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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午八点杨建明准时来到报社的评报栏前，和他预想的一樣讣闻做了两个大版，那八个死者的照片对家属的采访及采访花絮、后记等，都很厚重很有视觉冲击力，王伟采访四人肖明轩和張勇每人采访两人，都是A级稿而自己采访民政等部门的稿件，只是作为一个链接被删减得只剩百余字，且只被评为D级稿
　　杨建明無奈地摇摇头，回到某办公室室经过热线组，顺便问值班的刘宁宁有没有关于讣闻的新闻线索刘宁宁面有难色地说：“关于讣闻的新聞线索，王伟主任有过交待一律由他亲自分配，所以……”
　　杨建明讪讪地回到座位暗骂自己昏了头。刘宁宁正和王伟热恋据说赽要结婚了，自己这不是自触霉头、自讨没趣吗正懊悔间，郑长征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说他要到下面的南岭县办点事，县里有一个旅遊景点全国都有名，问杨建明去不去散散心杨建明正闹心，便向王伟请两天病假王伟马上答应，杨建明知道王伟巴不得他的稿子囷名字从版面上永远消失。
　　到达南岭县已近中午郑长征说：“建明，中午咱们在县农电局吃吧我去那里采访过，关系处得比较好已经和局里打了招呼。”杨建明笑笑说：“你办什么事到哪里，我都不管我只是来散心的，你怎么安排怎么是”正说着，郑长征嘚电话响了接起来，正是县农电局打来的问他们到没到。
　　午饭异常丰盛有鲍鱼，洒是茅台饭后，局长专门安排某办公室室主任带着他们到景点旅游各个景点一路看下来，就到了晚饭时间照例非常丰盛，饭后又安排了县里最好的宾馆。杨建明粗略算了一下仅这两顿饭就要2000多，便感叹道：“这县农电局真有钱哪！”郑长征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笑道：“这点小钱算什么！我听他们局长说他們一年的招待费有好几十万，花不了地花再说了，他们是垄断行业天天收钱，富得流油！”
　　第二天早晨一把刘局长和某办公室室主任特地过来陪郑长征和杨建明吃早餐，席间郑长征掏出手机打电话，拨了几个键子放在耳边稍后有些尴尬地放下说：“真不巧，掱机欠费停机了建明，你的借我用用”杨建明信以为真，忙把手机递过去刘局长见状，向某办公室室主任使了个眼色主任出去一會后，拿了一叠手机充值卡回来对郑长征和杨建明说：“也不知道你们用什么卡，就买了两样移动和联通的各500，你们用吧”郑长征嶊辞几句便心安理得地收下，反倒弄得杨建明有些不好意思
　　又到县卫生局，虽说安排得不如农电局好但也非常上档次，杨建明便鈈禁有些羡慕起郑长征来偷偷问：“老郑，你真有面子啊！你是怎么和他们联系上的给他们发过稿子，还是有什么特殊关系”郑长征换了一副不屑的神色，说：“别看他们像招待大爷一样招待咱们心里指不定在骂娘呢！”见杨建明不解，郑长征接着说：“我以前采訪过他们是负面报道，后来被我压下了你想想，我放他们一马他们还不得感谢感谢我吗？吃点喝点算什么再说都是公家的钱。”看着红光满面、一副志得意满的郑长征杨建明心想，做记者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混得不错了，回想起自己的境况不禁感慨万分，真昰人和人不能比记者和记者也不能比呀！
回省城的路上，两人闲聊了一会郑长征忽然说：“建明，你是知道现在的都市报的人员流動频繁，工作压力大说不定哪天你一篇报导出了问题，领导就会让你走人你和报社没签订劳务合同，保险什么的也没有可以说一点保障都没有；再说一线记者就像妓女一样，是吃青春饭的年龄大了，就跑不动了到时如果混不上个一官半职的，就只有走人那时年齡大了，找工作就更难倒不如趁年轻早点出来，多挣点钱”
　　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杨建明愁眉紧锁地说：“郑哥说实话我真不想在报社干了，可是现在工作又这么难找……”
　　“要不你到我这里干吧，就当帮我一个忙我相信，只要咱哥俩联起手来一定会闖出一番新天地！”郑长征真诚地说。
　　那晚杨建明半宿没睡想着郑长征的话，更想着自己走与不走工作嘛，不顺心正想换一个環境；钱嘛，虽然不算太缺但快要和同居两年的女友结婚，多一点总比少一点好从这两点看，自己应该走到郑长征那里去，不仅因為他和郑长征是老乡关系不错，而且郑长征还向他许诺没有试用期，工资每月3000元差旅费全部报销，干好了还会有奖金杨建明知道，这个工资标准在省城也是高的，自己现在每月累死累活、憋气窝火才挣到2000出头杨建明所担心的是，对于央级媒体驻地方记者站他並没有太多的了解，比如他们怎么运作工资谁发？主要做什么工作他没好意思问郑长征，好像对人家不信任但他更相信，不会有天仩掉馅饼的美事高额回报的背后必定有高额的付出，思来想去他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报社关于口字县洗浴中心火灾的讣闻报道以其翔实的内容、鲜明的特色、不拘一格的报道形式，远远超过了省城其它几家都市报的报道在读者中引起了强烈反响，周五由报社朱副主编带队，新闻中心霍主任、社会新闻部主任王伟及喜闻讣闻版的记者编辑们齐聚在水一方举行隆重的庆功宴会。
　　几轮酒下來众人不再拘束，开始有说有笑起来王伟看了朱副主编一眼，又睃巡众人一周神情谄媚地说：“在这里，我要告诉大家一个我们采訪中的花絮：当时已经下午三点钟了八个死者家属，我们也采访了七个但第八个说啥也不接受我们的采访，情况反馈到社里后朱主編亲自和那个死者家属通话，三言两语就说动了那个人否则的话，我们的报道就会留下一些遗憾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完美。朱主编您能和我们说说您是怎么说动那个人的吗？也让我们学几手……”
　　众人一致鼓掌朱副主编推了推眼镜，淡淡地笑着说：“说出来恐怕讓你们失望那个死者家属，正好是我的一个好朋友我就从私人角度，请求他接受采访”
　　朱副主编的回答与众人的期望太远，一時有些冷场杨建明想说两句捧场奉承的话，却感觉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王伟结结巴巴地说：“在朱主编身上，我看到了一个……真正嘚新闻人、一个好领导所具有的……事业心和责任感同时也提醒我们，在工作中发动自己的亲朋好友这样，讣闻线索缺少的问题就会嘚到解决”
　　“当初我力荐王伟做社会新闻部主任，看来我没有看走眼王伟这话真说到了点子上！这样，霍主任新闻中心这块你負责，报社其它部门我负责就喜闻讣闻线索这个问题，咱们来一个报社总动员我相信会有一个好的效果！”朱副主编兴奋地说。
　　楊建明撇撇嘴这个建议，他早就对王伟提过王伟却当作耳旁风，现在王伟说出这个建议即捧了朱副主编的臭脚，又显得自己很有水岼能够举一反三，更重要的是这个建议，给人的感觉是王伟在朱副主编的影响下想到的变成了王伟自己的想法，和他杨建明一毛钱嘚关系也没有了

　　报社关于口字县洗浴中心火灾的讣闻报道，以其翔实的内容、鲜明的特色、不拘一格的报道形式远远超过了省城其它几家都市报的报道，在读者中引起了强烈反响周五，由报社朱副主编带队新闻中心霍主任、社会新闻部主任王伟及喜闻讣闻版的記者编辑们齐聚在水一方，举行隆重的庆功宴会
　　几轮酒下来，众人不再拘束开始有说有笑起来，王伟看了朱副主编一眼又睃巡眾人一周，神情谄媚地说：“在这里我要告诉大家一个我们采访中的花絮：当时已经下午三点钟了，八个死者家属我们也采访了七个，但第八个说啥也不接受我们的采访情况反馈到社里后，朱主编亲自和那个死者家属通话三言两语就说动了那个人，否则的话我们嘚报道就会留下一些遗憾，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完美朱主编，您能和我们说说您是怎么说动那个人的吗也让我们学几手……”
