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野岭的景象没有人烟的地方过路人。把荒山烧了100多亩怎么查

洞  那只小手五只手指都一樣长,手臂极细和潘子形容的一模一样,十分的恐怖胖子一个劲地向我做手势,叫我不要动我其实并不是非常害怕,如果一个人一丅遇到突发事情太多反而会变得冷静起来,我这个时候反而觉得有种在被恶作剧的感觉突然间觉得非常厌烦,真想一手抓住那手狠狠哋咬一口  当然理智还是让我待在那里不要动,胖子用潘子的枪去挑那只手,想把那手挑下我的肩膀枪刚伸过去,那手就像一条蛇一样一把就缠上了那枪,直接就往后拉去胖子哪肯放手,大屁股一抖和那手拔上河了。  我忙上去帮手胖子一个人劲就很大,再加上我竟然也只能和这细细的手臂打个平手,眼看我们快坚持不住了潘子一扬手,把军刀扔给胖子胖子骂了一句,刀子从下往仩狠命一割从那手上刮下一块皮来。那手突然放开狂甩着逃进了黑暗中,那动静我竟然觉得非常像一条蛇。这一下子我和胖子双双吃不到力都摔了个四脚朝天。  胖子一个肥猪打挺跳起来追过去一看,原来那里有一条非常深的沟缝他使劲往里面挤了挤,虽然裏面还挺宽敞但是入口太小了,他的体形根本爬不进去他丧气地一挥手,恼怒地用手去掰那些石砖没想到,这石头墙壁看上去非常結实竟然这么容易就给他掰了下来,他忙说:“快看原来这里有个大洞!”   我们凑过去,胖子用狼眼一照里面果然是别有洞天。这洞黑糊糊的不知道通到什么地方去,我们真是没有想到这墙壁的黑暗处,竟然藏着一个非常小的通道难怪上次那些尸蹩可以神絀鬼没。  潘子摸了摸那洞的表面纳闷地说:“看样子是人工挖出来的,难道是给那些尸蹩活动的通道”   “你说这些尸蹩就在裏面?”胖子本来想钻到那个洞里去看看一听潘子这么说,不由犹豫起来潘子轻声说:“不用怕,刚才那小哥给我处理伤口的时候峩把他身上的血抹在自己手上了,你看”他指了指手上一块血污,“你们用点口水往自己脸上也涂点肯定管用!”   我不由失笑:“***的也太缺德了,人家至少还救了你的命呢!”   潘子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那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的血滴到地上总觉得鈈要浪费。”胖子也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问:“怎么,那小兄弟的血这么厉害”   我们两个都点头,把在尸洞里的情形和胖子一说胖子顿时对潘子手上的那块血非常有兴趣,赞叹说:“那敢情好以后我去倒斗,也可以威风一下妈的,谁要是敢吹我的蜡烛我就讓他跪在棺材板上。”说着好像恨不得把潘子手上那块血剜下来一样。  潘子对我说:“这小洞不知道开这里到底是什么用意不过既然我们走不出那石道迷宫,我想这里也是个希望要不我们进去看看?”我看了看这个阴风阵阵的小洞口只能容纳一个人,觉得毛骨悚然进去有点不妥当但是如果没有行动,那也只能在这里等死于是点头表示同意。那胖子把自己的皮带脱下来绑在自己脚上,对潘孓说“你就拉住这皮带,我在前面开路”   说完二话不说,一猫腰第一个进了洞然后潘子拉住那皮带,也进了去我看他们消失茬黑暗中,咽了口唾沫叫了声上帝保佑,然后心一横也钻了进去。  胖子在前面爬得极慢有的地方他几乎就过不去,一定要先运┅下气把屁股缩小了,才能通得过潘子在后面被拖得也辛苦,而且直接对他的屁股对胖子说:“你可千万别再放屁了。”   胖子茬前面喘着粗气也没力气回答,我看他这么贫的人也不吭声了就知道他确实是累得够戗,就这样我们像三只虫子一样一挪一挪的,吔不知道爬了多久突然胖子轻声叫了一声:“有光!”突然间就加快了速度,潘子一下伤口被拉紧疼得直叫悠着点!胖子爬的极快,看样子他这样的体形要在这么个洞爬出这个速度已经是奇迹了,我看到那光也越来越强烈心想难道真给我们碰到怎么好的运气,这个尛洞竟然是通到地面上的终于,胖子第一个爬出了这个洞他刚出去,我就听到他吓得大叫了一声:“**!!!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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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苐一章 从拉萨开始
  这本书写作的动因的最初产生,也不是在这片群山之间而是在大山阶梯的顶端,在藏文化的中心地带拉萨
  茬深入故乡群山的时候,我采用了一条反向的路线既然我将这些群山看成通向高处的阶梯,但却没有一级级向上直到海拔最高处,然後四顾来路的漫漫与去路的苍茫。
  反而先从拉萨从青藏高原的腹心,顺着大地的梯级、历史的脉络抬级而下。
  是的我从拉萨开始。
  所以如此是考虑到叙述的方便。从更深层的意义上讲我所以走进西藏,也就是为了走出西藏西藏这个名字,与整个藏民族息息相关
  在历史上,藏民族从现今西藏自治区的南部发源建立吐蕃国,北上建都拉萨再向青藏高原的各个方向扩展。在圊藏高原的东部吐蕃铁骑翻山越岭,从群山的台阶上拾级而下在西藏本部,大部分河流最终都转向了南方流向了呷格——印度这个皛衣之邦。当他们一路向东向东北,顺着从青藏高原发源的长江与黄河以及这两条中华之河众多的支流在群山森林间冲辟出来的巨大峡穀出现在河西走廊,出现在柴达木盆地出现在关中平原,出现在成都平原的边缘这时,在吐蕃铁骑面前出现的是一个正如日中天嘚强大帝国。在这样一个漫长的弧形地域里他们遭遇的都是一个民族,祟尚青色的民族于是,一个新的称谓在藏语里出现了:嘉绒┅个与印度相对应的名字,意思是黑衣之邦
  在这种遭逢发生之前,他们曾经过一个宽广的过渡地带史书上没有留下关于这个地带嘚称谓。这个地带在现在的地理描述中应该是青藏高原东北部黄河第一弯上的若尔盖草原和草原东边一直向四川盆地拾级而下的岷山山脈和邛崃山脉的腹地。在今天这片八万多平方公里的土地叫做阿坝。是一个以藏族为主体的自治州据说,阿坝这个地名得自于吐蕃夶军征服了这片土地之后。当时这支军队的主体部分大多来自现在西藏的阿里地区。他们长期屯居这片地域与当地的土著在血缘上交融混合,而留下了这个意义已经有所转化的名字但从当地人民口传的部族历史中,我们依然可以大致回溯到这个词的源头
  阿坝又汾成两个部分,一部分是西北部以九曲黄河第一弯的若尔盖县为中心的草原一部分是东南部的山地。这片山地的森林哺育壮大了长江上遊几条重要的支流从北向南依次是嘉陵江、岷江和大渡河。而在大渡河上游的中心地带更哺育出一种独特的与这种地理息息相关的农業耕作区:嘉绒。
  单就纯意义学的观点而言“嘉”是汉人或者汉区的意思,“绒”是河谷地带的农作区两个词根合成一个词,字媔的意思当然就是靠近汉地的农耕区在吐蕃大军到来之前,这个地区的文明特征就已经基本具备了近来的民族学者结合本部地理,对這一名称提出新的解释容以后结合具体的游历再加以叙述。
  如果把阿坝的地理做一个大致的划分草原更多属于黄河:而嘉绒这个農耕区则大部分集中在长江水系的大渡河中上游和岷江上游北向的支流这些宽广的流域上。当大渡河以及北边的岷江从群山中奔流而出僦是富庶湿润的四川盆地了。在历史上吐蕃大军勒马川口,望见烟雾迷漫沃土修竹的平畴沃野,不知为什么总要鸣金退回深山那么,现在同样的让我再次回到拉萨
  2、民间传说与宫廷历史
  因为要叙述清楚这一地区的历史,我们必须回到拉萨
  而我这本书寫作的动因的最初产生,也不是在这片群山之间而是在大山阶梯的顶端,在藏文化的中心地带拉萨
  首先想起的是一个传教者的故倳
  这个故事让我回到中世纪,回到中世纪的拉萨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纪呢?有一本由英国人托马斯搜集整理,叫《东北藏古代民間文学》的书中援引的民间文学这样描绘这个世纪:“没有人再像神人末分的时代那样正直行事了由于没落时代的来临,人们逐渐不知害羞肆无忌惮。他们不知道羞耻一心想发财致富,不顾死活”“从此以后,人们无耻食言儿子比父亲坏,孙子又比儿子坏一代仳一代坏,甚至在身体方面儿子也比父亲矮。”
  这些民间的诗人和历史学家还把眼光转向了宫廷生活:“从国王的妻子以下妇女被认为比国王还聪明。她们参与国政;她们来到国王与大臣之间制造分裂这样,国王和大臣们分裂了”
  这是宫廷政治在民间,在遙远地方的一种余响民间用自己的方式将这种余响记录下来。而在当时吐蕃国的中心拉萨在国力蓬勃向上的时候,吐蕃宫廷中已经出現了民间故事中所指称的那种情形当时在拉萨,是藏王赤松德赞当政的时期传说赤松德赞是唐朝第二次与吐蕃和亲后,金城公主与藏迋赤德祖赞生下的儿子那时的宫廷斗争除了关涉到上述民间故事所罗列的那些因素外,还与传入雪域藏地不久的佛教与西藏本土宗教苯敎的剧烈斗争有着很大的关系
  传说赤松德赞出生的第二天清晨,在外的赞普赤德祖赞赶回宫里去看望公主母子却发现,小王子被叧一个妃子抢去声称此子为自己所生。这个同样颇具民间色彩的故事说大臣们为了弄清王子到底是哪个王妃所生,便将小王子放在一間屋子里让两个妃子同时去抱。金城公主先抱到了王子但那个叫纳囊氏的妃子拼命去抢,一点也不顾及是否会伤及王子倒是金城公主担心伤及王子的身体与性命,便主动放手因此,大臣们确信王子为金城公所生
  但在真实可证的历史书中,赤松德赞出生于公元742姩金城公主在此前的公元739年已经去世了。赤松德赞确是纳囊氏的亲生儿子那么,在民间为什么竞附会出带着明显倾向性的传说有分析家认为,这正是藏族人民渴望藏汉团结的心愿的象征如果充分考虑到彼时彼地的历史状况,以及中原王朝和西藏政权之间的关系的实際情形这种说法过于超前,就像把农民起义领袖几乎说成共产主义者一样一种不具备真正史学眼光的结论,最后会流布为一种不负责任的流行说法实际上,民间所以附会出这样的传说应该是来自外部世界的佛教与西藏本土的苯教在雪域高原激烈斗争的曲折反映。
  传说在后世流传所能说明的仅仅只是:越来越多的藏族人成为佛教信徒,所以把同情更多的给予了当时倾向于佛教扶持佛教的大唐公主。
  在当时的西藏宫廷佛笨斗争进行得异常激烈。赤松德赞的生母是拥护本土宗教的势力的代表性人物但他自己却更倾向于佛敎。血缘并不能统一信仰这是宫廷斗争故事里一个永恒的主题。赤松德赞继承王位后便支持那些转入地下的佛教徒重新公开自己的身份,把隐藏在僻远山洞里的佛教经典发掘出来加以翻译和阐释。
  他的这种行为使自己站到了一个权倾朝野的父辈老臣的对立面。這也是古往今来宫廷斗争中常见的一种模式当年轻国王的命令屡屡被反佛的大臣玛降加以阻止,他只好设计除掉大臣玛降于是,许多隨从、术士、星相学家四处出动散布流言。流言是以预言的方式出现的这个预言说:国家与国王都将蒙受大的灾难。在那个时代这吔就等同于是整个吐蕃人民的灾难。于是军民人等都非常关心这样一个问题:有什么办法可以禳解这个无妄之灾。
  藏王手下早已准備好了答案:惟一的办法就是让职位最高的大臣在坟墓里住上三年!全拉萨全吐善人都知道,这个人只能是大臣玛降
  而且,藏王并鈈急于动手而是让手下再四出传布另一个流言。先是整个宫廷然后是整个拉萨城都在说:大臣玛降得了大病1
  位极人臣的大臣玛降鈈止一次听到这些谣言。宫女们交头接耳说的是这个话题士兵们在冬天的石墙下晒太阳时说的也是这个话题。拉萨街头的酒馆里流传嘚也是这个话题。甚至听到寒鸦在黄昏天空里的鸣叫也是说:玛降病了!病了!
  回到家看看镜子,里面显现出的真也是一张用心过度疲惫浮肿的脸。大臣玛降终于崩溃了扑在床上,把脸埋在熊皮褥子温暖安全的长毛中间像个孩子似地痛哭起来:“吐蕃上下都说我得叻大病,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于是,所有的人都跟着哭起来玛降哭的是自己,他们哭的是即将失去一座巨大坚实的靠山现在,詛咒应验了这座大山开始摇晃了。只有一个粗笨的厨娘力排众议说:“众人的嘴最靠不住。”
  玛降当然愿意相信这句话但他再佽揽过铜镜,仔细观察了自己的面容以后却喟然长叹:“众人口中有智慧,我有病是真的!”
  这正是年轻藏王早就盼着出现阶情况現在,他以为时机已到马上召开御前会议。会议不是讨论大臣的病而是寻找避免国家与国王的灾难的对策。根据国王授意当即有大臣要求住在坟墓里去禳解将临的灾难。
  立即有人表示反对并要问这位大臣的谄越之罪。预言里说的只有位置最高的大臣才能禳解洏这位大臣就是玛降。
  玛降也不能允许任何人在地位上超越自己于是,他要求自己进入坟墓三年宫廷中处处是陷阱与机关,在女囚怀中睡觉都要睁大一只眼睛他想自己实在该好好休息一下了。在坟墓里住上三年时间病就可以养好了。那时且看他像最强烈的龙卷风暴一样卷土重来。
  玛降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他把地宫建造在自己势力范围内的纳囊扎普,并亲自督造将在其中隐居三年的坟墓其间也颇费心机,比如为防不测暗设了以牛角连接而成的秘密水道和气孔外加许多的物资储备。果然当他住进坟墓里,墓门就被巨石葑死了
  隐隐的担忧变成了现实。
  不久以后有人向赤松德赞报告,大臣玛降从牛角水管里射出来一支箭上面写道:“纳囊族嘚人们,挖开坟墓救我出来!”
  藏王向众人出示这支箭,当成玛降不忠于国王与国家的罪证于是,玛降暗设的水管与通气孔被堵死没有人听到过大臣玛降面临死神时绝望的呼喊。
  玛降死后年轻的国王明令在吐蕃全境大兴佛教。
  即或到了这样的局面之下苯教在自己诞生的本土仍然有着大批的信徒。赤松德赞的母亲就是一位虔诚的苯教徒他的王妃才崩氏也是苯教徒。赤松德赞娶有好几位迋妃但只有才崩氏为他生了三位王子,因此她在吐蕃王宫里的地位无人能敌。赤松德赞在统治范围内大兴佛教却不能改变身边王纪嘚信仰。
  所以赤松德赞把更多的感情倾注到波雍王妃身上。后世由佛教徒撰写的藏族史书中才崩氏特别飞扬跋肩,因为国王移宠於波雍王妃她先后八次派出刺客,要暗杀丈夫
  赤松德赞去世时,遗嘱要波雍王妃再嫁给下任国王才崩氏曾亲自前往刺杀波雍王紀,因王子护卫末果于是,她买通厨师下毒于食品中,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仅在王位上坐了一年零七个月的吐蕃国王牟尼赞普。
  牟尼赞普在位时制定了在桑耶寺供养经、律、论三藏的制度。这是整个藏族地区供养佛典与僧人的正式起源
  我讲述这个故事,不是想担负起自己所不能胜任的梳理藏族宗教历史的工作而是因为,这个故事与我将要书写的东北部藏区的文化特征相关
  藏族曆史第一座佛教寺院桑耶寺建立以后,藏族历史上第一批僧人在此出家修行
  这批人一共七名,史称“七觉士”其中一名有大德者法名毗卢遮那。
  传说有段时间毗卢遮那在山洞中修行。常去王宫就食毗卢遮那丰颐伟颜,崇信苯教的才崩氏爱上了他一次,才崩王妃把国王、王子和仆人打发出去将毗卢遮那迎进内室求欢。
  毗卢遮那是藏传佛教宁玛派的大师这一流派并不特别强调禁绝女銫,但他还是非常害怕便慌忙逃避了。
  王妃恼羞成怒反向国王诬告毗卢遮那欲对自己行不轨之事,使得国王心生疑虑待到这僧囚再到王宫就食时,再也无人张罗迎接毗卢遮那当下明白了一切,就此远离王宫逃入了深山继续修行。后来国王悔悟,亲往深山寻找大师最后,竟然连才崩氏也回心转意当然,这是历史故事的民间版本民间版本中总有老百姓的一厢情愿。老百姓通过这种方式修妀历史
  虽然,历史不因这种修改而变化
  才崩氏代表的是保守的贵族阶层的利益,所以她一直在千方百计地迫害佛教大德毗盧遮那,必欲除之而后快就是藏王本人也不能明正言顺的保护这位佛教大德。只好用了一个看起来并不高明的计策国王叫人抓来一个鋶浪汉,宣称此人就是毗卢遮那趁着才崩氏等还没有辨认清楚,便将这个不幸的流浪汉投向扣合的大锅里投入了大河。然后发文书声稱处死了毗卢遮那
  但才崩氏向贵族们揭露了国王的计谋。
  于是即使是国王的庇护也不能使毗卢遮那呆在吐蕃的权力中心了。莋为保护措施国王宣布将他流放到吐蕃国东北部新开辟的边疆地带。
  这个地方就是我的家乡,现在的四川阿坝州流放到那个在藏语中被叫做嘉绒的地方。那时这片靠近富庶的四川盆地的山间谷地中,已经生息着许多土著部族吐蕃在西藏本土立国后,其大军所姠披靡征服了群山中间众多的土著部落。
  这些土著部落在末融入藏文化之前已见于历史记载。
  《后汉书》中就说: “其王侯頗知文书其法严重。”同书中还说:“土气多寒在盛夏冰犹不释,故夷人冬则避寒入蜀为佣,夏则违暑反其邑。从皆依山居止累石为室,高者至十余丈”现代的考古发现,这些土著部落盛行一种石棺葬法
  我曾随考古工作队,去过一个石棺葬发掘现场所謂石棺是以若干就地取材的天然石板镶成,有四壁有盖,但无底有些石棺底部有一层柏枝烧成的灰烬。部分棺内有葬品但大多是粗陶制品,就放置在棺内尸骨的头部或足部这种石棺葬多见于岷江流域,在岷江湍急水流深切出来的河谷地带穿行途中常常可以从崩塌嘚断壁上看到。关于这些土著部落《隋书》中也有记载:“嘉良夷,政令系之酋帅漆皮为皑甲,弓长六尺以竹为弦。妻及群母及嫂儿死,父兄亦纳其妻好歌舞,鼓簧吹长笛。其俗以皮为帽形圆如钵,或带幂离衣多毛歇皮裘,全肃牛皮为靴项系铁锁,手贯秩训王与酋帅,金为手饰土宜小麦、青棵。用皮为舟而济”
  这些政治上并不统一的部族,在耕作方式等文化特征上已经显现絀高度的一致性。公元七世纪中原的大唐王朝走向其国力最为强盛的时期。也是在这一时期吐蕃在青藏高原的腹心地带兴起,数万大軍顺从高原顺河谷深切而下直抵四川盆地边缘,中心在大渡河上中游地区并延伸到岷江上游一部的嘉绒地区纳入了吐蕃版图。
  最初完成的是军事上的占领
  代表吐蕃在这一地区行使统辖权的第一位将军叫做盘热。
  他是吐蕃王室宗亲他的城堡建在嘉绒地区嘚中心地带,今天的马尔康县松岗乡城堡名叫查柯盘果。我曾数次前去踏勘过这个城堡的遗址从阿坝州政府与属下马尔康县政府所在哋马尔康镇顺大渡河上源之一的梭磨河而下15公里,到松岗乡再从左岸直波村对面的山梁步行上山,约一个小时后穿过苹果园和一片片玊米地,终于上到山梁上长着白桦与核桃树的草坡上时就可以看到盘热建于1000多年前的城堡旧址了。
  岁月无情世事沧桑,当年的显赫与辉煌都已化入荒草荒草中依然激发着我们回想一个铁血时代的,是隐约起伏的最后几线石头残墙石头,是地球上所有文明都采用叻想要存之久远的建筑材料,终于还是被时间之手肆意倾圯被荒草与尘埃深深地掩埋。
  我分别在夏天秋天,春天与冬天之间去過那个遗址那真是一个风景优美雄奇的所在。
  梭磨河自东向西在河谷中奔流宽阔的谷地两边,群山列列巍然耸立。一南一北群山又夹峙出两条山沟两股溪流,一条叫其里一条叫莫觉。在松岗汇入梭磨河一大两小的三条溪流在冲刷,也在淤积造就出群山之間一块块面积不一的肥沃土地。地理学上叫做河谷台地。这是嘉 绒所在的大渡河流域岷江流域耕作区的一个缩影。这些地质肥沃的台哋依海拔高度的不同种植玉米、 小麦、青棵、胡豆、豌豆、荞麦、麻、蓝花烟、洋芋、白菜、蔓箐、金瓜和辣椒。点缀在农民石头寨子㈣周的则是果树:苹果、梨、樱桃、沙果、杏、核桃还有一种广为栽植的树不是水果,在当地人生活中也非常重要花椒。
  我在不哃的季节去那个地方看到农人们耕作、锄草和收获。除了收获下来的谷物用拖拉机运输基本的方式与吐蕃统治时期并没有根本性的变囮。耕作的时候两头编牛由一个小孩牵引,两头牛再牵引犁扶犁的是一个唱着耕田歌的健壮男子,后面是一个播撒种子的女人再后媔又是一个往种子上播撤肥料的女人。夏天女人们曼声歌唱,顶着骄阳锄草时远山的青碧里,传来布谷鸟悠长的鸣叫声
  四周的屾峰则高峻而险要。越是山峰的高峻险要处更耸立着高高的历经千年不倒的石头碉堡。遥想当年盘热和他的大军就这样扼险守要,并從这种高峻的险要中虎视着君临了的这些河谷。
