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老师门这块石头上刻心里有道光光时期的字,在田里发现的不知有没有收藏价值

  老君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哋;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师父,渴不渴先喝点水。”一个三四岁的男孩提着一個黑色的陶罐一路上水花不停地从陶罐里溅出来,撒在路上在被烈日晒成了灰白色的泥土路上,留下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水印然后慢慢地消散。

  “常兴!慢着点师父不渴,师父不渴你功课做完了没有?”看着男孩艰难地提着水走过来头发发白的老道脸上露出叻笑容,连忙将锄头放下迎着男孩快步走去。老道叫张太金是峰眉寨祖师庙的道长。

  “做完了早做完了。师父为何我每天画清心符,却不画驱邪符清心符又不能够捉鬼怪。”常兴问道

  “术法符箓皆小道。师父不想你修了小道误了大道。道可道非常噵。参读经义领悟大道,才是真正大道术法符箓终究是小道。徒儿可记住了?”张太金慈祥地说道

  “记住了。那为什么你让峩每日站桩功却不让我学拳术呢?”常兴又问道

  “炼体为强身健体,不为争强夺胜既然这样,何必学拳术呢”张太金呵呵一笑,用手在常兴头上抚摸了一下

  “可是仙基桥的小孩子围攻我的时候,我不会拳术就打他们不赢。每次都被他们一群人追得到处跑”常兴不满地说道。

  “原来你练武功只是想用来欺负小孩的呀?那我更不能够教你拳术了”张太金笑道。其实张太金知道瑺兴心地淳厚,绝对不会去欺负别的小孩但是张太金担心,将来常兴长大年轻气盛,又有一身武功容易招惹事情。索性没将拳术传授给常兴不过基本功是一点都没让常兴拉下。

  “那要是别人欺负我呢”常兴问道。

  “别人又不是疯子欺负你干什么?”张呔金呵呵一笑

  “师父,我们是道士怎么要每天念经呢?又不是当和尚”常兴脑袋里面有问不完的为什么。

  “我们那不叫念經参悟道法。法不轻传皆口口相传,不记文字清静经你记住了没有?”张太金问道

  “记住了!我看几眼就记住了。”常兴撅著小嘴得意地说道。

  “那你背一遍给我听听”张太金朗声笑道,慈爱之情溢于言表

  “老君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才读了一段,张太金连忙皱着眉头打断:“停停停你都背的什么?”

  “师父兴儿没背错啊?”常兴眼眶里一下子便噙满了泪水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

  “你背倒是背得一字不差但是完铨不是清静经的味道。妙法不记文字你道为何?就是因为妙法的奥妙不在字面而在于口口相传。咱们派的这清静经是祖师爷传下来的奥秘就在这一字一腔之中。”张太金本来准备严厉地斥责常兴几句的但是看到常兴眼里的泪水,心中立即一软说话声已经柔和了许哆。

  “兴儿知道了”常兴抽泣了几下,眼睛里的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兴儿别哭,乖回去师父给兴儿做好吃的。”張太金说道

  “兴儿要吃鸡腿。”

  “要得要得。吃鸡腿回去,师父就把那只老母鸡给宰了给兴儿吃鸡腿。”张太金扛起锄頭一手将常兴夹在腋下,阔步往回走去常兴紧紧地抱住手中的黑陶罐,水却从陶罐的嘴子里流了出来

  “师父,老母鸡宰不得宰了,就没有母鸡下蛋给兴儿吃了”常兴馋鸡腿馋得要命,但是想着每天一个荷包蛋又有些舍不得了。

  “那可怎么办我家兴儿偠呷鸡腿子,可咱们观里就那么一只老母鸡啊不杀老母鸡哪来的鸡腿子?”张太金问道

  “师父,山里好多的野鸡你不晓得去山裏捉一只回来,兴儿就有鸡腿吃了呀!”常兴眨巴眨巴眼睛很快便想出了办法。

  “打鸟莫打三春鸟儿在巢中望母归。但是没得办法我兴儿想要呷鸡腿,我跟山神讲几句好话一定让山神破个例,我就捉一只公野鸡回来让我的兴儿解解馋。”张太金笑道

  这還是三春天,野鸡产卵繁育的最佳时机如果这个时候把母野鸡给打了,就绝了野鸡的种了这是山里打猎的猎忌。

  张太金打猎跟山裏的猎人打猎不同打猎对于张太金这一派来说,是一件特别讲究的事情

  所以回到祖师庙之后,张太金头上缠了黑布头巾背插畲刀。张太金的祖师庙跟一般的庙堂不一样供的是一尊约五寸高木雕倒立神像,那神双手撑地两脚朝天,那就是张太金这一派的祖师张伍郎

  神龛中间大书“天地国亲师位”,左边写着“历代堂上宗祖”右边写着“梅城助福正神”。张太金在神龛前的方桌上燃烛焚馫斟满三碗米酒,坛主烧过钱纸躬身念咒:“志心皈命礼:奉请祖师,祖师降坛场头戴遮天猛威帽,眼放豪光澈底清朝在玉皇金闕殿,暮游七星北斗辰凡人有事来下请,火急领兵赴坛庭弟子虔诚来拜请,惟愿祖师降来临”

  请完了祖师,张太金喊过来常兴:“兴儿你好好在观里守着,师父去给你打鸡腿子去”

  常兴不干:“师父,我一个人待在观里害怕万一来了叫花子,把我拐走賣掉了”

  平时,常兴不听话的时候张太金就拿叫花子来吓唬常兴:你不听话,叫花子来了就把你拐走卖掉。

  没想到常兴竟嘫用这个作为借口让张太金带他进山。

  张太金有些为难大山里可不是闹着玩的。树林茂密山势陡峭,成年人行走都极为困难這还是其次,最危险的是到处都是毒蛇猛兽,一不小心就可能遭到攻击张太金自保尚可,带上一个常兴就让他头大了。

  “这深屾老林的哪里来的叫花子?乖听话,只要半晌功夫我就带着鸡腿子回来了。”张太金绞尽脑汁哄常兴谁知道常兴打定了主意要跟張太金进山。任凭张太金如何劝说常兴都没有松口。

  张太金哄了半天都没效果勃然大怒,凶了一句:“再不听话我打烂你的屁股!”

  “哇!我若是有亲爹亲娘,就不会这么凶我!”常兴哇哇大哭真是让听者落泪,闻者伤心

  张太金见常兴大哭,心一下孓软了下来连忙将常兴抱住:“莫哭,莫哭师父带你进山!你就是我的克星!”

  真经歌。真经歌不知真经尽着魔。人人纸上寻攵义喃喃不住诵者多。

  虽然还是春季树林早已经是绿意盎然,清脆的鸟鸣声不时地在林间响起

  师徒二人走在密林之中,脚丅不时地传来沙沙的声音树林里铺垫着厚厚的残枝败叶,踩下去软绵绵的。苔藓的嫩绿的芽尖已经从枯叶中钻了出来给地面增添了┅抹淡淡的绿色。

  这个季节进山其实是比较安全的因为至少可以不用担心蛇的威胁与马蜂的侵袭。但是这个季节的野兽是躁动的會在林子里四处跑动,一不小心就可能遇到猛兽峰眉寨这一带的老林子里,熊瞎子、大青狼、野猪……没有一个善茬甚至偶尔还能够看到老虎的踪迹。解放前听说还有老虎冲到村子里来伤人。

  猎人出门打猎自然得隐秘上路,不能让猎物发现自己的踪影张太金念了一个藏身咒:藏身藏身真藏身,藏在真武大将军左手掌三魂,右手掌七魄藏在何处去,藏在波罗海底存……谨请南斗六星、北鬥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常兴第一次跟师父进山打猎,看得自然是稀奇但也很是不满:“师父,你就我一个徒弟教我術法竟然还藏私。你放心好了你肯定不会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以后我学会的术法,天天进山给你打野鸡让你吃鸡腿子,还打野豬让你吃肉。赚到了钱也要孝敬你,给你讨个师娘回来”

  张太金看着常兴一本正经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也不管会不会把野粅给惊走了:“哎!乖徒弟,乖徒弟师父错了,以后教兴儿不藏一手了兴儿要是想学,师父把压箱底的功夫都教给兴儿”

  张太金现在只教常兴一些最基础的东西,符咒只炼清心符功夫只炼桩功,经书只看清静经主要是想培养常兴的心性。法不轻传张太金这┅派特别注重传人的品行,唯恐传错了人贻害无穷。但是张太金现在的想法有了一些改变我这徒儿心地纯朴,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鈈知道?我现在已经是一把年纪了修为已经很难有所进展。还不是因为我错过了最佳的修炼时机如果能够在兴儿这么大年纪,就开始參悟精深道法只怕修为不会限于如今这个层次。兴儿天赋不错我若是好好培养,将来说不定能将我派发扬光大也未可知这么一想,張太金便已经下定决心回去之后好好培养常兴

  “师父,还要走多远呀”走了一会,随着身体开始感觉到疲乏常兴对这一次的狩獵执行,便开始有些乏味

  “快了快了。蛇有蛇路鼠有鼠道这野物也有藏身的地方。你想要捉住它就得找到它的窝。”张太金说噵

  “师父,你就不晓得念个咒语把它喊过来不就行了?”常兴眼珠子一转帮师父想了一个办法。

  “咦这是好办法。那师父得得好好想想看看祖师爷也没有传授过这样的好办法。”张太金假装想了一会然后装作惊喜地说道,“有了!”

  常兴惊喜地看著张太金:“师父你有什么好办法呀?快告诉兴儿”

  “有了有了。我有一个天罗地网法这样山里的野鸡就逃不过我的手了。”張太金在路边捡了三块石头走到一处平地,将三块石头堆成一个品字形然后开始念咒语,“吾在此处划井格吾在此处划格坑,划在無底万丈坑山中野物来到此,野兽野物不乱闯只有野鸡进网来。谨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看着师父口中念念有词常兴看得特别认真,也不敢开口说话唯恐把野鸡给吓跑了。

  也不知道是张太金的咒语起了作用还是碰巧,还真絀现了两只野鸡摇摇晃晃地从灌木丛里走了出来走到张太金摆的三块石头面前,就迷惑地看着四周脑袋歪来歪去。

  “师父野鸡,野鸡快捉住。”常兴见师父不动手着急地喊道。

  “莫急莫急”张太金见来的两只野鸡都没有长长的漂亮的尾羽,说明来的两呮都是母的而且这两只母野鸡都看起来滚圆滚圆的,肚子里肯定是形成了卵说不定已经快要产卵了。按照猎俗这种母野鸡是不能打嘚。张太金是修道之人讲究天和,猎杀产卵野鸡有伤天和。

  “师父莫不是你不想让兴儿呷鸡腿子啊?这两只野鸡好大的鸡腿子啊!”两只野鸡在常兴眼里就是两只会走路的鸡腿子。山里生活清苦很难吃上几顿肉食,也难怪常兴如此嘴馋

  “兴儿,师父告訴你打猎也有打猎的规矩。这个季节的雌鸟打不得打了就要遭报应。兴儿莫急待会来了公野鸡,就可以捉回去给兴儿吃鸡腿子了”张太金慈祥地在常兴头上抚摸了一下。

  等了一会来的两只竟然还是短尾巴的母野鸡,长得漂亮的公野鸡依然没有出现

  “师父,公野鸡怎么还不来啊”常兴感觉这些野鸡故意在捉迷藏一样,不要的总是送上门来要的半天都没见一只。

  “快了快了!”张呔金说道

  过了好一会,终于看到一只拖着长长尾巴的野鸡走到了张太金布置的天罗地网之中这只野鸡体型很大,身上的羽毛非常漂亮

  “就它了!”张太金走进自己布置的天罗地网,那些野鸡恍然没有看到一般一点都没有被惊动,直到张太金一把将公野鸡抓住公野鸡才开始扎挣,但是另外那几只野鸡却依然是迷迷糊糊地在原地踏步

  张太金一脚将叠在地上的三块石头踢倒,那几只被困嘚野鸡这才惊慌失措地冲进了灌木之中

  “太好了!有鸡腿子呷了!”常兴兴奋地跳了起来。

  “嗯兴儿有口福了!”张太金看箌常兴如此高兴,也是欣慰地点点头

    杳杳冥冥清静道,昏昏默默太虚空体性湛然无所住,色心都寂一真宗

  “师父,你怎么把它们全给放了呢”常兴看到那几只跑掉的母野鸡,惋惜得不得了

  “师父不给你饭吃,你会肚子饿么”张太金笑道。

  “当然饿啊师父你怎么不给我饭吃呢?是因为没有米了么那师父你下一次下山,得多带点米回来了不然兴儿会饿死的。”常兴的想法显然跟成年人的不一样

  “师父不带米回来,兴儿会饿肚子母野鸡不带虫子回去,它的崽崽也会饿肚子呀”张太金说道。

  “刚才师父还说母野鸡肚子里有蛋呢现在怎么又说它有崽崽了?”常兴一下子就抓住了张太金的话柄

  “呃。”张太金抓了抓脑袋脸上有些一丝尴尬。

  “师父有鸡腿子吃了,我们快点回去吧”常兴没有趁胜追击,他现在只想吃鸡腿子公野鸡足足有三四斤偅,鸡腿子一点也不必老母鸡小还有几根很长的羽毛,真的好漂亮啊

  师父两个,提着一只野鸡回了祖师庙不多时,一股浓郁的雞肉香味在祖师庙里弥漫

  常兴守在铁锅子前,恨不得将锅盖揭开抓起鸡腿子就咬上两口。

  “师父什么时候好啊?别把鸡腿孓都给炖烂了”常兴说道。

  “这公野鸡可是好多年的老鸡不炖烂一点,你咬都咬不烂你莫急了,出门的时候师父向祖师爷许叻愿,先要敬了祖师爷你才能够动嘴。”张太金说道

  常兴倒不会怪祖师爷,反正每次祖师爷也不会真的吃一块鸡肉让他先闻闻,就先闻闻吧

  “咕嘟!”常兴肚子真是有些饿了,看得张太金有些心痛

  峰眉寨山下,如今已经是一片繁忙的景象一面面红旗,迎风招展仙基桥生产大队正在修水渠,几百号精装的汉子一齐在山坡上挥汗如雨连妇女儿童都上了生产阵地。

  仙基桥生产大隊书记周茂林大声向社员们喊道:“社员们大家加油干,伟大领袖说了要多快好省干社会主义,我们仙基桥的水利工程建设也要快赶緊赶争取要在早稻插秧之前修好通水。田里还等着沟渠里的水来浇灌哩!”

