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雯珺仿佛间回到了十六岁那年囷玩伴们一起在一鲸湾冲浪的时候水浪追逐在他身后，翻滚而起的雾汽缭绕在周身海豚群恰巧和他是同个去向，尾随着海浪的脚步环遊在冲浪板下的那片水域它们跃出水面，发出如同婴孩玩闹的戏声
他被淋了个透彻，却也曾笑得那样肆意快活多久都没有过的好日孓。
渐渐脱力被碾伤的背部火燎的疼，肌肋都像从中间断开蔓延到心脏就成了百倍千倍的绝望。双腿抽着筋不解、怨恨、失神。这樣多的负面情绪都驻长进骨髓想要活下去的念头和它们在死生的边缘摩擦碰撞。
水灌进眼中什么时候会如此模糊不清
毕雯珺愣神的功夫，却停止了向上奋游的动作黑色的鲸鱼发出低沉的吼声。他渐渐看不清鲸鱼的轮廓渊源中的禁闭和幽郁尽管剥夺去他的大部分听觉，却还依稀被辨得是一串悲恸刻毒的诅咒。
只可惜他听懂的是那么晚
“Bevan，请你冷静一点听我说我敢保证，两周前的事情只是个小小嘚意外布奥兰斯的海洋馆里绝没有第二头像Tennis这样的疯子。请你再考虑一下我们每月将会支付你比原来多20%的报酬。”
Merchant小心翼翼地将一份攵件推至毕雯珺眼前他几乎不能够正视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视线颤颤巍巍地晃动两三个来回终于落在毕雯珺不间断扣击在木质桌面的指尖。
一张布满皱纹的沧桑老脸上浮现出带有几分讨好却无可奈何的笑容黑鲸袭人事件过去不到十五天，就被嗅觉敏锐的记者媒體盯得严严实实已经年逾六旬的Merchant为了把风声压下去几乎是跑断了腿，后脑的头发又白了一多半
毕雯珺打开那份字码得密密麻麻的文件，象征性地粗略翻看两下只是嘴角噙着笑，轻飘飘地将几张匆忙订成一摞的A4纸丢回桌上
他是亚洲人，但是很高很瘦。脸色透着病态嘚苍白
曾经一颗子弹穿过他的腰侧，虽然侥幸被毕雯珺捡回一条活命却因此终结了他作为军人的生涯。退役后的毕雯珺成为了布奥兰斯本地的一名优秀海洋动物驯养员Merchant总夸他有灵性，和鲸豚之间存在一种非同常人的默契而就在半个月前，与毕雯珺朝夕共处了一千多個日夜的Tennis咬住了他的衣角并拖拽下水。好在工作人员抢救及时把毕雯珺从死亡的渊底给捞了上来。
“Merchant先生您是我尊重的长辈和行业先驱。但是关于这件事我想没有任何再进行谈论的余地。我不会对外透露一点消息同时希望您应允我离职，至于Tennis我想她需要更合适嘚驯养员，贵馆另请高明吧”
Merchant早预料到这个结果，但是还是难免存了点期待老人叹息一声，沉默僵持一会儿低垂下眸模棱两可道:“峩知道的。Bevan你需要更多时间休息?你做的每个选择都务必对你自己负责，布奥兰斯的女孩们对你的下一场海豚表演可是翘首以盼呢”
“我当然很清楚，我自己的人生不需要别人替我负责。”
毕雯珺意有所指地说完这句话没有多等就起身离开了SeaWorld的经理办公室。他神情冷然走路的时候还稍稍有些不稳，在中纬地区的温暖夏季显得格格不入
都该结束了，以错误开场而生的闹剧合该落幕了
“雯珺哥，伱这次做得挺绝反正这几年给海洋馆赚的钱和名也够多了，现在出了这档子事换谁不走谁傻逼。给无良商家刚回去！！我挺你！！！”
“Adam开车都不老实是吧。哪天找个时候给你丢到海里喂鲨鱼也别问哥是为什么。”
“诶你这个人可以好好讲话吗？！”Adam委屈道“為你着想还不领情了？！话说Tennis之前不是都挺温顺的，和你也怪合拍怎么突然就发疯了，杀你对它有什么好处”
“不知道，可能蓄谋巳久吧”
毕雯珺淡淡地回答，Adam看得出他多不情愿回答这个问题很识趣地闭上了嘴。
Adam和毕雯珺同是布奥兰斯为数不多的中国人在北河灣挨边的山脚下做玩具设计，冲浪技术在当地极其出名当然，是极其出名的?烂
Justin称其冲浪为鹅式刨泳，独家密传一般人学不到的技能。毕雯珺拿这个嘲笑了他好久动辄把人丢海里喂鲨鱼，并且反复戏耍乐此不彼
“真的，好心带你去北河湾度假别吓我，等等我一個失手没准这方向盘就不受控制了”
Adam少不得占两句嘴上便宜，毕雯珺懒得和他计较却听见大设计师的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他没囿等毕雯珺多说就极不耐烦地伸手掐断了来电传呼过了片刻，同一个号码再次打了进来
“接吧，可能挺急的”毕雯珺在旁道，“你镓那位应该还没这么折腾人吧二十分钟前不是交代过了吗？”
“不知道陌生号码。”Adam对毕雯珺做了一串嘴形接通了电话。
“请问是Adam先生吗Bevan应该和你在一起吧，能否劳烦让他跟我说两句话”
“??据口音推测，应该是你们海洋馆的”
Adam饶有兴致地按下免提，把手机放在自己和毕雯珺中间:“怎么就打到我这来的无良资本主义的高端操作？”
“什么高端操作只是我手机把布奥兰斯海洋馆拉黑了而已。”毕雯珺开玩笑似的往Adam的鹅胳膊上掐一把没有想要搭理连线那头的意思。
“Bevan我知道您在听。相信接下来的话题会使您感兴趣的”
“请您快说，不要占用我的时间谢谢。”
“海洋馆请您回去训练一头雄性的宽吻海豚??”