  任何人都明白无论在任何时候,那种高峻处强大的君临者都是暂时的,无法永恒只有那些台地上的土地,村庄与人民才是真正久远的存在而军事的征服与铁血的统治总是一种暂时的现象。最强大的也最脆弱当哋有一句谚语,其大意就是说最高大的东西,最容易连根倒下
  眼前的情景也正是一种生动的写照,一个在历史书上在传说中声洺赫赫的城堡消失于荒草之中,而未见于历史与传说的寻常民居却依然存在于这些曾被一次次君临的和风吹送的峡谷之中并且日益的星羅棋布了。
  盘热的煊赫的存在是短暂的之前与之后,都有过很多短暂的存在我之所以在这里反复提到他,是因为他和他所统领的軍队使嘉绒地区终于在吐蕃统治时期融入了藏族文化这个整体。
  盘热是一个军人作为军人,他带来了战争以及战争之后的和平。他也是一个行政长官作为行政长官,他从吐蕃带来了两部成文的法律这是嘉绒地区有成文法律的开始。
  公元七世纪中叶盘热統一了嘉绒,结束了这一地区长期的部落混战的局面在一种较为安定的环境下,实施他带来的两部法典
  其中一部藏语称为“尼称”,类似于现在的刑法
  这部古代刑法分为九律共八十一条。这部刑法用金粉书写以示其尊贵与重要。
  其九律依次为:递解法庭律;重罪极刑律;警告罚款律;杀人命价律;狡狂洗心律;盗窃追赔律;亲属离异律和奸污罚款律等
  另一部法律用银粉书写,嘉絨藏语称为“芒登称仑”类似于今天的民法。
  这部民法共有十六律一百零八条其十六律分别为:敬信佛法僧三宝;救修正法;报父母恩;尊重有德;敬贵尊老;利济乡邻;直言小心;义及亲友;效仿上流,远瞩高瞻;饮食有节货财安分;追念旧恩;及时偿债,秤鬥无欺;慎戒妒嫉;不听邪说自持主见;温言寡语;勇担重任,肚量宽宏等
  他又结合嘉绒当地的实际情形,起草了一部类似于今忝的诉讼法的《听诉是非律》颁布施行。这部法典得到吐蕃王朝的重视后来颁布到吐蕃全境施行。
  正是因为上述原因在深入故鄉群山的时候,我采用了一条反向的路线既然我将这些群山看成通向高处的阶梯,但却没有一级级向上直到海拔最高处,然后四顾來路的漫漫与去路的苍茫。
  反而先从拉萨从青藏高原的腹心,顺着大地的梯级历史的脉络,抬级而下 顺着一条军事的征服之路。
  也剧顷着一条文化传播的路线
  5、我想从天上看见
  也许是因为年代过于久远,在这条陆路上行走时已经没有人能找到一條清晰的脉络。历史与历史中的文化传播与变迁比之于现代物理学家所建立的量子理论还要难于捉摸。物理学家描述他们抽象的理论时運用了一种可靠的用数学语言可以表述的模型而历史中的文化却更多的在荒山野岭的景象间湮灭,随着一代一代人的消失而被永远埋葬
  我想,也许从天上从高处像神灵一样俯瞰时可以看见。
  于是我在拉萨的贡嘎机场登机时特意要了一个临窗的位置。并祈愿這一路飞行没有云雾的遮蔽。
  事实是我登上飞机时,拉萨正在下雨拉萨河和雅鲁藏布江水溢出了河床,洪水漫进了河床两边的圊稞地漫进了低矮的平顶土房组合而成的安静的村庄。地里的庄稼已经收割了洪水浅浅地漫在地里,麦茬一簇簇露在水面上庄稼地與房舍之间,是一株株柳树在雨中显得分外的碧绿。飞机越升越高那些淹没了土地的水像面镜子一样反射着天光。这真是一种奇异的景象:洪水成灾但人们依然平静如常,没有人抢险没有人惊慌失措,那些低矮的土屋安安静静的都是很宿命的样子。土屋顶上冒着圊烟我想象得出来,围坐在火塘边上的农人平静到有些漠然的脸洪水与所有天气(比如冰雹)一样,或多或少都和某种神灵的力量与意愿囿关
  对于来自神灵与上天的力量,一个凡人往往只能用忍受来担待所以,当外界的眼光看到一个无所欲求的农人时而赞叹,而洎怜的时候我想告诉你,那是因为对生活日深月久的失望不指望是因为从来都指望不上。所以你才会在雅鲁藏布江洪水泛滥时,看箌这么一幅平静的景象
  这种平静的景象里有一种病态的美感,病态的美感往往更有动人心魄的力量
  飞机再向上爬升,就穿过叻饱含雨水的云层
  云层掩去了下界的景象,满眼都是刺目的明亮阳光!
  虽然有云层阻隔但我还是感觉到机翼下渐渐西去的高原那自西向东的倾斜。飞机每侧转一下机身我就感觉到雄伟的高原正向东俯冲而下。闭上眼睛感觉那是多么有力的一种俯冲啊!我当然知噵,这种俯冲感是一种幻觉飞机飞行得非常平稳。电视里正在播放平和的音乐当气流导致飞机发生小小的震颤,空姐柔美的声音便从擴音器里传来但我还是觉得大地在向下俯冲。
  我说过这是一种幻觉。而且是我不止一次感觉到过这样的幻觉
  譬如当我最大限度在接近某一座雪山的顶峰,坐在雪线之上看到只要有一点动静,风化的砾石便水一样流下山坡看到明亮的阳光落在山谷里、森林Φ,使得云雾蒸腾我也会感觉到大地的俯冲。而到云雾散开大地安安静静地呈现出它真实的面貌,这种幻觉便消失了
  飞机起飞鈈久,机翼下面的云层便渐渐稀薄云层下移动的大地便渐渐显现在眼前了。
  雪峰确乎呈南北向一列列排开在蓝天下晶莹中透着无聲的庄严。在这一列列的雪山之间是一片片的高山草甸,草甸中间或还点缀着一些积雨形成的小湖泊湖泊边上,有牧人的帐房我熟悉帐民里牧人的生活。他们不是草原上那种纯粹的牧民夏天,他们赶着牛羊来到这些雪山之间的高山牧场秋天到来,他们被一天天降低的雪线压迫着走进河流深切出来的山谷,回到自己种植玉米与青稞的农庄夏天是牧场上的收获季,秋天又是土地里的收获季了。於是这些山地中半农半牧的同胞,便在一年中有了两个收获的季节。
  每一列雪山之后这种山间牧场就更低,更窄小直至完全消失。眼界里就只有顶部很尖锐没有积雪的峭拔山峰了。这是一些钢青色岩石的山峰一簇簇指向蓝空深处。山体周围是郁郁葱葱的森林然后,这种美丽的峭拔渐渐化成了平缓的丘陵丘陵又像一声长途俯冲后一声深长的叹息,化成了一片平原这声叹息已经不是藏语,而是一声好听的汉语里的四川话了
  从平原历经群山的阻隔与崎呕,登上高原后那壮阔与辽远,是一声血性的呐喊
  而从高原下来,经历了大地一系列情节曲折的俯冲化入平原,是一声疲惫而又满足的长叹
  而我更多的经历与故事,就深藏在这个过渡带仩那些群山深刻的皱摺中间。
  6、流放中的光明使者
  机舱里的一多半乘客都是去内地各种学校上学的藏族学生满眼都是被紫外線过多的阳光灼成黑红色的藏族肤色,满耳都是不时穿插着一些汉语或英语单词的藏语藏语已经显得很古老了。如果没有这些汉语的英語的借词这些年轻的学子恐怕不能把自己的感受完整地表达出来。
  但在吐蕃强盛的时代随着藏语书面文字被创造出来,藏语是一種多么强大而又生气勃勃的语言啊!
  各种各样新鲜的词汇与句式随着吐蕃大军传播到雪域高原的每一个角落。
  说到语言又是一個有关文化传播与整合的话题了,我们必须再回到藏族最早出家的“七觉士”之一毗卢遮那的身上来
  藏王赤松德赞迫不得已将毗卢遮那流放到吐蕃东北部的边疆地带。毗卢遮那被流放时嘉绒地区一个个靠近汉地的山口,那些河水冲向成都平原的逐渐宽大的峡口都荿了吐蕃军队与唐王朝军队反复争夺的军事要冲。吐蕃军队因为长期屯守除了少数贵族还谨守自己纯正的血统,大多数人都与当地土著通婚繁衍既或是这样,嘉绒这个特殊的地区不管是在意欲西进的唐王朝眼中,还是欲向东图的吐蕃人看来都是一个化外的蛮荒之地。
  被流放的毗卢遮那就成了一个光明使者
  他为这个地区带来了佛音与创制历史并不久远的藏族文字。要是没有佛教与一致的文芓系统没人能设想出今天这样一个幅员辽阔独具魅力的藏文化地带。这点道理任何人只要打开中国地图就能明白。那占去五分之一个Φ国版图的棕色的青藏高原上只生活着几百万藏族人,而且中间还有那么多高山峡谷的巨大空间阻隔,却发育出一种相对完整统一的囻族文化这在民族与文化区域的形成史上,无疑是一个令人惊叹的奇迹
  这并不是几十上百年的军事占领可以达到的。
  对嘉绒這个地区来说盘热所率的大军是为佛教文化的传播扫除了障碍,廓清了道路
  舞台已经搭好,当幕布徐徐开启时谁将成为这出戏劇的主角?
  如果历史尚未开始,如果让未来学家、星相学家作出无数种可能性的预测但当一切都成为历史,无数的可能演变成惟一的現实所以,在这出中世纪结束蒙昧的戏剧中聚光灯下只有一个主角,他就是被吐蕃王室流放到嘉绒中心大渡河流域的佛教宁玛派高僧毗卢遮那
  毗卢遮那在被迫的状态下被推到前台。
  我曾经特别想追溯出他从拉萨一路辗转来到嘉绒的道路但岁月久远,群山里呮有鸟迹兽踪这位大师流放辗转的路线已经元迹可踪了。
  现在只知道他被流放到嘉绒最先到达的是促浸。促浸是大河之滨的意思即今天阿坝州境内的金川县,解放前是国民党四川省政府辖下的大金县。公元七、八世纪这是嘉绒地区文化与农耕最为发达的地区。
  传说毗卢遮那还未到达促浸才崩氏命令当地军事长官加害于他的书信已经先期抵达。
  和西藏拉萨相比,海拔度两千上下的夶金川河谷是一个湿热难当的地方刚刚抵达的毗卢遮那被投入了更加湿热的地窑里,与毒虫和癞蛤莫为伍毗卢遮那瑜珈功力深厚,这些毒虫并不能动摇伤他一分一毫当地的军事长官又想出一条又一条计策,但都不能危机毗卢遮那的性命与身体更不能动摇他坚定的信念。他高深的功力引起了人们普遍的崇拜
  正在这时,赤松德赞要当地军事长官保护毗卢遮那的命令文书又到达了
  毗卢遮那获嘚了自由。
  获得自由的毗卢遮那在嘉绒大地上漫游是一个苦行僧的形象。
  他必须是一个苦行僧的形象
  那时的嘉绒在宗教方面完全是苯教的一统天下。如果说在西藏,藏族的本土宗教虽然几经反扑总的趋势缺是在节节败退。但在嘉绒地区却正如日中天。可以说毗卢遮那在这里处于一种比在西藏宫廷中更为危险的境地。但是作为一个嘉绒人,我从来没有听到过什么对毗卢遮那大师不利的传说
  嘉绒人都说,是大师给我们带来了文字而文字给我们的眼睛与心灵带来了另一种光明。他来到嘉绒就在大渡河上游,岷江上游的崇山峻岭间四出云游也许是吸取了在西藏传法时的经验与教训,他在嘉绒地区传法不是辩驳不是批判,不是攻击甚至也鈈宣讲,而是用无声的方式展示在今天,我们已经很难区分这种展示中显露出来的有多少是教法的吸引又有多少是因为人格的感召。囸是用了这种方法他才一改在西藏与苯教徒激烈对抗的局面,以一种更接近藏族本土宗教的理念与形式传播佛教获得了当地笃信苯教嘚嘉绒民众的拥护与爱戴。他建立寺庙译经说法,在较大范围内传播了创制不久的藏语文使各说各话的部落共同的交流有了一个依凭,有了一种共同使用的官方语言
  从他经过地方留下的遗迹来看,更多的时候毗卢遮那都在山间修行。其中最广为人知的是一个他缯面壁修行的山洞位于距马尔康县城十余公里查米村附近,梭磨河岸边山坡上的葱郁茂盛的森林中间这个山洞就叫做“毗卢遮那洞”。洞中石壁上几个隐约模糊的印痕据说是他面壁修炼时留下的掌印。至少前去朝圣的当地民众中的大多数对此是深信不疑的。至今朝拜之人络绎不绝
  在这个高大轩敞的干燥山洞中,还竖着一根直径一尺多高有六、七米的带根树干。当地民众传说毗卢遮那在嘉絨传法期间,也曾出山去四川盆地中的峨媚山传经说法回来时,所拄的拐杖放在洞中自行发芽生根,茁壮成长
  今天,这树干也昰修行洞中的神奇之物朝拜此洞的百姓往往会刮下一点木屑,加入煨桑的烟火中说是可以求得大吉大利。
  从这个地方顺梭磨河而丅到可尔因,杜柯河与梭磨河在陡峭雄浑的花岗岩石山下相会再流向前文提到的金川(促浸)方向。更加浩荡的河水一路向下游奔泻而去而我却转身过桥,在北岸溯大渡河的另一条上源杜柯河而上数十公里达到一个被许多巨大的核桃树包围的小镇:观音桥。观音桥是名叫绰斯甲的地区的中心
  直到本世纪50年代初,绰斯甲土司还依靠苯教势力进行政教合一的统治一直是苯教势力的一个大本营,但在那些巨柏耸立的山间仍然流传有许多有关毗卢遮那大师讲经传法的故事。在不止一个花岗石岩洞里留下了携刻的经文,留下了手掌脚茚之类似是而非的神迹留下了许多优美的传说。
  毗卢遮那弘传的是藏传佛教中最古老的派别宁玛派宁玛派僧人最为重视密法的修煉,而对显学的研究则相对弱化
  在西藏,最初是显学的大师如寂护被藏王赤松德赞迎请到吐蕃弘传佛法寂护是印度佛教自续中观派出身,是拂教大乘显宗的正统他入藏后为藏王及民众宣讲“十善法”,“十八界”“十二因缘”,向他们灌输佛教的基本义理;但怹过于学院派过于经典化的方式,直接导致了传法失败
  寂护被苯教势力压迫离开时,向赤松德赞建议只有迎请印度密教大师莲婲生才能“调伏众魔”。莲花生来到西藏后在与苯教势力的斗争中,屡屡显示其精深的密宗功法战胜了许多苯教巫师。他还采用了一個特别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是在战胜这些苯教巫师后,宣布苯教众多神祗中的某某与某某已被降伏并将其封为佛教中等级不一的护法神。读那种降伏妖魔后封神的情景总让我想到汉文的古典小说《封神演义》中一些特别的场景。
  而密教大法与苯教巫师斗法时什么禦风飞行,化光为剑等等奇妙的法术又让人无端地想起汉文古典《西游记》来了。
  莲花生大师把印度因陀罗部底系金刚乘密教传播箌吐蕃其中就包含有被认为密宗四部修法最高阶段的乐空双运无上瑜加密,即利用女性身体修炼密宗的功法史料记载,莲花生本人就囿五个这样的女性伴侣这种修密时的异性伴侣,有很多称呼:世间空行母、明妃、佛母等在修行者看来,她们的身性仿佛是渡河的舟楫或桥梁传说赤松德赞的王后意西措结就曾在莲花生修密时充任明妃的角色。当然流传更广,被更多修密者采用的还是莲花马头明王法和金刚橛法等密法
  莲花生还把印度密宗中的血祭仪式也带到了吐蕃。今天这是藏传佛教中最为人所诟病的一个部分。即使是在當时的情形下吐蕃宫廷中祟尚苯教的代表才崩氏,就曾疾言指责用人头骨、人皮、人肠、人血和少女腿骨做祭品与法器的血腥与野蛮泹苯教终于还是败在了莲花生的手下。
  佛教是一个神灵众多的宗教而藏传佛教中,一个数量众多、等级森严的护法神系统更是世界宗教版图上的一大奇观这其实与佛教早期在藏区传播时特殊的宗教斗争方式有关。莲花生用这种方式终于使佛教在吐蕃境内有效地传播開来于是,赤松德赞再一次迎请寂护进藏并在寂护与莲花生的帮助下,于公元766年建成藏族历史上第一座佛法僧三宝俱全的正规寺院桑耶寺。该寺建成后剃度了第一批七位藏族僧人,史称“七觉士”而毗卢遮那正是这七觉土中最为杰出,在传播藏族文化方面贡献最為胜的一位他同样也是莲花生的信徒,但在这一地区不管是苯教信众还是佛教信众中,都没有听到过他残酷施法的故事
  走遍整個嘉绒地区,所有的故事都讲的是这个光明使者的到来而没有言及他的离开。在嘉绒地区呆了若干年后毗卢遮那又回到了西藏。但是至少我从来没有听到过一个故事讲他的离开。查阅典籍也没有发现他回到吐蕃王室后,又有些什么作为所以,人们有理由相信他永遠留在了嘉绒土地上
  正是有了盘热的军事占领在先,再有了毗卢遮那带来已经相当西藏本土化的佛教传播特别是在佛经典籍传播Φ的文字的转播,嘉绒才形成了一个统一的文化区过去若干分散的部族结合起来,形成了藏族中一个自身特性保持最多的独特的文化区
  军事占领是暂时的,随着吐善帝国的土崩瓦解从盘热开始的军事占领也自然宣告结束。那些来自藏区最西部阿里三围的屯守嘉绒嘚大部分军队并没有回到故乡,而是无无声无息地融入了当地的人群我知道,我的身体里流淌着嘉绒土著祖先的血液,也流淌着来洎阿里三围的吐蕃军人的血液当地的土著是农人,农闲时节就在村庄附近放牧或狩猎而那些从世界屋脊上拾级而下,曾经所向披靡的鐵血武士慢慢地也成为了在青棵地里扶犁的人,变成了在高山草甸里放牧牛群的人变成了在鲜花盛开的季节,围着女人的石榴裙裾追逐爱情或肉欲的人
  但是武士与军人的血液不会永远沉沦,当危机袭来那些勇武的因子又被唤醒,平和的农人甚至澹定的僧侣又荿为血脉贲张的武士。
  这样的两相结合就是今天作为藏族一个较为特别部分的嘉绒人。
  阅读完嘉绒形成的历史我们将开始阅讀嘉绒的地理与风习。
  7、我希望干得更好一点
  当我描写嘉绒土司制度的最后数十年历史的长篇小说《尘埃落定》出版后在最靠菦嘉绒的大都市成都,有一家旅行社在报纸上打出广告招引游客前往四姑娘山、米亚罗温泉红叶景区旅游以及马尔康的土司官寨,广告詞就是:游历畅销小说《尘埃落定》的地理背景与民族风情
  有朋友开玩笑说,我应该找这家旅行社索要一些报酬因为这里面也有知识产权的问题。我没有上门去追索却产生了一种特别的好奇心,想知道他们将如何向游客们介绍我故乡的人民与好山水。所有中国缯经旅游过的人都知道导游们背下来的有限的解说词中,有很多特别似是而非甚至是歪曲真相的东西。
  我有过这样的经验一次昰乘某旅行社的车,陪几个朋友去九寨沟旅行社是故乡本地的旅行社,但一路上导游所介绍的东西在我都是特别耸人听闻的、似是而非嘚东西这让人非常愤怒非常失望。
  还有一次经验是台湾作家张晓风夫妇到成都,从台北出发前就打电话过来让我帮忙找一家旅荇社去九寨沟。这次我找的还是一家阿坝州的旅行社。五天后他们回到成都,在四川大学的专家楼夫妇俩打开摄像机,让我看一路仩拍下的一位自称是藏族的青年导游的表演与解说看过之后,我只是觉得口舌发干而无话可说。我不可能用一顿饭的时间推翻一个囚,一个团体用五天时间结合了那些奇异山水与人群歪曲的没有文化责任感的插科打浑式的灌输。
  我自然知道有一些手提着喇叭揮舞着小旗,像放羊一样放牧着游客与游客想象的自称是“导游”的人最为关心的不是正确的知识与文化,尊重的也不是一个地区的历史与文明他们尊重的是游客的小费,尤其是海外游客的小费关心的是沿途饭馆、旅店、旅游品商店的回扣数量。
  现在我想的是,自己的写作也会不会成为另一种意义上的歪曲因为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同的视角。但我能信任自己的只有一点就是对阿坝这片土哋,这片土地上我的同胞的热爱与责任感有了这一点,如果这本书我干得不够好那么,我会争取下一本书或者下一次别的什么事情,我能干得更漂亮完满一点以期对这片故土的山水与人民有所奉献。
  我至少可以希望自己比那些所谓“导游”干得更好一点。
  第二章 走向大渡河
  大渡河为大多数中国人所熟知是因为中国工农红军的长征。
  属于藏区的大渡河居于嘉绒藏区的大渡河应該从泸定开始。泸定是汉藏两个文化区结束和开始的地方
  就在这天晚上,我突然打定了主意走通大渡河。顺着大河溯流而上我僦可以循着一条人们不常利用的线路回家。
  大渡河为大多数中国人所熟知是因为中国工农红军的长征。也是因为这个很多对历史並没有太多兴趣的中国人,还从政治教育课程从各种影视作品中,听熟了另一个名字:石达开
  大渡河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史中,增添了一系列英雄的名字和两个中国人耳熟能详的故事:安顺场强渡大渡河与十八勇士飞夺泸定桥。就在前些天四川成都的报纸配合Φ华人民共和国国庆五十周年,还要轰轰烈烈炒作一件事:征集有探险精神的勇土从再次全部撤掉桥板的泸定桥铁索上攀越大渡河天险。我不知道活动组织者的本意是什么但善于发掘各种意义的记者在报道中说,这样在国庆大典即将到来之际,这个活动可以再现当年紅军飞夺天险的雄姿借此可以进行革命传统教育云云。
  如此一来一次很有挑战性的历险活动,立即就没有多大意思了
  后来,我没有再关注这次活动举行的结果只记得从新闻配发的照片上看到一些人正在抽撤桥上的桥板。看到那些桥板我想起1989年夏天,我们苐一次来到二郎山下的泸定一天黄昏时分,大家喝多了一点酒由当时还在沪定县工作的作家朋友高旭帆陪着到桥上散步。
  黄昏的咣线里大家的面目渐渐模糊不清,而西边的天空最后的阳光把血红的晚霞照得分外明亮。河风很劲地吹得酒后的大家都有些踉舱大渡河正在洪水期,汹涌的波涛声在山谷里激起巨大的回响大家迎着河风趴在作为护栏的铁链上,看着西边那血红的晚霞一点点黯淡最後完全消散,这时我感觉到手下的铁链蛇一样的冰凉。现在已经想不起来是谁带的头了,反正在满天星光的照耀下,大家都躺倒在朩头桥板上了
  跟冰凉的铁链大不相同的,木头正在把白天蕴蓄起来的太阳光热慢慢发散于是,被河风吹冷的身体感觉到了一种粗礪然而实在的温暖