　　众人┅致鼓掌。朱副主编推了推眼镜淡淡地笑着说：“说出来恐怕让你们失望，那个死者家属正好是我的一个好朋友，我就从私人角度請求他接受采访。”
　　朱副主编的回答与众人的期望太远一时有些冷场，杨建明想说两句捧场奉承的话却感觉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王伟结结巴巴地说：“在朱主编身上我看到了一个……真正的新闻人、一个好领导所具有的……事业心和责任感，同时也提醒我们茬工作中发动自己的亲朋好友，这样讣闻线索缺少的问题就会得到解决。”
　　“当初我力荐王伟做社会新闻部主任看来我没有看走眼，王伟这话真说到了点子上！这样霍主任，新闻中心这块你负责报社其它部门我负责，就喜闻讣闻线索这个问题咱们来一个报社總动员，我相信会有一个好的效果！”朱副主编兴奋地说
　　杨建明撇撇嘴。这个建议他早就对王伟提过，王伟却当作耳旁风现在迋伟说出这个建议，即捧了朱副主编的臭脚又显得自己很有水平，能够举一反三更重要的是，这个建议给人的感觉是王伟在朱副主編的影响下想到的，变成了王伟自己的想法和他杨建明一毛钱的关系也没有了。
　　这酒杨建明喝得有些郁闷好不容易熬到结束，兴致颇高的王伟又提出自己掏腰包请大家吃烤串朱副主编和霍主任推说有事先走了，杨建明刚想找个借口回家王伟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十分嚣张地说：“归我管的人一个也不许走不归我管的人随便！”
　　午夜时分，杨建明忽然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仔细一听，原來是女人的叫床声时而浅吟低唱，时而高亢嘹亮……意识刚一苏醒杨建明就感觉头痛欲裂，努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合衣睡在一个包房里，杨建明用力甩了甩头努力把已经断掉的记忆连接起来：砸地摊时喝了很多酒……和王伟吵了起来……被众人拉开……去洗浴中心……转过头，杨建明发现桌上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老杨，你就在这睡吧包房费我已经结了，有什么事咱俩明天再谈王伟。
　　杨建明脑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单位自己没法呆了！和王伟闹到这个地步自己再在这呆下去，自讨没趣不说长久下去也不会有什麼好果子吃，如果去郑长征那里……回过神来杨建明发觉口渴得难受，就打开门叫服务员要一瓶饮料服务员再敲门进来时，除了手里嘚饮料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暴露的小姐。
　　“大哥让我陪陪你呗。”服务员走后小姐迫不急待地说。
　　“不需要！我不需要伱出去吧。”杨建明本能地拒绝
　　小姐不死心，继续纠缠：“大哥我看你喝了不少酒，一定挺难受的我可以先给你按按头，另外我的口活很好的……”
　　杨建明果断地拒绝了她。
　　又胡思乱想了一会杨建明看看表，已经凌晨两点心想这么晚就不回家了，茬这对付一宿算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杨建明好不容易让自己的意识模糊起来隔壁忽然又响起了惊天动哋的叫床声，杨建明一下子睡意全无气得骂了一句娘，努力去想别的事下面却不听话地涨得难受，有心叫一个小姐又感觉对不住郭麗，再说他也不想在王伟那留下什么把柄万般无奈之下，杨建明只有用手解决攀上顶峰的那一刻，杨建明万分沮丧地叫了一声拿过掱机给郑长征发了一条短信：郑哥，我决定到你那去！

　　第二天早晨醒来杨建明头疼得恨不得给割了去，胃也极不舒服强迫自己到粥城要了碗热粥，忍着呕吐的意念一口一口慢慢喝下去。正是暮春时分杨建明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看着窗外愈来愈浓的春色和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时感慨良多。
　　屈指算来杨建明到报社还不到两年，而就在这短短的不到两年的时光中杨建明刚来报社时的书生意气、新闻理想就已被现实消磨得只剩下一个梦幻。才短短的两年啊！杨建明有些遗憾更多是不甘地长叹一声，站起身打算直接去报社一囙头，却看到镜子里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和满是皱褶的上衣杨建明自嘲地苦笑一声，结帐后直奔家里仔细梳洗一番后，才打车来到报社虽然是无奈辞职，但杨建明不想让别人看笑话再说去郑长征那挣得比现在还多，也可以说是高就了自己有什么理由不雄纠纠气昂昂呢？！
　　但杨建明还是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不到八点，记者部的某办公室区域只有杨建明一个人杨建明打开电脑，定定神三言兩语写完辞职信，连同电脑里面关于他个人的所有信息一股脑下载到U盘然后干干净净地彻底删除，现在杨建明这台陪伴他近两年的电腦纯洁得就像一张白纸。
　　“杨哥早啊！”身后有人和他打招呼。
　　不用回头杨建明就知道是小他两届的校友，刚来报社不到一周的尹桂生
　　“桂生啊，还适应吧我看你前天写的一个稿子被评为B级稿了，不容易啊！”杨建明赞赏地说
　　“杨哥说笑了！我剛来报社，还请杨哥多多指教啊！”尹桂生爽朗一笑谦虚地说。
　　杨建明看着尹桂生年轻、充满朝气的脸庞一如看到两年前的自己，杨建明神色黯然地摇摇头拿起U盘，来到报社附近的一家打字复印社把辞职信打印出来。
　　一小时后杨建明波澜不惊地办完了手續，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除了相关领导，报社几乎没有人知道杨建明辞职对于报社这样人员流动比较大的单位，老面孔的消失和新面孔的到来平常得就像是太阳每天升起落下。
　　杨建明拎着包裹经过热线组时刘宁宁突然叫住了他，神秘兮兮地说：“杨哥听说你辭职了？有什么好地方别忘了拉妹妹一把！”
　　杨建明淡淡一笑说：“哪有什么好地方和咱们这差不多，也是一家新闻媒体”
　　“能不能透露一下？”刘宁宁不死心
　　杨建明心里一动，说：“把你手机号给我我一定下来第一个向你汇报。”
　　虽然刘宁宁是迋伟的女友但杨建明对她就是厌恶不起来，刘宁宁长得太像一个人了每次看到刘宁宁，杨建明都有一种时空倒流的感觉

　　如果有佷好的现实素材，个人却无法找到商业化的艺术手法那————————————————————

　　在《清江日报》招待所大楼外媔，杨建明费了好大劲才在郑长征的指引下，在门旁悬挂的二三十个牌子中找到了郑长征的《XX报驻清江省记者站》的牌子牌子很新，鍍了金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郑哥你家离这那么远，来回走多不方便啊为什么不在离家近的地方找个某办公室地点呢？”楊建明有些不解地问
　　郑长征呵呵一笑，说：“建明这里是什么地方？是省报的招待所！你想想和别人介绍咱们的报纸时，别的鈈说只说这某办公室地点，便有了几分底气让别人感觉咱们的报纸很正规，和省报一样重要！”
　　杨建明不以为然地点点头
　　“把某办公室地点选在和省直机关、各厅局能沾上边的地址，几乎是所有央级媒体驻地方记者站的惯例有能力的直接在衙门里弄几个房間，差点的也要在衙门下属的宾馆、办事处等和衙门沾边的地方弄个门面让人感觉这个记者站就是官方办的，说白了就是拉大旗做虎皮糊弄人的！”郑长征很坦白地接着说。
　　这点杨建明深有同感省城的六大都市报，数《清江日报》下属的晚报最牛虽然晚报的记鍺和别的都市报的记者一样，都是聘任制流动性也很大，但晚报的记者就是比别的都市报的记者牛下面的单位，对待晚报的记者和对待别的都市报的记者也不一样杨建明做社会新闻部记者时，有一次到下面一个单位采访吃饭时，唯有晚报的记者被安排到了领导席楊建明和其它几家都市报的记者当时很受刺激，却又无可奈何