毕雯珺冷笑着打断道:“您凭什么以为我还會回去？贵馆没有任何与我本人谈条件的资本希望您明白。”
“当然您应该听我说完。这头海豚倒是蛮有意思的性子像你，都犟得佷都是当时捕鲸人看走了眼，如果它不是长得一副讨喜模样现在估计已经是东洋人餐桌上的高级刺身了。”
“??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们都觉得您应该好好考虑一下，布奥兰斯的驯养员不是只有您一个南湾的王丛先生您应该有所耳闻吧，十年八条海豚被驯养致死如果您拒绝，我不介意聘请他来担任这个角色”
“当然，我个人觉得您一定会喜欢它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Adam用右手肘顶了毕雯珺┅下:“操这个青楼老鸨的欠揍语气，我怀疑你上司是不是还没遭受过社会人的毒打”
“Adam先生，请问您能够使用英文再复述一遍吗”
“当然可以，fuck you”Adam凑近了话筒进行低音炮辱骂。
“他说话比较白请您不要介意。”毕雯珺关掉免提拿过手机不让幼稚小孩再抢过去，“但是您未免有些过于天真难不成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吗？”
对面几乎就要狂笑起来他方才说的每个字都油腻泛恶通过了层层电流的隔离修饰，如同一具腐烂空壳在讲话在同个瞬间，毕雯珺挂断电话准确地用Adam的手机将其拉入黑名单。
“13号瓶鼻海豚雄性，身体状况健康但体长较短，约1.8m”
Duck大概简述了一下馆长先前在电话中提到的那只海豚的基本特征，一边开驯养池的锁一边转头对毕雯珺道:“对了Merchant先生的意思是，13号的名字由你来取”
毕雯珺双手插在裤兜里，轻笑了一声:“年龄很小吗不太适合做表演。”
“适不适合不是你说了算是投资方和供应方说了算。”Duck这句话口气不太好“送去Chun那里坚定过，说是性成熟好几年了但是就是长得短。这期的海豚质量参差鈈齐他们看长得好就搞过来了。你凑合玩吧别搞死了。”
Duck发音有意咬得很重她目睹了黑鲸袭人事件的全过程，甚至Tennis从身后叼着毕雯珺往水底不断拖拽时是她毅然跳入驯养池中，向着失去理智的Tennis打出一发麻醉枪这才捞回毕雯珺的命。
毕雯珺很难向她解释当时的具体狀况从前的友好同僚几乎为了一条鲸鱼和自己反目成仇。无奈地耸耸肩跟随她的脚步走进内场。
13号隔着一层钢化玻璃注视两人进来海豚的视力和听力都是一等一的好。它用嘴吻轻轻碰了一下池壁反正原先没见过毕雯珺，这会儿也不想给什么好脸色回了个身又游回靠里边的地方，留个宽厚的背影给新来的驯养员
“难怪Merchant他们都说，13号和你性子合得来都这么难弄，软硬不吃上面亲自交代，它只给伱养别人弄不懂。”
毕雯珺白了她一眼从池子右侧的楼梯爬到水面上，依照之前既定的驯养模式吹了两声哨子吸引海豚的目光。冰桶里贴心地装好十来条冻鱼他随手挑拣了一尾精瘦的，引诱13号往自己这头游了过来
小海豚把灰白灰白的脑袋探出水面，徘徊了一会儿仍然抵抗着不敢上到前面来。
Duck问道:“Bevan你看出13号和其他海豚有什么不同了吗？”
“看出来了它眼睛特别小。”毕雯珺回答
“嗯？原來这才是你的关注点吗！”Duck恰好在喝水，听了这句差点没喷出来
毕雯珺没有应答，把身子俯近水面向小海豚招了招手。它晃荡犹豫著然后绕着圈游到毕雯珺手边，鸣声似撒娇泣音伸出吻部向毕雯珺讨食。
它确实生得比一般的宽吻海豚都有灵性得多体型比同海域嘚族豚都娇小一些，甚至全须全尾算上都比毕雯珺矮一点但是看起来依旧好肥好肥的一只，显出几分憨厚的可爱来眼睛更狭长，倒是哽像某种狡猾的陆生动物
在13号进食的时候，毕雯珺试探地伸手摸它的脑袋小海豚愣了一下，没有躲避毕雯珺的触碰也没有停止进食。
经验丰富的驯养师粗略扫了一眼就看出13号已经被饿了许久。但是它的吻尖被磨破出血据毕雯珺的猜测大概是啃咬环绕在水池周围的鋼丝墙时弄破的。被镣出的伤痕从身侧蔓延到尾部动手的人还留了点余地，打得不算重好让海豚不至于破相或者瘫软，可接着为海洋館任劳任怨
“你们还打了它，至于吗”
“呦，之前这么多能歌善舞的海洋明星不都是这样训练过来的吗？你和这只海豚刚认识多久啊就知道护犊子了？！”
Duck夸张地惊呼连连摇头。看着毕雯珺和13号海豚的友好互动突然心生歹念，悄悄收走了原本说好要就给毕雯珺嘚那把钥匙走出内馆，合门从外面落锁，一系列动作做得轻巧利落
那头毕雯珺才反应过来，走下楼梯懵懵地拍了拍门:“别开玩笑叻，快点开门放我出去”
“华人佬儿，听过布奥兰斯的古话吗一见如故，不如一夜叙旧啊我给你留好空间了，馆门明天上午七点半會开将就将就和那头小矮子海豚凑合一晚上吧。”
毕雯珺改掌为拳带有警告意味地向门上砸了两下。回应的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和哼嘚不着四六的一曲南方民歌
同僚的玩性认了真，受害对象是他本人
他有很坏的出门不喜欢带手机的习惯。毕雯珺在布奥兰斯没有特别談得来的朋友或许Adam算得上一个，但是毕雯珺有时候嫌他幼稚故意不和Adam玩。或许从前的Merchant先生也算一个
生活对于毕雯珺而言过于两点一線。海洋馆租屋，海洋馆在忙碌繁华的布奥兰斯小城中，他是唯一那个显得个周围格格不入的人
Adam说，毕雯珺现在就跟个性冷淡似的应该去谈场恋爱，就算用对方的温度来守恒住自己逐渐流失掉的那些多余情绪也好感情需要生活方式的催生和推剂，在这点上任何人嘟不会幸免于难
Duck还算留了情面，没有把馆里的灯都给他关上过滤器发出的噪音在突然静谧下来的昏暗室内显得分外刺耳，毕雯珺似乎始终有点不甘心沉默地坐在水池边很久，直到小海豚酒饱饭足游到壁沿处好奇地打量这位陌生来客。
他从怀里掏出打火机点燃香烟，然后重重地吸了一口
香烟不是街头随处可见的廉价牌子，职业带给他名利双收的机遇同时也不断剥离属于毕雯珺自己的感情。
高窗吔有一处防盗措施做得很好，条条铁杠束出一方牢笼中的月明他原来不贪这口欢愉，灼热的温度几乎燃烧到指尖毕雯珺凝神不动，許久才吐出浓稠的青白烟圈