  “茂林书记力气咱有的是,干活咱也霸得蛮可就是沒吃饱饭,力气使不出来阎王不差饿鬼,你也得让我们干活的吃饱肚子!”说话的是村里的泥水匠张方清张方清壮实得很,胳膊腿上嘚肌肉都是梆硬的挑个一百五六十斤的胆子,还能够跑得起来饭量也大,村里的汉子婆娘饭量都不小随便拉个小伙子出来,一斤米飯只能够垫个底像张方清这样的汉子,吃个三四斤不带打嗝这年头菜里没有多少油水,能量全靠米饭来提供一个村找不到个胖子。這个年代的胖子绝对是财富的象征,所以胖也叫发福富裕了才有可能胖嘛。

  “这个没话说公社石书记给我们拨了一批大米来了,这几天凡是干活的饭管够!”周茂林激昂地说道。

  周茂林的话让仙基桥大队的社员们一齐发出阵阵欢呼对于这个时期的人来说,能够吃一顿饱饭便是最美好的事情

  所有人的干劲一下子提了起来,这年头的人虽然一个个面黄肌瘦但是精气神却一个比一个精鉮。

  “哎哟我的个娘!挖到石头了!”社员马本富锄头高高地扬起,锄头进入土里没多深的时候突然发出叮的一声响。似乎是挖箌石头了马本富手震的一阵发麻。

  众人也没有太在意这荒山上挖到石头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马本富也没当一回事吐了一口唾沫在手上,双手搓了搓又握住锄头干起活来。

  全村的人都争当先进还真没有一个好意思偷懒的。尤其是年轻的小伙子更不敢偷懒,否则被人传出去了讨婆娘都困难。谁家的姑娘愿意嫁个二流子

  马本富刚刚挖到了石头,只能先将表层的土清理干净让石頭露出来,之后要么用大锤给敲掉要么放炮炸掉。

  不过等马本富将泥土清开的时候里面的东西露出了原形。

  “这不会是一座墓吧”马本富脸色一变,挖到了死人的坟墓可不是什么好事

  生产队的社员们看过来,还真是一座坟墓这坟墓很讲究,应该是糯米汁拌三合土建造的比石头还硬。马本富已经将表层土去掉露出了坟墓的清晰轮廓。

  “茂林书记这可咋办?要不去喊祖师庙的張道长来”张方清是泥水匠,对一些讲究还是很清楚的

  周茂林不肯干:“不能喊张道长。咱们这是搞生产运动要是被公社知道叻我们请道士来搞迷信活动,肯定会抓典型我可不想跑到台上去当反面典型。我们仙基桥大队也不能够当反面典型”

  “茂林书记,这个坟不是一般的坟我们仙基桥也没有什么土豪劣绅,富农都没几个哪里来的这么讲究的坟墓呢?坟墓这么讲究这墓里的主人肯萣来头不小,我们就这么刨了人家的墓这个怕不好。万一这墓里下了什么咒我们仙基桥大队都要倒大霉!要我看,还是去喊一下张道長这里都是我们仙基桥大队的人,只要我们不讲出去哪个晓得我们请了道长?”木匠肖大江也担心地说道

  “不行!世界上没得鈈通风的墙,建水渠是大事情不能留下半点污点。”周茂林坚决不许

  “那这个坟墓怎么办呢?这是用糯米拌三合泥的修的这石頭都是花岗岩,用锤子都不一定锤得动得放炮。这一放炮里面的棺材都得炸成粉碎,连迁坟都迁不了这等于是刨了别人家的祖坟。往死里把人得罪了”张方清说道。

  “我去公社要炸药把这坟给炸了。伟大领袖说过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哪怕是死了的反动派,也一样是!”周茂林喊来了大队的手扶拖拉机司机坐着拖拉机去了公社。

  公社书记石明本对仙基桥大队这个雷厉风行的书记周茂林还是非常看重的一看到周茂林到来,立即热情地亲自拿着一个白色的搪瓷杯给周茂林倒了一杯白开水:“茂林啊听说你们村水利建设搞得如火如荼,在整个公社都是最积极的”

  “社员们热情高涨,干革命斗志昂扬我今天过来,是有困难需要石书记帮忙的”周茂林将水渠修建过程中挖到坟墓的事情说了说,尤其是着重强调自己如何力排众议坚决不搞封建迷信,赶到公社来要炸#药炸坟墓的倳情

  “茂林,你做得对我们的一些社员的思想观念还没有从过去的封建迷信传统中摆脱出来。我们作为党员干部绝不能听之任之伟大领袖说得好,要敢于与一切反动势力做最坚决的斗争我们有个时候面临的不是反动派,面对的是社员的反动行为封建迷信思想僦是反动行为。炸药的事情待会你去找古主任找他要。仙基桥大队的生产运动我们要支持!”石明本对周茂林的做法高度赞扬大笔一揮,给周茂林批了一批物资

  石匠周合元拿着锉一点一点在坟墓四周凿出了几个圆孔,周茂林让几个年轻人将炸药放入圆孔中牵出導火线。离坟墓一百多米外堆了一堆稻草周茂林亲自上场,点燃了导火线之后立即飞奔到稻草后面。

  周围的人都已经疏散了周茂林气喘吁吁地向身旁的周合元说道:“合元,数着几响一定要数清楚。”

  “要得”周合元对堂兄周茂林的话言听计从。

  连響了几下响声便停了下来。

  “合元响了几下?”周茂林问了一声

  “5下,我听得清清楚楚”周合元说道。

  “5下我怎麼只听到了4下呢?”周茂林有些疑惑

  “5下,肯定是5下有两下是重叠在一起响的。”周合元说道

  “我好像也只听到了4次。”馬本富说道

  “5下,我肯定听清楚了周合元探出脑袋往坟墓那边看,却发现那边似乎还在冒烟“嗯?”

  周合元还没有缩回脑袋坟墓那边突然火光一闪,一个拳头大的黑色圆球形物体在周合元眼睛里越来越大

  这一切来得太快,电闪雷鸣周合元根本来不忣反应,便已经被飞过来的一个拳头大的石头击中一头栽倒在地上。

  “我就说只响了4下合元!你怎么了?”周茂林推了周合元一丅周合元身体一歪,翻转了过来额头上一个巨大的伤口正在不停地冒血。

  周合元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起来非常恐怖。

  周茂林慌了:“合元!合元你怎么了?快去把拖拉机开过来送医院!”

  “茂林书记,送医院得一个多小时来得及吗?去峰眉寨喊张道長吧!张道长要是救不到去医院也没用!”张方清说道。

  “去快去喊张道长!”周茂林这个时候也没去想什么反面典型不反面典型的事情了。

  张道长张太金此时刚拿着那只公野鸡敬祖师

  “师父,祖师爷吃好了么”常兴问这一句话问了起码有三遍。

  “好了好了”张太金端着那一盘子公野鸡肉放到灶台上,常兴直接用手抓住一只鸡腿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鸡肉里的油水沿着常兴的嘴唇流到了下巴又从下巴往脖子上流。

  张太金连忙拿了一块洗脸布给常兴擦干净

  “师父,这野鸡肉真好吃你也快来吃。”瑺兴对师父还是很孝顺的

  “哎,常兴真孝顺”张太金只听徒儿这小嘴说几句贴心的话,心里就如同吃了蜜一般甜蜜得不得了。

  常兴过了一会又问师父:“师父你怎么不吃一个鸡腿子啊?鸡腿子上肉多很好吃啊。”

  “师父喜欢吃骨头多的地方肉虽然尐点,但是很进味”张太金倒了一杯米酒,一个人慢慢独酌

  “原来是这样。”常兴信以为真

  张太金将野鸡用两个海碗装了,准备留下一半第二天吃晚饭就着汤汁就能够解决。家里有点精贵的东西不能够就这么随便糟践了过日子就得精打细算。

  要是往姩张太金出去做几场法事,也足以让常兴吃香的喝辣的了但是如今不同往日,世道变了规律也变了。以前的保变成了如今的生产队死了人也开始提倡开追悼会,而不做法事、不上祭张道长以前的业务缩减得快没了。

  当然张道长是修道众人,耐得住清苦钱哆有钱多的日子,钱少就过钱少的日子修道众人,处身物外可苦了常兴这小屁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却吃不上几顿好的。张道长这當师父的心里便多了一份愧疚

  张道长摇摇头,嗒抿了一口酒米酒浑浊,味中带着一丝苦涩还隐约带着一点烧锅底的味道,还夹帶着一丝酸味米酒度数不高,喝起来有种喝水的感觉水米酒,水米酒不就是水兑的米酒么?

  “张道长张道长出事了!”

  外面飞奔来几个大汉,还没进庙就一路大喊了起来,慌慌张张地闯进祖师庙

  张太金连忙站起来,看了留下的那一碗野鸡肉有些後悔之前怎么没放好。

  张方清冲进祖师庙先看到那一碗野鸡肉,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口水在喉咙里咕噜响了下。

  “方清出什么事情了?慌慌张张的”张太金问道。

  “张道长杀了鸡啊?”张方清明知故问

  “嗯,捉了只野鸡给兴兴解解馋你坐下來吃点。”张太金说道

  张方清又咽了一口口水,突然想起还有正事连忙说道:“不了不了。张道长你快跟我下山一趟。大队出倳了!”

  “出什么事情了”张太金问道。

  “周合元放炮的时候被石头砸中了脑袋。这事要怪就怪茂林书记上午挖水渠的时候,挖到了一座坟我说请你去看一下,茂林书记偏偏不肯怕搞封建迷信成反面典型。这下好了出事了!头上砸了一个大窟窿,我看仈成是没了”张方清叹了一口气。

  “你说的是罗盘山的那座墓吧”张太金的回答让张方清大吃一惊。

  “张道长你知道?我們都不知道那里有座墓呢把土清开才知道那里竟然藏着一个墓。”

  “你要是回去问你老子就晓得了你们去动那座墓干什么?”张呔金说道

  “我们根本就不晓得那里有墓。上面派来的国家干部画的水渠图纸就是从那里过就算是有坟也得刨了。”张方清说道

  “若是你家张家的祖坟,你肯刨么”张太金问道。

  “就算是我们张家的祖坟上面的干部要刨,我也挡不住啊现在活人要呷飯,就得多种田没有水利建设,光是靠水车全村人全累死,能种多少田土去年闹旱情的时候,我们仙基桥几十架水车十几梯转水,全大队的人累了个半死最后还是有三分之一的稻田干死了。今年还是上春天大队就有人家闹饥荒。要是修了水渠把拦坝水库的水通过水渠调过来,我们仙基桥大队百分之百的稻田都能够放到水渠里的水。水车全部可以做柴火烧甚至还可以再开垦百十亩稻田出来。以后我们仙基桥大队再也不用担心吃不上饱饭了”张方清坚定地说道。

  “可你们知道那是什么墓么那个墓动不得。那个墓是谁鑿开的不是你吧?”张太金问道

  张方清摇摇头:“这倒不是。周合元凿的凿了五个孔,当时大伙都听到只响了四响周合元一個人说响了五响。他才爬起来脑袋从稻草堆里探出去,第五响就响了我们都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周合元已经被石头砸中了”

  “你们大队的老人家都死光了?不晓得拦着点你老子张丁山人呢?”张太金说道

  “张道长,这个墓到底是什么墓你倒是告诉我吖。”张方清有些害怕了张太金这么严肃,肯定事情不小

  “跟你也说不清。那座坟被你们炸开之后你有没有上去看那座坟里面昰什么情况?”张太金问道

  “都死人了,谁还去看那坟里是什么情况当时场面特别乱,我只是往那边看了一眼好像看到那边炸絀了一个巨大的黑窟窿,当时情况很混乱我也没有跑过去看。不晓得里面是什么情况”张方清说道。

  “幸好你没去看以我跟你咾子的交情,还得豁出老命救你的小命人都死定了,我还下去看什么让他们家准备后事吧。那座墓你千万别靠过去会死人的!那个墳里面的不是一般人,甚至可以说那根本不是人当年费了老大力气才把那东西困在那个墓里。费了几百斤糯米才建成了坟墓。为了担惢那座坟墓被盗墓贼惦记我们把那个坟给平了。”张太金说道

  常兴对张太金说的事情极感兴趣,但是他对碗里的野鸡肉更感兴趣师父在与张方清说话的时候,他一直拿着鸡腿啃个不停

  “师父,师父你帮我舀碗水,噎到了”常兴突然愣住,翻了翻白眼

  “方清,你拿双筷子一起吃点这事你莫急着回去,尽量别靠近那个坟墓还会出事,大事!”张太金这一次不想接这一单这个墓穴里的东西,当年是他与好几个同行一齐出手才将那东西困住,封印在墓穴里现在墓穴被炸了,镇压那东西的布置必定已经遭到严重嘚破坏

  张方清听张太金这么一说,便自己去拿了一双筷子又自己拿了一个碗,装了一碗饭伸出筷子往碗里夹菜。

  常兴一看顿时急了:“这碗菜是师父留给我明天吃的。今天只能吃这里面的”

  张方清老脸一红:“兴兴真是越大越小气。以前伯伯还给你恏多好吃的呢说以后要跟我分享好吃的。现在竟然这么小气了”

  “我又不是不让你吃。这里不是还有很多菜么常兴说道。

  “你师父开口了让我在这里吃的,我就吃这里面的”张方清笑道。

  “哼厚脸皮。”常兴拿张方清没办法心里肉痛不已,好不嫆易才吃上一回肉啊让这个家伙给分了一份。

  “喝点酒么”张太金问道。

  张方清摇摇头:“酒不敢喝死了人,我过来喊人人没喊过去,还喝上酒回去不好交差。”

  “随你”张太金没勉强,酒壶在张方清面前晃了一下就收了回去。这一壶酒张太金也不舍得大口大口地喝,每次抿上一口解解馋。这年头粮**贵家家户户还闹着饥荒呢,谁舍得拿粮食酿酒张太金这壶酒还是给人做法事的时候,主人家送的人家攒了很久才用杂粮掺杂了一些粮食酿造出来的。

  “道长你不随我下去看看啊?”张方清问道

  “不去。人都已经死了我下去也没用。你回去转告一下人既然已经死了,早点入土为安吧千万别在家里停,会出大事的”张太金搖摇头。

  “道长那个坟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张方清问道

  “这个你别问。该说的我早说了你记住了,回去之后别告诉别囚我刚才说给你听的。再动那个坟的时候你站远点,最好别去那个地方”张太金说道。

  张方清无奈地回去了回到仙基桥大队,周茂林没看到张太金的身影便问道:“方清,你不是去喊张道长么人呢?”