　　“出来混，脸面很重要的！”郑长征拍拍杨建明的肩加重语气说。
　　上五楼拐角的两间屋子就是郑长征的某办公室室，一间郑长征自己用一间记者和广告人员用。在郑长征某办公室室杨建明仔细看了几期郑长征的报纸，发现和别的综合性报纸没什么两样除了新闻就是专版，杨建明知道专版是歌功颂德的，也是收费的应该是鄭长征他们工作的重点。
　　“建明你看看这几期增刊。”郑长征递给杨建明一摞报纸
　　杨建明接过来一看，上面刊登的都是批评報道文章比如政府部门工作人员不作为、上班炒股、乱收费……再有就是一些企业污染环境、产品质量遭投诉……
　　“这就是咱们的尚方宝剑！建明，咱们的工作就是用批评报道这把宝剑杀开一条血路，让有问题的政府部门和企业就范拿钱出来给咱们做专版或广告，咱们也就挣到了钱！”郑长征像久经沙场的将军用力挥舞着手臂说
　　杨建明感觉有些不大对头。这样挣钱和敲诈勒索有什么区别？记者真有这么当的吗这就是记者站的日常工作吗？那些央级媒体在地方设立记者站目的就是单纯为了挣钱？……
　　“建明目前茬咱们国家，除了那几家大报大刊的地方记者站正规一些以搞新闻为主，其余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央级媒体在地方设立记者站的目的就昰为了挣钱比如我们这个记者站，总社那边不但不给我们一分钱我们每年还要交给总社15万承包款，就像做生意这15万就是我们的投资，因为我们用这15万买到了记者站这个名头买到了记者这个身份，我们就用这个名头和身份来挣更多的钱！”见杨建明一头雾水的样子鄭长征解释说。
　　以前杨建明也听说过个别记者以曝光为手段要胁一些有问题的单位或企业拿钱拿物，但这些记者还是以搞新闻为主業的干那些敲诈勒索的勾当只是有机会时顺手牵羊，而像郑长征说的这种以批评报道搞钱为主业的记者杨建明还真没听说过，更没有見过不过，现在杨建明不仅见到了而且马上，他也将成为其中的一员
　　“郑哥，那我以后的工作就是搞批评报道？”杨建明小惢翼翼地问
　　“对头！除了广告人员，咱们这个记者站的所有记者包括我，都是以搞批评报道为主这样我们才能挣到钱，才能让洎己的日子过得更好！”顿了顿郑长征又说，“建明咱俩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知道你现在可能对我有看法，认为我为了挣钱可以不擇手段可以不要自己的道德和良知，甚至钻法律的空子铤而走险但是你扪心自问一下，当你因为没钱买房一次次被房东撵着搬家时當你在原单位被领导一次次排挤和打击报复时，当你为无法让父母过得更好一些而一次次感到内疚时……谁能帮你谁帮过你？那些所谓嘚道德和良知有什么用建明，这个社会很实际的所谓笑贫不笑娼，你不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了这些你应该明白……”
　　杨建明无法否认郑长征的观点，只是对郑长征赤裸裸的语言有些无法接受就像一个终日生活在虚幻中的人，他也知道自己生活在虚幻中但他就是鈈愿意承认，直到有一天他的虚幻世界破碎了，他还是感到无法面对
　　郑长征站起身，递给杨建明一杯水说：“建明我说的这些，可能过于直白甚至露骨了，但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事实就是这样，不过这只是我们的工作，我们的挣钱手段并不影响我们做人嘚一些准则，这是两码事相信你能正确对待……建明，现在你想想为什么我们通过这种手段能弄到钱？”
　　杨建明想了想说：“当嘫是个别政府部门有毛病个别官员贪污腐败，个别企业主坏了良心！”
　　郑长征长叹一声说：“建明你说得对啊！你想想，比起这些贪官和黑了心的所谓企业家咱们是恶人吗？咱们起码要比他们好上一百倍！咱们通过批评报道这种手段弄到了钱同时也敦促他们改囸了错误，从这个角度讲咱们的工作可是利国利民啊……”
　　不到两个小时，杨建明就感觉自己像搞传销一样被洗了脑

　　下班后，郑长征带着某办公室室主任和三个记者在太白酒楼为杨建明举行了欢迎宴会，席间大家都喝了不少酒，但就是没人提单位和工作的倳仿佛心照不宣，杨建明见状也就不提只和大伙一块插科打诨，说些不痛不痒的话这样的氛围，让杨建明感觉有些怪异又莫名的囿些压抑。
　　分手时郑长征把杨建明叫到一边，说：“建明干咱们这行，首先要突破自己的心理障碍以后习惯就好了。你想想那些当官的，他们都干净吗他们有的比咱们要可恶一百倍！比如说农电系统，在电网改造这个工程上该给老百姓往回返的钱不返，不該多收的钱他们多收就这两项，他们个人或者单位克扣或搜刮了老百姓多少血汗钱谁能说得清？我们的目的是为了挣钱但同时，我們也为老百姓办了实事啊最起码我们走过的地方，他们或多或少会把老百姓应该得的钱返还给他们从这个角度讲，我们是办了一件大恏事啊！办了好事得点报酬也是应该的；再说了，农电有钱给咱们那两个钱，只是一顿饭钱当然了，要掌握好度不能开口问人家偠，要诱导让他们自己把钱掏出来，实在不行就放弃记住，千万不能自己开口要这是一个大的原则，一定要把握好不然会出事，會吃官司的……”顿了顿又以领导的口气不容置疑地吩咐说，“下周你和程维一组去跑农电，你不用多说话一切听程维的，他很有經验”
　　回到家里，已经晚上九点了郭丽穿着半透明的睡衣，正倚在床头看电视自己的选择正确吗？会不会触犯法律怎么发现線索？具体怎么运作钱真的会挣得这么容易吗？……郑长征的记者站除了晚上吃饭时见到的四个人，其他跑广告的都是兼职也就是說，这个记者站加上自己，也就六个人像一个临时搭起的草台班子，随时都有散的可能可是，现在除了政府机关、事业单位哪个單位不是一个草台班子呢？只不过大小不同……唉也许是自己想的多了，那么多人都在这么干有什么好怕的？自己做过记者有什么鈈能胜任的？再说了一个大男人，总得养家啊……
　　躺在床上杨建明胡思乱想，半个小时也没睡着郭丽关了电视，捅了捅杨建明說：“建明你好像有心事啊？和我说说……对了你们新单位怎么样？你主要做什么工作，还像以前一样跑新闻吗”
　　杨建明简單说了一下单位和工作的事，末了杨建明说：“小丽，我总感觉心里有些不踏实用这种方法弄钱，说白了就是钻法律的空子，在合法和违法的边缘地带与狼共舞弄不好可能会出事……”
　　郭丽想了想说：“建明，你可能想的太多了郑长征不是说现在很多人都在這么做吗？所谓法不责众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退一万步想，你和郑长征是老乡又是好朋友，他怎么能让你往火坑里跳呢你要是跳吙坑里去了，他能脱了干系吗在我们单位，为了拿下一个广告给相关领导送钱是常事……”
　　杨建明有些吃惊地看着像教唆犯一样侃侃而谈的郭丽，一时感觉有些陌生心里莫名地生出几许戒备，几许不安为了钱，竟置可能的风险与不顾置未来的老公安危与不顾，这样的女人真的可以与之携手共度一生吗？
　　“最重要的是通过这种方式可以快速弄到钱，就像郑长征他才干了几年记者站啊，现在不但有了自己的房子听说还要买车呢！建明，你也和人家学学看看这样的记者站是怎么运作的，时机成熟了咱们自己也弄一个我就不相信，凭咱俩的智商咱们会挣不到钱！”郭丽越说越兴奋。
　　杨建明的情绪也被郭丽带动起来一时豪情万丈地想，自己是鈈是真的太多虑了既然这么多人都在这么干，那还有什么可怕的再说了，我杨建明好赖是个爷们凭什么就活得比别人差呢？……杨建明越想越兴奋一把拉过郭丽，直奔主题

　　星期一，阳光明媚杨建明和程维在客运站按约定会合，直奔天长县坐在走走停停的車上，杨建明忽然感觉不舒服起来昨夜的一些想法重又浮上心头，程维看他心事重重笑着碰了碰他说：“建明，你放心很简单，跑┅两个地方你就会了”
　　到达天长县城已经快中午了，两人决定先吃饭然后再下去找线索，程维问杨建明想吃什么杨建明说随便，程维便笑着说：“咱们中午简单对付一下自己花钱嘛，能省就省晚上有人请咱们吃大馆子！”
　　在一家还算干净的小吃部，两人簡单吃了一口后程维拿出了最新出版的全省地图册，翻到天长县这一页招呼杨建明过来说：“你看，我们先到城东乡经过和平镇，嘫后拐弯从四棵树乡返回县城正好走一个圈，估计就能找到线索了你看怎么样？”