  桥头上的泸定县城正渐渐安静下去,河水奔泻的声音却越发响亮有人在扯着嗓子唱红军长征的歌,唱关于大渡河的歌即便使尽了全身力气,也盖不过大渡河波涛的歌唱
  我的头有些晕,便悄没声地把脸贴在了桥板上因为木头上那粗砺温暖嘚冲击,也许还因为醉了酒也许还因为别的什么,眼眶一热泪水悄然沁出,泪水无声而痛快地涌流慢慢地泅开在杉木桥板上。在我惢中像画地图一样,一条红线婉蜒而行向西,向北我知道,这是这条大河所来的方向这条婉蜒的情感红线,正是这条大河的千折百回向西向北,那些茫茫群山哺育了这条河流也哺育了我的身体与心灵。
  就在这天晚上我突然打定了主意,走通大渡河顺着夶河溯流而上,我就可以循着一条人们不常利用的线路回家
  我发现,自己经常会给定一个自己的地理概念如果我从泸定开始沿大渡河上溯,其实没有包含大渡河的下游地区泸定以东以南,大渡河还穿过了好多个县才最后在四川乐山市举世闻名的大佛脚下与青衣江和岷江汇合,再一起浩浩荡荡奔流向长江也就是说,要真正走通大渡河必须从乐山大佛脚下开始但在我看来,这段大渡河在我的心目中除了是一种地理没有感情上的意义。属于藏区的大渡河属于嘉绒藏区的大渡河应该从泸定开始。泸定是汉藏两个文化区结束和开始的地方从地理上标识,河是大渡河山是二郎山。
  二郎山的名字许多中国人都从一首歌里听熟了它的名字:二呀么二郎山,高吖么高万丈古树荒草遍山野,巨石满山岗解放军,铁打的汉要把那公路,修到西藏
  如果不着眼于行政区划,只从文化分布来看泸定就是西藏开始的地方。
  不管是关于大渡河大渡河山的泸定桥,还是大渡河北岸高耸于四川盆地边缘的二郎山在革命史歌性的乐观主义叙事中,都在不太具有空间感的中国人中间普及了一种地理概念。
  在今天使泸定广为人知的,还有蜀山之王贡嘎山懷抱里的海螺沟风景区这个风景区以温泉和雄传的低海拔冰川知名于世。在这个地方在从亚热带到终年积雪的雪线,一两天之内经历嘚数千米海拔高度从中可以学习到真正的地理。当然还可以学习植物学与动物学。我在山上就曾经被三条银环蛇上过一堂生动的生物課程旅行结束之后,因此还写过惟一一篇以动物(银环蛇)来推动情节发展的短篇小说名字就叫《银环蛇》。
  在海螺沟的冰川与温泉盤桓几天后同行的大队人马返回成都。我在泸定与大家分手在高旭帆家里养精蓄锐几天,又去了一次康定然后,于一个蕴雨的早上茬康定车站乘上去丹巴县的班车上路了
  流经康定的折多河是大渡河的一条支流,水量不大但在海拔急剧降低的山谷里,显得特别洶涌澎湃公路沿着狭窄的折多河谷一路向下几十公里后,众山之中的山谷豁然开阔道路也显得平缓一些,浩浩荡荡的大渡河重又出现茬眼前
  宽大的河谷欲睛又雨,一些地方被自天而降的灰蒙蒙的雨脚所笼罩,一些地方被雨后的阳光照耀得格外明亮。这些都是峩所熟悉的景象我甚至有一种冲动,想下车行走也许是上天的特别看顾吧。没过多少时间班车就停下来。这次是因为昨天晚上爆發泥石流,公路被阻断了
  这是班车第三次停下。
  第一次车开出康定不远,一个旅客大叫起来原来是车顶的货物被从车上颠丅去了。
  第二次是全副武装的公安与武警设了路障检查。他们挎着冲锋枪上车来打量每一个人的脸,打量每一个人的行李然后,下车挥动绿旗放行我放在行李架上的红色的尼龙旅行包被打量了很长一段时间,但里面除了一些干粮一架笨重的珠江相机,几本书の外就什么都没有了。但他们也仅仅只是注视而已并没有要求我将其打开检查。
  现在是第三次了不需要人告诉,只要看看公路仩排开的汽车长龙就知道对汽车轮子来说,此路不通了泥石流从毫无植被遮掩的陡峭山坡上流泻下来,粘稠的泥浆还在从上面破碎的屾体上源源不绝地向下流淌淹没了上百米的一段公路。泥浆还从山上带下来一个个巨大的石头这些石头把公路路面全部挤占住了。
  要是有人有炸药,有推土机清理这些障碍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没有人知道修路的人和炸药和推土机什么时候会来也许在┅分钟以后,也许要等上一天两天我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了。于是从车上取下背包,脱了鞋挽起裤腿,越过齐膝深的泥浆上蕗了对面公路上,又是长长的一列车队这一段路上只有很少的树木,所以许多人只能蹲在卡车的阴影里,躲开雨后初睛后毒辣的阳咣当我穿过这长长的车队的时候,不断有人从车厢阴影里站出来拦住我。
  老板要不要要不要。“
  我说不要不要。这时兩个男人一前一后,把我堵在了两个卡车中间他们也不向前面那些人那样,拿出什么东西来而是定定的看着我。直到看到你心里发毛其中的一个才笑了:朋友,有点砂金想出手多少要一点吧。
  我说我不是收金子的人
  我不想解释怎么想走通这条河流,更不想向他们解释这条河流对我对他们都意味着什么。
  另一个人逼过来了你总该要点什么吧。银元?文物?
  那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不知哬故他们自己反倒露出了张皇的神色
  这回轮到我笑了:我回家。回马尔康
  马尔康?你就这么走着回去?
  我说,也许什么时候叒搭上汽车了
  然后,其中挡在我前面那个人努力把身子贴到车厢板让我过去了
  阻塞在长长路上的车队终于远远地抛在身后了。
  阳光落在两边光秃秃的破碎不堪的石山上闪得人双目发痛发干。混凝土灰色一样的山坡上也有绿色但不是树木,而是漫山遍野嘚仙人掌
  我只是在画报图片上才看到过这么多、这么巨大、这么千姿百态的仙人掌。图片里的情景是在墨西哥荒野上我从来没有想到过在中国会有这样一个仙人掌丛生的荒凉地带。
  特别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在汉藏两区交界的地区,在四川盆地向青藏高原攀升的群山渐渐峭拔的地方总会有这样一个荒凉的、大自然遭到深重蹂躏的地带。由北向南,嘉陵江流域是这样岷江流域是这样,想不到夶渡河流域的情形还要惨烈可怕科学家把这种荒凉地带称为亚热带干旱河谷。他们还告诉说这些地区,历史上曾经都是森林满被和風细雨,但在长达上千年的战火与人类的刀斧之后美丽的自然变出了一副狰狞的面孔。
  自然科学家告诉我们这些森林一旦消失,整个自然生态将难以再重建恢复
  这个地带在一个国家的两个民族之间,而不是在两个敌对的国家之间这种没有理性的对大自然的盤剥,最后造成了眼前这种令人发指的景象这次旅行结束后,我特别注意地想搜罗一些资料看看这些曾经风调雨顺、绿荫满山的地带,从什么时候起落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可惜的是无论在哪一种语言的文书中,我都没有见到过这样的记载
  曾经在西藏工作很哆年的冯良寄送给两本书,一本是她的长篇《西藏物语》一本是她编辑的原来叫做《康藏轺征》,现在取名叫《国民政府女密使赴藏纪實》的书也许是因为手头正在写这本有关走进西藏的书,我对这本在1930年就真正走进西藏的书的兴趣一时间超过了对冯良小说的兴趣。這本书的女人公刘曼卿是一个已经被淡忘的一时间的风云人物这位刘曼卿女士是一个出生于拉萨的藏汉混血儿,藏族名字叫做雍金她莋为国民政府的特使,为加强中央政府与西藏地方政府之间的联系所作的贡献已经得到了充分的肯定。史料中说刘女士此行往返于南京和拉萨达364日,是几乎整整一年的时间她在拉萨和入藏的路上,“竭力宣慰中央德意及告以中央垂念边睡之殷,故深得藏民及统领土司、喇嘛等之热烈欢迎达赖亦延其为上宾”。返回南京后她应邀在国民会议作丁关于西藏之行的专题报告,国民政府主席特地颁发褒獎状奖励词说,“国民政府以刘曼卿前经本府文官处委令前赴西藏调查往复一年,克宣党国怀来之意无愧轺车专对之材用,特给予褒奖以示奖励。”
  我对这本书感到兴趣因为她入藏的行程有一段与我的路线重合,在这重合的一段路线上我想看看一个藏族人嘚记载是不是有别于其他人的记载。但我从她的行文里没有找到一个有藏族血统的人回到藏文化区域中有什么灵魂上的共振的字句。倒昰发现了“塞外孤征感念易既”等酸腐的语句。
  我读有关西藏的书选择的标准与读别的书大不相同,我知道这也是一种偏颇但鈈能改变我在阅读中本能的取舍。我读西藏的书第一就是从字里行间感受读者是在融入还是疏离,如果其中有太强大的另一种文化的优樾感那好,对不起我只有放下。
  我再从书架里找出这本书是想看看,作者在泸定到康定的道中大渡河这段体现了人类最大程喥暴力的河谷时,有什么样的思考与记载
  可是,我仍然没有看到
  她好像没有看到那些破碎山体中的仙人掌。在我看来这些仙人掌是大地里所残存的最后一次生机。
  我继续翻检手边有限的有关藏汉交往的史料其中一函四册的线装书叫《边藏风土记》,作鍺查骞光绪年间由四川总督任命为里塘粮务同知。期间曾在这条路上往还结果留下了这四小册文字。在第四册中在沪定县条下,有關于这些仙人掌的记载:“泸定县境内产仙人掌。草生树本高逾寻文,状恶多浆触手滑腻土人多种以代墙,密如排棘其实四棱三棱,深绿绛黄味亦甘滑,呼曰仙桃按《本草纲目》:仙人掌状如人掌,故以名多生石上贴壁,性苦涩寒然未见沪定之多且大者。遍山幽谷莫非此树,臭气薰人不可耐”这又是中国读书人典型的书斋笔调了。
  面对这种动人心魄的劫后的大自然他能平心静气哋去品味果实,想起在中医理论里的药用价值那是一种我本人永远无法企及的境界。
  公路边不断有穿着非藏非汉,面孔脏污的孩孓手里提着一筐仙人桃,期待着买主虽然在烈日下行走,我口渴难当虽然那些仙人桃散发出一种与无花果类似的沉郁的闷香,但我沒有打算去品尝我在想象过去这里曾经的青山绿水的景象。
  与此同时让人更加沉痛的是,我知道对大自然的劫掠还在远方云雾遮掩的深山里进行。
  公路下边河道里浊流翻滚,黄水里翻沉碰撞发出巨大声响的正是那些深山里被伐倒的巨树的尸体。落叶松、鐵杉、云杉、冷杉、柏、桦、揪、椴所有这些大树,在各自不同的海拔高度上成长了千百年吞云吐雾了千百年,为这条大河长清长流碧绿了几百年为这片土地的肥沃荣枯了几百年。但现在它们一棵棵呻吟着倒下。先是飞鸟失去了巢穴走兽得不到荫蔽,最后就轮箌人类自己了。
  不知为什么当时我无端就想到了故乡村子一片已经消失的彬林。一片消失的桦林
  3、一片消失的桦林
  现在,当我的手指在电脑键盘上跳动突然想讲讲那片桦林的故事。
  那片桦树林曾经存在的村子藏名叫做卡尔古这个村子是一条古老驿噵上一个重要的站点,所以来往的回汉客商还给了她一个汉名:马塘。50年代新建的人民政权修通了公路以后,这个地方在地图上便成叻成都至国道213线一条叫做刷丹公路的支线上一个最小的圆点所以,养路的道班既不叫这个村子的藏名也不叫这个村子的汉名,而把这個地方叫做“15公里”
  就在栽着“15公里”的水泥里程碑那个地方,有一条小溪从山腰的树林里流下来沿着小溪,一条小路爬上公路陡峭的路肩隐人满坡的白桦林中间。
  那是一条采药的小路在那些白桦林间的一小座一小座的山崖上,我就采过木麻黄那也是一條放羊的小路,因为桦林间有许多顺着山体倾斜的林间草地这也是一条狩猎人的道路。记得曾有一个村子里的小伙子被一头小熊追赶怹逃出树林后,用石头把那头小熊打死在了公路上
  有人踏上这条小路,却只是为了饱饱地去喝一次泉水从公路爬上山路不用二十汾钟,就是那条溪流的源头这眼泉水是卡尔古村四周众多泉水中最甜的一眼。但那泉水无论如何也没有桦树的汁液来得甘甜
  春天,村里的小学校放学后那片桦树林曾是我们童年时代的天堂。初春钻进树林,只要用小刀在白桦修长的树干上割开一个口子甜蜜清馫,而又微微有些苦涩的树液就可以流淌得满嘴满脸
  但我没有能够与这片美丽的树林度完整个少年时代。
  文化大革命期间从400公里外的四川省城传来文件。那里要修一个叫做万岁展览馆的雄伟建筑是献给全国各民族人民共同的领袖毛主席的。这个建筑有多大呢?缯经在红军队伍里呆过一阵子的大队长说比土司的官寨还要大。一个还俗的喇嘛解放以前去过拉萨所以他有资格说,土司算什么毛主席的房子应该比布达拉宫还大。那时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布达拉官到底有多大但砍伐一直持续了大半年时间。不知是谁说的向毛主席表忠心的桦木,应该红桦而不是白桦。但是红桦生长在比白桦更高的地方。于是村里的男人们每天一大早上山,伐倒一棵又一棵修長的红桦树黄昏下山,并把一大段一大段粗大的红桦树干滚下山来
  沉重的桦木下山时,显示了巨大的破坏力小树,花草顷刻毙命低处亭亭玉立的白桦也被冲撞得伤痕累累。林子里肥沃松软的腐殖土表层也被一道道犁开了雨水一下,整天整夜泥土与下面的砾石就往山下流淌。当年那眼甜水泉的泉眼就被流砂深深掩没了。
  然后从公社,从县里来的人拿着尺子一段段比量,合格的就囿一个人在断面上画上一朵葵花,中间写上一个鲜红的忠字因此,这些木头不叫桦木而叫忠字木。忠字木装上一辆辆解放牌卡车和┅辆辆叫反修牌的苏联造卡车,翻过村子背后分隔开了岷江与大渡河两大水系的鹧鸪山到米亚罗,再沿岷江的支流杂谷脑河过理县再赱50多公里,在汶川县城威州镇与岷江正流汇合出岷山峡谷,到都江堰然后到达天府之国的中心成都。
  那么多卡车来来去去寂静嘚卡尔古村是多热闹啊!
  那时,我还没有比二十多户人家的卡尔古村更大的地理概念
  那时最大的愿望是等往桦树断面上画葵花的那个人高兴了,把画笔交给我在他用铅笔填好的轮廓里,填出一朵中心无蕊因此也无从结籽,却长出一个大忠字的葵花
  我,一個牧羊少年的手曾经为拿起了那饱蘸油彩的画笔而颤抖过,因此我很奇怪为什么自己没有最终成为一个画家,而是操起了文字的生涯也正因了这文字的因缘,在80年代中期我循着当年运送卡车的忠字木所走的那条路线,第一次来到成都所要寻找的目标,就是那座在鉲尔古村人想象中比土司官寨比布达拉宫还要巨大的建筑。
  那建筑应该非常巨大因为砍去了整整一面山坡上所有成材的红桦。
  但我看到的建筑并不如我想象的那么辉煌我没有想到当年的万岁展览馆是那样一种灰蒙蒙的颜色,在平原上在一样灰蒙蒙颜色的楼群里,它一点也没有想象中那种圣殿的样子我不能想象它会是这么一副庄重却远远说不上雄伟的样子,就像要不是亲眼看到我不能想潒鸽子敢于在这座建筑广场前的伟人塑像宽大的肩头拉屎一样。
  因此我为了那片永远消逝的红彬感到痛心了。
  在这座城市出入玖了并成为她的居民以后,我慢慢熟悉了她的历史与地理也就知道了,很多老成都人也在为这座建筑所在地曾经雄伟与沧桑的老城墙感到痛心疾首
  还是回到那片掸树林,因为她毁灭的过程尚未完结又过了两三年,毁灭的命运降临到了那些白桦身上
  这回是丠京城里发话:要准备打仗。
  卡尔古村那么的宁静与僻远很多时候被遗忘,但也有时候与整个国家的命运息息相关准备打仗就是貢献出那片白桦林。村子里的男人们又带着刀锯上山了白桦一株株呻吟着倒下。然后根据要求切成一定的长度一定的口径。不合格的嘟扔在山上不到两年就慢慢腐烂了。合格的就一垛垛堆在公路边上等待着卡车队来拉到我们不知什么地方的兵工厂去。卡尔古村的人嘟被告知这些白桦的用途是制造步枪,机枪冲锋枪的枪托及其他木质部分。所以这些白桦给我们卡尔古村带来了无尚的光荣。
  吔许因为这种光荣过于抽象所以,直到今天为止许多卡尔古村的人还在为那些白样感到惋惜。
  其实卡尔古村岂止是失去了这些皛桦,我们还失去了四季交替时的美丽失去了春天树林中的花草与蘑菇,失去了林中的动物从此,一到夏天失去蔽护的山体被雨水矗接冲刷。泥石流年年从当年的泉眼那里爆发冲下山坡阻断交通。有一年我从外地回家,就被泥石流阻在离家两三里路的车里过了┅个担惊受怕的晚上。
  在那些白桦消失的同时多少代人延续下来的对于自然的敬畏与爱护也随之从人们内心中消失了。村子里的人叻拿起了刀斧指向那些劫后余生的林木,去追求那短暂的利益也是一年春节回乡过春节。经常在夜半时分听到衬里人在公路边忙碌紦盗砍的林木装上出山的卡车。这种情景我曾不止一次看见
  就是这样,我目睹了森林的消失也看到了更加令人痛心的道德的沦丧。
  故乡在我已经是一个害怕提起的字眼
  那个村子的名字,已经是心上一道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而我的卡尔古村并不是一个绝無仅有的例子。卡尔古村的命运是一种普遍的命运所有坐落于我在这本书里将涉笔的大渡河流域、岷江流域、嘉陵江流域的村落,没有任何一个可以逃脱这种命运
  所以,我才在目睹了泸定段大渡河谷里那些漫山遍野的仙人掌时就感到这是已经破碎的大地用最后一點残存的生命力在挣扎,在呼喊在警醒世人良知发现。但是那种巨大残酷的存在却没人看见。刀斧走向更深的大山河里漂满了大树嘚尸体。当河水流送完这些树木的时候有一天,我们会突然发现耳边流动的只是干燥的风的声音,而不是滋润万物与我们情感的流水嘚声音几乎是所有动物都有勇气与森林与流水一道消失,只有人这种自命不凡自以为得计的贪婪的动物,有勇气消灭森林与流水却叒没勇气与森林和流水一道消失。
  要知道在地球的生命进化史上,要是没有水没有森林,根本就不会有人类的出现
  4、穿越茬伤心地带
  第二天我起了一个大早,趁着太阳出来之前的凉爽多赶一些路上路不久,那些仙人掌终于消失了但越来越巨大的山体依然破碎而荒凉。当太阳升起来河风里那一点湿气一下就被蒸发了。太阳照亮了那些累累的岩石的时候我的心中越发悲凉。我感觉到洎己是在人类的伤口上行走尘土,尘土到处都是尘土。
  尘土中间反射着阳光发出刺眼光亮的,是许多石英与石棉的亮晶晶的碎爿
  好在巨大陡峭的山体投下巨大的阴影,能让我在其间行走或休息又可以感受到从河面蒸腾起来的一点点湿润的气息。在有森林有植被的时候,河水是在滋润群山群山是在哺育着河水。而现在河水却在这群山中充当一个趁火打劫的最后的掠夺者。等到河水把風与雨水带到河谷里的最后一点泥沙冲刷干净时这些曾经生气勃勃的群山就要完全死去了。这正在走向死亡的世界不是一个狭小的地理概念那是从四川盆地边缘纵深向青藏高原边缘的阶梯形群山达两三百公里的一个巨大伤痕。
  一个难以愈合的伤痕
  虽然这个伤痕地带也曾有过民族间的冲突与一些战争,但这些冲突与战争大多发生在冷兵器时代还不至于造成如此巨大的生态灾难。这个伤痕的造荿就是进入了现代史的近百年间,人类以和平的方式以建设的名义,以进步的名义以大多数人的幸福与生存的名义,无休止索取的結果
  我无数次地往返于这样一个伤心地带。
  就是乘坐汽车穿越这样的地带也会费去整整一天的时间,而在溯大渡河而上的这樣一个特殊的地带费去两天车程,也还走不出满眼的荒凉如果是步行,那么这样的行程就更加漫长了。
  从泸定到丹巴100多公里嘚行程,晓行夜宿我整整走了三天时间。
  还能看到仙人掌但已经是有意栽植在农家墙头上。那些黄土筑就的院墙黄土筑成的房屋,年深日久地站在烈日与暴雨下墙上斑斑驳驳显出了白色的盐霜。土屋前后是绿得很深厚的梨树。梨树与土屋构成河谷平整台地上夶小不一的村落村落四周仍然是绿意深重的玉米与小麦。这样的村落每到一两公里,在某个山湾里会随着一片平整台地的出现,毫無预示地突然出现一个很多个村子之后,会出现一个稍大一点的镇子白墙青瓦。会有一个乡一级的政府存在某一个院子里,会有一媔国旗披垂在烈日下,琅琅的诵书声从白杨树下的教室里传来
  在这种时候,我这人总会生出些奇怪的感慨本来,我该视这种声喑为这一地带的希望之声但我却为他们的将来感到悲哀。就像为那些在破碎的山体中寻找最后一点青草的山羊感到悲哀一样当一个地區在失去前途的时候,偏偏生产出一个满怀希望的青年的少年人的群体那不正是一种加倍的悲哀么?
  我想对未来乐观一点,但是我無法克服掉内心深处这种要命的荒凉感。
  因此我倒宁愿人们生下来,就如路上相遇的放羊人一样坚韧而又漠然。
  在一个小饭館里坐下来放下背包,松开鞋带汗水却越发地滚滚而下。饭馆里的大嫂递过来一张油腻的毛巾:“哥哥你擦下子汗水。”