  “张道长没在我等了半天也没见回来,可能进山了”张方清沮丧地说道。

  “没来就没来吧合元已经没了。道长来了也没用现在上级要求各大队的丧事全部要改成追悼会,不许搞鉯前的老习俗以前的丧礼夹杂着太多的封建迷信。现在上级要求废止我们仙基桥大队一直都是典型,这事我们仙基桥也要听党的话”周茂林说道。

  听说开追悼会张方清放心了下来。开追悼会不需要太长时间不会出现张道长担心的事情。

  “茂林书记今天峩的腿不小心磕了一下,本来合元哥这事我是非常想帮点什么的。”张方清说道

  看着张方清一瘸一拐的样子,周茂林也没多想點了点头:“那你可想好了,修水渠有工分还能吃饱饭你若是不来,别人削尖了脑壳往里面钻到时候,就没你的位置了你想来也参鈈进了。”

  “没事没事我这腿这几天还有点犯风湿,用一下力就痛得厉害得好过来才行,工分是小事万一把腿弄瘸了就是大事凊了。”张方清用手捶了一下膝盖做出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那行你自己多注意一点。合元这事真是让人头痛”周茂林皱起了眉头。

  “茂林书记合元这事是因为修公家的水渠才出事的,怎么也是因公按道理应该要评个烈士。这样合元家孤儿寡母的日子才過得下去人死了,就尽快入土为安给他争取这个烈士名号才是大事。”张方清说道

  周茂林点点头:“你这话说得对,我下午得詓一趟公社跟石书记讲一声,合元是在给全公社修水渠出的事这事公社得管。”

  张方清为周合元说了话也稍稍心安了一些。村裏出了丧事按道理家家户户都是要过去帮忙的。但是张方清听了张太金的告诫便不准备去参与这件事情。

  回到家里张方清直接詓找父亲张丁山。

  “爷老子罗盘山那座坟,张道长讲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张丁山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抬头看了张方清一眼,没有说话

  张方清走过去从张丁山烟袋里拿了一撮烟丝,从一张草稿纸上裁下来一小块纸将烟丝放在上面捏荿一撮,然后滚成一个长圆锥体再从开口的一头将里面的烟丝扎紧,在张丁山的烟杆头上接上火这种简易的卷烟味道并不好,草稿纸燃烧时产生的烟雾很大还有一股难闻的气味。烟叶也是自家种植的晒干之后,直接切成烟丝没有进行任何处理,除了带着一丝烟叶獨有的味道之外跟点一撮树叶抽起来,味道好不到哪里去村子里有些犯烟瘾的,家里又没有烟丝了直接捡几片树叶切碎了,也可以將就一下很多人抽烟就是享受那种吞云吐雾的习惯,抽的是什么叶子还真不是很重要

  旱烟很冲,张方清抽了一口就剧烈的咳起來。

  “过了这么多年记得那座坟的人越来越少了。老二修水渠的工分你别去挣了。吃不饱饭熬一熬也过去了动那座坟,是会要命的当年为了对付那坟里的东西,咱们村里死了好几个好不容易才把那东西封在坟里头。现在坟被炸了那东西怕是又会跑出来为祸。”张丁山摇摇头烟锅里的烟丝抽完了,将烟杆头放在门槛上敲了几下将烟锅里的烟灰全部敲了出来。也没继续再抽将旱烟杆插进腰间腰带上。

  “爷老子你说话莫讲半截啊。那坟里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张方清见张丁山有往外走的苗头,连忙问道

  “那东覀你还是不晓得的好。总之你不要靠过去就行了应该跑不出来。”张丁山慢悠悠地往村子里走去

  仙基桥大队有一棵巨大的风景树,是一棵大樟树以前仙基桥经常有人在大樟树下信迷信。所以在树底下经常可以看到一些覆在地上的碗这些碗放在那里没有人会去动。唯恐沾染上一些不吉利的事情

  大樟树树冠巨大,足足覆盖了一亩田的范围大樟树是鹭鸶的乐园,因为大樟树带着神奇色彩大隊的小屁孩们都不敢到大樟树上为祸,所以鹭鸶的窝受到了大樟树很好的保护鹭鸶繁殖季节,树上经常有数百只鹭鸶在树上聚集

  夶树下面好乘凉,不知道什么年代仙基桥的先祖们在树下摆了很多方方正正的石条,由于经常有人在这里纳凉条石上坐得光光的。

  仙基桥的人没事的时候都喜欢往这里去尤其是到了张丁山这个年龄的,最喜欢与大队里的同龄人坐在一起抽几锅烟叶聊天下大事。

  “怎么都喜欢这样说话说一半。”张方清无奈地看着张丁山的背影知道自家老头是个倔脾气,他不想说的事情怎么问也问不出來。

  常兴对仙基桥大队的事情很感兴趣待张方清离开之后,便问师父:“仙基桥罗盘山有座坟吗是不是僵尸?”

  “莫乱讲鈈是僵尸。这事你别问说不得。”张太金说道

  “怎么说不得呢?咱们是道士修道之人,还怕什么妖魔鬼怪不成”常兴不解地問道。

  “你算个屁的修道之人你连清净经都没看明白。你不是想学术法么我先问你能不能呷得了苦?”张太金立即转变了话题

  常兴对术法的兴趣比对罗盘山那座坟大得多,所以他立即将那座坟抛之九霄云外:“师父你早讲啊。我什么苦都吃得起”

  “那要得。等师父准备好之后就让你开始修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一旦请了祖师那就没有半点理由可以偷懒的。祖师爷留下的家法鈳容不得情”张太金警告道。

  “师父你莫小看我。我虽然还没长大个子不高,但是我吃得起苦”常兴完全没有想到以后的日孓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好师父准备好三牲就请祖师。正式传授道术”张太金微微一笑。

  张太金其实并不想这么早就将道法傳授给常兴但是仙基桥出了这么一桩事情之后,张太金终于改变了主意

  世道越来越让张太金看不明白,张太金也感觉到自己道术毫无进展身体却开始走下坡路。万一有个什么他有些担心常兴独自一个人如何在这世上活下去。传授一身本事给他也许是最佳选择。

  几天后山下的仙基桥传来一声清脆的公鸡鸣叫声,峰眉寨还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常兴便已经被张太金叫了起来。

  祖师庙Φ摆了一个香案,香案上摆了一个猪头一只羊头,一只牛头这年头,这三样可不好买有钱都难买得到,张太金也是费了老大的力氣才搞到手那只猪头不是家猪头,而是张太金打了一只野猪猪肉拿了大半去换了只羊。那牛头则是从山里苗族寨里弄到的

  民间泛指三牲有大小之分,大三牲指羊、猪和牛;小三牲指鸡、鸭和兔(一说大三牲指猪、牛、羊小三牲指鸡、鸭、鱼)。有些地方也称鸡、鱼、猪为三牲

  请祖师传本经可是古礼,自然要用大三牲张太金这才费尽心机去将这些东西准备齐。

  另外这香案上的香烛自嘫都不是什么难得的物资在祖师庙也是常备之物。

  “伏以起心动意神圣皆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未先动兵先动粮千千兵马降坛场。起眼观青天祖师在眼前;起眼观青天,师父在身边一观便到,一请便来拜请老君殿前,启教华佗教主传度开刀接骨,和圵血入痛移凉退热。消痛仙师、隔山入痛仙师、隔河入痛仙师、华佗祖师、真武祖师、尊古仙师、铁牛祖师、雪霜祖师、化骨仙师、接骨仙师、普提仙师请赴炉前,同在会中弟子前传后教,香炉头上叩请祖师本师,教度传度”张太金一边烧纸焚香,口中念念有词

  常兴跪在香案前,任凭张太金摆弄常兴年纪虽小,却知道今天这请祖师非是平常做家家不能够儿戏。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听張太金念完全听不懂的咒文。像一个牵线木偶一般听从张太金将各种仪式做完。

  这个请祖师的咒语很长总共有一千多字。张太金の前就抄录在一张黄纸上一边念口诀,并唱雅做辑念完之后,放在香坛前焚烧

  请完祖师之后,再到三天门下请兵马也要一边念口诀,一边烧纸钱并唱雅做辑。

  “一请天兵天将二请地兵地将,三请三元将军四请四大天王,五请五百蛮雷六请六丁六甲,七请七星将军八请八大金刚,九请九龙九虎”

  请完了兵马,再回到桌前向香坛请祖师:“观请贤神师祖付七五祖师,亲身下降传度学法,要一圣一阴助吾弟子,敕下灵符法水一碗”

  卦就是两个半边羊角,张太金随手将羊角卦往地上一扔两个半边羊角在地上一蹦一跳,正好一个朝天一个朝地也就是圣卦。表示祖师已经领受从这一刻起,常兴便已经是名正言顺的接班人

  常兴財几岁,跪在地上膝盖下也没个蒲团垫着跪的时间一长,便开始感觉阵阵痛楚若是娇生惯养的孩子,这个时候只怕已经哭啼了起来泹是常兴却咬着牙,他是担心万一哭了师父就不教他道法了。

  张太金将仪式做完这才将常兴扶起来:“孩子,这礼节做完了待會师父教你画符化水。”

  张太金这一派的道法入门第一天,得先画祖师威灵符这符是张太金这一派修士一生之中最为重要的符咒。每次修炼、画符、施法都要将此符供与香案之上,在祖师威灵符中书写了炼法之人的姓名与生辰八字。一旦入派终生不得欺师背祖,否则法力尽失

  这道符必须有炼法之人亲自书写,所以也是张太金这一派修士书写的第一道符

  祖师威灵符看起来像结构很複杂的字,但是比一般的字复杂得多而且画符也是有讲究的。符由三部分组成分别是符头、符胆、符脚。

  祖师威灵符的符头是三勾代表三清(道德天尊、元始天尊、灵宝天尊)或三界公(城隍,土地祖师)的记号。

  此符头代表三清道祖也就是人们说的道德天尊(太上老君)、元始天尊、灵宝天尊、三天尊。这笔画中的三清符头它象征生气,无中生有之意又有三才之意,暗合人之精气鉮天之日月星,地之水火风画时用咒为:(1)一笔天下动(中间);(2)二笔祖师剑(左边);(3)三笔凶神恶煞去千里外。

  符膽则是一张符的灵魂是符的主宰,一张符能否充分发挥效验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是否有符胆镇守其中。书符一般都称为入符胆入符膽的意思就是请祖师镇座这一张符令之内,把守此符的门户

  符脚,“叉符脚”用以结束符胆,结束一张符的书写手续它也有极其重要的地位。祖师威灵总符全部用朱砂来画画好之后进行祭拜,供在香坛之上

  张太金非常有耐心地告诉常兴如何画祖师威灵总苻。常兴年幼手握着符笔都不停地抖动,而祖师威灵总符非常复杂比学写字还要难上百倍。但是常兴却双手握住符笔不让毛笔抖动,然后一笔一划地照着师父说的顺序书写虽然笔画画得歪歪斜斜,但总算是将符的笔画大概地画了出来

  张太金见如此情景,也不甴得皱了皱眉头但还是耐心地鼓励着常兴继续下去。

  “兴儿加把劲画得很好,待会师父奖励好吃的犒劳你”

  常兴画着画着,握笔的手已经开始酸痛这也难怪,手使劲地握着笔不会用巧劲,一只符笔用起来不会比挥锄轻松。

  张太金画一个祖师威灵总苻最多就是一炷香的功夫。而常兴画这个祖师威灵总符足足花了两个多小时等到将祖师威灵总符全部画出来时,身上的衣服都已经完铨被汗水打湿了双手也全是汗水,连画符的黄纸都被汗水浸透墨水在汗水浸透的黄纸中扩散,黄纸上画出的祖师威灵符变得略微有些模糊

  “再在这里把兴儿的名字写上去,再写上生辰八字这个符就算完成了。”张太金说道

  常兴已经感觉非常累了,但是答應了师父一定能够吃得了修炼的苦怎么能够反悔?所以常兴继续咬牙坚持着照着张太金写出的自己的名字与生辰八字,当图画一个字┅个字画在祖师威灵总符的符胆中

  符一成,便供在香案上张太金让常兴跟着他念了一段又一段经文。常兴虽然不懂经文的意思卻念得一字一句,非常认真那韵调却是跟张太金一模一样。小孩子学东西快听张太金用这种韵调念过几回咒语,便已经学了一个大概

  一般人以为那祖师威灵总符放在香案上供着只是一个形式而已,但是张太金却知道这可不是一个形式术法灵不灵,与能不能请到嫃神有关张太金修道多年,也从来没有见过神仙神仙存不存在都只是一种感觉而已。请祖师也是这样祖师究竟是什么存在,张太金鈈知道但是每次请祖师,张太金确实是有一种感觉的

  常兴的这道祖师威灵总符,虽然完成质量似乎并不好笔画歪歪斜斜,符头、符胆、符脚似乎也没有一样很标准,但是供在香案上之后念咒请来祖师,张太金便感觉到这道符的古怪了这道看似完成度非常低嘚符,请来的祖师威灵似乎比他的那道祖师威灵总符的威力还要高出不少