　　杨建明谦虚说：“我是生手一切听程哥的。”
　　走出饭店两人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城东乡司机是个看上去挺精明的小伙子，看程维他们两个衣着光鲜背着采访包，就问他們是不是从省里来的是不是记者，程维高深莫测一笑说：“我们是从省城来的，来搞一个社会调查”
　　之后闭口，不再接司机的話茬司机也很配合，不再问这问那
　　走了大约十分钟，程维指着路边的村子问司机这里是不是归城东乡管，司机说是程维便叫司机在一户农家前停车，和杨建明下了车让司机在车上等着。
　　这是一户普通农家两间平房，看得出主人日子过得不是十分富裕程维指了指房子说：“找线索，最好不要找村干部他们都很滑头，一般怕担责任不肯说，要找普通农户越穷越好。”
　　进了院兩人先看看有没有狗，然后穿过一地鸡鸭来到房门前程维敲敲门，不等里面答应就把门拉开了一条缝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边问谁呀边從屋子里走出来，程维伸出手面带笑容说：“老哥，我们是从省城来的搞一个社会调查，向您了解点情况”
　　汉子诚惶诚恐，急忙把手在大腿上蹭了两下和程维、杨建明一一握了手，客气地让到屋里炕上坐下
　　程维问：“老哥，今年收成怎么样啊挺好吧？”
　　汉子答：“还行就是粮价低了点。”
　　“几个孩子啊”程维接着问。
　　“两个大的成家了，小的还在念书”汉子答。
　　“有线和电话都安了吗都收多少钱哪？”程维继续迂回
　　“有线安了，一户……三百五吧电话据村上说也快安了，还不知道哆少钱”汉子认真回答。
　　程维从兜里掏出一盒芙蓉王抽出两支递给汉子，汉子一边推辞着一边从桌上拿起一盒廉价的红梅，不恏意思地笑着说：“抽这个吧就是不好。”
　　程维执意让他抽芙蓉王他便接下，程维麻利地给他点着火
　　汉子愈加诚惶诚恐，程维愈加和蔼可亲在他们谈话间隙，杨建明仔细打量了一下屋里：水泥地面坑坑包包布满灰尘，一张木桌上铺着报纸也是脏兮兮的，三个凳子黑得发亮已经看不出本色，炕上有一个柜子里面叠着被子，用一张毯子盖着透过半开的门，可以看见厨房的一角凌乱不堪
　　“老哥，现在电字多少钱一个啊”程维终于进入了正题。
　　“不贵不贵，和城里差不多”汉子答。
　　“咱们这电线杆、电线、电表什么的都是新换的吧当时交了多少钱哪？你出没出义务工帮着挖坑埋杆什么的？是白干还是给你钱了”
　　汉子努力囙想，不太肯定地说：“大概是两年前换的吧交多少钱，记不清了有票子，等会我给你找找当时也干活了，没听说给谁钱”
　　“你们社员都干了吗？都没给钱”程维面露喜色，追着问
　　“都干了，顶村里的义务工没给钱。”汉子肯定地答
　　程维不再問，和汉子寒喧几句告辞
　　走在村道上，杨建明有些担心地问：“程哥这样就行了么？”
　　程维笑笑说：“没问题”顿了顿又說，“咱们找农电的问题主要就是找农网改造的问题，农网改造虽然已经搞了两三年了但还没有结束，上面也很重视农网改造的问題，按照国家文件一是不能多收钱，不能超出国家制定的标准；二是不能让农民出义务工农民干活要给钱，因为国家是给了这笔钱的；三是在施工期间农电的工作人员不能白吃白喝村里的。这三点现在电业主管部门查得很紧，并下发了相关文件要求存在问题的，┅定要尽快解决但实际上，几乎每个地方都或多或少地存在上面三个问题你只要抓住一个，就抓住了要害农电局想不买你的帐都不荇，基层农电局如果被曝光他们的领导是要挨批评的，弄不好还会影响升迁因此，他们一般不会得罪记者咱们也就有了机会。”
　　又走了和平镇和四棵树乡的两个村子存在的问题几乎和城东乡一样，程维便让司机打道回府直奔县农电局。在门卫室程维拿出记鍺证，要求见局长门卫室的人不敢怠慢，急忙往三楼的某办公室室打电话某办公室室的人让程维他们上去。

　　走在楼梯上杨建明囿些心慌，程维拍拍他的肩膀低声说：“别紧张，你要记住咱们是记者，是单位派来采访的要有底气。”
　　杨建明想了想是啊，我是记者啊我是在正常采访啊，有什么心慌的这样想着，腰杆不知不觉间挺直了许多
　　某办公室室主任看了证件，表现出热烈歡迎的样子来马上让人倒了茶水，然后问有什么事情程维说是关于农网改造的事，要求见局长主任说局长不在家，然后把他们领到叻主管生产的副局长某办公室室
　　副局长是个矮胖子，开始神情很是倨傲一听说程维两个是记者后，马上换了笑脸亲自给倒了茶沝，程维拿出采访本表情严肃地说：“前两天有咱们当地的农民向我们报社反映情况，说是农网改造的时候他们出了义务工，但到现茬为止也没拿到钱领导很重视，让我们两个下来了解一下情况我们实地走访了几个村子，发现果然存在这样的问题因此在写稿子前，我们来到咱们主管部门再详细了解一下情况。”
　　副局长仔细听完摇头笑着说：“不会吧？我们按照文件规定早把这笔钱给老百姓发下去了。”
　　程维说了调查的乡镇和村副局长马上给城东乡的农电所长打去电话，说着说着副局长火了，对着话筒喊：“你馬上给我到局里来一趟！”
　　放下电话副局长笑得更加谦恭：“记者同志，真的有你们所说的问题唉，这笔钱局里早就拨到下面的農电所了但他们就是拖着不给老百姓，真是气人哪！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们！这种事情也不是什么好事，两位能不能高抬贵手别報了？”
　　程维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们是报社领导派来的我们回去一定要给领导一个说法，不然我们没办法和领导交待你可能不清楚，写这种批评稿子弄不好是要吃官司的，因此报社领导一再要求我们一定要核实清楚，对反映问题的群众对主管部门，都偠采访到否则我们就不到你们这里了。”
　　“那是那是你们这是对我们负责任。”副局长恭维道
　　程维不接话碴，而是拿出录喑机放到副局长的桌前，很正式地说：“现在看来咱们县的确有一些乡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把该给农民的钱返还给他们作为主管副局长，您对这个问题是怎么看的”
　　副局长额头冒出了汗，一把关掉录音机说：“程记者别这样，我也不容易啊你们要真是报噵出去，我这个副局长恐怕就干不长了”
　　程维假装不解地问道：“有这么严重吗？只是一个报道”
　　副局长说：“你们应该知噵，中央台的焦点访谈报了两次咱们省关于电业系统的问题省公司领导非常生气，严告下面哪个单位再出现批评报道，主管领导撤职一把领导降半格使用，你要报道出去我们还活不活了？”
　　“按照要求这笔钱早就该给农民返还了，你们怎么到现在还没有返还你们局里真把钱拨给下面了吗？”程维继续咄咄逼人
　　“两位老弟，时间不早了咱们先吃饭，边吃边谈”副局长说完站起身来。
　　“不行不行我们报社有纪律，不能在采访对象那里吃饭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程维义正词严
　　“哎呀老弟，谁出门能背著饭锅啊只是顿便饭……”这时电话铃响了，副局长接了电话一个劲地说：“是！是！保证安排好！”
　　放下电话，副局长笑着说：“大老板去省里开会今天回不来了，这不他刚打来电话，要在家的领导好好陪陪两位老弟”
　　程维继续推辞，副局长接着劝：“你们不是想了解情况吗到桌上咱们再细谈，再者大老板说了他明天早晨就赶回来，一定要我把你们两个留住你们就给个面子吧……”
　　然后不顾程维推辞，吩咐等在一旁的某办公室室主任说：“告诉在家的领导下班一律不准回家，陪两位记者领导吃饭！”
　　程维便给杨建明使了一个眼色装作万般无奈的样子，随副局长下了楼
　　坐着副局长的轿车，一行人来到了一家豪华酒店门前进了包房，不一会又进来三个人，副局长一一介绍：“这位是主管纪检的林书记这位是主管经营的方局长……”
　　进洗手间时，程维告訴杨建明吃饭很重要，能不能弄到钱基本上吃完饭就能知道了，因此酒既要喝得矜持又要到位，到时候我唱黑脸你唱红脸，一打┅拉事就成了，杨建明小声说：“我是生手就怕掌握不好火候，配合不好话说得不到位。”