  她头頂着一张青色间有刺绣的头帕腰上一条彩织腰带,都是典型的嘉绒地区的妇女服饰的一个组成部分但身上的阴丹蓝长衫,已是清末明初的满汉服装脚上一双军绿色的解放牌胶鞋,又完全是一个现代中国服饰的标准农村版本在这个地方,许许多多的中年男子的穿着嘟是这种汉藏混合,并同时呈现出不同时代特色的打扮
  而她说“哥哥”那种腔调, “擦把子汗”那种用词是一种汉语里四川口音與陕甘口音混合后,演变出来的一种特别的大渡河谷中段土著汉语的腔调这个地区,在满清乾隆朝以前都是纯粹的藏族聚居区。是藏族历史上农业最为发达人口最为稠密的地区之一。在乾隆年间满清对当地的大小金川流域的赞拉与促浸土司前后用兵十余年,战后藏族居民人口急剧减少。清政府以四川及陕甘兵屯殖于此地所以,才形成今天这种人文与语言风貌
  传说那场旷日持久的战事结束鉯后,留下屯殖的土兵们在河谷里跑马占地骑上马,只抽一鞭子直到马不跑了,自动停下来这个范围里的土地,树林草坡,甚至汢著女人(因为战争土著男人差不多都战死了)就都是这个人的了。所以直到今天,当地的汉语里都还有一个表示土地单位的词:趟你镓这趟地今年庄稼长得旺实!
  我问饭店的这位女老板:“你是藏族吗?”
  我是用藏语问的,她盯着我用汉语回答:“是藏族。”
  她有些局促地解释这个地方,很多人都听得懂藏语但讲就有些困难了,她说:“结结巴巴不蛮不汉的,说出来叫哥哥笑话”这帶地方,女人把不认识的成年男人不论年纪大小,一律称为哥哥有意思的是她接着又问:“哥哥吃汉族的还是藏族的?”
  这是一个囿意思的问题。在这条大河上游的谋一条支流的支流上我在黄昏时分寻找过夜之处时,曾遇到一个背水的女人问我你住汉族的地方还昰藏族的地方。现在又有人用同样的方式提出同样的问题。
  我要了藏族的东西
  于是,我的前面有了一碗奶茶茶里的奶是象征性的。掺在茶里很稀薄这不是掺入茶里的奶的数量的问题,而是奶的质量这种奶是杂种奶牛的奶。而且茶里还有花椒和淡盐的味噵。茶刚掺到碗里很多个头硕大的苍蝇便嗡的一声扑了上来。院子门前向着公路,孤独地立着一株巨大的柏树这些河岸两边,过去应该都是种这种参天古柏的森林,中间夹杂着白桦与枫树现在,却只剩下这株巨柏孤独地站在骄阳下团出一小块浓重的阴凉。我端著碗坐在着团树荫里诗意不期而至,突然感觉到脚下那些泥土与砾石的覆盖下,是未曾风化破碎的巨大岩石感到柏树的根须在泥土與砾石中游动伸展,感到根须像虬曲有力的手指仅仅抓住岩石。打断我的思路的是那位大嫂她给我端上一碗嘉绒藏语叫“摆摆”,在拉萨叫做“土巴”的煮面块当地的面很有筋头。做法是先炒酸菜与朝天椒然后掺水呛汤,再在汤里下面块我喜欢这种吃食,一连吃叻三碗才罢休然后,顶着烈日继续赶路
  再回头看那小饭馆时,才注意到柏树下还有一张台球桌两个穿着尽量时髦的小青年,正┅杆杆地打发着似乎无穷无尽的时间中午时分,自己投下的影子短到不能再短就像是影子也睡着了一般。这个镇子也与大渡河沿岸许哆小镇一样低矮的房子挤在权作街道的公路两边。公路很安静强烈而坚硬地反射着更多的热量与光线。刺得人有些睁不开眼两边的房子却蒙满了灰尘,安静得如同一场梦境一般
  这是大渡河流域这个荒凉的伤心地带的众多小镇中的一个,如果不是因了名字的不同我实在分不开,这些镇子彼此之间有些什么不同的地方
  这天晚上,我宿在路上的另一个乡镇我不想在这里写出镇子的名字,也昰因为除了一人不一样的名字,这里的一切实在与前述走过的镇子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一样的多苍蝇的小饭馆,门口停着运送木头嘚卡车有一株两株的柏树立在随便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勾起人一点点对一个遥远的山青水秀时代若有若无的怀想那是民歌的时代,那昰水流清澈的时代那也是民间诗人们留下最后记载的时代。
  作为那个时代的余响我请民间的智者为我翻译一段名叫《美好时代衰落》的民间文书。这部文书很少流传一来,是因为民间愿意思考的人日渐凋零而历史学家轻易将这种诗性的颇具概括性的叙述轻易摒棄了。但我喜欢这样的文字其中这样写道:
  “后来,到了宗教不善寿命短促的时代妖魔鬼怪兴妖作祸,坏心眼的人肆意害人恶囚发财爬上高位世,傲慢专横不可一好人,对人无害的人胆小怕事只落得贫困和倒霉。”
  “在此之后宗教每况愈下,寿命更加短促的时代在欠债和捐税的时代临近时候,国王在他的辖境内只有八千年的权力一个国王会变成许多个国王。国王们自以为是无视昔日好的宗教和经典。由于各人都过于自信于是,各个国家就产生了各自的宗教与经典”
  我觉得这是一种类似于《旧约全书》的概括则又诗意的,象征多于信史的笔法我非常吃惊,在这样一个日益荒漠的地带竟然孕育出了这样的民间诗人与思想家。而现在这樣的人物再也不会出现了。仅仅是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个荒凉的地带,也是万劫难复了
  我清楚地记得那个日子,1989年6月7日
  我躺茬旅馆很多跳蚤的床上,睡了两个小时醒来在一盏十五瓦的白炽灯下打开笔记本,重温这些文字这时,电灯闪了三下我知道,这是尛水电站的人把控制台上的闸刀开关拉下,又合上拉下又合上,拉下又合上这是告诉小镇和周围通上电的村子的人们,要停电了偠是在平时,这些小镇早就该睡去了但这一年的这些日子,即或在中国如此僻远被人遗忘的地方,人们也正在为首都北京、省会成都所发生的事情而激动着这种激动里大多数时候并不包含有特别的思想与道德的评价,而是生活太平淡实在是该发生些什么了。尽管只昰电视上发生的事情也比什么事情没有发生要好。
  十分钟以后电灯熄灭,小镇便睡去了
  我起身走到窗前,听到大河在两岸岩壁间激起的沉雄回响看到了岩石缝隙间,一些柏树在天空下的剪影
  于是,从背包里摸出一支蜡烛写下了一首关于柏树的诗。洺字就叫《俄比拉多的柏树》俄比拉多不是这个小镇的名字。我愿意为这些小镇取一些我认为好听的、不显得寒掺的名字在嘉绒藏语Φ, “俄比”是种子的意思,“拉多”是在、还在的意思。我给这个小镇的取的名字就叫种子还在什么种子呢,当然是柏树的种子叻甚至连种子也不是,是柏树的一道影子罢了是我个人心中一点无端的感触与怀想罢了。
  在我写诗的青年时代大多数诗行都写茬这样的路上,这样破败而又简陋的旅馆
  最让我不明白的是,在有些地方为什么一家旅馆刚刚建成,给人的感觉就已经显得破败鈈堪
  旅馆是这样,一些山间的城镇也是这样
  5、滞留丹巴的日子
  再上路的时候,暴烈的阳光变成了无休无止的雨水
  密密的雨脚阻断了视线,只能看到面前很小一块地方雨点使污泥飞溅。山坡上汇聚的雨水一股股地冲刷着泥沙,从上而下漫过公路,流到下面的河道里去了雨下了还不到一个小时,本身就混浊的河水就变得更加粘稠了散发着浓重的土腥味不断不涨。湍急的河水冲刷着河岸不时可以听到河岸崩塌的声音。山坡上的泥沙被雨水冲刷下来堆积到路上。现在在公路上行走,就不得不越过一次又一次塌方了如果是坐汽车上路,现在又该阻断在路上了
  中午时分,雨终于停了
  稀薄的阳光钻出云层,照在浊浪翻腾的大渡河上群山中多了一些劫后余生的树木。这时一大片房屋参差不齐地顺着山势出现在大渡河左岸的山脚下。那是曾经走过的许多个小镇的集匼不用打开地图,我知道丹巴县城到了。
  大金川与小金川在县城边汇合这条河才正式被叫做大渡河。所以在大渡河的地理上,这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地方一个我久想到达的地方。今天因为一个突然而起的冲动,在一个雨后初晴的时分我来到了这个地方。
  在康定的时候有朋友给我写了一封给这个县的县委书记的信,这个书记还是现居北京的藏族作家杰米平杰的兄长但当我踩着雨后街噵上一个又一个水洼,找到招待所住下后从胸前的衣袋里掏出随身的几百块钱和那张纸条时,这些东西都被湿透了房间里有三张床,峩把钱一张张摊开在空床上那张纸条却化成了一团纸浆。好在有那个防水背包,再加上一块雨披还给我留下了干爽的替换衣服,保铨了我的笔记与诗稿还有一叠写于泸定的叫做《银环蛇》的短篇小说初稿。
  换好衣服后发现踩了一上午的雨水,脚上的旅游鞋底與鞋帮完全分家了
  于是,穿着招待所的写了某某招待所红色字样的塑料拖鞋上街买鞋
  新的旅游鞋很柔软,穿上去对行走了佷多天的双脚来说,真是一种很好的犒赏现在,我还能感觉到双脚在当时所感觉的暖烘烘的干燥的柔软
  我想,这双脚从跟定了我鉯来从未像那一刻感觉到幸福无边。
  在那一刻这双因跟了我才患上风湿症的双脚会在从未有过的无比的舒适里,感觉到一个女人終于发现自己嫁对了男人的那种幸福如果我们的脚有一种幸福哲学,会不在乎你驱使它丈量了不能穷尽的大地上的多少地方也不会在乎你在有了钱后,给了它多么昂贵的名牌包装更不会在乎是不是蹭到过许多鲜红的地毯。它的要求是动物性的、干燥的而不是粘乎乎的溫暖以及可以透到气的柔软。
  从商店出来我坐在新华书店的门前。
  这是我买了隔壁杂货铺的一包香烟换来了一条凳子,再紦香烟点燃后坐在太阳下面所揣摸的脚的幸福的哲学。正是有了这一次对双脚幸福感的揣摸以后但凡看到有关革命史的电影,看到红銫伟人与战土一起打草鞋或者中国北方妇女坐在炕上满怀革命激情纳支前鞋底时,就会有一种莫名的感动了
  我知道这没有道理可訁,但这世界上不讲道理的事情多了我独自坐在电视机前,为了一两个镜头没有道理地感动一下对人对事都没有任何妨害,时不时地來点小感动让人感觉到生活的美好,也是一种有益无害的心理体操
  我坐在新华书店隔壁杂货铺门口抽烟,揣摸完脚便抬头望天。在这里随便拾一下眼皮,是看不到天空的看到的只是巨大的灰色山体。在那些山坡的高处很强劲的风驱赶着云团。阳光渐渐变成強烈起来
  终于坐到书店开门的时间,很低矮的一座房子采光不是十分充足。正是我熟悉的那种小县城里的书店的格局店面不大,陈列着供销社那种曲尺形的柜台柜台玻璃后面的书,以及柜台后面的架子上的书哪怕是刚出版的,一放在这样一个空间里都会显絀一种年深月久的样子,显出和店员脸上一致的懒洋洋的表情但是,我向来喜欢这种书店原因是很多在大城市书店里不会买的书,在這里你会掏钱买上一本两本作旅途夜深时的同伴。而这种书也许是因为阅读的情境的关系,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比如,这次我先是买下了文化大革命期间以贫下中牧的名义编写的一部青藏高原的藏兽医药典。这本书采用了文革期间毛主席语录的那种开本设计洏且也采用了红塑料作为精装封皮。书是由若尔益县革命委员会组织编写的此前我曾得到过这本书,是在访问一个老藏医时他送给我嘚。过去他是一个获得了格西学位的格鲁派僧侣,50年代被强迫还俗回乡做了牧民。文革中以革命牧民的名义被起用,执笔撰写这本初级药典这位藏医在若尔盖草原上有很高的威望,我去访问时他把这本译成了汉语的小书送给了我。但我却把这本书忘在了县委招待所
  而现在,我又重新获得了这本书
  在这里我还购得了第二本书,也是在逛大书店里绝不会购买的这种书在世纪之末的1999年,昰很风行的一类了但那时,还是相当冷僻的合着该在这样一个无可无不可存在着的书店里出现在我眼前。
  这本书是薄薄的一本叫做《人·野人·宇宙人》。作者叫萧蒂岩。我在《西藏文学》上看到过一个同名的人发表的大幅的书法作品,是写珠穆朗玛的诗文十年の后,开始动笔写这本书的前两个月我需要访问一些对西藏有所经历的人士时,扎西达娃从拉萨打电话来告诉了我这位老先生在成都嘚电话。
  那天中午在成都刚刚风行的川菜馆菜根香门前,我第一次见到萧蒂岩先生不用介绍我们都认出了对方。
  那天作陪吃飯的还有都在西藏文坛风云际会过的汉族作家马原和藏族作家色波
  再一次,萧先生又替我约了当年的南下干部在西藏墨脱呆了20多姩民俗家冀文正先生。地点在成都肖家河的拉萨大酒店的茶坊那天,我们喝着清雅的峨媚毛峰回忆的却是酥油茶的浓烈。就在那天蕭先生也带来了他多年前的那本书。
  所有这些人聚在一起话题都会自然而然地集中到西藏。但这个西藏是行政区划意义是的那个自治区而不是文化意义上的。而我更愿意看到更多的人讨论一个更大范畴的西藏还是回到处在大小金川交汇处的丹巴,回到处于富含云毋的丹巴离开书店后,我到车站去打听道路的情况售票的小窗口上的木板紧紧关闭着。旁边的黑板上照例没有只字片语透露丁点消息找不到一个工作人员,要不是站内停着一些重载着原木的卡车和几辆空客车这个车站就像给废弃了一样。
  好在这些都是我十分熟悉的情形我知道在这种情形下,这里一点那里一点获得不尽准确消息的方式消息大致是说,向下游往沪定的路被多处塌方堵死了。這情况我大约知道一点因为我是从这条路上来的。顺着大金川而上到金川县城,再溯流而上到可尔因,杜柯河与梭磨河汇流处继續溯流而上,经前面说到过的松岗乡再15公里,到马尔康这条公路已经好几年不通了。问题出在丹巴与金川两县的结合部上这两个县嘚结合部也是四川省两个藏族自治州甘孜与阿坝的结合部。丹巴属于甘孜州金川属于阿坝州。
  在中国很多不是问题的问题如果出現在这样的结合部上,都会成为麻烦更不用说,塌方从来都是这两个只有公路作为现代交通手段的自治州的大问题
  于是,那些结匼部上大大小小的塌方就成了永远的问题
  最可能的一条路线,从丹巴过大渡河沿小金川北上,55公里到小金县城到小金县城后,┅条路过因了红一方面军的翻越而享有大名的梦笔山经卓克基到阿坝州首府到马尔康。这条公路过小金县后在现在只有铁链悬空的猛凅桥再分出一条路,过有东方阿尔卑斯美誉的四姑娘山风景区翻海拔四千多米的巴郎山,穿过卧龙自然保护区经都江堰到成都。
  泹现在这条路也不通了,据说在通往小金县城的短短50多公里的距离上,就有很多处塌方
  于是,我在丹巴县城滞留下来
  6、沒有旅客的汽车站
  长途汽车站前,是一个不大的广场
  广场边上照例堆积着一些直径很大的杉木。坐在这些木垛上正面对着大尛金川两水汇聚的河口。两河相聚时很平静并没有喷云吐雾、飞珠溅玉的轰鸣。只是两股水汇聚时陡然加宽的河面上,转动着一个又┅个巨大的漩涡漩涡的力量之大,使那些漂浮在河上的巨大原木竖立起来旋转着从漩涡中心直直地扎进河底,直到百米开外才重新露出头来。
  好些人站在河边的岩石上钓鱼
  那是我所见过的最累人的一种钓鱼方法。
  钓鱼人手里鱼杆很长鱼钩上没有钓饵,钓手一刻不停地把钓线与鱼钩投进水里然后,猛烈而快速地收杆靠鱼钓在水中高速移动来碰撞鱼的身体。
  大渡河还有差不多昰平行流向的北方的岷江中都有一种细鳞鱼,大小就在一斤上下味道非常鲜美。
  这些甩白钩的人钓的就是这种鱼。
  在丹巴滞留的这些天里上午,我拿着那本写野人的书坐在河边看人钓鱼。
  下午河谷里的风准时而来。大的时候风迎着面吹的时候,人給噎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于是,我就躺在招待所床上听风和翻看那部青藏高原的兽医药典。我发现其中的许多植物,都是我从小就认識的还有一些,虽然叫不出名字但却都是见过的。于是那些药草就以原生时那种带露的姿态出现在眼前了。
  蓝色的鸢尾花在圊藏高原上是一种庞大的家族,生长在不同的海拔高度上
  所以,我至今记得那部医典中的一味清热解毒止毒的 广谱药方叫鸢尾膏,所用就鸢尾种籽一味但必须是不 同海拔高度上的鸢尾混合而成。
  在炎热干燥,而又多风的大渡河谷我更多恍然看见的还是各銫各种的报春花。而在丹巴午后的阳光里大风清扫着狭小街道上的垃圾。风扬起漫天尘土这些尘土差不多无孔不入。每天夜半时风慢慢停了。连茶杯里头残茶的底下,都沉淀了一层亮晶晶的东西晃动茶杯,这明亮便充满了茶杯里的全部水体轻盈,而且依然闪闪發光这些碎屑就是当地富含的一种矿藏:云母。
  离县城1公里开外就是比县城要来得整齐气派的矿区。
  云母就从这些失去了植被而因风化而破碎的山体中开采出来经济学的书籍或经济学家都会告诉我们,工业的兴起除了这个行业本身,还会带动整个地区的经濟发展但在实际生活中,特别是在这本书所涉及到的地区.我看到的却是另外一种景象首先,这种工业本身从一开始就是一种野蛮洏又落后的工业。也许这种工业给很远的什么地方带来了繁荣,但在这里却是更多地被摧毁的自然。工业依然与大多数人的生活无关
  许多云母从巨大的山体中开采出来,有一小部分在 原始的开采方式中,被浪费掉了最后,变成了风中的尘土在早晨的残茶里洅次显示了它的存在。
  第三天我坐在广场边上,读萧先生书中写到的有关西藏野人的故事
  他的故事来自雅鲁藏布江流域,喜瑪拉雅山间
  这些零零碎碎的野人故事使我非常吃惊。因为在这条大河上游的我的家乡,也有许多有关野人的传说这些野人传说與书中那些来自雅鲁藏布流域的传说是那么的相似。譬如有一个故事说,在庄稼收获的季节野人会下到那些靠近森林的玉米地里,掰玊米棒子那个季节下到地里的还有猴子、野猪和熊。于是收获季节的农人会在这些容易被野兽抢收的地边搭起一个窝棚。对付熊与野豬是用猎枪对付成群的猴子,枪是忙不过来的就用哐哐作响、余音悠长的铜锣。对付野人费事一些但也很好玩。
  野人下到地里後守卫的人便拿出酒来,边喝边唱歌舞蹈故事里的野人好像是一种天生的乐观主义的、娱乐至上的动物。见了这种情形平常总是躲著人的野人,不在当地的方言中,野人并不真正叫野人直译成汉语的话,应该叫做人熊人熊这种东西平常也都是难得一见的。什么動物都会躲避人人熊也不例外。但在秋天的地头人熊在采集玉米棒子的时候,守卫秋收成果的农人不开枪也不敲锣,而在坐在火边喝酒歌唱,继而在火光映照下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警惕的人熊开始观望那个歌舞饮酒的人
  然后,丢下手里的玉米棒子慢慢向火堆靠拢。
  那天在丹巴县城面向大小金川汇合处地大堆木垛上,我问一个年轻人听没听过这样的故事他摇晃一下脑袋。这时从木垛后面转出一个老人。穿戴也是前面描述过的那个饭馆女老板那种藏汉合壁的样式而且过去与现在混杂的版本。那个老人把兰花煙袋插在腰带上嘴里喷出一股浓烈的烟味,用手划了一个圈:“以前这些山上全是柏树林和杉树林的时候,林子里就有人熊
  现茬,这里已经是童山濯濯了野人存在的可能性比外星人存在的可能性还要小很多很多。
  我望望天空当然没有看到传媒上热心传播嘚飞碟出现,眼前只有一种使人内心感到空洞的蓝。于是我们又回到野人的故事上来,结果这个老者讲的故事与我听过的一模一样。
  野人受到吸引丢下手里的玉米棒子,慢慢向火堆靠拢
  农人这时已经是一个老谋深算的猎人了。他一边喝酒长啸一边准备接下来的演出所需要的道具,几只中空的粗竹筒两把锋利无比的长刀。
  野人走到火边上变成了一个好奇心很重的喜欢模仿的大孩孓。
  它学着猎人的样子端起酒碗问题是,它是没有喝过酒的一碗酒下去,在胸膛里燃起了一团火这时,猎人正长啸着拍打胸膛野人也相跟着拍打胸膛,嘴里发出更粗犷的长啸
  猎人开始跳一种步伐不太复杂的旋舞。
  这时酒劲已经充满了猎人的脑袋。頭顶的天空开始旋转天空里的月亮与星星也开始旋转。野人笑了它终于明白了这个种了玉米等它来收获的农人为什么要不停地旋转。怹是在追逐天上旋转不停的月亮与星星啊!
  于是它也学着猎人的步伐开始旋转。
  它觉得这种旋舞非常美妙因为自己硕大的身子飄浮起来了。也许再多旋几圈,就要飞升到天上去了
  猎人又斟了两碗酒,大笑着喝下一碗
  胸膛里的那团火燃得更旺了,头頂的天空也旋转得更厉害了舞也跳得更欢了。猎人知道什么时候野人胸膛里的火烧得快要窜出体外于是,他拿起一把刀对着自己的胸膛,挑开衣服大笑着,捧出一团火来
  一般而言,野人也会学着样子拿起另一把刀,剖开胸膛大笑着,可惜它取出的不是吙,而是自己的心脏
  也有野人不学猎人这种样子的时候,于是猎人诱使野人继续喝酒,跳舞准备与野人贴身肉搏。论力气十個猎人也对付不了一头人熊。但人是富于智慧的于是,另外一付道具就派上了用场那是几段粗竹筒,竹筒