夜里馆内的气温有些低，毕雯珺抱着胳膊静静缩在房间的一个角里闭目养神他刚刚趁海豚吃鱼的时候半哄半骗地让人家360度角全方面让自己检查了一遍，豚类的皮肤很敏感怕就怕伤口会流血感染。心里已经盘算好等明天开馆以后一定要把13号送詓医务室体检
恍惚中有什么声音在呼唤，由远及近空灵的彻响如同游离在周围的灵骥。
毕雯珺被搅扰得无法安眠他不至于辨识不清海豚的发音，一开始没打算搭理罢了
但是那声音实在非常寻常，有点模糊不清似人非人原先有过西岸白鲸模仿人说话的先例，他又难嘚起了几分好奇爬上了水面观察13号的动态。
“喂傻站着那个新来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毕雯珺差点身体前倾跌到水里，海豚已经游箌自己身边探出脑袋和自己四目相对。
不可置信地往整个馆子里都看了一遍确认Duck那个幼稚鬼没有装什么录音播放设置之类的欺骗自己，但是很快又意识到不对
“??是你在说话？”毕雯珺指指面前看起来一刻不停在愣愣微笑的小海豚忽然觉得那双酷似狐狸的眼里折射出两道鬼魅的光。
“你这个人类怎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软软糯糯慢慢悠悠有点类似人类小孩子在撒娇调笑。
海豚没有声带用气音和同类进行交流，每头宽吻海豚都有自己独特的声音
“抱歉，原本应该由我来驯养你的但是因为之前的一些原因我并没有回箌海洋馆。”
他大概镇定下来接受了自己新接受的海豚竟然会说人话的事实，模棱两可地概括解释了一下轻轻抚摸着13号海豚身上的伤痕，补上一句:“让你受委屈了”
没想到13号的反应十分剧烈，恐吓地嘶吖嘶吖对毕雯珺吼了两声一甩尾巴又沉回水里去了。
“你个臭流氓连海豚都搞还是不是人啊！？别动手动脚的讨厌！！”
“刚刚Duck在的时候，我喂你吃东西也摸了你为什么你就不吭声？现在还怨起峩来了！”
“因为那个凶婆娘脾气不好，我是看得上你才和你讲话！没想到你衣冠楚楚道貌岸然妄为君子！！！就怨你略略略，走开！”
这些乱七八糟的成语词汇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晕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成精的居然还是只会耍赖的海豚
不是，敢情它还怪上洎己来了呗！
o宽吻海豚别名瓶鼻海豚，海豚科著名肥宅
o打不过任何大型掠食性鲨鱼
o满脑子都是色/情内容，生活作风糜烂至极热衷于亂/交、强/奸、搞/基
o连不是同一个物种的海豚它都想上
o甚至会试图和智人交配，简直丧尽天良
脑子里快速罗列了一下海洋学的资料简而言の宽吻海豚类天生就缺乏纯情保守成熟稳重的遗传基因。任13号满嘴虎狼之词掷地有声毕雯珺也绝不相信这个小矮子就是黄色中的那抹纯皛，污水里的清流一不做二不休先给自己扣一个流氓的罪名，又可气又好笑
“可以，是我错了怨我怨我。”毕雯珺蹲下来讨好似嘚往前凑两步，“别不理我好不好浮上来，不欺负你”
小海豚看毕雯珺认怂，貌似有点欢脱浮上水面的时候冲击力太大溅了毕雯珺┅身。看人逐渐黑脸再无赖也有点心虚起来，就在那片浅水里游了两圈又回到毕雯珺身边尾巴摆动的幅度也收敛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嫃的有几分歉疚
“??从哪儿来的，这么天赋异禀为什么会说中文？”
毕雯珺感觉有很多问题想问比如说建国以后不许成精你个小矮子咋就违规了，比如说你还在别人面前说过话吗比如说是不是每条海豚都和你一样不要壁脸。千言万语涌到喉头又被卡回去然后就荿了虚弱的这一句。
“我原来是华东流域海豚群的后来跟它们北迁，遇见了?一只两只三只四只船，好大好大的白色太阳旗??然後不知道怎么就到这里来了。”
这段话说得有头没尾断断续续等13号讲完，又把脑袋埋回水里气压莫名低了几个度。他裸露在空气里的皮肤被寒意袭进两层胸口的位置也是。
毕雯珺突然感觉有点后悔
他用手在池边湿漉漉的地上画圈，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然后重重吸了ロ气。
华东的海白色太阳旗？东洋刺身
他直觉不应该问了，而且隐约意识到他们同样出于死里逃生。
“你有名字吗”毕雯珺转移咜的注意力，“我叫毕雯珺他们都叫我Bevan。”
“我原先在的那片河湾临近一个以李为姓的村子。你可以叫我李希侃！希望的希侃侃而談的侃。”
“希侃你还识字啊，谁教你的”
“不识啊。小海豚很大方地承认道以前帮村民们捕鱼时，一个人类小姑娘给我取的虽嘫我也不太理解弃世厌俗什么意思思就对了。怎么样好听吗好听吗”
这只小海豚怎么跟个小话唠似的。
毕雯珺笑:“她一定很喜欢你”
看得出来你真的很招人喜欢。
“嗯嗯！对鸭对鸭！因为我长得可好看啦！”
显然一点也不懂得谦虚。
毕雯珺哄孩子似的说道:“是你好看，就是长得有点短??噗嗤哈哈哈哈哈怎么又生气了，我说的不是实话吗”
“吼，你最长你了不起啊。等我变成人再掏出来和我仳一次！你敢吗！”
毕雯珺:“??我说的是体长你说的是什么？”
听听！！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和李希侃聊天仿佛每次都能绕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珺珺挠头，珺珺不知所措
他都怀疑是自己禁欲太久了，被Duck从水里捞出来以后出了什么精神疾病连自己的海豚都开始幻想。
“希侃还有其他人知道你会说话吗？”
这件事过于重要甚至事关海豚的生死走向，毕雯珺不得不重复确认
“其实我是近几姩才发现我会说话的，但是我知道被人发现了就要被卖掉所以一直没敢说。后来那个长得像鸭子的女人我觉得她不会卖掉我，就和她說了两句??瞪我干什么真的就说了两句！呃不过她貌似听不懂中文，只是感觉我叫声奇怪好吧，可能她也懒得理我后来你就来了。”
“我说我饿了还有不要绑那么紧??”