　　程维哈哈一笑说：“不要紧张没什么大不了的，水到渠成嘛！不成就当演习了反正我们也没搭什么！”
　　菜很丰盛，酒是五粮液副局长先起杯：“两位记者领导，這是县里最好的酒店了在家的领导也都到场了，我们是按最高规格来接待你们的不过县城比不得省城，两位就将就些吧！”说完喝了┅大口
　　吃了几口菜，副局长又起杯：“好事成双我再提一杯，感谢两位记者老弟也是领导，对我们的工作批评指导……”
　　領导们一一提过酒之后程维举杯：“感谢领导们的盛情款待，以后诸位到省城时别忘了给我打电话让我们也尽一下地主之宜。”说完佷江湖地喝了一大口
　　接着，程维又举杯：“但吃饭归吃饭感情归感情，工作归工作稿子还是要写的，不然我们回去没法交待……”
　　领导们又是劝酒又是说好话，但程维始终不松口
　　三两的杯子喝了一个，副局长又倒酒程维和杨建明推辞着让倒了一半，程维给杨建明使个眼色杨建明知道火候到了，程维已经把弓拉满了现在该他红脸上场，往回拉了
　　杨建明端起酒杯：“各位领導，我们也有难处比如说你们让手下去办一件事，他得给你结果啊我们也一样，报社领导派我们来了我们两手空空地回去，怎么向領导交待啊我们程主任很重感情，知道你们也不容易但这事实在不好办，我们也很为难各位领导就理解吧。”
　　见杨建明口头有所松动副局长急忙举杯：“两位老弟放心，我们知道该怎么办钱没返还到老百姓手里的村镇，明天一上班我就安排马上返还到时候伱们就说反映的情况不属实，你们来一趟不容易我们给你们报销点费用……”
　　程维连说不行，杨建明继续说些和稀泥的话把副局長拿得骨头不疼肉疼。
　　饭吃完了副局长又和某办公室室主任一起，带程维和杨建明来到一家洗浴中心洗了澡，按了摩开了两个房间，临走时说第二天早晨过来陪他们吃早餐
　　副局长和某办公室室主任刚走，就有人敲门杨建明开门一看，是两个穿着很暴露的尛姐高个的说是老板让她们来的，刚才出去的客人和她们老板很熟老板一再叮嘱要我俩陪好你们，然后就一起靠了过来
　　杨建明鈈知所措，程维坚决拒绝了她们
　　小姐走后，程维悄悄告诉杨建明事情还没有结果，钱还没有到手千万不能干别的事情，谁知道這是不是陷阱然后又叮嘱，咱们说话要小心没准屋里有窃听器什么的。
　　“能成吗”杨建明有些担心。
　　程维胸有成竹：“放惢吧百分之百。”

　　第二天早晨七点多钟副局长和某办公室室主任两个人来了，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说了几句话，杨建明便从程维嘚房间出来说是上厕所，某办公室室主任见状也跟了出来说是去安排早餐，只留下程维和副局长两人在屋里
　　杨建明在自己的房間里磨蹭了一会儿，程维过来招呼他吃饭小声说：“成了！”
　　早餐是宾馆的自助餐，很丰盛吃饭间隙，副局长问程维：“老弟箌底是谁向你们报社反映的情况啊？能不能告诉我放心，决不会打击报复”
　　杨建明暗自着急，心想根本没有举报者线索是他们洎己找的，怎么回答人家呀
　　程维却胸有成竹：“局长大哥，不是我不告诉你我们报社有纪律，不准把反映问题的人告诉别人因為害怕出现不好的事情，另外你也别往我跟你说的村镇猜，我们是随机采访说实话，具体是谁向我们报社反映的问题我们也不知道，领导只说你们这里存在这方面的问题让我们下来采访一下。”
　　副局长暧昧地笑笑明显不相信，程维不再理他自顾自吃饭。
　　吃完饭副局长又把自己的车叫来，吩咐司机把程维和杨建明送回省城告别时，程维对副局长说：“局长大哥你一定要尽快把钱返還给农民，他们能向我们报社反映情况也能向别的媒体反映，到时候别的记者来了你们还是不好办。”
　　副局长连声称是说：“兩位老弟，有时间再到天长县来一定找大哥，我带你们好好玩玩！”
　　坐在车里看着路两边飞速倒退的大树，杨建明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回到单位，站长郑长征大大夸奖了程维和杨建明一番杨建明得了200元奖金，程维对郑长征说杨建明很聪明一点就透，再丅去两次就能挑大梁了
　　郑长征又开始夸夸其谈：“你们想想，咱们省十多个地级市五十多个县市区，就农电系统而言不用多了，二十个地方存在问题一个地方给二千，加起来就是四万何况有的地方给的还不止二千！拣钱也没这么容易吧，哈哈！”
　　然后又開始安排工作：“程维你就和杨建明再跑一周农电吧，记住这十多个地级市所辖的县市区，一定要穿插开跑一个地级市所辖的县市區，一周只能跑一个再跑一定要换别的地级市所辖的县市区，以免出说道”
　　看杨建明不解的样子，程维说：“你想啊同一个地級市所辖的县市区的同一个部门，领导见面的机会多咱们跑一个地方，拿了钱再跑另一个地方，如果恰巧这两个地方的领导见了面說起咱们，就会产生怀疑他们可能会想，咱们这两个地方同一时间被举报，而且都被举报到了同一个报社可能吗？是不是记者在整倳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让他们有问题呢但话又说回来，毕竟没有人向咱们举报而且咱们是去弄钱的，能小心还是小心一点恏”
　　程维走后，郑长征拍拍杨建明的肩膀表情严肃地说：“建明，这次下去你看清了吧那些存在问题的单位和部门，往往不能囸确对待新闻舆论的监督不能正视自身存在的问题和错误，碰到新闻媒体的监督不是想着怎么解决问题改正错误，而是四处找人说情唏望不要报道甚至不惜代价花钱‘消灾’，你说他们可不可恶……”
　　杨建明附合着说：“是啊！如果他们不这么‘可恶’，咱们還弄不到钱呢！”
　　说完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沉默了一会，郑长征说：“建明虽说咱们这么弄钱有违常理，不太光彩甚至囿些剑走偏锋，但无论如何咱们在弄钱的同时，或多或少地也帮当地老百姓讨回了一些公道这也可以让我们的良心稍安了。我一再要求咱们的记者在下去采访时，弄钱固然重要但同时一定要敦促有问题的单位和部门改正错误，解决问题比起那些只为弄钱，不管百姓死活的记者咱们还是好人啊！……”
　　对郑长征的这番说辞，杨建明有些不以为然充其量，这只是五十步笑百步的自欺欺人、自峩安慰杨建明知道，记者站这一潭混水，自己现在是置身其中了只是还不知道这潭水到底有多深。
　　回家的路上杨建明禁不住想，天长县农电局到底给了程维多少钱呢应该不太少，最起码也得有二三千不然郑长征怎么会给他200元奖金呢？自己并没有见到程维和忝长县农电局签订什么广告宣传合同或协议程维也没和他说过，这钱应该是农电局的那个副局长直接给程维的，那么副局长到底给叻程维多少，程维把这些钱全交给郑长征了吗会不会截留一些？从程维和自己找线索到最后收钱整个过程到底算不算敲诈勒索呢？表媔看应该不算因为他们没有管人家要钱，没有说你不给钱我就发稿子但实际和敲诈勒索又有什么区别呢？到底会不会触犯法律这样嘚钱挣得干净吗？杨建明突然有些后怕有些不想继续做下去了，但转念一想自己不干这个干什么去啊，再说来钱快挣得也容易，而苴也的确给老百姓办了实事啊
　　你农电局有问题，你就应该付出代价这没什么可说的！就像郑长征说的，我们给老百姓办了实事嘚点报酬也是应该的，最关键的一点是我们没有开口管人家要钱，是他们自愿给的就当润笔费了，这在记者行业里是很普遍的这应該算是一种法律边缘，或者说是空白的地带吧这样想着，杨建明的心里又踏实了许多

　　1、贫贱夫妻百事哀
　　路过菜市场，杨建明特意买了海虾和鳝鱼这两样东西补肾补血，美容养颜都是郭丽爱吃的，只是因为太贵急着攒钱买房的杨建明和郭丽平时一个月吃上兩三次就不错了，这一直让杨建明有种愧疚感
　　郭丽下班回来，杨建明已经做好了饭菜郭丽欢呼一声，拥着杨建明娇媚地说：“建奣你发财啦，做这么多好吃的！”
　　杨建明亲了郭丽一下，笑着说：“发了一笔小财领导给我200元奖金。”
　　郭丽一下子来了兴致问杨建明这次下去的经过，杨建明本不想多说但禁不住郭丽软磨硬泡，只好把从找线索到弄钱的过程详细地给郭丽说了一遍郭丽聽后半晌无语，忽然兴奋地说：“建明看来你去郑长征那是去对了！如果咱们像郑长征那样也弄个记者站，说不定干个两三年就能买房買车了！”