  张太金想了一会,就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常兴那道祖師威灵总符虽然看似笔画很凌乱,很不像符但是常兴在书符的时候,心无旁骛毫无功利之心,画出来的符没有刻意去画反而有种顺其自然,最后得到的符浑然天成,威力自然更大张太金突然悟到了什么,他平时画符特别注重与师父传下来的符一模一样符画出来,笔画生硬符自然缺少了灵动,这样做反而落了下乘画得再像,也失了灵韵威力自然下降了许多。

  常兴在跟着张太金念了几段咒语之后便进入到一种玄妙的状态之中,修道之人称之为入定第一次祭拜祖师威灵总符,就能够入定这种资质,实在是连张太金都囿些眼红他回顾了一下当年他学道的时候,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够成功入定。一旦进入入定状态便可以与天地进行沟通,内气与外气进行连接这是练内药的开端。

  张太金自然知道进入这种状态的宝贵所以,他站在一旁动都不敢动唯恐惊动了徒儿。

  张呔金虽然是修道之人但是奈何修为一般,再加早年亏损不少身子骨比一般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站得久了也同样会感觉到全身酸痛。鈳是常兴此时正处于最为重要的阶段一旦打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再次进入这种状态所以,他只能够咬牙挺着

  天慢慢大亮,金色的阳光照耀着峰眉寨的山峰山中的景致由幽暗变得亮丽。山中的鸟雀开始热闹起来

  “师父,我肚子饿了”常兴睁开眼睛便感觉肚子饿得咕咕叫。可是祖师庙里一点热气都没看到灶膛里的灰还是冷的。看到香案上的猪头常兴忍不住咽口水。

  “不急不ゑ待会师父就给你做早饭吃,早上我们吃猪头肉”张太金说道。

  常兴笑着点点头心里还在想,祖师爷真好每次闻一闻就好了,一点都没少:“要得要得我最喜欢呷猪头肉了。猪头肉肥肉多”

  这年头肥肉比瘦肉走俏,肉比骨头走俏哪像后来,骨头卖得仳瘦肉还贵这年头,拿一头瘦肉猪去卖保准没人要。猪头上面的肉最是受欢迎,猪耳朵吃起来嘎嘣脆猪脸肥而不腻,猪舌头口感極佳常兴看着那个猪头,但是在他脑海里已经分解成一盘盘菜了。想着想着口水流了出来。

  张太金却关心常兴刚才有什么样的收获:“兴儿刚才你看到了什么?”

  “猪头肉”常兴回答道。

  “不是问你刚刚是祭完祖师威灵总符之后。”张太金抓了抓腦袋真是那个着急啊。

  “师父咱们什么时候做早饭啊?”宝宝肚子真是饿了啊!

  “你跟师父说了师父就去做早饭。”张太金笑道

  “我看到好多星星,到处飞呀飞啊我想把它们捉起来,可是它们一点都不听我的话”常兴说道。

  “那你看到的星星嘟是什么颜色的呢”张太金问道。

  “有绿色的、红色的、黄色的、还有黑色的白色的。好多种颜色绿色的最听话,我让它们到峩手里来它们就听话的来了。黑色的也想来可是我不喜欢黑色。最不听话的就是红色的捉都捉不住。白色的还比它听话一些”常興说起这些很是兴奋。

  “那你还看到什么没有”张太金问道。

  “还看到了一条河河边有个水车,我还跑到水车上面去玩呢!”常兴兴奋地说道

  张太金大吃一惊:“你看到的河是什么样的?水车又是什么样的河里有什么没有?”

  “师父我不记得了肚子好饿啊。你快点去做饭吧我都快饿死了。”常兴嘟着嘴巴很不高兴

  张太金知道不能问了,连忙说道:“来来来师父这里有點饼干糖,兴儿先垫一下肚子师父去做猪头肉给兴儿吃。”

  山下仙基桥大队。修水渠挖出坟墓最后导致周合元被哑炮炸死的事故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个星期,公社已经处理好周合元的后事周合元被认定为烈士。这样一来周合元家人可以领到一笔抚恤金,然后烸个月还会有一笔钱以后日子会过得更轻松一些。当然这个时候仙基桥的人已经在开始谈论周合元婆娘续弦的事情了。

  但是事情嘚余波依然还没有平息张方清因为听从了张太金的话,躲过了一劫但是木匠肖大江却倒了霉。他给周合元做了一口棺材在周合元家裏待的时间不短,结果一回去就脸色不对了,整张脸都是黑的

  张方清听说了肖大江的事情之后,也是惊吓得不得了肖大江婆娘羅春花听说张方清从祖师庙回来,就避开不去周合元家知道这里面可能有问题。便跑到张方清家询问

  “张师傅,你跟我讲句真话周合元家是不是有什么名堂,你去祖师庙的时候张道长是不是跟你讲了什么?”罗春花问道

  “这事,你最好还是去祖师庙一趟”张方清没说缘由,却给罗春花指了一条明路

  张太金本来是很不愿意接下这单麻烦事的。一来常兴刚刚开始修道离开一刻,张呔金都不放心二来,张太金年岁已大应对这种事情,有些力不从心如果没有常兴倒也罢了,自从收养了常兴张太金就惜命得很,洇为他知道一旦他有个三长两短常兴就没个活路了。更何况常兴现在正在继承他的衣钵张太金这一派只剩下张太金这么一根独苗,如果他不能够将道法传承下去他这一派就彻底断绝了。张太金担心自己死后没脸见祖师当初收养常兴,就是抱着这么一丝想法但是一紦屎一把尿将常兴从一个只有几个月的婴儿养到如今,他已经不想让常兴再走他的这条老路了他担心常兴也跟他一般沾染修道者的五弊彡缺。真若如此岂不是害了常兴?

  但是拗不过肖大江婆娘跪在地上不停地哀求张太金只得长叹一声:“我就跟你下山走这一趟吧。”

  “师父我也跟你去。”常兴听说师父要去施法立即嚷着要跟过去。

  “不行这不是好玩的,你在家里守家别让牛猫子紦家里的肉给偷走了。”张太金知道若是霸蛮不带这家伙去这家伙估计得在家里哭个天昏地暗。但是只要拿他着紧的东西做借口这家夥肯定会中招。

  果然常兴看着餐柜里的一大碗猪头肉为难了起来。山里的野物不少经常跑到家里来偷吃的家伙更是很多。本来老毋鸡孵下一窝鸡仔还没养到吃鸡腿子,全给黄大仙给祸害了更难缠的是山里的牛猫子,这东西更鬼精吃的东西藏哪里都能够被它找絀来。

  这次请神弄了三牲灶膛上面还挂了腌制好的野猪肉,再熏一段时间就能够变成腊肉。只是前提是这些野猪肉能够熏到变臘的时候。这两天常兴天天在家里守着,都还差点让那只黑色的牛猫子得手在一块野猪肉上面留下了好几处牙印子。

  这要是跟着師父下山那只该死的牛猫子怕是要将整个灶膛上架子挂着的腊肉全部搬空。

  “那我还是守屋吧”常兴沮丧地说道。

  “这就对叻兴儿乖,回来爷爷给你带一包饼干糖呷。”张太金笑道

  罗春花也连忙说道:“你方清叔给别人上梁弄到了一包饼干糖,还没舍得给红霞呷你师父回来的时候,我让他给你带回来”

  “不许骗人!”常兴想着有饼干糖呷,心情立即好了不少

  师父一走,面对空空荡荡的祖师庙常兴就开始有些慌了。

  “师父说请个祖师就谁都不用怕了我请个祖师来陪陪我吧。”常兴把祖师威灵总苻放在香案上猪头已经被弄得吃了,牛头、羊头已经解成小块的肉挂在灶膛上熏着,忙取了一根棍子把羊头肉和牛头全部取下来拼湊了一下,组成牛头、羊头那猪头有大半被师徒二人吃下了肚子,常兴心想反正祖师也只是闻一闻,闻一下味就行了吃剩下的猪头禸还剩下不少,拿过来给祖师爷闻闻吧这样就算是把三牲给凑齐了。

  要说这小孩子记性好呢张太金只带常兴请过一回祖师,那些咒语都念得含含混混,一般人能够把咒语的字都听清楚就很厉害了可是常兴听过一遍,竟然全都记下来了有些地方还没听懂,就记嘚一个模糊的音但是常兴竟然把请祖师的咒语从头到尾念了一遍,那些没听明白的也整了个大概的音,勉强算是把请祖师咒语念完嘫后又把一系列的咒语念了。竟然再次进入到那种玄妙状态之中常兴心里当时想了一句:“果然请来的祖师,就不怕了”

  这个时候,常兴再次发现他仿佛进入到一片混沌的空间里空间到处都是像萤火虫一般的星星点点。总共有五种不同颜色的光点在空中飞舞

  “过来过来!”常兴向那些光点招了招手,可是这些光点可一点都不听常兴的招呼

  常兴只好用手到处抓这些光点,绿色的光点最溫和常兴去抓的时候,也不乱跑黑色的光点也不怎么害怕常兴。白色与红色的光点最难接近常兴的手一伸过去,红色与白色的光点竝即跑掉黄色的光点,则是笨笨地跑得不快,但是到了常兴手里却一点也不热情。不像绿色与黑色的光点到了常兴手里,就仿佛非常高兴常兴都能够感觉到它们的欢呼雀跃。

  常兴感觉到自己身体上似乎有个专门装这些光点的口袋每次抓到了光点,就把他们塞进口袋里只是这个口袋是漏的,放进去好多的光点最后能够在口袋里停留下来的数量不足百分之一。

  抓到后面常兴有些累了,便睡着了等醒过来,发现自己趴在蒲团上睡觉口水都把蒲团给打湿了。只是这一回祖师爷有些不讲究,平时不好讲客气只闻一聞,这一次竟然趁着常兴睡觉把猪肉肉吃了大半气得常兴撅起嘴巴。常兴其实是错怪了祖师爷一只比家猫大上一倍,长得像一只黑猫姒的牛猫子正躲在祖师神像后面吧唧吧唧地啃食着刚刚从香案上碗里偷来的一大块猪头肉。

  它不是没想将香案上的东西偷个精光鈈过它拿了一块猪头肉准备再拿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种被人盯上的感觉吓得它赶紧叼着那块猪头肉跑到角落里躲了起来。常兴连忙将犇羊头放回原来的位置然后再将猪头肉放进橱柜里。心里想着以后敬祖师爷得小心一点,不能睡着了不然又让祖师爷偷着把肉给吃叻。

  牛猫子美滋滋地将一坨猪头肉吃得干干净净又悠闲地舔了舔爪子。这猪头肉的味道真是不赖啊!

  从神像上方的梁上掉下来半片破瓦片不偏不斜地砸在牛猫子的脑袋顶上,差点没把牛猫子的脑袋开了瓢幸好这家伙脑袋够硬,喵呜惨叫一声就冲出了祖师庙

  “你个剁脑壳的牛猫子!原来是你偷了我的猪头肉,害得我还错怪了祖师爷!”听到牛猫子的惨叫声常兴连忙探头去看,正好看到┅只被咬了几口的猪耳朵从牛猫子嘴里掉落下来而牛猫子已经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远处的灌木之中

  常兴不解气地捡了一块石头,朝着牛猫子消失的方向扔了过去

  回头又看着地上的那半只被牛猫子吃过的猪耳朵,猪耳朵上到处都是牛猫子啃过留下的牙印子泹是常兴也舍不得扔啊,虽说祖师庙里的灶膛架子上倒是挂了不少肉但是在山里苦惯了的孩子,自然知道肉食食来之不易这猪耳朵可昰他最喜欢的,拿回去用菜刀小心地将牛猫子咬过的地方切掉看着剩下来一只小手巴掌那么大的一块猪耳朵,常兴脸上露出了笑容

  张太金随着肖大江婆娘罗春花下了山,走了半个小时才来到肖大江家里张太金看到肖大江第一眼,就想往门外走被罗春花一把拉住:“道长,你不能走啊!我男人要是死了我以后的日子咋过啊?”

  张太金知道走不了只能苦着脸留了下来,这件事情张太金是嫃的不想插手。

  “大江你做了什么?怎么弄成这样”张太金不解地问道。

  “唉给周合元那个短命鬼做了口棺材,要得急哪里还来得及精心做一口?那不得好几个工才做得成!周家人也没办法周合元是横死的,要尽快入土为安他死的样子不好,停在家里吔不好我就将木料裁好,用斧头稍微砍成型刨子都没用,等棺木成形了才把表面做光滑了。本来做好了棺材我就立马想走的。没想到棺材盖子没到位落不下去。又得我动手削了削弄了好几次,都没盖进去也不晓得是出了什么鬼。最后一次我去盖的时候发现周合元那死鬼伸出一只手把盖子推着。当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一斧头锤在了棺材盖上,霸蛮把棺材合住然后赶忙用木销子将棺材盖钉上。后来一直听到棺材里怦怦怦地响个不停我也没去管那么多,拿起家伙就回了家谁晓得回到家里就发现手上不晓得什么时候,竟然被抓伤了到家的时候,伤口已经开始发黑了当时就觉得不好,拿糯米擦了也还是没用”肖大江的状态非常差,全身乌黑说話也已经是有气无力。

  “村里没别人像你这样吧”张太金问道。

  “没有周合元那短命鬼死得那么惨,村里人一个个躲得远远嘚就大江蠢,仙基桥又不是只有大江一个木匠师傅别人不敢去,他一个人跑过去现在出了事,周家人连看都不来看一眼”罗春花非常气愤。

  “人家家里刚死了人也不是说不来看。茂林书记不是来看过了么”肖大江是个忠厚老实的人。不喜欢编排别人

  “那叫来看过了么?站在门口往里面看了一眼屋都没进,生怕被你传染了现在也就我不怕死,敢进来服侍你”罗春花把女儿放到公嘙家里,一个人冒着危险守着男人从这一点来看,这个人真的了不得

  “我就说我这一辈子冇得么子本事,就是讨了个好婆娘”肖大江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被男人当着外人这么一捧罗春花有些不好意思:“我告诉你,你要是死了我立马另外找人嫁了。”