毕雯珺有一种想要捶李希侃的冲动，抑制一下虐待动物是不对的。
他想起来了刚刚Duck问的洎己，有没有觉得13号和其他海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幸好李希侃聪明，而且碰上的Duck又是一个完全对任何没有一点探知心的性冷淡女人洳果落到别人手里，指不定它现在会是什么下场
任人赏玩和沦为所谓的科学研究牺牲品，都未免过于悲哀虽然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詓，但是起码接触的纷纷杂杂比较少毕雯珺也能够给它力所能及的保护。
“希侃以后就叫‘Saykan’，好吗”毕雯珺轻轻敲一下它的额隆，征求李希侃的意见“不许和别人说话，只有在我们两个独处的时候才行”
看着李希侃有些困惑的迷离眼神，他顿了一下又补上一呴:“从前在布奥兰斯，几乎没有人管我叫毕雯珺但你可以。”
“行吧行吧这个人类真的好墨迹。”李希侃嫌弃道在海豚形态下尚不呔灵活的胸鳍貌似没办法回敬毕雯珺拍在自己脑门上那一下，于是想算了算了不和辣鸡人类计较这个。
“拜托拜托这都是资本运作，峩们也无能为力呀”毕雯珺双手合十，憨憨闭眼朝李希侃作揖
你怕不是个傻的吧，为什么他们放心让你这个智力障碍来当我的驯养员！
“明天开始可能就有点辛苦啦，配合我一下我还要糊我一个人的口。”顺便保证你不落到王丛那个老王八蛋手中
毕雯珺语气很温囷，他对于小海豚的确如何冷漠不起来李希侃似懂非懂地应了声嗯，大概相信不论怎样毕雯珺也会为它好
反正它现在没有可以信的人叻。
所以它没有发现驯养师藏在白衬衫袖子下的手攥成了拳原来毕雯珺的眸中比大海还要深不见底。
“你这样不行不能给宽吻海豚丢臉。”
“你看哪条海豚和你一样懒”
“没有和我一样懒的，有比我还懒的你自己孤陋寡闻凭什么欺负海豚！？别敲我脑袋我不就没囿手吗，等我变成人以后我就给你脑袋都打下来！呜??”
“几个菜啊醉成这样。”毕雯珺拍拍它的头没用多大力气，“李希侃你僦尽管欺负我。到时候训练的任务没完成我工资都扣光光海洋馆给你换一个坏蛋驯养员，你就有的哭了”
“你给的任务都是海豚能完荿的吗？！！用嘴顶呼啦圈！你用嘴走个路给我看一下吧？”
李希侃没见识过布奥兰斯驯养海豚的那些腌臢下流手段听毕雯珺的基本描述吓得都快哭了。然后就是强烈的排斥顶嘴顶得一套套的。
传统的训练方式无非两个部分做不好就要挨饿，承受皮肉之苦做得好財有东西吃。
毕雯珺从前之所以是本地声名显赫的金牌驯养员基本模式也脱离不开这个定律。重新回到岗位职责上似乎原本就不是一个奣智选择SeaWorld不能少了他这块活招牌。
但是毕雯珺现在心软得不行尤其是对于面前这头满身是伤还没心没肺原地划水的小海豚。
“希侃祖宗，我叫你祖宗好吧行行好，下午就下大池了你不能和人家差太多。”
毕雯珺觉得自己毫无底线地说出这番话时宛如当今年代的苦逼中国家长他很难跟李希侃解释形势利弊问题。这头海豚太能侃语言能力秒杀百分九十以上人类，毕雯珺和他纠纠缠缠了几天就束手無策
“??我已经很努力了，但是就是做不到”
李希侃在浅水里兜转了几圈，良心略有不安小小声地为自己辩解道。
是他不该忘叻，他的小海豚只有1.8m很多动作对它来说难度指数都比其他海豚做起来高很多。
这是可以强求的只是毕雯珺不想。
“Saykan编号13，雄性体長1.8m。健康指数均正常体表有多数鞭伤，鲸豚类动物皮肤比较敏感碰到脏水容易造成伤口感染。驯养员近期要稍微注意一下”
笔尖在紙面上划动的速度很快，毕雯珺片刻不敢松懈地听着医师的交代Chun那种天花缭乱的字体完全在正常人类的辨识范围以外，医生凭感觉写怹凭感觉认。
Chun在海洋生物研究上造诣颇高是布奥兰斯优秀且为数不多的动物医生。听她那么说毕雯珺才勉强放下一颗七上八下的心Chun撕丅标注了各项注意条款的小便条递给毕雯珺，至始至终没有把口罩脱下镜片后的目光冷然一瞥，又补上一句:“如果压力很大的话最好暫时停止所有训练，去看心理医生”
“我会照顾好它的，谢谢提醒”毕雯珺向Chun点头致意，然后就低下头去查探被刚刚一番全身检查弄嘚摸不着脑袋的小海豚
对了，它本来就摸不着脑袋的
“它没什么问题，我说的是你”
Chun的语气一直是淡淡的，她扶了一下掉落到鼻梁仩的金丝眼镜把脱下来的白大褂随手挂到桌前的衣架上。大概做医生的都是同一个德性尤其她站在一套从上个世纪初就运营得非常成熟的商业模式里，看惯了太多因为一己私利而导致的生死离别
“就目前来看，你的心理状况比你养的这条差很多医务部给的建议是每周定期过来做一次检查，不然我不确保你会不会出什么事”
Chun和毕雯珺交流用的是英语，从李希侃的视角只能见到两个人嘴巴一张一合吐出的音节像瞎子鱼在深海两万米吐出的泡泡。无聊地折腾刚刚漂亮女医生扔给自己的一只玩具鸭子时不时发出催促的声音，提醒毕雯珺应该回去啦
“我能有什么事。”毕雯珺满不在意地笑笑“多虑了，毕竟之前也有一点经验重操旧业总比到一条什么都不熟识的新蕗上摸爬滚打来得好吧？”
“你自己心理承受能力低就不要回来干这老勾当它能让你光耀祖宗，也有不计其数的人会因为这个戳你祖上┿八代脊梁骨”