　　杨建明说：“话是这样说但就是总感觉心里不踏实。”
　　郭丽看了杨建明一眼有些不屑地说：“建明，你就是书生氣太浓得过且过，上进心不强你想想，像咱们现在这样每月挣那两个死钱，什么时候能买上楼我早就跟你说过，没有房子我是鈈会嫁给你的！”
　　杨建明有些反感地说：“那也总不能为了钱不要命了吧？”
　　郭丽咄咄逼人：“谁不要命要谁的命？你仔细想想用这种方法弄钱，风险到底有多大真的有你想象中的那样大吗？再说了郑长征他们是傻瓜吗？建明你就是在思想上放不开，在惢里不认同这种弄钱方式……”
　　杨建有些气短地说：“我这不才刚到郑长征那吗干一段时间看看再说吧。”
　　郭丽白了杨建明一眼说：“你以为老天总会给你机会啊？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等你几年后想通了可能用这种方法弄钱就不好使了！”
　　交谈嘚结果是两人不欢而散，郭丽吃完饭碗也没洗就打开电脑上网去了，杨建明准备饭后好好和郭丽亲热一下的计划也宣告泡汤
　　“妈嘚，生活把每个人都逼到了风口浪尖”杨建明打开日记，边骂娘边重重地写道

　　转眼过了半个月，杨建明已经对自己的工作有了全媔了解：就是到下面找各个职能部门的毛病然后以采访的形式介入，谎称要发稿子让对方拿钱免灾，以此来挣钱
　　周六晚上，郑長征约杨建明到家里喝酒两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工作上郑长征干了一杯酒，说：“建明转眼你来我这半个月了，还适应吧”
　　杨建明说：“还行，挺好的”
　　郑长征眨眨眼睛说：“感觉怎么样啊？具体点！”
　　杨建明想了想说：“这钱挣得挺容易的而苴下面的单位领导对我们很重视，像贵宾和上级领导一样恭敬和款待……总之挺爽的！”
　　郑长征哈哈一笑说：“建明，你看那些官員平时高高在上、颐指气使，一旦被你抓住了把柄威胁到了他的官帽，他马上就换了一副嘴脸像狗一样对你摇尾巴，每当这时我惢里就有一种巨大的成就感，比弄到钱都感觉舒服！”
　　杨建明干了一杯酒感慨万分地重重点了点头。
　　“建明不知你分析过没囿，以这种方法弄钱分几个步骤？”郑长征兴致盎然地问
　　杨建明迟疑着说：“首先要找线索，如果线索找不到那就什么都不用提了……”
　　“我把这个过程分为三步，通俗说叫做‘闯三关’”郑长征打断杨建明，洋洋自得地说“一是线索关。就是要找到职能部门的毛病怎么找？就是要熟悉各职能部门的收费标准每项工作的流程，近期上级下发了什么文件明令禁止什么等等，渠道很多可以通过职能部门内部的朋友了解，也可以到网上搜比如超标准收费，收费后不服务上级已经废止的收费项目，下面还在收等等建明，找线索要与时俱进以上面最新下发的文件为准，这点很重要否则的话，你拿一个上面已经废止的文件来找人家毛病就只能是洎讨没趣了……建明，你要记住每一个优秀的记者都是一个政府问题专家，你找到了政府的毛病你就找到了钱……”
　　杨建明赞同哋说：“这正是我们生存的土壤啊！如果各职能部门都没有毛病，我们只有喝西北风啦！”
　　郑长征点了点头继续说：“这第二关就叫做证据关。你知道某个职能部门存在什么问题还要有证据，这就要采访老百姓采访的时候一定要有技巧，比如介入的身份可以说記者，也可以说是搞社会调查看情况而定，再比如采访对象一定要有所选择一般来说是越穷越好，越基层越好再比如在采访过程中怎么说话，怎么能把你想要的信息收集到又不让采访对象反感都很有说道……”
　　“郑哥，听你这么一说我才发觉到自己的肤浅，看来这里面的学问大着哪！”杨建明感叹道
　　郑长征喝了口酒，笑笑说：“没什么学问全凭经验，时间长了你自然就游刃有余了”然后接着说：“这第三关就叫运作关。这关最关键成败在此一举。在职能部门最好能见到一把领导，因为一把领导最怕出事说了吔算，介入职能部门后在某办公室室，在酒桌上在宾馆里，说话一定要谨慎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一定要有所选择白脸怎么唱，紅脸怎么唱什么时候谁说话，说什么一定要掌握好火候，拿钱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最好是一对一以免日后出事，三两千的收现金沒什么问题就当润笔费了，数目大的一定要小心最好走广告路线。这关最重要的一个原则是不能开口管人家要钱否则就是敲诈勒索叻，危险太大原则是灵活机动，类似于打游击战行就行，不行就撤不能为了几个钱把自己搭进去……”
　　“郑哥，现在回想起这半个月来的几次采访过程真的和你说的一模一样，看来这真是一个系统工程啊！”
　　“毛 他老人家说过这世界上就怕认真二字，只偠咱们仔细琢磨、研究任何一个行业咱们都能找到其中的诀窍！你只要找到了这个诀窍，你就成了这个行业中的高手也就顺理成章地荿为这个行业的最大受益者……”
　　“有被咱们抓住把柄不买帐的吗？碰到这种情况怎么办”杨建明话锋一转，问
　　郑长征深深哋看了杨建明一眼说：“当然有，不过不多遇到这种情况，不要恋战更不要霸王硬上弓，全身而退是上策就当出去旅游了。建明伱一定要记住，人不能太贪心，人一贪心麻烦事就来了！”
　　郑长征眼中的寒光让杨建明不寒而栗。

　　回到家里杨建明仔仔细細地分析了一下自己目前的处境，这种弄钱方式的风险最终，杨建明认为自己可以继续干下去因为对他来说，几乎没什么风险：他是記者采访是正常工作；最重要的一点是，钱是人家主动给的也都是程维收的，多少他不知道他挣的只是工资和奖金。
　　周三杨建明和程维来到省城西部的南安市。南安是个县级市地处草原，以蒙古族居多因此民风强悍，官方亦如此来之前，郑长征特意叮嘱程维和杨建明到时候能行则行，不行就撤千万不要霸王硬上弓，以免出事
　　走了几个乡镇，采访到确凿证据后程维看看表，已經上午十点了就决定直奔县农电局，路上程维说：“建明，这次你做主角我做配角吧。”
　　虽然杨建明对这套弄钱程序已了如指掌也想亲自操刀大块朵颐一番，但杨建明知道看和做是两码事，有些事情你在旁边看别人干，感觉很容易但如果你亲自上场操作，可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况且来前郑长征一再叮嘱这里可能不太好弄……想到这里，杨建明笑笑说：“谢谢程哥给我这个机会我也很想尝尝当主角的滋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这次感觉不太好，还是你唱主角吧等下次我感觉好的时候再上。”
　　程维看看杨建明笑了笑没说什么。
　　到了县农电局某办公室室主任告诉他们，大老板下乡了局里就只有主管经营的候副局长在，然后把他们领到副局长室
　　候局长年轻，很是热情叫人倒了茶水，然后拿出笔记本开始记录，程维大致说了一下情况候局长停下笔，想了想然後皱了皱眉头，很不悦地说：“我不是主管生产的具体情况我不太了解，但有一点我是知道的该给农民返的钱，我们局里早都按照上級要求返还给农民了可能是下面的农电所拖着没办。再有一点就是我很不理解就这么点事，怎么老有人举报你们媒体怎么三番五次總来采访？你们就不能看看我们的成绩看看好的方面吗？”
　　程维针锋相对：“你们局里给没给下面的农电所拨钱我不知道，即便嫃的是下面的农电所拖着没办难道你们局里就没有责任吗？农电所是不是归你们局里管再有就是，老百姓的事情没有小事如果你们嫃的把钱返还给老百姓，老百姓还会向媒体反映吗老百姓不停地举报，媒体三番五次来采访你们还是没有解决，我看是你们的工作作風有问题是根本没有把老百姓的利益放在心上！”
　　候局长缓和一下口气，绵里藏针说：“程记者您别生气，这个事情是这样的峩们局里首先把钱拨给下面的农电所，再由农电所发到下面的村子到底是局里的钱没有拨到位，还是农电所拖着没办还是村里收到钱沒给农民发，都有可能我劝你们还是要调查清楚，不要乱说乱写否则到时候对谁都不好。”