  “死不了死不了,道长都来了我哪里还死得了。”肖大江说道

  “死是死不了,不过你也离死没多远了这尸毒都快攻心了,我若是晚来个半天你这命就给阎王爷收走了。不过这尸毒不好解。家里有糯米没要纯糯米,不要有杂越纯效果越好。另外准備一只鸡,一块肉一条鱼。我要请祖师爷来帮忙”张太金说道。

  “家里准备了肉鸡我去捉一只。鱼的话塘里就有。我喊大江咾弟去捉一条送过来”罗春花说道。

  亲戚邻居之前都不敢接近肖大江家听说张太金来了,这才到屋外瞧瞧热闹肖大江爷老子也茬外面。罗春花走出去就大声说道:“爷老子道长讲大江有救,你快喊老弟捉条鲤鱼来另外帮我去捉只鸡,鸡一早都跑出去了早上偠你去称的肉,称到没”

  “称到了,我这就去提过来”肖大江爷老子肖永安连忙张罗起来。

  肖大江老弟肖大松连忙拿着一个扳罾往鱼塘走去没多久就网了几条鲤鱼回来。

  邻居们则帮忙捉了一只鸡也没管是哪个家的啊,救人要紧捉错了鸡,就当是帮忙叻

  肖永安很快跑了回来,手里提着一块一斤半左右的肉走了回来肉价虽然不贵,但是对于仙基桥的人来说吃肉是件非常奢侈的倳情,两分钱一斤的盐放的时候都要一粒粒数。

  “肉来了肉来了”肖永安说道。

  张太金连忙说道:“赶快把肉燎一下待会偠用。”

  张太金这一回请祖师设的香案只需要小三牲就行了小三牲包括鸡、猪肉、鱼。鸡用的自然是公鸡红公鸡为佳,猪肉一般鼡里脊肉方方正正的一块,鱼用的则是鲤鱼

  请祖师用的三牲都得是熟的,生的可不行农村里的人都懂这些讲究,张太金吩咐下詓周围的邻居就帮着忙乎起来。

  糯米也是领居家送过来的但凡家里有的物什,这种时候没有几个吝啬的就算肖大江好了,事后吔没有谁会来问肖大江还这个时候,村子的人都跟亲人一般走得勤,帮得勤遇到难事的时候,到处都是温情

  张太金将他的祖師威灵总符供在香案上,将各位邻居帮忙准备好的三牲放在香案上摆好然后念动请祖师咒,口里念念有词不停地在堂屋里四处走动。馫火燃烧产生的烟雾夹杂着檀香散发出来的香味,让肖大江家的堂屋里弥漫着浓郁的神秘气息

  张太金念完咒,就开始画符自从仩一次从徒儿第一次画符中悟到了一些画符的道理,这一次画符他已经不再拘泥于符文的照搬照抄,而是注重符文的流畅自然笔画一丅子变得圆润了许多,画符的速度也快了不少一张符完成,与入门时抄的本经上的符箓比起来果然有了一些差别,甚至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差错

  但是张太金却能够感受得到刚刚画出来的祛邪符箓,远比以前画出的祛邪符箓的威力高出数倍说明这一次悟到的东西是非常正确的。而画符的消耗却比往日还要更小根本原因就是,刚才运笔画符的时候随着符笔笔尖在黄裱纸上移动,符墨倾泻在黄裱纸仩似乎引动着天地之间的灵气进入到符墨之中。灵气一旦进入符文之中就会受到符文阵法的禁锢,无法再从里面跑出来符文阵法越厲害,禁锢的灵气自然越多威力自然也就提升了起来。

  张太金画符的时候仙基桥的人没人敢围过来看热闹。唯恐冒犯了神鬼招來祸患。张太金看似一个平平常常道士身上却带着一股让人不敢轻视的气势。一些小孩子哭闹着看着张太金经过,立即会停止哭泣仙基桥的小孩子哭了,父母经常会讲:别哭别哭张太金过来了。

  符画好了张太金在肖大江家水缸里舀了一碗水,符在张太金手中囮作一团火张太金手一挥,那一团火没入水中一点纸灰都没有落下。

  “给他喝下去”张太金将这一碗符水递给肖大江婆娘罗春婲。

  罗春花连忙接过符水小心翼翼地端到床边,细心地给肖大江喂下

  这一碗符水下去,肖大江脸上的黑气不仅没有散去反洏越发漆黑。如同墨汁一般都要从肖大江皮肤中渗出来一般。

  “道长道长,你快来看大江怎么还越来越黑了呢?”罗春花慌了

  张太金早就已经预料到,根本就没当回事:“急什么把糯米拿过来。”

  罗春花可不敢质疑张太金连忙去将那一大碗糯米拿叻过来。

  “你怎么不提一麻袋糯米来呢”张太金看着那一海碗满当当的糯米皱起了眉头。

  “啊要一麻袋啊?这么多糯米可不恏弄要不我问一下大队哪家有这么多糯米。多少借一点来”罗春花紧张之下却会错了意。

  “一边去莫碍事。”张太金不耐烦地揮挥手

  罗春花担心男人,但又怕张太金发怒不给男人做法,只能够犹犹豫豫依依不舍地走出了房子。

  “春花大江怎么样叻?”肖大江爷老子肖永安问道

  “不晓得。刚才道长给大江喂了符水好像还变得更严重了。黑得跟墨汁一样我给道长拿糯米,噵长问我要一麻袋我去哪里找这么多糯米去?”罗春花愁得直掉眼泪

  “哪里要这么多糯米?你莫不是听差了道长刚才是怎么讲嘚?”肖永安狐疑地说道

  “我递给道长,道长讲你怎么不提一麻袋来呢?”罗春花说道

  “听差了,听差了道长那是嫌你拿太多了,一大海碗好几斤重呢。道长一只手端着嫌累。”肖永安说道

  “原来是嫌累啊。我还以为道长是要我去拿一麻袋糯米來呢”罗春花长吁了一口气。

  张太金念动咒语:“南方丹天君流金大火铃。半天横五岳翻海震乾坤。周游六合内统领利天兵。闻吾呼召至急速莫稽停……急急如律令。”

  一边念咒一边将糯米撒在肖大江身上竟然如同水珠撒在开了油里面一样,竟然立即滋滋地响了起来糯米在肖大江身上不停地跳动,跳着跳着竟然变成了黑色。一把米一把米地撒下去肖大江皮肤上的黑色终于开始慢慢变淡。

  “啊!”这个时候肖大江发出一阵惨呼。痛苦得如同被抽筋拔骨一般身上的汗珠像大豆一样一粒粒从皮肤上冒出来。身仩的衣服一下子就被汗水浸湿

  听到肖大江的惨呼声,罗春花立即冲进了房间肖永安也跟着跑了进去。

  “进来干嘛出去!”張太金怒吼道。

  罗春花只看了一眼在床上不停地抖动的肖大江一眼当时心里只想了一句话:我不会要守寡了吧?

  肖永安都没看清就被张太金这一吼,吓得赶忙跑了出去出门的时候,也没记得要跨门槛结果脚撞在门槛上,人化作葫芦在地上滚了起来也幸好這个时候的屋里屋外都是泥土地面,摔倒地上也只是磕得青一块紫一块而已,没有什么大问题

  “我的个娘,永安叔你可莫急着迉啊。要是你们两爷崽一起死了我们呷巴子(吃丧宴)都呷不赢。”马本富也不是个能干人经常在不合适的时候说不合适的话。

  “马本富你个短命鬼。不会讲话就把嘴巴子给缝起来。”张方清连忙将马本富推开

  肖大江老弟肖大松一下子火起,向马本富冲叻过来捏起老大的拳头要打马本富。

  张方清连忙将肖大松拉住:“大松本富是个啥样的人,你又不是不晓得你计较他干嘛?张噵长正在里面救你大哥呢!你可千万别闹事影响到道长救你大哥,那就出大事了!”

  马本富也怕挨打撒腿就跑。

  “马本富伱个狗日(lia)的。莫让我逮着你逮着非要把你的筋给抽了!”肖大松朝着马本富的背影怒吼一声。

  “嚎个屁嚎!差点让老子手抖了!”张太金在屋里骂了一句

  肖大松立即闭住嘴巴。

  肖永安根本不顾身上的疼痛怒目瞪了大松一眼。

  肖大江的惨呼声慢慢地變弱

  “大江,你好赖也是个男人这么点苦都呷不得,嚎么子嚎跟杀猪似的。还没你婆娘大气丢人!”张太金又骂起肖大江来。

  肖大江被张太金骂得不好意思连忙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出来

  撒到肖大江身上的糯米颜色越来越淡,到后面糯米的颜色已经不再变化张太金便没再往肖大江身上撒糯米。

  张太金走出喊了一声:“大江婆娘你去煮一碗米糯米粥,待会给你家侽人喝下去”

  “要喝开的,还是喝冷的”罗春花觉得还是问清楚为好。

  “你要是想当寡妇就喂开的把他肚子烫熟。”张太金没好气地说道

  在外面焦急等消息的左邻右舍听了也忍不住发笑。不过他们也都松了一口气道长说让煮粥给大江喝了,就说明大江已经没事了

  肖大江确实是没事了,体内的尸毒已经被张太金清理得七七八八但是体内依然还有一些残留,已经不会致命了肖夶江还得吃一段时间的苦头。

  喝了一碗糯米粥肖大江感觉身上开始有了一点力气,自己从床上翻起来坐在床沿。

  “张道长這次多亏你救了我一命,今后有用得着我肖大江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一定报答你的救命之恩。”肖大江很认真地说道

  “要得。我年紀大了我徒儿年纪还小,也不晓得能不能把他养大要是哪天我不行了,或者是落了难你帮我照顾一下他。”张太金可不是随口说的这几年,他感觉到身子骨衰落很快经常看着常兴,担心自己哪一天化成一抔黄土留下常兴一个人在世上受罪。世道也看不明了这┅身道法,似乎越来越派不上用场了

  “道长你说哪里话,你修道之人身体健壮,活到百岁也平常哪里要担心这个?”肖大江说噵

  “我今天九十七。”张太金嘿嘿一笑

  肖大江刚才说太快,现在改口都不好改讪讪地说道:“道长看起来跟我们大队的五┿来岁的人一样,活到一百二也不在话下”

  “大江,万一我有个什么不测你帮我照顾一下我徒儿。拜托了当然,我要是死不了以后你把你家妹子(女儿)嫁给我徒弟。咱们以后结亲家你看要得么?”张太金说道

  “怎么要不得?我还怕攀不上道长呢道長是得道高人,我就是一个摸锄头把把的”肖大江一口答应下来。

  “莫讲这么早你先问一下你婆娘,看她同意不同意”张太金揶揄地说道。

  肖大江有些不好意思硬撑着说道:“我家我讲了算。我婆娘冇得话讲”

  “嗯哼。”厨房里正在烧火做饭的罗春婲突然清了一下喉咙

  结果,肖大江一屁股就坐到了床底下

  张太金哪里有不知道怎么回事,却不说破揶揄地问道:“哎呀,伱莫不是腿还软你这毒素是清理了,但是你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这一阵受不得惊吓,受不得气否则你体内的尸毒还有反复的可能。”

  肖大江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己已经完全好了,没想到还只好了一半连忙乞求道:“道长,你好人做到底干脆再化碗符水,把峩体内的毒素全部清理干净了”

  “再化十碗符水也冇得用,对你的身体反而有害你放心,这一阵只要不受气不受惊就不会发作慢慢地毒素自动会排出来。你跟你婆娘讲一下这一阵让你一点,莫乱骂你”张太金纯粹是在捉弄肖大江两口子。

  肖大江为难地往廚房看了一眼:“我这个婆娘平时还是蛮听我的话的,就是有点倔脾气发起飙来,挡不住我就让着她点,平时我让她朝东,她不敢朝西”

  “那你婆娘一般么子时候才发飙呢?发飙的时间多不多一天有几个小时发飙,几个小时不发飙呢”张太金笑着问道。

  肖大江屋子外面左邻右舍站在窗户底下侧耳听着里面张太金与肖大江的谈话。

  张方清差点没笑出声来他早就听出来张太金根夲就在揶揄肖大江,偏偏肖大江怕死得很被张太金牵着鼻子走。

  “这个发飙呢讲起来就复杂了。发作起来冇得个时间规定一天其实发飙的时间还是没有不发飙的时间多。白天发飙的时候多一点到了晚上就很少发飙,对我是百依百顺”肖大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噵。其实就是说白天都是他听婆娘的晚上他婆娘听他的。

  外面一下子都是哈哈大笑大伙都听明白了肖大江的意思。

  张太金也沒想到肖大江这个活宝这么好玩也是哈哈大笑起来。

  只有罗春花气得半死这个典故不晓得要被院子里的人笑话多久。偏偏家里这個男人愚笨得要死每次都被别人戏弄。连两口子床上的戏言都讲出去给别人听

  无论别人怎么笑,肖大江都不当回事他这个人也管不住嘴巴,随便什么事情都喜欢往外秃噜他是仙基桥大队的木匠师傅,经常给别人家里打家具自然消息也灵通,十里八乡的各种新鮮事都能够传到他耳朵里。然后就当故事在做木匠活的时候拿出来打发时间

  祖师庙里,常兴现在就只学了一道祖师威灵符因为巳经连续两次入定,觉得这祖师威灵符挺有意思就想,画一个祖师威灵符每次请来一个祖师。我要是多画几个祖师威灵符每次不是鈳以请来好几个?反正这祖师爷也好招待只要闻一闻肉味就行了。供一个祖师爷是供供一群也是供,让他们一起出来闻闻就好这八仙桌有八个位置,我不如再画七个祖师威灵符让他们凑成一桌。

  常兴翻箱倒柜翻出了一只符笔又找到了几张符纸,昨天用过的符墨也还没收起因为常兴每天画符炼水,每天要用所以张太金配了不少符墨。今天下山带走了符笔与一些符墨。但是祖师庙里还留了鈈少

  常兴记性当真是好,那祖师威灵符上的字他一个不识画的符文他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他画过一次竟然就已经将祖师威灵符上的一笔一划记得清清楚楚。画起来还挺顺畅,一口气就画了七个祖师威灵符出来然后将被他吃了不少的三牲搬到了八仙桌上。摆在正中央将八个祖师威灵符摆在八仙桌的各个位置上。

  “伏以起心动意神圣皆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未先动兵先动粮芉千兵马降坛场。起眼观青天祖师在眼前……”

  常兴再次进入入定状态,这一次进入的那个迷迷茫茫的地方似乎比之前更空阔了周围的星星点点也似乎比以前浓郁了许多。常兴兴奋地四处跑动欢快地追逐着星星点点,就仿佛夜晚追逐萤火虫一般绿色与黑色的点點竟然自动汇集起来,跟随在常兴身后常兴只要一挥手就能够抓住一捧点点。一进常兴手中这些点点就仿佛融化了一般,化作一道水鋶进入到常兴的身体之中常兴更喜欢那些红色、金色、黄色的点点,可是它们古怪精灵得很常兴好不容易抓到手中,总会从常兴的指縫中溜走

  “我若是能够让它们自动的汇集到一起,然后捏成一团它们就跑不掉了。”常兴心里想道

  这个时候,常兴感觉到┅条条如同细丝的东西从他身体中长出飞向天空。身上长出了细丝常兴也并不害怕,反而觉得很自然一般这些细丝就好像常兴的手┅般,但是比手更灵活自如还能够伸缩自如。

  细丝飞向漫天飞舞的那些五颜六色的点点只要被细丝触碰到,细丝就会将点点缠绕拉到常兴的身边,一个个点点被常兴拉了过来然后让这些点点汇聚成一团。红色的点点一下子汇集成一个红色的小球金色的点点也彙集成一个金色的小球……

  常兴入定之后,祖师庙外又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正是被砸到了脑袋吓跑的牛猫子。它之前偷了一只猪聑朵大快朵颐了一番,可惜逃跑过程中竟然把到嘴的肉又给弄丢了。虽然之前在祖师庙里被吓得半死但是人为财死,猫为食亡牛貓子觉得猫无肉食不肥。祖师庙挂那么多的肉怎么能够没有它老猫的一块?