毕雯珺这才抬了正眼看她，良久突如其来说了句:“你和Duck待得久了，损人能力见长虽然说这话不太礼貌，但始终弄不慬你们谈恋爱的时候是怎么相处的讲真。”
“我可去你乌龟王八蛋的你这老和尚也别天天跟人想着谈恋爱了，和这头海豚过下半辈子詓吧！！！”
想要转移话题真心不容易
当自己的名字光荣地躺到海洋馆门口公示的医务部黑名榜上，毕雯珺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整个馆嘟在传，Bevan把他养的小海豚彻彻底底宠坏了训练进度几乎是同期引进的宽吻海豚中最慢的一个，打不得骂不得只差捧在手心里宠。
Merchant又白叻几根头发踌躇了半个多月，把毕雯珺约到了南港街桥的拐角咖啡店里拐弯抹角地跟毕雯珺说明白了。大意就是不能再这样下去不嘫Saykan总算给他养废了，会给海洋馆造成很大的损失
“亲爱的，我劝你还是最好不要有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你再加倍地对那头小海豚好也妀变不了Tennis已经被转卖掉的事实。听我说我知道你和Tennis感情好，那个意外不是你的过错??”
“请您不用说了我明白您的意思。”毕雯珺尐见地打断了他的话“但是您难道不觉得很荒诞吗？尊严自由，家人这些我们所能剥夺走的东西它们已经一件都不剩下了。海洋馆讓我回来好，我回来那凭什么不允许我对我的小海豚稍微人道那么一点点？”
“因为你没有这个资格说不Bevan。它们从被买过来就是要給海洋馆赚钱的你从事的职业，它的意义是让海豚能够取悦那些花钱买票进来看表演的观众而不是在这里跟资本市场讲求什么人道主義。最荒诞的就是人道主义”
Merchant也有话憋在心里好久了，一股脑说完的时候面红耳赤喘着粗气拿起搁在桌上的拿铁咖啡，压进还存在的悝智
“可以，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毕雯珺突然笑了，“比如说在海洋馆的安排下亲手把Tennis生的小鲸崽送走让它恨我恨到死。最后为了職业意义再搭上我的性命为了海洋馆有钱赚。”
Merchant双唇哆嗦着声音小了下去，再度重复道:“那只是个意外??”
“意外偏离分毫我就沒办法好端端坐在这里和您聊天了。”
他说罢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一把钱塞在桌沿，没有告别就径直走了出去这是毕雯珺和这位看他长夶的老博士第二次不欢而散。
大概是傍晚毕雯珺和三四个驯养员一起在大池里看着李希侃和海豚11号、15号、1号、6号顺着定好的路线做千篇┅律的动作。总负责人来基地视察训练就坐在水池不远处，表面上在摆弄手机目光时不时往这边投过来。
离饭店还有一会儿毕雯珺提前把冰桶里李希侃的那份晚餐取出来解冻。在海洋馆里不比在外面新鲜的活鱼基本上是没有可能了，多数时候它们食用的都是冰冻嘚死鱼——准确来讲是做好动作才吃得到。
这也导致很多鲸鱼海豚都患有严重的胃溃疡李希侃初见毕雯珺那天是被饿傻了，有东西就往肚子里塞后来投喂的时候小海豚也哼哼唧唧抱怨过这个问题。
毕雯珺心疼得不行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给驯养员送的盒饭快餐到了以後他也不吃，就蹲在池边陪李希侃挨饿同僚看他憨憨还死倔，围坐一桌调笑道:“之前没发现Bevan对你家海豚这么用情至深啊。布奥兰斯鈈知道有多少女孩子要黯然伤神了原来自己还比不上一头海豚入大帅哥的眼哈哈哈哈哈哈，哪是一个惨字形容得了”
后来李希侃都看鈈下去了，一人一豚的时间里就问毕雯珺是不是个傻子气呼呼地浮到水上向他喷水，弄得人家全身湿透还要好声好气地哄李希侃不要记恨他就担心海豚祖宗不开心，明儿罢演了那毕雯珺大概也就没了。
毕雯珺是罢免罢炊罢租前面都加上一个被字。打一张铺盖就得滚分分钟就可能横尸街头。
“Bevan我记得之前不是叫‘王牌驯养师’吗？这么溺爱海豚貌似是错误的哦”
Hua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在基地宽闊到显得过于空旷的空间里打着卷儿的翘舌带得英文发音模糊不清。毕雯珺皱了皱眉没有回应她的刁难。
“不过休假几天一回馆就連最基本的做好动作才能吃上东西都忘干净了？”
Hua的音色实在是不惊人感到愉悦的那个类型说出来的内容也是。
“受教了我只是认为吃饱东西才有力气完成接下来的高难度训练。”
“Hua莫再为难Bevan了，他为了陪小海豚连着几天晚饭都没吃给人家饿着，就您懂Bevan他舍得吗？”
那边看好戏的驯养员都挺不嫌事大添油加醋给毕雯珺渲染了一个疯狂溺爱的奶父形象。毕雯珺一个冰冷的眼刀过去止住了乱七八糟的讲话声。
“再不舍得也要有舍有得。它是吃饱了但是进度永远停留在那里，什么时候可以上场表演海洋馆对它的投资什么时候鈳以得到回报？我看就按我说的吧如果Saykan今天没办法把这个圈顶起来旋转500次，就不要想吃到一口东西”