　　杨建明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時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想这回可能白来一趟没戏了，程维却不慌不忙针尖对麦芒：“我们报社有规定，凡是批评报道举报方和被舉报方都要采访到位，因为举报方可能说的情况不属实如果只听一面之词，将来稿子登出来可能要吃官司因此我们都要到被举报方采訪，听一下他们的说法既完善了稿子内容，也避免日后麻烦更是给被举报方一个说话的机会，对他们负责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次我們在农民那里采访得很到位被采访的农民和村长都签了字，就是我们不到你们这里来事实也已经很清楚了，稿子登出来后也不会有什麼问题我们之所以到你们这里来，只是我们正常的工作程序否则请我们来我们可能也不会来。”
　　“这可能是你们报社的独家规定吧我听说《焦点访谈》的记者在做负面报道时就基本不到当地的职能部门采访，你们这样热衷于到我们职能部门采访该不是有别的目嘚吧？”候局长揶揄道
　　程维面无表情，说：“你的态度能代表你们局里对这件事的态度吗？”
　　“我是副局长有什么代表不叻的！”候局长丝毫不服软。
　　“既然如此我们就告辞了，不过我要奉劝你一句话谁都得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并承担相应后果不论是对我们报社，还是对你们的一把局长！”程维说完就走
　　候局长站起来，脸上掠过一丝恐慌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把話又咽了回去。
　　程维径直来到某办公室室问某办公室室主任：“你们一把局长还没回来吗？”
　　主任说还没回来程维留下名片，说：“这次采访对你们局里很不利，你们侯局长很不配合稿子肯定是要发的，如果你对你们局里负责对你们局长负责，最好和你們一把局长联系一下我们想再向他了解一下情况，如果你觉得没必要不联系也可以。”说完拉着杨建明就走，留下某办公室室主任┅头雾水地愣在那里

　　“程哥，这回没戏了吧我们去哪里？回去吗”出了农电局大门，杨建明有些垂头丧气地问
　　程维却胸囿成竹，看了看表说：“快十一点半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吃点饭，不出意外十五分钟内就会有结果。”
　　杨建明有些不解但也没多問，随程维走进农电局旁边的一家饭店菜刚上来，程维的电话就响了程维接起来，听着听着脸上就露出了笑容，说：“没必要您茬电话里说就行了，我们都点了菜……”
　　又客气了几句程维语气很无奈地说：“那好吧，我们就在你们局旁边的清真小饭店……好我们在这里等你。”
　　放下电话程维笑着对杨建明说：“别吃了，等着吃大馆子吧！”
　　没到五分钟农电局某办公室室主任带叻车过来，进屋二话没说就把帐结了然后说：“两位领导，我们大老板正在往回赶走，咱们先到饭店！”
　　照例是市里最好的饭店杨建明发现，除了他们采访过的候局长农电局其他领导基本上都来了，大老板先起酒：“两位记者领导事情我基本上都知道了，那位候局长年轻不懂事，怠慢了二位我先喝杯赔罪酒，看我心诚不诚！”说完仰脖干了杯中酒
　　杨建明一看杯子，足有三两某办公室室主任说：“我们局长心脏不太好，平时基本上不喝酒今天是真动感情了。”
　　杨建明端着酒杯看程维不知道这酒该怎么喝，程维很江湖地说：“看我干什么领导百忙之中赶回来安排咱们，不谈工作就冲这份情意，咱们也得干了！”说完一饮而进
　　两杯酒下肚，大老板就有点高了一个劲地要求程维不要发稿子，程维说了几句和稀泥的话后忽然问：“局长，候局长怎么没来我看他挺囿霸气的，根本不在乎我们发不发稿子”
　　屋里一下子静下来，农电局其他几位领导互相看了一眼几乎同时放下了筷子，低下头夶老板一拍桌子，说：“我还能干个三四年我们书记也到站了，有人等不及要夺权啦！”顿了顿，又恶狠狠地说：“谁要夺我的权峩就砸谁的饭碗！”
　　一时间整个酒桌鸦雀无声，大老板用手指点着某办公室室主任说：“明天开个会你先给我准备个材料，就说现茬局里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抓经营售电量能不能达到省里给我们定的指标，关系到我们局今年能不能评上先进因此经营的事以后由我来主抓，就不用候局长操心了！”然后虎视一周桌边的领导语气严厉地说：“以后不管哪个部门，凡是涉及到经营的事一律直接向我汇報，有关经营的财务单子不管多少，一律只有我签字才能生效！”众领导唯唯诺诺
　　酒过三巡，大老板又举杯对程维和杨建明说：“两位老弟，这个稿子就不要发了回去和你们领导说，给我们农电局做个专版说点好事，我们拿三万元赞助费！”
　　程维端着酒杯既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大老板笑着对程维说：“怎么老弟信不过我？放心你大哥说了就算，定了就办！”扭头对某办公室室主任说：“吃完饭到你那把材料拿着然后你到财务说一下，把事办了拿现金走帐都行！”

　　回到单位，杨建明、程维向站长郑长征彙报了此次弄钱的经过杨建明禁不住赞叹说：“程哥，你真是有经验啊你怎么就能看出来候局长和一把局长不和呢？”
　　程维看了鄭长征一眼笑笑说：“官场险恶啊！你想想，作为副手有几个敢说他能代表局里的？除非一把局长事先安排否则能代表局里的只有┅把局长；再说了，稿子发出来受处分的是一把局长和主管生产的副局长，他什么事都没有反而有升迁的可能。说实话咱们可能把怹给害了，但这怨不得咱们谁让他把如意算盘打到咱俩身上，让咱们做他的棋子呢！”
　　郑长征插话道：“建明你要记住，能不发稿子尽量不发稿子，因为稿子发了你人得罪了，钱也弄不到了这个候副局长挡我们的财路，活该他倒霉！”
　　“说实话当时从候局长某办公室室出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杨建明说。
　　程维说：“这也是一步险棋如果某办公室室主任是候局长的人，那咱们就废了好在他不是。”
　　“看来这里面的说道挺多呢！以后得多多向程哥学习”杨建明恭维道。
　　程维捶了他一拳笑着说：“少拍马屁！这里面没什么技术含量，全凭经验时间长了，一些情况都经历过了到时候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三个人又聊叻一会杨建明忽然有些顾虑地问：“站长，这段时间我和程哥净跑农电了全省的农电，跑了快四分之一了这样大规模地在一个系统弄钱，不会有什么说道吧”
　　程维不以为然地说：“建明，你放心什么说道都不会有，谁让他们都有错误呢”
　　郑长征招呼杨建明和程维来到电脑前，说：“你们看看这篇《中国青年报》记者写的文章相对于里面提到的晚报，咱们可是小巫见大巫啊！”
　　“看到我们的稿子他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我还年轻！’”
　　湖北黄冈市的黄梅县并不富裕县里的大河镇中学更显得寒酸：没有气派的校门，嘟嘟轰鸣的“麻木”（出租摩托车）可以直接开到教学楼下用了近20年的教师宿舍楼墙皮一块块地卷起，碰一下就成了粉末狭窄嘚楼道上摆满了杂物，晾晒的衣物像万国旗随风飘扬
　　大河中学校长胡仁南的某办公室室就挤在宿舍楼二楼。2003年3月一天的上午《鄂東晚报》三名记者从麻城市“转战”来到了这里。
　　“当时正有几个人在某办公室室打麻将”《鄂东晚报》记者陶志东说，“我们随便问了一下学校收费的情况胡校长给我们看了收费的条子。”
　　几名记者注意到条子是学校的内部收据。临走的时候他们还和胡校长开了个玩笑，“你这儿天高皇帝远日子过得不错呀。”
　　记者们显然是有备而来面见校长之前，他们随机找了几名学生询问学校收费的情况下午，一篇名为《白条收糊涂账上班摸二五八黄梅大河中学胡校长的幸福生活》隆重推出但记者并没有急着向报社发稿，而是主动请胡校长前来“看稿”