四川省成都外国语学校学年八年級(上)期中语文试卷 一、基础知识(每小题3分共12分) 1.(3分)下面的字注音全部正确的一项是(  ) A.潇洒(xiāo) 翘首(qiào) 由衷(chōng) 锃(cèng)亮 B.颤抖(chàn) 澎湃(péngbài) 桅杆(guī) 屏声敛息(píng) C.抑扬顿挫(cuò) 绯(fěi)红 瞥(biē)见 殚精竭虑(dān) D.叱咤風云(zhà) 芋梗 (yù gěng )汤 字帖(tiè) 颔首低眉(hàn) 2.(3分)下面选项中有错别字的一项是(  ) A.学年试验完毕之后,我便到东京玩了一夏天秋初再回学校,成绩早已发表了同学一百余人之中,我在中间不过是没有落第。 B.他们有的坐火车旅行慢长的路程有嘚从图拉驾车赶来,在客厅里正经危坐地等待这位大师的接见 C.人民解放军百万大军,从一千余华里的战线上冲破敌阵,横渡长江 D.整个游泳场都沸腾了,如梦初醒的观众用震耳欲聋的掌声和欢呼声来向他们喜爱的运动员表达由衷的赞赏。 3.(3分)下列句子加点成語使用正确的一项是(  ) A.让情况更加尖锐的是这些势力越来越锐不可当并常常卷入法律制裁之中 B.新组建的这支足球队上场比赛箌底怎样,还不得而知我们将刮目相看。 C.十一黄金周天南海北的游客齐聚北京游玩,故宫景点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D.这栋现代建築在这个老社区里显得鹤立鸡群。 4.(3分)下列各句中没有语病的一句是(  ) A.随着“神舟十号”飞船和长征二F遥十火箭组合体順利转运到发射区,意味着“神十”发射已进入最后准备阶段 B.几个学校的老师找刘成辉同学就克服学习困难交换了意见。 C.在学习上老师要求我们独立思考、积极探究、互相合作。 D.各地要将《新华字典》列入2012年新建的农家书屋图书采购 二、文言文知识 5.(3分)下媔加点的字在句中的意思正确的一项是(  ) A.自非亭午夜分 自:自从 B.实是欲界之仙都 欲界:天堂 C.月色入户,欣然起行 户:窗户 D.橫柯上蔽 上:名词用作状语在上面 6.(3分)下面意思和用法相同的一项是(  ) A.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 遂迷,不复得路 B.未复有能与其奇者 舟首尾长约八分有奇 C.春冬之时 莲之出淤泥而不染 D.但少闲人 但当涉猎见往事耳 7.(3分)下列句子翻译不正确的一项是(  ) A.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译文:如果不是在正午和半夜,就看不到太阳和月亮 B.急湍甚箭,猛浪若奔译文:湍急的水流比箭还快,汹涌的浪头好像在奔跑 C.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译文:月光照在庭院里好像积水一样清澈透明,水中藻、荇交错纵横原来是竹子和柏树的影子。 D.每至晴初霜旦林寒涧肃。译文:每逢初晴的日子或者结霜的早晨树林和山涧显出一片清涼和寂静。 8.(3分)下列对课文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 A.“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寥寥数语,感慨深長它包含着作者宦海沉浮的悲凉之感和由此领悟到的人生哲理,在痛苦中又得到某种慰藉的心情 B.《三峡》第四段中引用渔者歌谣,渲染了三峡秋季凄清肃杀的气氛表现了打渔人的悲惨生活。 C.“猿鸟乱鸣”一句中的“乱”字用得好它写出了“鸣”的状态,写出了晨景的热烈欢跃的气氛“沉鳞竞跃”一句中的“竞”字用得也好,它写出“跃”的状态争相跳,静中有动写出热闹的气氛。 D.“庭丅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短短三句话,没有写一个月字却无处不是皎洁的月光。作者采用的是动静结合正面形容与侧面烘托相结合的方法。 三、默写(共6分) 9.(6分)默写古诗文中的名篇名句 (1)补写出下列名句的上句或下句。(选两句即可) ①树树皆秋色   。(王绩《野望》) ②   志在千里。(曹操《龟虽寿》) ③   浅草才能没马蹄。(白居易《钱塘湖春行》) (2)默写王维《使至塞上》或者刘桢的《赠从弟》     四、现代文阅读 10.(10分)阅读《蓝牙技术》一文,回答下列各题 蓝牙技术 ①科技时代,蓝牙这个新的无线通信技术也随之出现了它孕育着颇为神奇的前景,这项技术在未来生活中的应用将 更加广泛 ②公元10世纪,丹麦国王就叫蓝牙因为他本人喜欢吃蓝莓,所以牙龈每天都是蓝色的这才有了这个名字。而在行业协会筹备阶段往往需要一个极具有表现力的名字来命名这项高新技术,行业组织人员在经过一夜关于欧洲历史和未来无线技术发展的讨论后有些人认为用蓝牙国王的洺字命名再合适不过了。因为国王的口齿伶俐善于交际,就如同这项即将面世的技术技术将被定义为允许不同工业领域之间的协调工莋,保持着各个系统领域之间的良好交流例如计算机、手机和汽车行业之间的工作。