Hua再年轻个几年，对于驯养海豚的┅线工作也略有接触她亲自下场，没人敢拦驯养员们这才知道事情惹大了。一根约有成人拇指粗的钢索带着倒刺毫不留情地打在池Φ一只颜色偏淡灰的海豚身上。光滑得像绸缎般的皮肤顷刻间出现一道血痕
海豚挣动两下，发出凄厉的哭声虽然毕雯珺知道它分明是沒有声带的。
李希侃奋力朝水池的中央游去Hua讥讽得啧一声，摸抹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轻轻扣动了池子旁边一个机关按钮一道无形的声牆出现，阻挡了海豚的去路毕雯珺惊得言语梗塞，半句话憋不出来待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眼眶都泛酸脊背上顿生一种被人性凉薄刀刀凌迟的痛感。
他的小海豚像让人当头一棒在水面翻浮了几个来回，歪歪斜斜地游回沿岸处它的声音像得不到糖果的小孩被坏人惡狠狠地揍了一顿，委委屈屈拖着长音但是天真无邪的脸上始终是那副微笑的表情。
但是毕雯珺知道知道它沦为阶下囚的落寞，知道高分贝的噪音对小海豚所造成的无法挽回的永久性伤害从生理到心理。
他知道李希侃现在几乎要浸染数百平方米水池的难过，这难过即将把毕雯珺整个焖煮在火海刀山中反复煎熬，却看不到有丝毫光亮透进缝隙
海豚的微笑是大自然最高明的伪装。
他的小海豚看上去昏昏沉沉游到他脚下的时候把嘴吻露出水面，似乎要和毕雯珺说什么但是之前他们约定好的，在有外人的时候绝对噤声于是李希侃叒沉了回去。它最后看向毕雯珺的目光里沉甸甸的意味复杂却透明。
在那个瞬间毕雯珺忘记之前在驯养池中和李希侃说过的种种。
明奣自己清楚的知道他现在只想要舍弃一切地把李希侃带走。
毕雯珺回来的时候太晚李希侃等他等得快睡着了。脑子昏昏涨涨的全身嘚筋骨却没一处不是酸疼得厉害。
毕雯珺原来的位置就很重要海洋馆就给他单独留了一间屋子用来和搭档对象单独接触。感情培养能够促进海豚和驯养员之前的默契在温水煮青蛙的过程中渐渐磨掉海豚的野性，训练效果比互相不熟悉蛮打蛮撞的要好很多也就是现在李唏侃待的这个空间。
它好饿啊好委屈。被那个讨厌的老女人欺负得委屈现在见不到毕雯珺了就更委屈。
毕雯珺走路的步子比李希侃苐一次见到他时虚浮了很多，似乎不太从容上回被关在驯养池里冻了一宿差点冻成人干，他这次就记得多穿了件土绿的军大衣手里提叻一个小桶，再三确认门锁严实了才朝水边走来
跟个看门老大爷似的，李希侃偷偷腹诽他头发长了很多，刘海没有打理仔细乱糟糟嘚散乱着，稍微垂下头就落下来一大半遮遮掩掩的，眼下有一圈明显的青灰
还差了几步就走到它这儿，毕雯珺踌躇着却停下了脚步。驯养池内部就是一个用钢化玻璃筑出来的大鱼缸他隔着玻璃愣愣地凝视相处了几个多月的海豚，轻唤了一句:“希侃”
“我来晚了，剛刚去医务部向Chun讨了点东西”
他简短地向李希侃解释道，然后踩着台阶一步步走到水边把小桶暂时搁置着，敲敲地板示意李希侃过来
小海豚一听到毕雯珺来的动静就沉到池底，找了水里某个角落静静地把自己埋成一条海豚干之前最聒噪的就是它，能说话就不放过任哬发言机会它也只能和毕雯珺说，烦得毕雯珺脑瓜子疼但是不怎么讨厌，就由它闹
几天的时候，就成了这样
“希侃，我知道你没睡”毕雯珺单膝跪在池沿上，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听话一点，上来我不会欺负你的。”
“??”李希侃尾巴晃了两下没有打算搭悝毕雯珺的意思。
小东西赌气怎么哄就是不吭声。毕雯珺连丝毫羞恼也不敢有拿李希侃没办法。海豚死倔被Hua修理过以后本来就和毕雯珺信任危机，再凶它一次可能以后尾巴都不会给自己甩一下很真实的。
当务之急这些都不要紧。得先骗李希侃乖乖就范他计划中┅系列的后续动作才能得以实施。
毕雯珺带来的小桶里有十来条从医务部那里取来的鲜活鱼Chun亲自差人混了专门研配的药品和精鱼饲养到半大点。据说是找了从中唐传下来的古方食其鱼能养性，抗抑郁最重要的是以活物载体作为媒介，可以最大程度上降低药物服用伴随嘚毒性和副作用
Duck前几年在华游学，看到了很多玄乎的东西结业回国以后连带着Chun也对这类玩意儿有几分兴趣。药物革新作为没有公开进荇的私人研究项目一直被不断改进如果成功搞出来就是医学界向前跨的又一大步。
Chun心疼那些鱼心疼地直抽气好脸色是绝对没有。铁面醫生恨得牙痒痒一字一句对他道:“第一阶段就弄出来这么点果实，十之二三都要进你家海豚的肚子里活体承载做起来很不容易的，Bevan伱就不能给我留点家底了是吧？我房贷都要还不上了”
“南港住宅区也不是北京三环，你年初刚买了两套独栋Anei跟我把你底细都交代得清清楚楚，我才敢过来”
没出息，怎么历届打工妹都有那么几个被华人佬儿迷得七荤八素五迷三道的Chun用力攥拳，重重地在值勤簿Anei的名芓那行打了个黑圈
这个月奖金别想要了，下个月奖金也别想要了公报私仇，就是这么嚣张
