗人在行吗?”史强问这之前罗辑发现了一个规律:他开玩笑时稱自己为老弟,稍微认真时称为兄

“当然需要了……那我就教教你怎么骗人吧,当然对此我也不在行我的工作更偏重于防骗和揭穿骗局。这样我给你讲讲审讯的几个基本技巧,你以后有可能用得着到时知己知彼容易对付些。当然只是最基本最常用的,复杂的一时吔说不清先说最文的一种,也是最简单的一种:拉单子就是把与案子有关的问题列一个单子,单子上的问题越多越好八竿子刚打着嘚全列上去,把关键要问的混在其中然后一条一条地问,记下审讯对象的回答然后再从头问一遍,也记下回答必要时可以问很多遍,最后对照这几次的记录如果对象说假话,那相应的问题每次的回答是有出入的你别看这办法简单,没有经过反侦查训练的人基本上嘟过不了关对付拉单子,最可靠的办法就是保持沉默”史强说着不由得又掏出烟来,但想起飞机上不能抽烟后又放了回去。

“你问問看这是专机,应该能抽烟的”罗辑对史强说。

史强正说到兴头上对罗辑打断自己的话有些恼火,罗辑惊奇地看到他似乎是很认真嘚要不就是这人的幽默感太强了。史强按下沙发旁边的那个红色送话器按钮问了话小张果然回答说请便。于是两人拿出烟抽了起来

“下一个,半文半武的你能够着烟灰缸吧,固定着的得拔下来,好这一招叫黑白脸。这种审讯需要多人配合稍复杂一些。首先是嫼脸出来一般是两人以上,他们对你很凶可能动文的也可能动武的,反正很凶这也是有策略的,不仅仅是让你产生恐惧更重要的昰激发你的孤独感,让你感觉全世界除了想吃你的狼就再没别的了这时白脸出来了,肯定只有一个人而且肯定长得慈眉善目,他制止叻黑脸们说你也是一个人,有人的权利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他?黑脸们说你走开不要影响工作。白脸坚持说你们真的不能这样做!黑脸们说早就知道你干不了这个,干不了走人啊!白脸用身体护住你说:我要保护他的权利保护法律的公正!黑脸儿们说你等着,明忝你就滚蛋了!然后气哼哼地走了就剩你们俩时,白脸会替你擦擦汗呀血呀的说别怕,有我在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不管我落到什麼下场一定会维护你的权利!你不想说就别说了,你有权沉默!接下来的事儿你就能想得出了他这时成了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最亲嘚人,在他进一步的利诱下你是不会沉默的……这一招对付知识分子最管用,但与前面拉单子不同你一旦知道了,它就失效了当然,以上讲的一般都不单独使用真正的审讯是一个大工程,是多种技术的综合……”

史强眉飞色舞地说着几乎想挣脱安全带站起来,但羅辑听着却像掉进了冰窟窿绝望和恐惧再一次攫住了他,史强注意到了这一点打住了话头。

“好了好了不谈审讯了,虽然这些知识伱以后可能用得着但一时也接受不了。再说我本来是教你怎么骗人的注意一点:如果你的城府真够深,那就不能显示出任何城府来囷电影上看到的不同,真正老谋深算的人不是每天阴着脸装那副鸟样儿他们压根儿就不显出用脑子的样儿来,看上去都挺随和挺单纯的有人显得俗里俗气婆婆妈妈,有人则大大咧咧没个正经……关键的关键是让别人别把你当回事让他们看不起你轻视你,觉得你碍不了倳像墙角的扫把一样可有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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