  商人大街沿着通往小斯帕斯鉲亚街和诺沃斯瓦洛奇内巷的斜坡近通而下城市较高地区的房屋和教堂从上面俯瞰着这条街。
  街道拐角的地方有一座带雕像的深灰銫房子在立倾斜屋基的巨大的四角形石板上,新近贴着政府报纸、政府法令和决议一群过路人已站在人行道上默默地看了半天了。
  不久前解冻后天气已经干燥现在又上冻了。气候明显地变得寒冷起来现在天还很亮,可不久前这时候天已经黑了冬天刚刚过去。涳出来的地方填满了阳光它没有离开,被黄昏留住了阳光使人们木安,把人们带往远方恫吓他们,令他们提心吊胆
  不久前白軍撤出城市,把它交给红军射击、流血和战时的惊恐停止了。这同样使人惊恐不安如同冬天过去、春天变长一样。
  街上过往的行囚借着一天天变长的白天的光线读着墙上的通知。通知上写道:

  居民须知:本市合格居民可到尤里亚金苏维埃粮食局


  去领取工莋证每张缴纳五十卢布。地点在十月革命街即
  原总督街五号,一百三十七室
  凡无工作证者,或误填以至伪造工作证者将依据战时
  法律严惩。工作证的细则和使用方法公布于本年度尤里亚
  金执委会第八十六号(1013)通知中该通知张挂在尤里亚
  金蘇维埃粮食局一百三十七室中。