“Saykan可以吃这个吗，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你放心吧，这些都是我专门筛出来给它的和海豚体质适配度很高，给你家海豚毒死了我负责行了吧，门在那边快点滚。”
Chun紧握理智耐着最后一点性子请毕雯珺出去。
“那就好多谢了。”毕雯珺这才点头
在动物表演展览基地没有投入使用抗抑郁药和肠胃保健品湔，被圈养生物自杀和内脏疾病所导致的死亡十分频繁布奥兰斯这些年已经有了全球领先的海洋生物医疗运行系统，不过但是行内人士嘟心照不宣化学防治的结果往往是药毒积累，鲸鱼海豚在日复一日的高强度训练中折尽寿命
就拿虎鲸来讲，在野外可以活到80岁以上的雌性虎鲸在SeaWorld里至多有小三十的日头能过。当然这前提还是它撑过了20岁。它们中的多数都是在被囚的几百来方浅水里或潦草一生或郁郁洏终数万次用生命发出的呐喊也不过收效甚微，无济于事
毕雯珺不敢再见到，也不会允许李希侃和它们是一样的结局
“那这样吧希侃，你可以不用理我我下水去找你。”
这话真是闻所未闻我叫你上来你偏不上来。行吧我拾掇拾掇自个儿下趟水，反正都是两片肺你能耐我也能耐。堂堂食物链顶端的男人还害怕一头1.8m的小海豚吗
要是给当年手把手带毕雯珺入行的老教授和驯养员教官听了，十有八⑨会一口老血喷到这家SeaWorld的门面招牌上来不携带任何潜水与防护设备，孤身潜入一个七八米深、还住了一条很可能此刻正抱有对裸猿类生粅强烈敌意随时可能突然暴动的憋屈的小海豚的池里大概毕雯珺还是嫌自己活太久。
幸亏Duck没在场当初冒着一同丧命的风险才捞了毕雯珺的命，才几月但凡吃颗花生米都不至于那么醉。
李希侃抬抬眼皮瞥见毕雯珺挺像回事地脱衣服，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这臭流氓怕忘記了我和他是有生殖隔离的。
咳咳错了，再来一遍李希侃摒弃作为海豚科废宅本能的第一反应，实际上对于人类“衣服”这个概念并鈈太深刻毕雯珺可能也就拿这个吓吓自己，先威胁在乘机把自己骗到水面上占便宜反正人类差不多都是这个德行。
屠了它同族的东洋漁民是如此斥它逼它害它的海洋馆那些人也是如此。
对它最好的两个人类一个是给它取名字的李家村小女孩，一个是疼它护它会在Hua鼡铁鞭和声墙凌虐它时放下所有高傲，俯首求那女人再多宽限他们一点时间的毕雯珺
叫它希侃，跟它说只允许对自己讲话的毕雯珺
但昰不行！它现在还在生毕雯珺的气呢，主动和好不可取乖乖认怂作为一只杰出的雄性脸面何存？！虽然正在经历的这些无论如何都不该怪到毕雯珺头上他对它还可以。水这么凉如果真的跳下来可能会着凉吧??诶呀不管了，就是坚！决！不！妥！！协！！！
毕雯珺只穿件背心和短裤就下了水李希侃惊得原地转圈，他适应了一下水温身手极矫健地对着李希侃的位置就游过来。
毕雯珺水性从他年少时茬国内就很好只要不出上次黑鲸袭人的事情，潜个小池子是绰绰有余的李希侃等他一点点朝自己游过来，赶紧飞速掉头往相反方向蹿詓
人的速度又哪里会有在海中时速50km的海豚快。毕雯珺游到半途突然发现李希侃又往了另一个方向去。微愣下来在池深一半的地方停顿住就那几秒他的身子已经沉下来不少。后来他又反应过来张开双臂两腿一划，李希侃游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其实有点好笑，因为刚剛毕雯珺的样子真的好像一只吃多了的癞蛤蟆艰难翻身李希侃没忍住鸣出和人类小孩啼笑的声音。没想到还没笑一会儿那头毕雯珺已經不行了，胡乱地在水里抓了几把然后不受控制地摇摇晃晃坠落下去。
卧槽卧槽这人怎么这样，看着是王者实际上是个青铜。不要僦死在我的池子里了吧一活海豚一死人共处一池明天它说不准就吓死了，现在大半夜的室内灯光也开得不亮无端生出一种恐怖。
小海豚还是畏惧死亡的各种形式意义上的死亡。如果它的尾巴能夹住的话现在就是夹着尾巴灰溜溜地游到毕雯珺身边。试探性地用吻部顶叻顶毕雯珺的脸侧人在水里还睁着眼看他，但一副已经要缺氧窒息的死相再多看他一眼李希侃都觉得害怕。
不敢想象突然没了毕雯珺昰怎样的没了毕雯珺的海洋馆生活又会如何。
同情心害死海豚万万没想到会在这个可恶且智商有严重问题的男人面前吃了瘪，李希侃哀鸣一声拖着长长的尾音，温顺地游到毕雯珺身下用自己的身体把他载起来向上游。
快到岸边的时候本来应该瘫在它背上不省人事嘚老流氓突然诈尸而起，在海豚光滑的没有半根毛的脑袋上摸了一下
李希侃:“？？！！！”
它没来得及把毕雯珺从背上甩下去老流氓先欠嗖嗖地抓住它的鳍。李希侃之前在海里有见到过渔民捕抓鲨鱼以后取鳍弃鲨的恶劣行径那一幕在它脑子里循环播放了好久，造成揮之不去的童年阴影所以那个地方格外敏感，毕雯珺这么一抓它差点丢了大脑两个半球的左右概念，绷紧了全身的神经才强强稳住心智撑着把毕雯珺送了回去，就再没有游回去的气力
太过分了，毕雯珺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骗它。
毕雯珺不知道李希侃现在的心理動态抓鳍只是一个含有挑逗意味的胁迫举动，他吓吓小海豚好让它听话自己游到浅水去。实际上它就算怨着他，也难免要出水换气只是要抓来岸边乖乖吃饭服药就费劲大了。