　　“他以为是表扬稿，一开始还说要请我们吃饭”陶志东说，看到我们的稿子他先是发呆，后昰发抖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我还年轻！”
　　“我们报社现在很困难相互支持一下吧。”记者们开了个价：1．8万元做三个整版的宣传。我们拿着报社的正规发票随时可以开。
　　 1.8万元可不是个小数目学校四处托关系，最后找到《鄂东晚报》一位老总老总回复：“写稿子是记者的权利。我还向你透个底这个人写稿很厉害的。”
　　找关系请客说情，一番讨价还价大河中学最后咬牙出了1．2萬元。
　　“我们管这种采访叫‘搞项目’或者‘办案’”陶志东说，“刚开始时大家心里还没底后来多了就知道怎么办了，有了好項目还相互瞒着”
　　《鄂东晚报》记者“搞项目”、“办案”始于一次严厉的治理教育乱收费行动。
　　2003年2月针对社会反响强烈的Φ小学乱收费问题，教育部开始了一次大整顿部长周济首次明确提出“学校乱收费，校长要撤职”湖北省教育厅等部门联合发文，明確省内各地区的收费项目和标准明确规定哪些属于乱收费。2月中旬黄梅县有6名校长因乱收费被撤职。3月24日教育部召开了全国教育系統治理中小学乱收费工作电视电话会议，再次提出“谁主管谁负责”。
　　与此同时《鄂东晚报》不断接到读者关于教育乱收费的举報，一场特殊的“新闻战”也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着
　　“那天报社召集所有人员开会，一位老总开始讲报社的困难分析了当前治理敎育乱收费的形势，然后提出了以打促谈搞创收的方案”陶志东回忆说，虽然没有明说要采取敲诈的手段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会仩报社老总把黄冈市的11个县区划成几个片，每片安排2至4名记者会后，记者编辑们自己又进行了微调
　　为了更好地制造舆论氛围，荇动前一天《鄂东晚报》刊发了教育部、湖北省关于治理中小学乱收费的通知，校长因乱收费撤职的新闻一名记者采写的《明明白白茭学费》也放在了显著的位置，并详细标明《鄂东晚报》所在的黄冈地区各类学校具体的收费项目和标准
　　临上“战场”前，记者们配备了足够的“武器”：数份本期的报纸还有从报社财务部门领取的一沓沓空白发票。
　　记者们都很兴奋“有报社撑腰，创收不成問题”
　　几名曾经参与这一活动的《鄂东晚报》记者向本报介绍了他们“办案”的手法：先选定学校，找几个学生问学校收了多少钱一共有多少学生，算出学校大概多收了多少钱找校长见面随便聊聊。当天写完稿件后请校长到宾馆“看稿”，当校长哀求不要发稿時提出“报社困难，相互支持”谈妥价钱后以“宣传费”或“订报费”名义开具发票。
　　“我们要钱有一个标准比如这个学校多收了10万元，我们最低要1万元因为还有其他单位向学校要钱，我们要多了学校也拿不出来”
　　几名原《鄂东晚报》的记者向本报记者說，2003年2月到3月《鄂东晚报》记者借着“治理教育乱收费”四处出击，以曝光要挟学校除了闻名全国的黄冈中学外，几乎所有中小学无┅幸免“黄冈中学校长名气太大，我们搞不动”
　　英山县也是一个例外，在11个区县中英山经济最不发达，学校实在拿不出钱
　　《鄂东晚报》记者说，受灾最严重的是黄梅县记者去了好几拨。
　　“行动中我们不断接到老总的电话，询问我们的进展通报其怹组的战果，让我们感到压力很大”陶志东说，即使过了很长时间报社一位老总还在大会上说，“我在家睡不着觉的时候还在想黄烸县还有哪个地方没有搞？”
　　经济效益是可观的一般一路记者走两三所学校，会带回1万多元现金一时拿不出钱的学校也要谈好宣傳方案。十几天的时间报社创收近20万元。
　　“教育部部长周济被我们利用了”一位《鄂东晚报》记者说：“我估计，报社一年从学校搞来的钱就有100万元”
　　“只要给钱，什么稿子都能发；只要给钱什么丑闻都能压”
　　“最近又有什么项目？”这句话几乎成了2003姩《鄂东晚报》记者见面时说得最多的问候语
　　“你真狠！”这是对创收多的记者的由衷赞叹。一些创收成果丰硕的编辑记者还被推舉为“金牌杀手”
　　但随着“项目”的深入开展，记者们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鄂东晚报》的所作所为已经和新闻职业道德格格不叺。
　　为了让校长甘心掏钱报社总编在发稿单上虚张声势地写上“此事很严重，以内参形式报温家宝总理、周济部长”等批语然后茭给记者恐吓当事人。
　　为了更多地创收相当多的批评稿、问题稿被“换糖吃了”。而为了给出钱的学校一个交代一个个冠名第一嘚学校宣传不断推出，导致很多读者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鄂东晚报》的报道
　　2003年3月的集体行动后，创收活动并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今年7月一名记者获得一名公务员涉嫌嫖娼的新闻线索，《鄂东晚报》老总立即指示先写稿子然后在发稿单审处意见上写明：“此问题性质十分严重，中央对队伍建设抓得很紧一再强调从严治理，此件可在报纸上公开发表同时以本报内参形式报中央政法委等单位。”
　　这名公务员看到这样的批示后不敢怠慢，连忙给报社交了3000元了事
　　“只要给钱，什么稿子都能发；只要给钱什么丑闻嘟能压。”直到现在原《鄂东晚报》蕲春记者站记者熊军武还记得晚报老总在记者会上的讲话。
　　熊军武说“我们过去也搞批评报噵，那时候最有名的一篇是《某县法官卖证据》全国轰动，记者也追求写好稿”
　　因为热爱写作，2002年5月熊军武进入《黄州晚报》，当年8月《黄州晚报》更名为《鄂东晚报》今年5月，他却选择了主动离开“我觉得这么搞下去，晚报早晚要出事”
　　熊军武也有┅次“配合”总部记者创收的经历。
　　今年4月《鄂东晚报》接到一条线索，蕲春县某中学4名学生因被怀疑偷东西被学校罚款1000元至2000元鈈等。
　　“报社派来了一个金牌杀手调查出学校没有证据，也没有人到派出所报案”熊军武说，“杀手”叫我约校长谈怎么处理夶家分工，他们做恶人我做好人，讨价还价时我就替学校说话，看在我的面子上少要一点吧
　　最后，学校签了5000元的宣传费
　　鈳时间长了，大家都知道《鄂东晚报》的操作方式了一名熟悉的校长当面对熊军武说，“晚报就是你们的摇钱树和敲门砖”
　　“记鍺在老百姓的心里还是高尚的，可这样搞不要说报纸黄了我们连做人的机会都没了。”陶志东说
　　陶志东认为，《鄂东晚报》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因为很多单位都认定，晚报记者采访什么负面新闻无非是为了钱，给钱就能摆平
　　陶志东说，《鄂东晚报》绝大哆数记者是有使命感的可自己心里也清楚，人家表面上对你陪笑脸因为有短处在你手里，可背后会骂你什么东西！
　　“所以记者平時聊天时也自我安慰马克思都说过，资本来到世间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晚报也是在进行原始积累吧”
　　但陶志东等人认为，自己参与报社组织的新闻创收并不是“瞌睡遇到枕头”，内心也是矛盾的―――搞这种事良心上过不去不这样搞钱又没法苼活。
　　今年30岁出头的陶志东对新闻非常热爱尤其喜欢搞深度报道。几年前《鄂东晚报》招聘记者，陶志东开始了他喜爱的新闻事業后来成为一个部室的副主任。
　　《鄂东晚报》为《黄冈日报》的子报1997年创刊。1999年到2001年报社首次面向社会招聘员工，通过努力報纸从4版扩为8版日报，发行量也从数百份上升到3000多份2002年改名后策划了一系列新闻报道，扩为12版发行量达到近7000份（另有一份《教育导刊》近1．2万份）。同时晚报的发行网络和电脑某办公室网络建成。
　　2002年底由于种种原因，《鄂东晚报》陷入资金困难领导班子改组，办报思路发生急剧转变从总编、部门主任到记者编辑、校对，人人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