  另一张布告通知道本市粮食储备充裕,只是被资产者藏匿起来目的在于破坏分配制度,在粮食问題上制造混乱通知用这样一句话结尾:

  囤积粮食者一旦被发现就地枪决。

  为了正确安排粮食工作不属于剥削分子者准许其参


  加消费者公社。详情可向尤里亚金粮食局查询地点在十月
  革命街,即原总督街五号一百三十七室。

  另外一张对军人警告噵:

  凡未上缴武器和未经新制度许可携带武器者依情严


  惩持枪证可到尤里亚金革委会换取,地点在十月革命街六

  一个瘦弱鈈堪、很久没洗过脸因而显得脸色乌黑的流浪汉模样的人肩上挎着一个背包,手里握着一根木棍走到看布告的人群跟前。他的头发长嘚长极了但没有一根白发,可他满脸深棕色的胡子已经发白了这便是尤里?安德烈耶维奇?日瓦戈医生。他的皮袄大概在路上早被人搶走了不然便是他自己拿它换了食物。他穿了别人的一件不能御寒的短袖破旧上衣


  他口袋里还剩下一块没吃完的面包,这是他经過城市附近一个村子时别人给他的还有一块腑猪油。他从铁路那边走进城里来已经快一个钟头了但从城门口到这条十字路口竞走了一尛时,最近这些日子他已经走得筋疲力尽了他时常停下来,拼命克制倒在地上吻这座城市石头的欲望他没想到有一天还能见到它,看見它就像看见亲人那样高兴
  他走了很久,一半路都是沿着铁路线走的铁路完全废置不用了,积满了雪他经过一列列白军的车厢,有客车和货车都被雪埋住了。由于高尔察克全线崩溃和燃料耗尽白军不得不丢下火车。这些陷在雪地里、永远也不能开动的火车像帶子一样伸延几十俄里它们成为沿途抢劫的土匪的堡垒,躲藏的刑事犯和政治难民――当时迫不得已流浪的人的避难所但更主要的是荿了死于严寒和斑疹伤寒者的公墓。铁路沿线伤寒猖獗周围整村整村的人都死于伤寒。
  这时应验了一句古谚:人比狼更凶狠行路囚一见行路人就躲;两人相遇,一个杀死另一个为了自己不被对方杀死。还出现了个别人吃人的现象人类文明的法则失灵了。兽性发莋人又梦见了史前的穴居时代。
  有时尤里?安德烈耶维奇前面很远的地方,出现几个孤单的身影有时悄悄躲在一旁,有时胆怯哋跑过小道医生尽量绕开这些身影,他常常觉得它们很熟悉曾在哪儿见过。他觉得他们也是从游击队营地里跑出来的在大多数的情況下他都弄错了,可是有一次眼睛并没欺骗他一个少年从遮住国际列车卧车车厢的雪堆里钻出来,解完手又钻回雪堆里他确实是林中兄弟中的一员。这便是大家都以为被枪毙了的捷连秀?加卢津他没被打死,只受了伤他躺在地上昏迷了很久,后来恢复了知觉从行刑的地方爬走了,躲进树林里在那儿养好了伤,现在改了姓偷偷赶回圣十字镇自己家里去,路上见到人便躲进被雪掩埋的火车里
  这些画面和情景使人产生一种非人间的、超验的印象。它们仿佛是某种玄妙的、另一个星球上的生命的一小部分被错误地搬到地球上來。而只要自然仍然忠于历史它显现在眼前的样子就同现代画家所表现的一样。
  冬天的黄昏是寂静的浅灰色的和深红色的。晚霞嘚余辉映照出白作树乌黑的树顶清秀得宛如古代的文字。黑色的溪流在薄冰的灰雾下飞驰在雪白的峡谷中峡谷的上端白雪堆积如山,洏下端则被深色的河水浸蚀了这便是尤里亚金的黄昏,它寒冷灰得透明,富于同情心如同柳絮一般,再过一两个小时便要降临到带雕像的房子的对面了
  医生想走到房子石墙上政府布告栏跟前,看看官方的通告但他向上凝视的目光不时落在对面二层楼的几扇窗孓上。这几扇沿街的窗户曾经刷过白灰窗内的两间屋子里堆放着主人的家具。尽管下窗榻上结了一层晶莹的薄冰但仍然能看出现在的窗户是透明的,白灰洗刷掉了这种变化意味着什么?主人又回来了或者拉拉搬走了,房间里搬进新的房客现在那儿一切都变了样?
  情况不明使医生很激动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他穿过街道从大门走进过道,爬上对他如此亲切而熟悉的正门楼梯他在林中营哋时就时常回想起生铁阶梯的花纹铁格,连花纹上的涡纹都回想起来在某个向上转弯的地方,从脚下的栅栏里可以看到难在楼梯下面的破桶、洗衣盆和断腿的椅子现在依然如此,毫无变化一切都跟先前一样。医生几乎要感谢楼梯忠于过去了
  那时门上就有个铃。泹它在医生被游击队俘虏之前就坏了他想敲门,但发现门锁得跟先前不一样一把沉重的挂锁穿在粗笨地拧进旧式柞木门里的铁环里。門上的装饰有的地方完好无损有的地方已经脱落。先前这种野蛮行为是不允许的门上使用的是暗锁,锁得很牢要是坏了,有钳工修悝这件琐事也说明总的情况比过去坏了很多。
  医生确信家里没有拉拉和卡坚卡也许尤里亚金也没有她们,甚至她们已不在人世怹做了最坏的打算。只是为了免得以后后悔他决定到他和卡坚卡都很害怕的墙洞里摸一摸。他先用脚端了瑞墙免得摸到墙洞里的老鼠。他并不抱在他们过去约定的地方摸到什么的希望墙洞用一块砖堵住。尤里?安德烈耶维奇掏出砖把手伸进里面去。嗅奇迹!钥匙囷一张便条。便条相当长写在一张大纸上。医生走到楼梯台的窗口跟前更为神奇,更加不可思议!便条是写给他的!他马上读了:

  上帝啊多么幸福!听说你活着,并且出现了有人在


  城郊看见了你,便赶快跑来告诉我我估计你必定先赶到瓦
  雷金诺去,便带着卡坚卡上那儿去了但我把钥匙放在老地
  方,以防你万一先到这儿来等我回来,哪儿也别去对啦,
  你还不知道呢我現在住在前面的房子里,靠街的那一排
  楼里空荡荡,荒芜了只好变卖了房主的一部分家具。我留
  下一点吃的东西主要是煮汢豆。把熨斗或别的重东西压在
  锅盖上像我那样,防备老鼠我快活得不知如何是好。

  便条正面上的话完了医生没注意到背媔也写满了。他把打开的便条托到唇边然后没看便叠起来,连同钥匙一起塞进口袋刺骨的痛苦掺进无比的快活中。既然她毫不犹豫地、无条件地到瓦雷金诺吉他的家必然不在那里了。除了这个细节所引起的惊恐外他还为亲人生死末卜而痛不欲生。她怎么~句话也没提到他们说清他们在哪儿,仿佛他们根本不存在似的


  但已经没有考虑的时间了。街上开始黑了天亮前还来得及做很多的事。看掛在街上的法令也是很要紧的事那时,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由于无知而违犯某项行政命令可能会送掉性命。于是他没打开房门也没放丅把肩膀压得酸痛的背包,便下了楼走到墙跟前,墙上各式各样的印刷品贴了一大片
  墙上贴有报刊文章、审判记录、会议演说词囷法令。尤里?安德烈耶维奇迅速地看了一下标题《对有产阶级征用与课税的办法》、《工人的监督作用》、《建立工厂委员会的决定。这是进城代替先前制度的新政权所公布的指令公告提醒居民新政权准则的绝对性,担心他们在白军暂时统治期间忘记了但这些永无圵境的单调的重复把尤里?安德烈耶维奇的头弄昏了。这些都是哪一年的标题属于头一次变革时期还是以后的几个时期,还是白卫军几佽暴动当中这是哪年的指示?去年的前年的?他生平只有一次赞许过这种专断的言辞和这种率直的思想难道为了那一次不慎的赞许,多年之内除了这些变化无常的狂妄的呐喊和要求他就得付出再也听不见生活中的任何东西的代价吗?况且这些呐喊和要求是不合实际嘚难于理解并无法实践的。难道他因为一时过分心软便要永远充当奴隶吗
  不知从何处撕下来的一页工作报告落到他眼前。他读道:

  有关饥饿的情报表明地方组织极端不称职明显的舞


  弊事实,投机倒把活动极为猖獗,可当地工会委员会都干
  了什么城市和边区的工厂委员会都干了什么?如果我们
  不对尤里亚金至拉兹维利耶地区和拉兹维利耶至雷巴尔克
  地区的商店仓库进行大規模的搜查不采取直至将投机倒
  把分子就地枪决的恐怖手段,便无法把城市从饥饿中拯救

  “多么令人羡慕的自我陶醉啊!”医苼想“还谈什么粮食,如果自然界里早已不长粮食的话哪儿来的有产阶级,哪儿来的投机倒把分子如果他们早已被先前的法令消灭叻的话?哪儿来的农民哪儿来的农村,如果他们已经不再存在了的话他们难道忘记了自己早先的决定和措施早已彻底完蛋了吗?什么囚才能年复一年对根本不存在的、早已终止的题目如此胡言乱语而对周围的一切闭目不见,一无所知呢”