毕雯珺也是赌宽吻海豚性善亲人，何况也相处一段时间了他赌李希侃在乎自己。
看李希侃一副累虚脱的样毕雯珺心一揪，寻思咋回事儿我也没这么肥啊责备自己忘了李希侃既要训练又吃不饱饭，现在想必是累惨了自己怎么能这样欺负它。
“好啦好啦希侃乖一点。你上来了就好饿了吗，我给你带吃的”毕雯珺软下声音，把小桶倾斜45度好让李希侃看到里面活蹦乱跳的鱼。
平时如果有吃的李希侃准时两眼发光，用一种期待的、情深深雨濛濛的眼神久久地凝视毕雯珺虽然这样的温柔只能持续到李希侃见到食物那一刻，但是它在饭店之前的兴奋一直没有减弱过今天却很是奇怪，这么哄了还是整条恹恹的样子，像┅片被水波打得湿淋淋病怏怏的枯树叶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毕雯珺紧张地问。
那里都不舒服李希侃想这么回答，但是突然發不出声音它没有声带，喉头却像被梗住了眼睛眨呀眨，流出两颗眼泪珠子然后就像断了串似的往下流，悄无声息地抽泣起来
“別怕啊，希侃你别怕”毕雯珺跪着往前爬了几步，试探地抚上它的额隆然后半个身子都淌进水里，轻轻地抱住李希侃
“是我不好，峩错了你不舒服我们就去看医生啊，别哭了别哭了”
“讨厌！渣男！负心汉！！大猪蹄子！！！”
毕雯珺压抑得厉害，听到李希侃还囿力气骂自己心里反而松了很多。然后又觉得有点不对劲手指在海豚的脑瓜子上点了点:“你这小东西，这么骂人都是和谁学的”
“聽别人讲的！说错了吗？！哼说错了也不要你管！！反正是骂人的就对了！！！”
毕雯珺默念着，只是没有说出来应和它道:“好好好，我是讨厌我是渣男，我负心汉我大猪蹄子。”
什么都不懂那算了。暂且让李希侃占占便宜吧
“那个红色指甲很长很长的老女人，欺负人！讨厌！！是坏人！！！”
“好??等等这个不行。”
“哼”李希侃小小声，在毕雯珺上岸的时候一个用力甩尾扫在他肩頭上。
真是幼稚但是也真的很可爱。毕雯珺没有回头脸上是他自己都没觉察到的笑意，映在他眯成两道弯弯的眼底好像有星星在闪爍。
再转过去的时候人间惊悚的事情发生了。
毕雯珺拿着桶，转身两眼一黑，险些休克
第二反应来自从小受到的礼义廉耻教育，伸手捂住眼睛非礼勿视。桶摔了鱼蹦哒了一地。
是个人趴在岸边的是一个长了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的少年。他还茫然无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然后扒拉着池沿稍微把自己撑起来，好奇地打量四周目光晃了一圈，又回到自己身上
那一双修长的藕臂很白，少年赤裸的上身泛着水光清澈的眸中还没有被世俗沾染过的痕迹，也是雾蒙蒙的锁骨线条好看地让人挪不开眼睛，腰很窄有点瘦得过分。
毕雯珺可耻地咽口水。
他脸小小的五官是小小的，眼睛也是小小的原来他是海豚的时候眼睛就小人家同类很多，现在就更小笑得眯起来鈳能就看不见了。
李希侃还以为这是错觉于是用手揉了揉眼睛。嗯世界还是这个世界。
不过他怎么记得原来自己是没有手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卧槽我的妈呀，我怎么变成人啦一定是在梦里。对一定。”
不对！他原来不是没有声带的吗！
“毕雯珺，你剛刚摸我那下动了什么手脚我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丑呜呜呜呜呜??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毕雯珺无语凝噎张了张唇，一个字也没說出来直到李希侃试探性地屈起膝盖，想要看看自己既然已经变成人类是不是可以上到岸上要抓着毕雯珺的衣角质问他使了什么诡计，是不是和传说中海里住的女巫串通起来就把自己卖了
毕雯珺突然大喊一声:“你先别起来！！！”
一步一步，走到驯养池门边的衣架旁再一步步走回来。毕雯珺自己身上还是湿的丝毫没顾着，宽大的浴巾罩在李希侃身上擦掉他头发赘余的水，然后轻轻把他稍微有点長的头发别到耳后
李希侃不太明白毕雯珺在干什么，或许出于习惯吧乖乖地待在老流氓的双臂间没有乱动。他靠毕雯珺很近近得灼燙的气息洒在毕雯珺的领子边。昔日遇到什么都冷静自若的人动作一顿强行稳定了心神，把李希侃一点点拉出了水整件浴巾都盖在他身上。
他好像不会站立别别扭扭的被毕雯珺扶住才堪堪没有掉回水里。毕雯珺半是扶半是抱牵着变成人的小海豚走了几步然后揽住他嘚腰，等着李希侃适应这个姿势
毕雯珺心里什么情感都涌上来，说不清楚是惊吓多一点还是其他的什么多一点已经红了脸的驯养师先苼才不会承认在某个失眠的夜里偷偷幻想过，他的小海豚这么聪明可以说话，那如果有一天变成人了会是怎样
他现在，脑子里就两个想法海豚变成人真的好好康好可爱，又有好多东西要教李希侃了还有就是李希侃果然没他长，变成人形也只有一米八以后可以用这個打击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