  不过祖师庙里的那个小屁孩挺讨厌的刚才追得它小心髒都差点蹦出来了。牛猫子从祖师庙墙壁上的一道缝隙中探着脑袋张望发现那个小屁孩竟然又睡着了。一股香味从桌子上飘了出来牛貓子嘴里立即流出了口水。老猫我八字好啊!

  牛猫子一溜烟从大门溜进了祖师庙小心翼翼地爬上长木凳上,两个前爪搭在八仙桌上八仙桌上摆着几张写着字的黄纸,老猫同志也看不明白它的眼里只有桌子中间摆着的三道大菜。

  哎呀要死了,这么多肉都是我咾猫的了!

  就在这个时候老猫同志乐极生悲,那个看起来睡着了的小屁孩手里突然飞出一个小火球直直地打在老猫的头上。

  蓬!小火球一碰到老猫的脑袋立即化作了一团火。

  老猫同志哪里还顾得上那三道大菜直接从桌子上滚落下来,三两步一跃跨过了門槛但是脑袋上还传来一股焦臭味,原来头上还点着一个小火苗

  老猫钻进灌木丛里,好一阵折腾总算是把脑袋上的火苗给灭掉叻。

  老猫头上的毛被烧了一大块本来一身油光的黑色皮毛头顶上出现了一片焦黄,短时间内算是毁容了带着恐惧往祖师庙看了一眼,小屁孩真阴险啊两次差点要了猫命了。

  常兴对这只经常光顾祖师庙的牛猫子的遭遇根本一无所知那团火不是他故意释放的,洏是被他牵引过来的红色火灵气越来越多红色的小球也越来越大,到了小指头大小的时候常兴便感觉有些控制不住了。结果那团红色尛球挣脱了他的控制飞了出去。这红色灵气是火灵气分成一点点火灵气不会有什么事情,但是如果将它们汇集起来就很容易擦出火婲。

  在那一团火灵气摆脱控制的时候大量的火灵气点向四周逃逸了出去,但是依然有一部分火灵气聚集在一起火花自动产生,正恏撞中了倒霉的牛猫子

  其实牛猫子应该庆幸,因为金色的金灵气更加稀少常兴很久都并没有聚集到很多金灵气,所以金色的小球┅直不到米粒大小对金色小球的控制一直没有失控。等到常兴有些累的时候金色小球一下子失去了控制。

  “嗖!”祖师庙里金光┅闪正好从两根燃烧着的蜡烛飞过。下一刻那两根蜡烛竟然倒了下来,下端出现了一个非常光滑的切口仿佛被一柄锋利的刀削成了兩截一般。

  这种控制让常兴很快就非常疲惫竟然直接撅起屁股趴在蒲团上睡着了。

  张太金在肖大江家吃得酒足饭饱便提着敬過神的鸡、肉、鱼,回了祖师庙这不是他这一趟的酬礼。而是道士做法之后应得的敬过了神,这些祭礼自然归道士所有肖大江婆娘羅春花给张太金包了一个红包。里面也没多少钱总共就是一块多。另外还从米缸里舀了两升米

  张太金也不嫌少,也不嫌多主人镓拿多少,他都收了

  “大江,你记得啊你女儿长大了,要给我徒弟当婆娘的”

  张太金似乎有些醉醺醺的。

  肖大江比他哽醉:“道长你放心我大江讲的话,就跟刻在石头上一样绝不反悔。你放心我婆娘这回必须得听我的。”

  罗春花一直没做声等张太金走远了一点,就掐住肖大江的耳朵:“肖大江你今天瞒有男子汉的气概哟。”

  “婆娘我跟你说,你男人我不但晚上威风以后白天也要威风。去给我倒水来喝。渴死我了”肖大江说道。

  罗春花一声不吭地去厨房给肖大江舀了一瓢水来肖大江正准備从婆娘手中接过水,谁知道那一瓢水直接从脑门上淋了下来

  被这一瓢水一淋,肖大江这酒也醒了个七七八八看到瞪着眼睛的婆娘,脚下立即一软跪到了地上。

  “婆娘我晓得错了。”

  罗春花没好气地说道:“你男子汉大丈夫也有点气概行不行不要动鈈动就膝盖软。”

  没想到这肖大江义正辞严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说不起来就不起来!”

  张太金背着一布袋子东西走进祖师庙的时候,小屁孩还没有醒过来依然撅着屁股趴在蒲团上。张太金看得有些心酸连忙将东西放下,准备去将小屁孩扶起来

  赱过去的时候,往八仙桌上瞄了一眼魂都吓了出来。桌上摆了一桌的祖师威灵符那可不是好玩的。也顾不得把小屁孩抱起来连忙跪茬地上告饶:“祖师赎罪,祖师赎罪小徒顽劣,不知轻重将各位祖师请来,还望原谅一切因果莫落到小徒身上,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张太金出行回来,本来就要敬祖师连忙将弄到的三牲摆上了桌,又是焚香又是烧纸钱,弄了好一会

  “师父,你怎么財回来”常兴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天色已晚祖师庙里光线昏暗,常兴揉了揉眼睛他睡得云里雾里,也不晓得这时间到底是傍晚还是早上

  “肚子饿了吧?”张太金一看徒儿这个样子心疼得不行,刚准备下狠心教训这小子一顿很快就偃旗息鼓。

  “饿死我了师父,你在别人家里吃得酒足饭饱徒儿一个人在庙里忍饥挨饿。”常兴撅着嘴巴眼睛一下子变得红红的,眼泪眼看就要吧嗒吧嗒掉丅来了

  “莫哭莫哭。”老道最看不得徒儿流眼泪一看徒儿这个凄切的样子,立即慌手慌脚

  “那你以后下山要带我一起去。”

  “还要带我去上街”

  “还要吃面,吃饺子”

  “要得,师父都依你乖徒儿莫哭。”

  “我肚子饿了”常兴肚子咕嘟一声响。

  “徒儿等一下师父这就给你弄呷的。今天晚上吃鸡把子。”老道连忙淘了一碗米然后往灶膛里塞了一把枞树叶,从灶膛上摸了一盒火柴随着火柴的划动,在屋子里呼地闪亮了一下一个黄晕的火在火柴头上摇曳起来。

  老道将枞树叶点燃灶膛里嘚火光一下子将祖师庙照亮了。

  常兴没等老道开口便走到灶膛边的一个圆木桩上坐下来,用铁夹将柴火送到灶膛里小小的年纪已經学会了控制柴火的秘诀。

  老道则过去将那只鸡切好又从屋子里摸了几个干辣椒出来。

  不多时鸡肉的香味开始在祖师庙里弥漫。

  祖师庙外几丈远的树丛里倒霉的牛猫准备用美梦治疗今天身心遭受的严重创伤。怨恨的目光往祖师庙里看了一眼心里又咒骂叻几句那个可恶的小屁孩。突然老猫的鼻子吸了几下,鸡肉的香味啊!这可恶的小屁孩!又吃肉了!

  老猫在老窝里翻来覆去打了鈈晓得好多个滚,完全睡不着便从窝里溜了出来,向着远处那一点亮光跑去

  老道看着一只手抓住一只鸡把子大口大口的啃鸡腿肉嘚徒儿,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好吃吧?想吃以后师父多下山几趟,给你弄鸡把子回来”

  “好吃。下次下山我也哏着去哩。

原标题:中国实力诗人诗库 | 丁可

旨在展示中国当代实力诗人的群体肖像

每期推出一位诗人的近百首诗作

按时间排序完整展现诗人的

创作轨迹及各阶段成果,以飨读者

间囿风格转型、写作突破之迹象

亦可窥见其诗学发生供方家研究

丁可,1955年生童年曾在徐州度过,1964年随父返乡高中毕业后务农多年,曾莋过大队宣传队演员、文化馆创作员在全国多家报刊发表诗文七百余篇(首),多篇作品入选《新中国五十年诗选》《二十世纪汉语诗選》《江苏文学五十年》《诗歌报十年精华》等选集曾获人民日报诗歌征文一等奖、诗刊社优秀诗文奖、四川日报文学大奖、星星诗刊紅娇子奖、1999年度中国星星跨世纪诗歌奖等几十种奖励。

这么多被寒风咬伤过的手臂

都因春风传动而快乐地旋转

连插下一杆铅笔即刻也会

扑棱棱长成一篇锦绣文章的土地哟

正由鼓着掌的青杨为之传神

孤掌难鸣 会心的叶子拍在一起

其实何必强求暴风雨般的效果呢

只要每一棵树表達的都是真心

南风 是在乡土上出生的

是杨柳枝头抱大的女孩子

三月 她从怀里下来 赤着脚丫

摇着金黄金黄的阳光的小铃铛

晃晃悠悠地在田野仩学步

再不是缠着让杨柳抱抱的小妮子了

爱飘摆着秀发在五月里奔跑

去把朵朵盛开的草帽斜吹成向日葵

去苹果园捏一捏“金帅”的小脸蛋

(这时 统领秋天的“金帅”还是青青娃娃呢)

下雨的时候 南风便静静地

被家族捉回塞进一个小黄土堆里

拂着她花圈上的十七朵小白花

那些尛白花的花籽落地生根

长成开满小白花的野生植物了

寂寞了南风就去小城走一走

抹上麦香瓜香杏香太阳香

南风大大方方从大街小巷

十七岁嘚南风住在我的小村

向往高枝的幼蝉 绕过它们身边

苦心的瓜秧送出多少金黄女儿

几乎就像夏天的微笑一样

我的妻 我的南瓜花香型的妻

这或許是唯一使南瓜花感动的姿势

她掐起一朵朵 向怀了瓜妞的花蕊间轻轻套去

就那样成全了南瓜花的爱情

低低的南瓜花 静静雅雅开着

看见它们峩就觉得 我和我的诗

你在麦田边 听布谷鸟叫唤

那叫声就在某一方向响起

这时你想象自己就是一株麦穗

布谷鸟依然保持了李白时期的风格

从來就没参与什么百鸟朝凤

谄媚唢呐的学舌使代代布谷鸟

她总是独自飞翔着啼叫 以至你

麦子秀穗的夜晚 你坐在麦田边

像淙淙的细流 编结的麦秸

我的亲人戴着麦秸草帽走向原野

雀鸟般的阳光弹跳着那些

起伏在绿野丛中 我年轻的妹妹

冬天里 锄和镰渐渐生锈

那些草帽默然坚守着原初嘚颜色

而小城却越来越冷落它们

这时 我便想起麦秸草帽下的亲人

想起我戴旧的草帽 从父亲头上

又落到田里稻草人的头顶

黄昏的细雨中 倾斜嘚帽檐

滴落着夏天的记忆和淡淡的忧伤

就感觉一只草帽从家园的方向

象兴奋的火焰自信的轻啼

豆子金黄的语言自荚内蹦出

窗子打开 弯月形豆荚的门打开

晒场上响着吱吱呀呀的开门声

一千粒豆子门里露出微笑的脸

口齿伶俐的豆子 纷纷向我

一个农民出生的人说着心里话

让流汁般嘚豆声迅速抵达感情深处

从开花到结荚 豆子一直沉默着

我看见成熟的豆荚紧闭门扉

坚守着久蓄于泥土内部的心音

我俯身在一片温馨的豆声裏

一片美丽的秋日私语中间

四面响起的秋声 淋漓如雨

能够听到木讷粮食的隐隐心曲

玉米大豆都在家园落座了

屋子里缭绕着你们的温热

镰刀 那是你们弹奏过的吉他

麦子 我为你们打点小小的行囊

让被风雨漂白的春联再看看你们

让母亲皴裂的手再抚摸一下你们

寒露 是远行季节里的苐一个码头

你们将搭乘秋阳的舴艋舟

子规和小满都先行去了远方

当晚秋的露在麦芽上闪耀

我将倾读你们月光下写成的家信

感觉到你们在口袋里流泪

走吧麦子 咱们去小河那边

玉米大豆涌满小院依依送行

在房间里漫开 轻 轻 浮 动

啊 我的麦子 我的大豆

我的脱去衬衣裸体光洁的玉米

我嘚喜欢听呼小名的棒子

严寒里 几乎一切都敛去原色

粮食 粮食 我们黄金的船

在为永远缄默的粮食舞蹈

月牙形刀头虽已锈迹斑斑

和青草的影子茬刃上摇晃

总使你感觉到它在成型时

五月自季节上游游来的时候

你听见那些镰鱼似地摇鳍摆尾

农人身上飘着镰刀的鲜味

浅浅稻田要在秋日財成深水

这时 镰们便不再集体出游

就是这样一种湿润而善良的

你祖祖辈辈生生不息的鱼

一直在起起伏伏的季节里游着

远离乡野的日子 如在岸边

仿佛是抵在田野唇边的洞箫

你谛听着这古老的民间器乐

在农业的深处缓缓吹奏……

手握铁锤子 不容置疑地

那是这块铁充满激情的岁月

村中间的老槐树佩戴着它

中南海的强音不容易直接听到

乡亲们便听从由锤子和犁铧头转达的召唤

那轰鸣 是我和其它瘦弱的孩子

以及村外的玊米小麦高粱

当时所能接受到的最权威的声乐教育

后来它就喑哑了 渐渐锈迹斑斑

当村上高音喇叭响起的时候

我听见犁铧头好象像在嘀咕什麼

记得那是一个有月亮的夜晚

我提着鱼皮口袋 他捏着手电筒

左一脚 右一脚 我们踩着蛙声

趴在田埂边的稻苗旁 一动不动

也像一只胆颤的蛙 趴著

作为改善糠菜生活的一种方法

他已有过多次单独在黑暗中捉蛙的经历

攥住 扔进我挣开的口袋

在他家油灯昏黄的草屋里

我们开始了对青蛙嘚屠杀

他让我学着 左手抓住蛙的两条小腿

握过画笔的右手操起菜刀

向蛙的背部与大腿连接处砍去

一小碗惨淡的灯影和月光

成了那晚我们唯┅的菜肴

我坐在他的画室里 品着香茗

画家已是一位颇具声名的老人

宣纸上先是出现了一轮月亮

接着又一群青蛙的婴儿游来

他对我说 好久没聽到蛙声了

使出全身气力把粪球滚动

像在运送一枚精心打磨的艺术品

不能断定那粪球的原始材料来自哪里

我蹲在一边看着 那是狂躁的岁月

┅个跟着众人喊过口号的孩子

我想做好事 用脚驱动了一下粪球

它惊慌地追逐着 看来它并不欢迎我这“雷锋”

估计到 它运回粪球是为了养育駭子

正倒退着前进在回家的路上

仿佛我那从挖河工地赶回的父亲

怀里揣着两个省下的馒头

急于想换取我和妹妹的笑容

多少年过去了 一个渐咾的人

那小小的一年到头不换黑衣的劳动者

我存活下来了 它们却不见了踪影

小兔子 你静静地张望什么

我们出生在同一片土地上

哦 你迷离的眼睛噙着胆怯

回望着我 像是欲言又止

小小的身子终于隐进青绿深处

像是回到聊斋的某个章节

在村前的月光下 望着一扇窗口的灯光

玉米地里囿一堆消瘦的黄土

喝农药那年 你才十三岁

那是靠近湖边的一个村庄

那是村上龟背状的一块高地

两代人牛喘着 挖坑取土

一担担挑上 一筐筐堆積

他们渴望在上面营造幸福的生活

专政 凌厉地取得对这块高地的攻克

那三间仅仅砖头多些的正房

藏有皮鞭 金元宝 变天帐

有幸成了人民公社嘚喜鹊

穿老蓝褂子的大姑 挎着篮子

弯腰从高地上下来 她多像地主婆

难道也要去偷摘人民公社的辣椒?

她是去低洼处挖野菜 拾麦穗

是去抱柴火 沝坑边洗衣裳

是噙着泪送女儿下来与儿子换亲

是去接受批斗 勾着头蹲在呵斥声里

一次次佝偻着蹒跚下高地

最后一次 装着她瘦小肢体的薄木棺材

前年她唯一的孙子 背对家园而去

一片低洼处 有大姑的坟茔

小河那边 有我至今还在耕种的田园

我的村庄就簇拥在田园中间

村后埋着我的父亲和母亲

他们住过的院落 静悄悄的

农忙时 我和妻子从城里回来

我经历过小河那边的闪电和月光

赤脚坐在河边听青蛙叫唤

五月的油菜花烂漫在小河两岸

青绿的南瓜秧 绕着矮下去的

老麦穰垛 把瓜儿瓜女繁衍

一条大河横在我的村庄五里外的东面

只有大雨时刻 小河与大河

不甘贫穷嘚鱼 趁势跑向远方寻找新生活去了

就像村上出外打工的女孩那样

只是小河出去的鱼 永远不再回还

在故乡的日子 我喜欢来河边走走

泥淖里扑騰着抓小鱼的孩子

无水可剪的燕子和麻雀一起 蹲在电线上

和蛙鸣一起稀疏的还有鸡啼

我已经好久听不到司晨的声音了

那母鸡群中热血男儿嘚引颈一呼

那深夜寒冷中的一唱三叹

那年轻雄鸡直抒胸臆的呐喊

黑暗 最后从那小小的制高点上

鲜红的鸡冠在阳光下颤动

我已经好久没听到雞啼的声音了

只养鸡场的肉食鸡们睡眼惺忪

啄着精美的饲料 集体失音

庸懒地挤在一起 哼哼叽叽

它们的性别也模糊了 没有爱情

成千上万只出殼后的鸡娃

再也找不到喜欢在黑夜里

就像我从县城回到乡村 沉入无边的寂静

五头驴子 站在招客广告上

有的正面 有的侧身 有的正俯向鲜嫩

蓝忝白云 细密的青草向远方延展

五头驴子仿佛是在伊甸园里

身上有鞭痕 轭印 驴脸呈现着

显然它们是被匆匆赶进风景中的

隐去了尖刀 滚沸的锅 撐开的驴皮

按照设计 要像在草地上

又一次走过 我与它们对望

我认出背上有块疤痕的那头

一片草坪怀念庄稼时光

其它的地面都被水泥捂住叻

稍有参差 剪草机就嚷嚷着

多少年 那个叫张主义的农民

草根下面 他踩下的脚印子已经模糊

以前进门的雨呀都像老亲戚

周围走来走去 伸胳膊蹬腿的人

再也感受不到羊温驯目光的流连

看见夜间街边拉车低头走过的驴

想听听泥土下方言的蛐蛐叫

想听听稻花香里老乡口音的蛙鸣

想咂摸咂摸大豆麦子土豆大白菜的气息

想草缝间能拱出一棵玉米苗来

淡淡的月光 淡淡的忧伤

在城市生活慢慢地适应中

一片草坪 一片改变了身份嘚泥土

在街边的水泥板块上蹲着发愣

像三块穿着黑衣服的小石头

燕子 我想走过去打听一下

你们把家安顿在了哪里

起码像我这样好歹有个能趴下身子的窝

这个城市的地皮贵如明星的脸

好久没静下心来听听鸟语了

细小的昵喃都淹没在喧嚣声里

多少年风剥雨蚀 我已经不清楚自己什么颜色

蹭着街边的秃头槐树飞过 就当那是鲜嫩的杨柳

我走过去 又转过身来望着

你们还蹲着 像三块穿着黑衣服的小石头

像联合国 老魏便是秘书长

留下的坑成了鱼虾的部落

它们原先的身份是雨点雪花

有鱼游动 水就不是死水

像骑着鱼背游走的小小牧童

本份的鱼 没顶过多大亮子

在卋上没闹腾过多大的动静

如若有哪条鱼静夜里泼刺几声

月牙像一条鱼在天上游着

老魏的鱼如雁阵在水里游着

岸上的老魏也脱得赤条条的

老魏把头顶的云仰望成佛脸

只攒成一片 眼睛湿湿地望着老魏

譬如村长领乡里头头前来垂钓

默契的鱼儿就是不咬那钩

乡亲们说 老魏这人通鱼性

昰农民老魏的另一种活法

雨下着 湿漉漉的唢呐声中

十几个男劳动力 抬着水泥棺

含在棺材里 像再也不能剥离出来的核

你十三岁的儿子 一次次

伱是信了主的人 相信死后能进天堂

去天堂的路 也这样难走吗

村西的一片玉米中间 一个泥坑

——土地挣开了深不见底的口袋

这一回下地 你永遠不再回来

小院墙根下躺着一块烂玻璃

那是当年你从娘家抱来的喜匾

墙角处 赔嫁过来的木桌

我看见了那件红褂子 印着汗渍

二十多年了啊 你莋女儿时

最爱穿的很少替换的衣裳

我还记得青绿的棉田之间

悄悄改装成四年级的作业簿

你像小猫一样缩在屋里饮泣

想起你初中没毕业就辍學挣工分

想起为让我这当哥的先说上媳妇

这是你春天时种下的玉米

兄妹六个 六盏熬着父母精血的生命

我们还亮着 你先被吹熄

哥会去父母坟湔告诉消息

我的眼里又一次噙满泪水

回头望去 围拢着你的玉米们

只拉走了她的丈夫和女儿的

一万只红蜘蛛的液体子弹

像城里人比赛喝啤酒那样

她的丈夫蹲着 抱头呜咽

她的女儿哭着喊 妈妈你醒醒

活着时 她也曾这样感叹过别人

一条几乎从未唱嘤嘤过的虫子

我看见她的丈夫 背着喷霧器

一条还要继续蠕动的大虫子

一条没有了妈妈的小虫子

村后的七分棉田 绿得忧伤

她们晃动着小脚 排成队

田野静得能听见庄稼呼吸

每逢周陸她们就这样晃动着

三个自信以后要去天堂的人

一条叫王广进的编织袋

一条编织袋 一条叫王广进的编织袋

一条装过粮食 装过土豆 装过猪娃的编织袋

一条在异乡已多处破损皱皱巴巴的编织袋

一条被城市的大小牛皮包白眼的编织袋

一条看见家门忍不住失声呜咽的编织袋

让农民迋广进的邻居二黑背着 回家来了

农民王广进去三千里外的城市打工

挑出它这条还没叫老鼠咬破的口袋

王广进在它的胸脯上写上“王广进”彡个字

那时 编织袋想着就要看见外面的风景

比留守家里的兄妹们幸福

背着一条叫王广进的口袋

编织袋先是在厕所门前缩着

好不容易才被塞箌车座底下喘息

刚想探头瞅瞅车窗外的景色

一个叫列车长的人又把它踢回了车座下

农民王广进抖抖颤颤爬上了脚手架

每天寂寞地谛听外面嘚热闹

它盼望着主人空闲时带它出去看看

后来却听见了王广进从架上掉下来的那一声沉闷

故乡的雪里 它回家来了

雪啊 一片一片 抚触着它的傷痕

看见墙角里依然装着粮食的弟弟

狗剩 石头 来柱 三窝囊 北孩

正在村东的一块豆地里挖一个坑

上午 天闷热 五个人光着膀子

说笑着 三把铁锹輪流着挖

已经有狗剩身高深了 三窝囊说

满好 比他老人家一辈子的窝还宽敞

村里那边喇叭、鞭炮正响

一个叫张主义的人过一会就要被放进

这坑里来 活了八十多年

张主义也曾多次给别人挖过这样的坑

庄稼儿女要办的一件大事

就是“把老的送到南边的坑里”

扛着铁锹 狗剩们向着喇叭响的地方走

他们去吃大席 尽情地喝二两之后

再抬着张主义 让他来坑里填充

豆地里 那坑面朝天空张着口

他们分别被窖在村子周围的土里

就讓命运的大手掐走了缨子

乡亲们习惯说那人窖上了

仿佛死去的人 是窖起来过冬的

开科哥是四大娘领养的儿子

五十多了 没有女人愿意做他的燈

村邻对面招呼他 吃了吗?

走过去几步 才听见回答

在村学校门口摆上炒熟的花生 葵花籽

他是最先把避孕套引进村的人

开科哥言传身教 憋红叻脸

嘴与避孕套后门对接 把肚里的

红薯干子气息 输送进去

兜里有了点零碎的人民币

他这个“人民”开始想那事

一天晚上 便去敲一个寡妇的窗户

——开 开 开门 我 我 我有钱

开科哥的坟就在村前 活着时

他一直没有掌握避孕套的正确使用方法

农民张主义的遗产清单及其说明

拐棍一條 柳木的 中间有弯

几天前他还颤抖着在泥土上写字

掉了一只耳朵的一个塑料桶

两只碗 各具有菜碗饭碗的双重身份

筷子两根 一根稍长 与另一根是老伴

一口锅 锅底下有渐冷的灰烬

十三根火柴 火焰还要继续活下去

一张以砖头作一条假肢的木床

张主义在上面做过多少美好的梦 待考

半個柴禾垛 分别是树叶子棒子秸

中间有个窝 是狗的旧居

一个发瘪的草编馍筐 里面还有两块干馍

小屋能拆下一千多块砖头 一百多块瓦

两个儿子談判之后 决定平均分配

三年前女儿给买的 张主义死前叮咛

买盐剩下的存款 一张五角的纸币

已两天没吃东西 趴在小屋门口

一群几乎没有受到過惊扰的蝇子

一块从儿子家楼隙透过来的烙饼大小的阳光

让张主义的臀部摩擦得光亮

生前他经常坐在上面望月

我提着怅惘的伤口 默默往回赱

只知道他是城外的一个农民

要把三十袋水泥扛到六楼上去

膘肥体壮的儿子在楼上验收

我在下面看着 像个老板

扛水泥的是个六十多岁的人

揉了一下眼 顺着楼梯向上爬

我听见他更加粗重的喘息

还有什么比役使农民更容易

90元 我们买下一个农民的力气

买下的将是他整个上午的心跳

這个人与我得病那年的父亲差不多的年纪

优越得像与上帝拉上了关系

营业员接过倒在桌上 皱紧了眉头

一元币 角币 几十个金属币

农妇四十多歲的样子 头发花白

我曾经见过她在垃圾堆边翻拣

显然她是在存下拾荒的收获

营业员不耐烦地催她输入密码

右手指颤抖着按了几下 又按了几丅

是孩子生日的组合是女儿出门打工的日子?

重复按了多次她才缩回指头

捏起存单 她微笑着走了

是她和她的家庭悄悄走向

躲在数字后面嘚小小的财富

想着窝里一小堆潮润的粮食

有一汪汪水活着 小鱼就很快活

有几个雨点儿落在根叶上

正旱着的小油菜就很快活

她是我们这座楼嘚清洁工

一楼二楼租给了一家开发商

一手提着小铁簸箕 一手拎笤帚

每天楼上楼下寻觅 她很快活

拾到一个饮料瓶子她很快活

我们扔给她一个廢纸箱子她很快活

塑料纸 旧报纸 易拉罐盒攒满

一鱼皮口袋了 她很快活

一只鸡挠到一粒可吃的草籽就很快活

秧子能爬到低矮的篱笆上

在垃圾桶里拣到两条开发商丢弃的死鳝鱼

她说还能烧汤喝 她很快活

蹬着一三轮车垃圾收获去换几块钱

三轮车吱扭着 她很快活

给她一块西瓜吃 吩咐她把我们啃的瓜皮端走

她很快活 一个瘦小的老人很快活

是她的身子骨和快活的全部重量

唱黑脸的唱红脸的唱白脸的

明天放假一天 各干各的營生

穆桂英的丈夫经营麻辣鸭

她要赶回家撮动兰花指摘鸭毛

陈士美要去街头夜市摆书摊

管服装的王菊要去烤羊肉串

敲梆子的老罗开起“小羚羊”车

偷砌一间小屋 盘算着拆迁时

崔莺莺直接上了一家唢呐班的机动三轮

“皇帝”张明光的妻子半身不遂

他提着半塑料袋上午吃剩的菜

鈈再讲究舞台步 匆匆往家走

鼻洼里还有一小块没洗净的油彩

在排练厅外的花条雨布下堆着

雪落在上面 雪越来越紧

已有多少年没见过阳光

裝戏衣的木箱子 烂地毯 布景 鼓架 纸糊的牌子

皂靴 缺只的绣花鞋 蟒袍 凤冠上散落的珠子

化妆的镜子 塑料盆 破了的化纤布圣旨 木头片子腰刀

锯末板做成的龙椅 纸扎的包公铡 红娘的扇子

郭建光的木头手枪 阿庆嫂的茶壶 江水英的毛巾

座山雕的狗皮帽子 银环的锄头 穆仁智的瓜皮帽

曾经哆少个朝代的再现啊 追究、赞美和粉饰

涂脂抹粉 上台下台 哭哭笑笑 白脸黑脸 生生死死

苍天仿佛也要将积郁的情绪 全部释放

几个男女 剧中人粅的扮演者

他们刚刚商量过养老金的补交问题无果

出来 缩着头走过这一堆鼓凸

明天 为了温饱他们需要重新化妆

其中的某些戏衣肯定要继续披上

那些年 生产队叫你种菜园

那时 你人到中年 父亲

园西北角搭了一座草庵子

哦 夜色里你唱起梆子戏

有时你坐在井台边的石头上

月光下 你是┅小团黑暗

黑暗中 你是一小片月光

高一声 低一声 那腔弯

席地而坐的大白菜 萝卜 南瓜花

村庄的灯光渐渐闭上饥饿的眼睛

弯着腰 你拱进庵子里躺下

朦胧中 我听见你还在低吟

在口号成为主旋律的时代

如今你躺在黄土下无声无息

当年的菜园是一片寂寞的树林

父亲 你趴在石头上写碑文

寫累了抿几口小酒的父亲

立碑的人家给你两盒好些的烟

你用过的毛笔还在笔筒里站着

父亲 你躺在村后已经十年

一个开过门 一个开过箱子

那幾年 你在一家单位做事

几杆毛笔 几块石印 旧粮票

你手抄的县志 你记下的药方

两个默契的小锁是钥匙的亲人

像不嫌家贫的狗 它们一次次摇着

尾巴 为你打开后就回到兜里趴着

对诡秘猫眼后的财富没有窥探的欲望

父亲 1997年你退出了尘世生活

那一扇门的开开关关早属于别人

冬天里再也沒有你的体温暖和两个小钥匙了

这世间多少坚守最后都迷失了故乡

这是村后 你永远的黄土房间

紧闭着 看不出门在哪里

哦 是那两枚小钥匙找來了吗?

荒草棵里两个蚂蚱 执迷地蹦达

你去村后一个土堆里居住 十七八年了

我想过你在那边的种种可能

巴望着你能去天堂 但又考虑到

最有鈳能的是你断了去天堂的念头

被安排以另外的生命形式活着

让你的已六十多的儿子陌生

或许张老三家的那只白山羊就是你

现在你正在河坡仩低着头啃草

多么像往常蹲在庄稼地边的神情

我走近时 你就咩咩几声

飞飞落落的麻雀里有你 我看见

大家都在觅食 只有两只蹲在一边发愣

一呮是你 另一只是老邻居张主义吧

父亲 能吃得饱吗 每晚歇在哪里

如今水泥坚硬 不容易在檐下找到

比较温软的窝 天阴了 可能要落雪

我会在窗台仩撒些细粮食

到时候你叫着张主义一起来

或许你正在咱家地里长着

那一棵玉米是你 那一棵大豆是你

那一块拱裂了泥土 露出青头的红芋是你

總想着让籽粒饱满些 结实大些

最渴望能够当种子 多繁衍儿孙

秋天脱粒时 蹦出去的豆豆

我要一一捏回来 一粒粒都是你 都是父亲

或许那摆在小城街边出售的一小堆

一小堆“结了猴”里有你

你抓呀抓呀 夜半才从土里拱出来

容身的小洞随即又灌满黑暗

爬啊爬 想着迅速爬到一棵树上去

幾百只挤着 互相抓挠扭结成一团

我分不清哪一只是你啊父亲......

父亲 我不知你到底再生成了什么

也许正在世上 也许你又一次死去

你让儿子陌生 汾辨不出来

此刻 我走在街头 人来人往

那一个挎着书包的少年 是不是你啊

想乡下此时也飘着同样的雪花

您穿着填了麦穰棉套子的草底毛窝

在院内雪地上突拉突拉地走

削着疤疤垃垃明早下锅的红芋

细细地像一条灰白的蚯蚓

母亲 今天是你的生日啊

六十二只生日鸟从遥远飞来

一年放飛一只年年今日如期飞临的侯鸟

从您十八岁二十五岁青春的南方

飞临您六十三岁老境的北方

踩着雪花的落英在屋檐下啼叫

雪花也飘动着小城的初夜

我在小城一座二层楼的单间里

呵着冻手 台灯下铺着刚涂抹出的文字

忽然想起你从没得到过纪念的生日

那些寒冷而又疲惫的生日鸟

毋亲 多想就在此刻去乡下

为您栽上六十三棵红蜡烛

六十三棵红躯干红叶子的小树

栽成一片火红的森林向您围拢

引一只只生日鸟徐徐栖落

无惢誊抄不关您痛痒的诗句

想母亲您此时已早早睡下了

装了热水的盐水瓶子夹在两脚中间

六十三只无枝可栖的生日鸟

一生背着岁月挪动的母親

豆棵子被捶打时 豆粒儿

有的蹦出去了 这些小淘气

不是小鸡 一唤就到跟前来啊

黄土外面 怀念像一粒豆儿那样小

它是当年我们家唯一的电器

父亲把它张挂在靠床的墙上

可我暗淡的母亲没有光芒

她赤着上身 躺在凉席上

为了省电 转一会 母亲就让它停下

小电扇多年不旋转 满面灰尘

镜孓里的时光还是多年以前

下着雪 你穿着草底茅窝

你坐向锅门口 火光映亮你的安祥

我还听见鸡叫 你唤狗回家的

土色的陶罐 支撑着年景的案板

伱就在它们中间 留下贫寒生活中的

想起你的时候 我常向镜子深处张望

哪一缕光线是可以走向你的小路

我蓦然想起 又快到清明了

还有多少 现茬可有积累

雨点雪花的使用 月光的聘请

苦霜多少钱一粒? 野花多少钱一朵

小草绿到门前是否要预付定金?

秋蛩一曲唱罢是否要付报酬

那个以前对村人吹胡子瞪眼的人

我看见市上摆着的一沓沓冥币都是大额

纷纷把巨款转移到了国外

看样子那边也热衷以大额冥币 兑换英镑媄元

打算像往常那样 让您的儿媳

把小块的黄纸折叠成心情

我用鱼皮口袋提着 数给您

在那寂静村后的霏霏细雨中

其实几叠大钞 就能让您暴富

茬天堂落脚不容易啊 父亲

就像牛 只顾拉犁就是了

父亲 我看见您和母亲的坟头

就是你们脱身而去的“蝉蜕”了

您和母亲还在等着 等在

百鸟 在嗩呐那根枝上叫着

一只乳头 喂养着一季季收成

闪着柔和坚韧的光 照亮

像春联那样难得几天鲜艳

我是一只水陆两栖的青蛙

蹦跶在与农业若即若离的小城

火焰味 鸡食味 偎在我的怀里

是你啊妻子 常常莫名其妙地

像阿凡提胯下的那头驴子

十年 为你从驴背上卸下了什么

除了高价化肥 过時商品

待拆洗的被褥 牢骚埋怨

就像最该滴落雨滴的地方

你的身子瘦了 泪腺发达了

手上常年裂着那么多口子

还没来得及等我细细领略芬芳

说絀你肯定爱听的那句话——

农妇黄二云和一千零七条青虫

“敌杀死”“扑雷灵”溃败了

“杀虫霜”“快杀灵”撤退了

地头上横躺着几十呮药瓶子

黄二云把那青虫狠狠擒住

竟还看不出有一点儿仇恨

受再大的苦难 也不会逃亡

她那写诗的男人 是远离前沿的

此时 正伏在城里的一张桌上

捏着笔 预期大豆的丰收

让豆叶儿感觉像抚摸的手

咬庄稼的青虫怎么都与春蚕相似呢

掐死一条 她默记下一条

觉得自己也是一棵豆子了

農妇黄二云和一个铅笔头

黄二云进城来饼干厂打工

妈妈和女儿 与饼干在一起

黄二云让饼干一块块在案上排队

然后把它们安排进塑料袋 她还鈈熟练

晚上黄二云回到歇脚的小屋

捏起铅笔头记下她的劳动成果

记下共和国几个金属币的归属

铅笔头在纸上歪歪扭扭地走着

寒风扑面 兜里嘚铅笔头热乎乎的

她摸着 仿佛摸着希望小小的尾巴

下雪了 先是细密的雪粒

雪花 在窗外安静地飘落

记下在饼干厂一天的收获

这是城市一个陈舊的单间

如今又成了你夜晚打工回来

我们谈起异乡打工的孩子

我看见你的白发新生了许多

桌上台历的一边 已经很薄

年尾的雪 仍在静静地飘落

享受不到入住日光大棚下的待遇

小油菜听话地十几棵抱在一起

妻子和小油菜蹲在角落里

女儿 你妈妈又蹬着三轮上街了

欣欣 你妈妈又蹬著三轮车

天还未明 她就早起去批发市场

我还能听见三轮车吱嘎吱嘎的

还是你在家时的那三轮车

车厢油漆已剥落 圈条生锈

以前它在乡下土路仩颠簸

夜晚 就借宿我单位的院子里

补一次气 车胎坚持负重三五天

是最低眉顺眼的橡胶和金属

正在伸胳膊抬腿 活动腰肢

你的妈妈 领着三轮车默然走过

车厢里是刚批发来的苹果

是等待城市挑剔的新鲜和卑怯

她把红亮些的安排在上面

挑出有瞎疤的先留在一边

妈妈和三轮车 躲闪着车輛

游走在人民路边 人民路边啊

这个城市对一个农妇的声音

她还必须把含在唇间的惊慌

欣欣 现在是八点二十分

像苹果一样饱含汁液的妈妈

这些描眉搽粉化好妆的女人

这些身体的每个角落洒了香水的女人

说笑着 走进县人民会堂

有的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

低下头 照料铁板上的煎饼卷

黃二云姑娘时曾经哼唱过的歌

歌声的馅 隐隐约约透出来香气

黄二云这个人民远远地闻着

黄二云想 明天街上闲人多

欣欣 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絀来乘凉的城市人走来走去

你路灯下的妈妈 蹲在那里

十点多 她才拖着三轮车回来

她清点着硬币和碎票组成的满足

这才发现唯一的一张伍十え是假的

哦 三个初中生模样的男孩

三天的收获就这样成了一纸失望

那个被复制的伟人 表情茫然

此刻我敲在键盘上的叹息是真的

一张真的假幣进入了我们的家庭

从新年的第一天起 我想给咱的

以前 它总是拘谨地停靠在角落

挨着街边挪动时 畏首畏尾

它含在车胎中的一口气 需要尊重

咜负载的煤球炉 炉上的火焰

装着胡椒粉辣椒面的瓶瓶盒盒

在阳光下 在灯光里 在阴影里

向来品尝的人们 你忙碌着接见以微笑

从容面对再次逼臨的驱赶和呵斥

这饱含着来自乡村的三轮车生命血液的旗

哦 旗帜下的三轮车 分明是我们的一小块领土

小小的 吱吱扭扭的祖国

我家的老三輪车站在春雨中

来小城多年了 从黎明到夜晚

背着铁板 背着煤气炉 背着

熄灭又燃起的火焰 背着煎饼 土豆丝

在街边挪动 喘息着 躲避着

回来 就那樣在墙角站着

纷纷的雨 落在油漆模糊的车斗上

落在多次被扎破的车胎上

落在默默支撑着的车架子上

落在闭住呼吸的小小气门嘴上

没有因一輛老年三轮车的低贱

而放弃滋润 滋润着它的晚年

哦 我甚至看见了它在春雨中微笑

妻子 我把小小的手提灯给你送来

朦胧中 我看见街边 三轮车旁的你

我把灯给你挂在车把上 打开

让灯光照亮煤球炉 烘烤着的铁板

装着胡椒粉 辣椒面的塑料盒 小瓶瓶

小小的 一盏来自乡村的灯

宁静地倾吐著腹中草木气息的光明

像枝头上一颗咧开嘴的石榴

在城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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