  医生头晕了,失去知觉倒在人行道上。等他恢复过知觉来别人把他从地上搀起来,要把他送到他准备去的地方他道了谢,谢绝了别人的帮助解释说他只偠走到街对面就行了。
  他又上了楼打开拉拉住所的门。楼梯口上还很亮一点都不比他头一次上楼时黑。他发现太阳并没催他心裏很高兴。
  开门声引起里面一阵骚动没住人的空房迎接他的是打翻罐头盒的呕嘟声。一只只老鼠整个身子扑通掉在地板上向四下逃窜。医生很不自在竟无法对付这群可恶的东西。它们大概太多了
  但要想在这里过夜,首先得防备老鼠躲进一间门能关紧、容噫躲避它的房间,再用碎玻璃、破铁片堵住所有的老鼠道
  他从前厅向左拐,走进他所不熟悉的那一半房间穿过一条黑暗的走廊,怹来到两个窗户朝街的一间明亮的房间里窗户正对着街那边那座带雕像的灰房子。灰房子墙的下面贴满了报纸过路的人背对着窗户站著读报纸。
  室内同室外的光线一样都是清新明亮的早春傍晚的光线。室内室外的光线如此相仿仿佛房间没同街道分开。只有一点微小的区别尤里?安德烈耶维奇所在的拉拉的房里比外面商人街上冷一点。
  尤里?安德烈耶维奇快走到尤里亚金的时候一两个钟頭以前,他在走最后一段距离的时候忽然觉得体力骤减,仿佛马上就要病倒自己吓了一跳。
  现在室内和室外的光线一样,对此怹不知为何非常高兴院子里和住宅里充满同样的寒气,使他同傍晚街上的行人同城里的气氛,同人世间的生活接近起来他的恐惧消夨了。他已经不再想自己马上要病倒穿透四周的春天傍晚透明的光线使他觉得是遥远而慷慨的希望的保证。他相信一切都会变好生活Φ的一切他都能得到,亲人都能找回来都能和解,什么都能想到并表达出来他把等待同拉拉会面的快乐看作最近的保证。
  极度的興奋和遏止不住的忙碌代替了刚才体力的衰弱这种活跃比起不久前的虚弱是即将发病的更为准确的征兆。尤里?安德烈耶维奇在屋里坐鈈住他又想到街上去,想去干什么
  他在这里安顿下来之前,想先理个发把胡子刮掉。他蓬头垢面地穿过城市时一直往先前理发店的橱窗里张望一部分理发店空了,或者改作别的用途了照常营业的几家上了锁。没有地方理发刮胡子尤里?安德烈耶维奇自己没囿剃须刀。要是能在拉拉屋里找到剪刀也能使他摆脱困境。但他在慌乱中翻遍了拉拉的梳妆台也没找到剪刀。
  他想起小斯帕斯卡亞街上有一家裁缝店他想,如果裁缝店还存在并且工人还在干活的话如果他能在她们关门前赶到,便能向一位女裁缝借一把剪刀于昰他又上街去了。
  他的记忆并没欺骗他裁缝店还在老地方,女裁缝们还在里面干活裁缝店总共一间门面,门面有一扇朝街的大玻璃窗一直垂到人行道。从窗口能看到店铺的内部直到对面的墙。女裁缝们就在过往行人的眼下干活
  屋里挤满了人。除了真正的奻裁缝外还加上一些业余缝纫爱好者,尤里亚金社会上的上年纪的太太们是为了领取工作证才到这儿来的。带雕像的房子墙上贴的法囹里提到过领取工作证的办法
  她们的动作同真正女裁缝的麻利动作木同,一眼便能看出来裁缝店里做的全是军服,棉裤和棉上衣还用各种毛色的狗皮缝皮袄,这种皮袄尤里?安德烈耶维奇在游击队的营地里见过业余缝纫爱好者用僵硬的手指把衣边折短,放在缝紉机下缝起来对一半是熟制毛皮的活儿很不习惯,几乎难以胜任
  尤里?安德烈耶维奇敲了敲窗户,做了个手势让她们放他进去裏面同样做手势回答他,她们不接私人活计尤里?安德烈耶维奇不走,重复那些手势坚持让她放他进去,他有话对她们说她们向他莋推辞的动作,让他明白她们的活儿很急,他别来纠缠别妨碍她们,赶快往前走一个女裁缝脸上现出困惑不解的神情,为了表示懊惱手掌向上翻着,用目光问他究竟想干什么他用食指和中指做出剪刀的动作。但她们没看懂他的动作她们认为这是某种下流动作,挑逗她们他那身破烂的服装和古怪的举止让她们觉得他不是病人便是疯子。女裁缝们吃吃笑起来挥手叫他从橱窗前走开。他终于想到詓找通往后院的路找到了裁缝店的后门,敲了起来
  开门的是一个黑脸膛的上年纪的女裁缝,穿了一身黑衣月R神色严厉,大概是店里管事的
  “你这家伙怎么赖着不走!真该惩办。我说你快点说有什么事?我没空”
  “您别大惊小怪,我想借剪刀用一下我就在这儿当您的面剪掉胡子,剪完就还您我先向您表示谢意。”
  女裁缝的眼里现出诧异显然,她怀疑跟她说话的人神经不正瑺
  “我是从远处来的。刚来到市里头发长得很长,满脸胡须我想理个发,可一家理发店都没有所以我想自己动手,只是没有剪刀劳驾借我用一下吧。”
  “好吧我给您理发。您可得放明白如果您有什么打算,玩什么花样为了伪装而改变相貌,出于某種政治原因那您可别怪我告发您。我们不想为您去送命”
  “天啊,您哪儿来的那儿多顾虑呀!”
  女裁缝把医生放进去把他帶到旁边比贮藏室大不了多少的一间屋里。他马上像在理发店里似的坐在椅子上脖子上围了~块不可缺少的白罩单,白罩单的边塞进衣領里
  女裁缝出去取工具,一会儿便拿着剪子、几把不同型号的梳子、推子、磨刀皮带和剃须刀回来了
  “我一生当中什么都干過。”她解释道发现医生很惊讶,怎么她手头什么都有“我当过理发师,上次战争时当过护士学会了理发刮胡子。咱们先用剪刀把胡子剪短然后再刮。”
  “头发清理短点”
  “我尽力而为吧。这样的知识分子却装成大老粗现在不按星期计算,而是十天一計算今天十七号,理发店逢七休息您好像不知道似的。”
  “我是不知道我干吗要假装呢?我已经说过我从远处来不是本地人。”
  “坐稳了别动弹。~动弹就要割破这么说您是从外地来的了?坐什么车来的”
  “一半是公路,一半沿铁路线多少列吙车被雪埋住了!什么样的都有,豪华的啦特快的啦,都有”
  “剪完这一点就完了。这儿再去一点好啦。为了办家务事”
  “哪儿来的家务事!为了先前信用合作社联盟的事。我是外埠视察员派我到各地视察。天晓得都到过什么地方困在东西伯利亚了。怎么也回不来没有火车呀。只好徒步行走别提多苦啦。走了一个半月我见过的事讲一辈子也讲不完。”
  “也用不着讲我教您長点心眼。现在先等等给您镜子。把手从白罩单里伸出来接住它。欣赏欣赏自己喂,怎么样”
  “我觉得剪得太少。还可以剪短点”
  “那样就流不起头来了。我对您说现在可什么都别说。现在最好对什么都沉默像信用合作社、豪华火车被雪埋住、检查員和监察员这些话,最好统统忘掉您说这些话要倒霉的!这不合时宜。您最好说您是大夫或教师先把胡子剪短,再刮干净咱们擦上肥皂,喀嗓喀呼一刮年轻十年。我去打开水烧点水。”
  “这女人是谁呀”她出去的时候医生想。“我有一种感觉仿佛我们之間会有共同点似的。我得弄清她是谁是否见过或者听说过她。也许她使我想起别人来可真见鬼,到底是谁呢”
  “咱们现在刮胡孓吧。对啦永远也别多说话。这是永恒的真理说话是白银,沉默才是黄金呢什么免费火车和信用合作社都别说。顶好编造点什么仳如大夫或教师。把您见过的一切都搁在心里这年头您还想向谁炫耀?刮得疼不疼”
  “剃须刀不快,我也知道忍一忍,亲爱的不这样不行。长得太长了发硬了,皮肤不习惯了是啊,这年头见过的场面没什么可炫耀的人人都长心眼啦。我们也吃了不少苦那帮土匪什么没干过!抢劫、杀人、绑人、搜捕人。比如有个小暴君,伊斯兰教徒不喜欢一位中尉。他让士兵埋伏在克拉普利斯基住宅对面的树林子里解除了他的武装,把他押到拉兹维利耶去拉兹维利耶那时跟现在的省肃反委员会一样,是执行死刑的地方您干吗搖头呀?刮疼了我知道,亲爱的我知道。一点办法也没有需要一直刮到头发根,可头发硬得像猪鬃那种地方。妻子歇斯底里大发莋那个中尉的妻子。科利亚!我的科利亚!直接找最高长官直接找最高长官不过说说罢了。谁放她进去找人求情。隔壁那条街上住著一个女人她能见最高长官,替所有人说情只有一个人心肠慈善,富有同情心别人都不能同他比。他就是加利乌林将军而到处都昰私刑、残暴和嫉妒的悲剧。跟西班牙小说里写的一样”
  “她说的是拉拉。”医生猜想但由于谨慎没作声,也没详细询问“当她说‘跟西班牙小说里写的一样’的时候,又非常像一个人特别是她所说的这句不恰当的话。”
  “现在当然完全是另一码事了不錯,现在侦查、审讯、枪决也多得到处都是但在观念上完全不同。首先政权是新的。他们刚刚执政还没入门。其次不论怎么说,怹们为的是老百姓他们的力量也就在这儿。算上我我fIJ一共姐妹四个,都是劳动者我们自然倾向布尔什维克。一个姐姐死了她生前嫁给了政治犯。她丈夫在当地一家工厂里当管事的他们的儿子,我的外甥是当地农民起义者的首领,可以说是个有名气的人”
  “原来如此!”尤里?安德烈耶维奇恍然大悟。“这是利韦里的姨妈当地的笑柄,米库利钦的小姨子理发师,裁缝铁路上的扳道员,赫赫有名的多面手可我还照样不吭声,别让她认出我来”
  “外甥从小就向往人民。在父亲那儿的时候在工人当中长大。您也許听到过瓦雷金诺的工厂吧哎呀,瞧咱们干了什么事!我真是个没记性的傻瓜半个下巴刮光了,半个没刮都是说话走了神。您看什麼呢怎么不提醒我?脸上的肥皂干了我去热水,水凉了”
  通采娃回来后,尤里?安德烈耶维奇问道:
  “瓦雷金诺不是个安铨的偏僻地方吗到处是密林,任何动乱都波及不到那里”
  “要说安全看怎么说了。这些密林也许比我们遭灾遭得还厉害~伙带槍的人从瓦雷金诺经过,不知是哪边的人说的不是咱们这儿的话。把一家家的人赶到街上统统枪毙。走的时候也没说过一句难听的话倒在雪地上没人收的尸体现在还躺在那儿呢。是冬天发生的事您怎么老抽搐?我差点割破了您的喉咙”
  “您刚才说过您的姐夫昰瓦雷金诺的住户。他也没逃过这场惨祸吧”
  “不,怎么会呢上帝是仁慈的。他同他妻子及时逃脱了同他第二个妻子。不知他們在什么地方但确实脱险了。还有从莫斯科来的一家人他们离开得更早。年纪轻的男人医生,一家之主失踪了。可什么叫失踪說他失踪,只是免得家里人伤心罢了实际上他必定死了,被打死了找呀,找呀可没找到。这时另一个男人年纪大的那个,被召回莫斯科他是农业教授。我听说是政府召回的他们在白军再次占领尤里亚金之前经过这里。您又犯老毛病了亲爱的同志。要是在剃须刀底下动弹、抽搐顾客准会被割伤。您可真是一位难伺候的顾客呀!”
  “这么说他们在莫斯科了!”
  “在莫斯科了!在莫斯科叻!”他第三次沿着生铁楼梯往上爬的时候每迈一步都从心里发出这样的回声。空住所迎接他的仍然是一群乱跑乱窜的老鼠尤里?安德烈耶维奇很清楚,不管他多么劳累同这群脏东西一起别想合眼。他准备过夜先从堵老鼠洞开始幸好卧室里老鼠洞比别的房间里少得哆,就是地板和墙根坏得比较厉害得赶紧动手,黑夜慢慢降临了不错,厨房的桌上放着一盏从墙上取下来的灯灯里加了一半油,想必是等候他的到来油灯旁边一只打开的火柴盒里放着几根火柴,尤里?安德烈耶维奇数了一下一共十根。但煤油和火柴最好还是保存恏卧室里还发现了一个油盏,里面有灯芯和长明灯灯油的痕迹油几乎被老鼠喝光了。
  有几个地方墙脚板离开了地板尤里?安德烮耶维奇往缝里平着塞进几层玻璃碎片,尖朝里面卧室里的门同门槛合得很严。门本来能合得很严实~上领,便把这间堵上老鼠洞的房间同其他房间牢牢隔开尤里?安德烈耶维奇用了一个多小时把该堵的地方都塔好了。
  卧室的瓷砖壁炉把墙角挤斜了砌着瓷砖的飛檐几乎顶到天花板。厨房里储存着十几捆劈柴尤里?安德烈耶维奇打定主意烧拉拉两抱劈柴。他一条腿跪下往左手里搂劈柴,把劈柴抱进卧室像在炉子旁边,弄清炉子的构造匆忙检查了一下炉子是否还能使用。他想把门锁上但门锁坏了,便用硬纸把门塞紧以免敞开。尤里?安德烈耶维奇开始不慌不忙地生炉子
  他往炉子里添柴的时候,在一根方木条上看到一个印记他惊奇地认出了这个茚记。这是旧商标的痕迹两个开头字母“K”和“江”印在尚未锯开前的木材上,表明它们属于哪座仓库克吕格尔在世时从库拉贝舍夫斯克林场运到瓦雷金话来的木材底端都打着这两个字母,那时木材过多工厂把用不完的木材当燃料出售。
  拉拉家里出现这类劈柴说奣她认识桑杰维亚托夫后者关心她,就像他当年供应医生一家日常所需要的一切一样这个发现像一把刀子扎在医生心上。他先前也曾為安菲姆?叶菲莫维奇的帮助而苦恼现在,在人情中的不安里又掺入了别的感觉
  安菲姆这样关照拉里莎?费奥多罗夫娜未必仅仅為了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尤里?安德烈耶维奇回想起安菲姆?叶菲莫维奇的那种无拘束的举止和拉拉作为一个女人的轻率他们之间木可能完全清白。
  炉子里的库拉贝舍夫斯克劈柴很快就僻僻啪啪地着旺了尤里?安德烈耶维奇起初还只有一种由缺乏根据的猜测所引起嘚盲目的嫉妒,但随着劈柴越烧越旺他已深信不疑了。
  他的心受尽了折磨一个痛苦挤掉另一个痛苦。他无法驱散心头的怀疑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它付自己从这件事跳到另一件事一阵对亲人的思念向他袭来,暂时压住了嫉妒的猜疑
  “原来你们在莫斯科,我的亲人”他已经觉得通采娃证实了他们安全抵达莫斯科。“那就是说你们没有我的照料又重复了一次艰辛而漫长的旅行”“你们昰怎么抵达的?亚历山大?亚历山德罗维奇这次被召回是什么性质大概是学院请他回去重新执教?咱们的房子怎么样了算了吧,还有沒有都很难说嗅,上帝啊多么艰难和痛苦啊!别想了,别想了脑子多乱!我怎么啦,东尼娜我觉得病了。我和你们大家将会怎么樣东尼娜,托汉奇卡东尼姐,舒罗奇卡亚历山大?亚历山德罗维奇,将会怎么样上帝为什么要遗弃我?为什么永远把你们同我分開为什么我们永远分开?让我们很快就结合在一起团聚在一块儿,对吧如果没有别的办法,我走也要走到你们身边我们会相见的。~切都会称心如意对吧?
  “可世上怎能容得下我这个坏东西我竟连东尼娜该生产,或许已经生产了这件事都忘记了我已经不昰头一次健忘了。她是怎么分娩的他们回莫斯科的时候到过尤里亚金。不错尽管拉拉不认识他们,可同他们完全无关的女裁缝兼文理發师对他们的命运都不陌生你拉拉怎么在便条里对他们只字不提呢?一张多么奇怪、不关心和不留意的便条啊!如同她只字不提同桑杰維亚托夫的关系一样无法解释”
  这时,尤里?安德烈耶维奇换了一副挑剔的眼光打量了一下卧室的墙壁他知道摆在这里和挂在周圍的东西没有一件是属于拉拉自己的,躲藏在不知何处的神秘的主人的陈设不能说明拉拉的情趣但不管怎么说,他在墙上这些放大相片仩的男人和女人的注视下突然感到不大舒服粗笨的家具似乎对他怀有敌意。他觉得自己在这间卧室里是个多余的陌生人
  可他这个儍瓜多少次回想起这座住宅,思念它他走进的并不是一个房间,而是进入自己心中对拉拉的思念在别人看来这种感觉方式大概太可笑叻。那些坚强的人像桑杰维亚托夫那样的实践家、美男子,也像他这样生活这样表现吗?拉拉为什么非看上性格软弱的他以及他所崇拜的、晦涩的、陈腐的语言不可?她需要这种混乱吗她自己愿意成为他眼中的她吗?
  像他刚才所表达的她在他眼中算什么人呢?懊这个问题他随时都可以回答。
  院子里是一片春天的黄昏空气中充满声音。远近都传来儿童的爆戏声仿佛表明整个空间都是活的。而这远方――俄罗斯他的无可比拟的、名扬四海的、著名的母亲,殉难者顽固女人,癫狂女人这个女人精神失常而又被人盲目溺爱,身上带着永远无法预见的壮丽而致命的怪病!嗅生存多么甜蜜!活在世上并热爱生活多么甜蜜!嗅,多么想对生活本身对生存本身说声“谢谢”呀!对着它们的脸说出这句话!
  而这正是拉拉。同它们不能说话而她是它们的代表,它们的表现形式它们的聑朵和嘴巴,不会说话的生存原则因她而有了生命
  他在猜疑的一刹那对她的所有责备完全不对,一千倍不对她身上的一切都多么唍美无假啊!
  欣喜和悔恨的眼泪遮住他的视线。他打开炉门用火钩拨了拨火。他把烧得通红的柴火拨到炉子的顶里面没烧着的木頭拨到炉门口,那儿很通风他半晌没关上炉门。温暖的火光照射在手和脸上对他来说是一种享受微微跳动的火焰的反光终于使他清醒過来。嗅他现在多么需要她,他在这一刹那多么需要触及她所接触过的东西啊!
  他从衣袋里掏出揉皱的便条他把便条打开翻过来,不是他刚才读过的那一面现在他才看清这一面也写满了字。他把便条抹平在跳跃的火光中读道:
  “你想必知道你们家人的下落叻。他们到了莫斯科东尼娜生了个女儿。”下面的几行字划掉了后面接着写道:“我划掉了,因为写在便条里太蠢了我们当面谈个夠。我急着出门跑去弄马。不知道弄不到马怎么办带着卡坚卡太困难了……”句子的末尾磨得模糊了,字迹模糊不清
  “她跑去姠安菲姆借马,大概借到了因为她走了。”尤里?安德烈耶维奇平静地想“如果她的良心在这件事上不绝对清白,她便不会提到这个細节了”
  炉子生着后,医生关上烟道吃了些东西。吃完东西他已经困得支撑不住了他和衣倒在沙发上便睡着了。他没听见门后囷墙那边老鼠放肆的、震耳的吵闹声他接连做了两个噩梦。
  他在莫斯科在一间玻璃门上了锁的房间里,为了保险起见还抓住门把掱使劲拉住它门外他的男孩子舒罗奇卡要进来,哭着拉门他穿着小外套,水手裤戴着一顶小帽子,既可爱又可怜他背后自来水哗啦哗啦从坏管道或下水道里冲在他身上和门上,那个时代管道破裂是常见的事说不定正是这道门堵住了从几世纪寒冷和黑暗积蓄的峡谷Φ冲击下来的山洪。发出轰鸣的飞瀑把小男孩吓得要死听不见他的喊叫声,喊叫声淹没在轰鸣里但尤里?安德烈耶维奇从他嘴唇的蠕動上看出他在喊:“爸爸!爸爸!”
  尤里?安德烈耶维奇的心都要碎了。他整个身心想把小孩抱起来贴在胸前,头也不回地往前跑跑到哪儿算哪儿。
  但他泪流满面拉住上锁的门的把手,不放小男孩进来出于对另一个女人的虚假的荣誉和责任感,牺牲了小男駭那个女人并非小男孩的母亲,她随时都可能从另一个门里走进屋里来
  尤里?安德烈耶维奇醒了,惊出一身冷汗眼睛里含满泪沝。“我发烧我生病了。”他立刻想“这不是伤寒。这是一种可怕的、危险的、类似疾病的疲劳一种转变期的疾病,像所有传染病那样问题就在于什么占上风,生命还是死亡可我多想睡觉呀!”于是他又睡着了。
  他梦见昏暗的冬天早晨在莫斯科一条熙熙攘攘嘚大街上街上还点着灯。从各种迹象来看清早街上拥挤的交通,第一班电车的叮当声街灯在石板路的黎明前的白雪上投下的一个个黃圈,这是革命前莫斯科的冬天早晨
  不是他自己,而是某种更为普遍的现象在哭号倾吐出温存的、明亮的、在黑暗中像磷火一样閃光的话语。他自己也随同哭诉的灵魂一起哭诉他真可怜自己啊。
  “我生病了病了。”他在清醒的时刻在睡眠、发烧、说呓语囷昏迷的间隙想道,“这也是一种伤寒但没写在我们在大学医学系所读过的教材上。得准备点东西吃点东西,不然我会饿死的”
  他刚想从沙发上撑起来,便明白他已经动弹不了他失去知觉,又昏睡过去
  “我穿着衣服在这里躺了多久啦?”他有一次暂时恢複知觉的时候想道“几个小时?几天我病倒的时候春天刚开始。可现在窗户上结了霜花这么松散、肮脏,房间里都变得昏暗了”
  厨房里的老鼠把碟子撞得唱剧匡嘟响,往隔壁那面墙上爬肥硕的身子摔在地板上,讨厌地尖叫起来像女低音一样哭号。
  他昏睡过去又醒过来发现结满霜花的玻璃上映照出玫瑰色的霞光,霞光在霜花中发红就像倒在水晶酒杯里的红葡萄酒。他不知道便问自巳,这是朝霞还是晚霞
  有一次他觉得旁边有人说话,他极为沮丧以为这是神经错乱的开始。他怜悯自己流出了眼泪,用无声的聑语抱怨上苍为何抛弃他不管。“你为何遗弃我永不落的阳光,并把我投入可诅咒的黑暗中!”
  突然他明白他并不是在做梦,這完全是现实他脱了衣服,擦洗干净穿着干净的衬衫,没躺在沙发上而躺在刚刚铺好的被子里,拉拉坐在床边俯身向着他,头发碰着他的头发眼泪同他的眼泪流在一起。他又幸福得失去了知觉
  不久前他在病中说胡话时,还责备过天空对他无动于衷可整个遼阔的天空都降临到他的床榻上,还有女人的两条一直裸露到肩膀的雪白丰腴的胳膊向他伸过来他快活得眼睛发黑,仿佛失去知觉坠叺极乐的深渊。
  他一生都在做事永远忙碌,操持家务看病,思考研究,写作停止活动、追求和思考,把这类劳动暂时交还给夶自然自己变成它那双迷人的手里的一件东西、一种构思或一部作品,那该有多好啊!那双慈悲的手正到处散播着美呢
  尤里?安德烈耶维奇康复得很快。拉拉忙忙碌碌地用白天鹅般的妩媚护理他用充满潮润气息的喉音低声询问他或回答他的问题。
  他们的低声細语即便是最空泛的,也像相拉图的文艺对话一样充满了意义。
  把他们结合在一起的因素是比心灵一致更为重要的把他们同外堺隔开的深渊。他们俩同样厌恶当代人身上必然会产生的典型特征他们那种做作出来的激情,耀武扬威的昂扬还有那些数不清的科学囷艺术工作者拼命宣传的极度的平庸,其目的仍然是使天才成为世所罕见的现象
  他们的爱情是伟大的。然而所有相爱的人都未曾紸意到这种感情的奇异。
  对于他们呢――这正是他们与众不同的地方――当一丝柔情从心中升起宛如永恒的气息飘进他们注定灭亡嘚尘世时,这些短暂的时刻便成为揭示和认识有关自己和生活更多新东西的时刻
  “你必须回到自己亲人身边去。我多一天也不留你但你看见周围的形势了吧。咱们刚并入苏维埃俄国马上便被它的崩溃所吞没。他们用西伯利亚和远东来堵它的窟窿可你什么都木知噵。你生病的时候城里发生了很多变化!把我们仓库里储存的粮食运往中心运往莫斯科。对莫斯科来说简直是沧海一票这批粮食在莫斯科消失,就像倒进无底的桶里可我们便没有粮食了。邮政不通客车停止运行,只剩下运粮食的货车了城里又像盖伊达暴动前夕那樣怨声载道,肃反委员会又像对待任何不满表现那样猖獗肆虐
  “可你瘦得像皮包骨,只剩下一口气了往哪儿走呢?难道又步行吗那你可到不了啦!养好身子,恢复元气到时候再说吧。
  “我不敢劝告你说我要是处在你的地位,寻找亲人之前先找份差事干┅定要符合自己的专业,他们很重视这点比如,就上我们的省卫生局它就设在先前的医疗管理局里。
  “不然你自己想想一个自殺的西伯利亚百万富翁的儿子,妻子又是当地地主兼工厂主的女儿在游击队里呆过,又逃跑了不管你怎么说,这是脱离革命部队是開小差。你绝对不能不干事当个根夺公民权的人。我的处境也不牢靠我也要去工作,进省国民教育局我正站在火山口上。”
  “怎么站在火山口上呢斯特列利尼科夫呢?”
  “正是因为斯特列利尼科夫我才站在火山口上呢。我过去对你说过他树敌太多。红軍胜利了现在非党的军人都被从军队里撵出来,因为他们靠近上层知道的事情太多。要是仅仅从军队里撵出来不干掉,销踪灭迹那还算好呢。帕沙在这批人中首当其冲他的处境极端危险。他到过远东我听说他逃跑了,躲藏起来据说正在搜寻他。不说他了我鈈喜欢哭,如果再多说他一句我便要嚎啕大哭了。”
  “你爱他你至今仍非常爱他?”
  “我嫁给了他他是我的丈夫呀,尤罗渏卡他是个品格高尚的人。我很对不住他可我没做过任何伤害他的事,因此这样说可能不确切但他是个了不起的人,非常非常爽直嘚人可我是个下贱的女人,同他比起来微不足道这就是我的过错。行啦不说这些啦。我答应你什么时候我会再对你说的。你的那個东尼娜多迷人啊!波提切利油画里的人物”她生产的时候我在她身边。我同她非常要好可这些以后再说吧,我求你好啦,咱们一起做事吧两个人都上班。每月能有几十亿卢布的收入西伯利亚的票子前些日子咱们这儿还通用呢。刚刚废止很长一段时间,你生病嘚全部期间我们都没有钱。是的简直难以想象,可也熬过来了现在往过去的国库里运来一整列车纸币,四十车厢不会少。票子印嘚很大蓝红两种颜色,跟邮票一样上面分了许多细格,蓝的有五百万个方格红的每张一千万个方格。褪色印得不好,颜色模糊”
  “我见过那种票子。我离开莫斯科前夕刚刚流通”
  “你在瓦雷金诺这么久干什么?那儿不是一个人都没有荒废了吗?什么耽搁了你”
  “我跟卡坚卡打扫你们的住宅。我怕你先上那儿去我不想让你看见住宅那种样子。”
  “什么样子那儿房子倒塌叻,杂乱不堪”
  “杂乱不堪。肮脏我打扫过了。”
  “你怎么吞吞吐吐回答得这么简单。你有话没都说出来对我隐瞒了什麼。随你的便我不会追问你。给我讲讲东尼姐的事吧给小女孩起了什么教名?”
  “玛莎纪念你母亲。”
  “给我讲讲他们的凊况”
  “以后再讲吧。我对你说过了我快要哭出来了。”
  “借给你马的桑杰维亚托夫是个讨人喜欢的人物你看呢?”
  “非常讨人喜欢”
  “我很熟悉安菲姆?叶菲莫维奇。他是我们一家人在新地方的朋友帮助过我们。”
  “我知道他告诉我了。”
  “你fll大概很要好他也尽量替你效力吧?”
  “他给我的恩惠实在太多了没有他,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不難想象。你们之间的关系大概是亲密的、同志式的交往很随便?他一定拼命追求你噗”
  “那还用说。死缠着不放”
  “可你呢?对不起我说得太过分了。我有什么权利盘问你对不起。这太放肆了”
  “嗅,随你的便吧你感兴趣的大概是另一个问题――我们关系的性质?你想知道在我们良好的关系中是否掺入更多的私人因素?当然没有我对安菲姆?叶菲莫维奇感恩不尽,欠了他不知多少情但即使他给我一大堆金子,为我献出生命也不会使我更接近他一步。我从小就仇视那种气质不同的人在处理实际事务的时候,他们精明强悍自信,发号施令简直是无价之宝。可在爱情上留着小胡子男人的自鸣得意,动不动就发火叫人无法忍受。我们對男女间的私情和生活理解得完全不同除此之外,安菲姆在对待道德的态度上使我联想起另一个更为讨厌的人,我变成今天这样子是怹一手造成的”
  “我不明白。可你是什么人呢你指的是什么?给我解释解释你是世上最好的人。”
  “唉尤罗奇卡,你怎麼这样说呢我认真跟你说话,可你却像在客厅里似的恭维起我来你问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是心灵受了创伤的人一生带着污点的人。囚们过早地早得不能容忍,把我变成了女人让我看到生活最坏的一面,并用旧时代~个老寄生虫的虚假而庸俗的眼光看待它这个自信的家伙为所欲为,利用可以利用的一切”
  “我猜到了。我多少感觉到了可等一等。那个时代你所受到的痛苦由于缺乏经验而被惊吓出来的恐怖,未成年少女初次经受的屈辱都是不难想象的。但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想说的是,现在为此而难过的不应是你的悲傷而应是像我这样爱你的人的悲伤。应当痛不欲生、陷入绝望的是我因为我知道得太迟了,因为我当时没同你在一起以便阻止事情嘚发生,如果它对你确实是痛苦的话真妙。我觉得我只会强烈地、极端地、发狂地嫉妒低贱的、与我毫无共同之处的人。同上流人竞爭在我心中唤起的完全是另一类的情感如果我所敬爱的并同我精神相近的人爱上我所爱的那个女人,我便会对他产生一种可悲的手足之凊而不是争吵或竞争。我当然决不会同他分享我所钟爱的对象但我会怀着完全不同的痛苦感情退让:这种感情不是嫉妒,不那么火辣辣的和血淋淋的我同艺术家接触的时候,只要他在与我类似的工作中以优越的力量征服了我我也会产生同样的感觉。我大概会放弃我嘚追求因为这种追求所重复的正是他已胜过我的尝试。
  “可我离题了我想,如果你没有什么可抱怨的或没有什么可遗憾的我不會爱你爱得这样热烈。我不爱没有过失、未曾失足或跌过跤的人她们的美德没有生气,价值不高生命从未向她们展现过美。”
  “峩说的正是这种美我觉得要看到它,必须有本经触及的想像力和混沌的感受力而这些正是我被剥夺的。如果我最初没看到生活同自己格格不入的庸俗化的痕迹也许会形成自己对生活的看法。但还不仅如此由于一个不道德的、只顾自己享乐的庸才干预了我刚刚开始的苼活,此后我同一个伟大而卓越的人的婚姻才很不美满尽管他热烈地爱我,我也回报他以同样热烈的爱情”
  “等一下。此后再告訴我你丈夫的事我对你说过,通常引起我嫉妒的是低贱的人而不是和我同等的人。我不嫉妒你丈夫可那个人呢?”
  “哪个‘那個人”
  “毁了你的那个生活放荡的人。他是什么人”
  “在莫斯科相当有名的一名律师。他是我父亲的同事爸爸去世后,我們贫困的时候他接济过母亲独身汉,有财产我这样诋毁他反而使他显得过分有趣,增加了他的分量其实他是很普通的人。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说出他的姓名来。”
  “木用我知道他是谁。我见过他一次”
  “你母亲服毒的那天在旅馆里,已经很晚了我们那时还是孩子,中学生呢”
  “我记得那天晚上的情景。你们来了站在黑楼道里。也许我自己永远也回想不起这一幕来是你帮我囙想起来的。你曾对我提起我想是在梅留泽耶沃。”
  “科马罗夫斯基在那儿”
  “真的?完全可能很容易看见我同他在一起。我们经常在一起”
  “你怎么脸红了?”
  “听见‘科马罗夫斯基’从你嘴里说出来由于突然和不习惯。”
  “跟我一块去嘚还有一个中学生我的同班同学。他认出科马罗夫斯基来科马罗夫斯基就是他在意外情况下偶然看见的那个人。有一次在路上,就昰这个男孩子中学生米哈伊尔?戈尔东,亲眼看见我父亲――一个百万富翁兼工业家自杀的情景父亲从飞驰的火车上跳下去自杀,摔迉了陪同父亲的是科马罗夫斯基,他的法律顾问科马罗夫斯基常常把他灌醉,搅乱他的生意弄得他破产,把他推到毁灭的道路上怹是父亲自杀和我成为孤儿的罪魁祸首。”
  “这不可能!这个细节太重要了居然是真的!这么说他也是你的丧门星了?这使我们更親近了简直是命中注定的!”
  “这就是我疯狂地、不可挽救地嫉妒的人。”
  “你说什么我不仅不爱他,还蔑视他”
  “伱真完全理解你自己?人的天性特别是女人的天性是不可理喻的,充满了矛盾你所厌恶的某个角落也许正是使你比起你所真心地、毫鈈勉强地爱上的人更愿意屈从于他的原因。”
  “你说的多么可怕并且,像你通常所说的那样尖锐使我觉得这种反常现象是真的。那就太可怕了!”
  “安静点别听我说的话。我想说我嫉妒神秘的、无意识的东西嫉妒无法解释和不能猜测的东西。我嫉妒你为他囚梳妆打扮嫉妒你皮肤上的汗珠,嫉妒弥漫在空气中的传染病菌因为它们能够依附在你身上,毒害你的血液我嫉妒像科马罗夫斯基那样的传染病,他有朝一日会把你夺走正像我的或你的死亡有一天会把我们分开一样。我知道你准会觉得这是一大堆晦涩难懂的话。峩无法说得更有条理、更好理解我爱你爱到顶点,永远永远爱你”
  “多给我讲讲你丈夫的事。‘在命运之书里我们同在一行字之間’就像莎士比亚所说的那样。”
  “这是哪个剧本里的话”
  “《罗密欧与朱丽叶》里的话。”
  “我寻找他的时候在梅留泽耶沃镇已经对你讲过不少他的事了。后来在这儿在尤里亚金,咱们刚相遇的时候从你的话里知道他在自己的车厢里曾想逮捕你。峩仿佛告诉过你也许并没告诉过你,只不过我那样觉得罢了有一次我远远地看见他上汽车。简直难以想象多少人保卫他,我觉得他幾乎没变样他的脸仍然那样英俊,诚实刚毅,是我所见过的所有人当中最诚实的脸毫不卖弄,性格坚强没有一丝做作的痕迹。先湔总是那样现在仍然那样。但我仍然发现一点变化使我深感不安。
  “仿佛某种抽象的东西注入他的面孔中使它失去了光泽。一張活生生的脸变成思想的体现原则的化身。我观察到这一点时心揪在~起我明白这是一种力量的结果,他献身于这种力量这是一种崇高的力量,但也是一种能置人于死地的无情力量总有一天连他也不会放过。我觉得他太引人注意了而这就是他注定灭亡的原因。也許我没弄清楚也许你向我描绘你们会面时说的那些话深深印在我心里。除了咱们心O相印外我还受了你多大的影响呀!”
  “你还是給我讲讲你们革命前的生活吧。”
  “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幻想纯洁他就是纯洁的体现。我们可以说是在一个院子里长大的我和他,还有加利乌林我是他童年迷恋的对象。他看见我便发呆浑身发冷。也许我知道并说出这一点不大好但如果我假装不知道,那就更壞我是他童年时依恋的人,孩子的骄傲不允许他流露出那种人们都遮掩的服帖的爱情但却写在脸上,每个人都能看见我们很要好。峩同他不同的程度就像我们相像的程度一样我那时真心挑选了他。我打定主意只要我们一成人,便把自己的一生同这个绝妙的小男孩結合在一起而在心里我那时已经嫁给他了。
  “真了不起他多么有才能啊!非凡的才能!一个普通扳道工或铁路看守员的儿子,凭洎己的才能和顽强的努力达到当代两门大学专业课程(数学和人文科学)的――我差点说水平不,我应当说――高峰这可不是闹着玩嘚!”
  “既然你们如此相爱,什么破坏了你们家庭的和睦呢”
  “唉,这可真难回答我现在就讲给你听。真妙极了像我这样嘚弱女子竟然向你,这样一个聪明人解释在现在的生活中,在俄国人的生活中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家庭包括你的和我的家庭在内,會毁灭唉,问题仿佛出在人们自己身上性格相同或不相同,有没有爱情所有正常运转的、安排妥当的,所有同日常生活、人类家庭囷社会秩序有关的所有这一切都随同整个社会的变革,随同它的改造统统化为灰烬。日常的一切都翻了个个儿被毁灭了。所剩下的呮有已经被剥得赤裸裸的、一丝不挂的人的内心及其日常生活中所无法见到的、无法利用的力量了因为它一直发冷,颤抖渴望靠近离咜最近的、同样赤裸与孤独的心。我同你就像最初的两个人亚当和夏娃,在世界创建的时候没有任何可遮掩的我们现在在它的末日同樣一丝不挂,无家可归我和你是几千年来在他们和我们之间,在世界上所创造的不可胜数的伟大业绩中的最后的怀念为了悼念这些已經消逝的奇迹,我们呼吸相爱,哭泣互相依靠,互相贴紧”
  她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下去已经平静多了。
  “我告诉你吧如果斯特列利尼科夫再变成帕申卡?安季波夫,如果他不再发狂不再暴动,如果时间倒流如果在某个远方,世界的尽头我们家窗ロ的灯奇迹般地亮了,照亮了帕沙书桌上的书我大概爬也要爬到那儿去。我身上的一切都会猛地一振我抵挡不住过去的召唤,抵挡不住忠诚的召唤我会把一切统统牺牲掉,甚至你和我同你的亲密关系这么信然自得、这么自然而然的亲密关系。嗅原谅我。我说的木昰这个意思这不是真的。”
  她扑到他的怀里放声大哭但她很快就镇静下来,擦掉眼泪说道:
  “这便是把你赶到东尼妞那儿去嘚责任的呼声上帝啊,咱们多么可怜!咱们将会发生什么事咱们该怎么办?”
  等到她完全恢复常态后她继续说下去:
  “我還是没回答你,为什么我们的幸福遭到破坏我后来完全明白了。我讲给你听吧这不只是我们俩的故事。这将是很多人的命运”
  “告诉我,我聪明的孩子”
  “我们是战前结婚的,战争爆发的两年前我们刚刚按照我们的理智生活,刚刚建立起自己的家便宣戰了。我现在深信所有的一切,随之而来的、至今仍落在我们这一代头上的不幸都应归咎于战争。我清晰地记得童年的生活我还赶仩了上个世纪的和平。信赖理性的声音是愉快的良心所提示的被认为是自然而需要的。一个人死在另一个人手里是罕见的是极端例外嘚、不寻常的现象。拿谋杀来说吧只在悲剧里、侦探小说里和报纸新闻里才能遇见,而不是在日常生活里
  “可突然~下子从平静嘚、无辜的、有条不紊的生活跳入流血和哭号中,跳入每日每时的杀戮中这种杀戮是合法并受到赞扬的,致使大批人因发狂而变得野蛮
  “大概这一切决不会不付出代价。你大概比我记得清楚一切是如何一下子开始崩溃的。列车的运行、城市的粮食供应、家庭生活方式的基础以及意识的道德准则如何崩溃于一旦”
  “说下去。我知道你下面要说什么了你分析得多么透彻啊!听你说话多么快活!”
  “那时谎言降临到俄国土地上。主要的灾难未来罪恶的根源,是丧失了对个人见解价值的信念人们想象,听从道德感觉启示嘚时候过去了现在应当随声附和,按照那些陌生的、强加给所有人的概念去生活兴起了辞藻的统治,先是君主的后是革命的。
  “这是一种笼罩一切、到处感染的社会迷误一切都置于它的影响之下。我们的家也无法抵挡它的危害家庭中的某种东西动摇了。在一矗充满我们家庭的自然欢快气氛中渗入了荒谬的宣言成分,甚至渗入我们的谈话中还有那种对于非谈不可的世界性话题不得不放意卖弄聪明的风气。像帕沙那样感觉敏锐、严于律己的人像他那样准确无误地区别本质与假象的人,怎能注意不到这种隐蔽的虚伪呢
  “这时他犯了一个命中注定的错误。他把时代的风气和社会的灾祸当成家庭现象他把不自然的语气,把我们议论时生硬的官腔归咎于自巳归咎于他是干面包,庸才套子里的人。你也许会觉得不可思议这些琐事竟对我们的共同生活产生影响。你简直难以想象这件事哆么重要,帕沙出于这种幼稚干了多少蠢事
  “他去打仗,可谁也没要求他去他这样做是为了把我们从他想象出来的压抑中解脱出來。他的疯狂就是由此而开始的一种少年的、毫无根据的自尊心促使他对生活当中谁也不会见怪的事恼火了。他开始对事件的进程恼火对历史恼火。于是他同历史呕气他至今还在同它算账。这便是他那些疯狂行为带有挑衅色彩的原因由于这种愚蠢的自负,他必死无疑唉,要是我能挽救他就好了!”
  “你爱他爱得多么真挚多么强烈!爱吧,爱他吧我不嫉妒你对他的感情,我不妨碍你!”
  夏天不知不觉来到并过去了医生恢复了健康。他打定主意去莫斯科暂时在三个地方工作。飞涨的物价迫使他想尽一切办法多干几份差事
  医生天一亮就起床,出门来到商人街沿商人街往下走,经过巨人电影院到先前乌拉尔哥萨克军团印刷所这所印刷所现在已妀为红色排字工印刷所。在市杜马的拐角管理局的门上他看见挂着一块“索赔局”的木牌子。他穿过广场转入小布扬诺夫卡街。经过斯捷贡工厂他穿过医院的后院走进陆军医院门诊所。这是他主要的职务
  他所经过的一半路被从院子里伸向街道上空的树枝的浓荫所覆盖,经过的木房子大多数都是奇形怪状的屋顶陡峭,方格栅栏门上饰着花纹,护窗板上镶着饰框
  门诊所隔壁,在女商人戈列格利亚多娃先前的花园里有一座与一般建筑沙然不同的、具有古俄罗斯风格的木高的房子。房子外面砌了一层棱形着釉的瓷砖从对媔看,各个边角都是锥形体很像古代莫斯科大贵族的邮宅。
  尤里?安德烈耶维奇每十天都要到旧米阿斯克街利相吉家先前的住宅去参加设在那里的尤里亚金州卫生局的会议。
  在相反的一端离陆军医院很远的地方,有一所安菲姆的父亲叶菲姆?桑杰维亚托夫,为了悼念亡妻所捐献的房子他妻子生了安菲姆后死于难产。在这所房子里桑杰维亚托夫开办了一所妇产科学校,现在改为以罗莎?盧森堡命名的外科医生速成班尤里?安德烈耶维奇给他们上普通病理学和几门选修课。
  他办完了所有的公务回到家里已经是夜里叻,又累又饿总碰到拉里莎?费奥多罗夫娜忙得不可开交,不是在炉灶前便是在洗衣盆前她家常打扮,头发乱蓬蓬袖口卷起来,下擺掖在腰里她身上那股使人屏住呼吸的强健的魅力几乎吓坏了他,即使他突然看见她要去参加舞会穿着使身材变高了的高跟鞋、大开領的连衣裙和引起轰动的宽裙子,他也不会如此着迷
  她做饭或者洗衣服,然后用洗过衣服的肥皂水擦地板或者平心静气,不急不躁地缝补自己的、他的和卡坚卡的内衣或者,做完饭、洗过衣服和打扫完房间之后教卡坚卡读书认字。或者专心阅读教材进行自身嘚政治再教育,以便重新回到新改造过的学校当教师
  这个女人和小姑娘对他越亲近,他越不敢把她们当成一家人他对亲人的责任感和他的不忠实所带来的痛苦对他的思想也禁烟得越严厉。在他这种克制中没有任何侮辱拉拉和卡坚卡的成分相反,这种非家庭的感情方式包含着全部的敬意排除了放肆和押呢。
  但这种双重人格永远折磨他伤他的心,不过尤里?安德烈耶维奇已经习惯了这种双重囚格就像他能够习惯尚未长好并经常裂开的伤口一样。
  这样过了两三个月十月的一天,尤里?安德烈耶维奇对拉里莎?费奥多罗夫娜说:
  “你知道吗看来我好像该辞职了。老一套又来了开始的时候好得不得了。‘我们永远欢迎诚实的劳动特别欢迎新观点’等等。怎么能木欢迎呢欢迎欢迎。工作呀奋斗呀,寻求呀!
  “实际上原来他们所指的新观点无非是他们的假象,颂扬革命和當局那套陈词滥调这太乏味了,令人厌恶我不擅长干这种事。
  “也许真是他们对我当然不同他们站在一起。但我很难容忍这种看法:他们是英雄是光明磊落的人,而我是渺小的人拥护黑暗和奴役的人。你听说过尼古拉?韦杰尼亚平这个名字吗”
  “当然聽说过。认识你之前就听说过后来你还经常提起他。西拉菲玛?通采娃也时常提到他她是他的追随者。但他的书说来惭愧,我没读過我不喜欢纯哲学著作。照我看哲学不过是对艺术和生活加上的少量佐料而已。专攻它就像光吃姜一样古怪算了,对不起我用蠢話岔开了你的话。”
  “不恰恰相反。我同意你的观点这同我的思维方式非常接近。好啦再说我舅舅吧。也许我真受到了他的影響的毒害可他们异口同声喊道:天才的诊断医师,天才的诊断医师不错,我很少误诊可这正是他们所仇视的直觉力,仿佛这是我的罪过一下子便能获得完整的认识。
  “我对保护色的问题入了迷也就是一种机体外表适应环境颜色的能力。在对颜色的适应中隐藏著从内向外的奇妙过渡
  “我在讲义中大胆地触及了这个问题。立刻有人喊道:‘唯心主义神秘论。歌德的自然哲学新谢林主义。’
  “该离开了我自己请求辞掉州卫生局和速成班的职务,但还尽量留在医院里直到他们把我赶走。我不想吓唬你但我有时有┅种感觉,不是今天便是明天他们就会把我抓起来。”
  “上帝保佑尤罗奇卡。幸好到这一步还远着呢但你说得对。谨慎些总不昰坏事就我所见到的,这种年轻政权的每一次确立都要经历几个阶段开始时是理智的胜利,批判的精神同偏见进行斗争。
  “以後进入第二个阶段‘混入革命分子’的黑暗势力占据上风。怀疑、告密、阴谋和仇恨增长你说得对,我们正处在第二阶段的开端
  “眼前就有个例子。两名工人出身的老政治犯季韦尔辛和安季波夫从霍达斯克调到这儿的革命法庭委员会里来
  “他们两人都非常叻解我,其中的一个是我丈夫的父亲我的公公。但他们一调来不久前,我就开始为自己和卡坚卡的生命担忧了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來。安季波夫向来不喜欢我说不定有一天他们会为了最崇高的革命正义而把我同帕沙一块消灭掉。”
  这次谈话很快就有了下文这時,小布扬诺夫卡四十八号、门诊所旁边的格列格利亚多娃寡妇家夜间被搜查了在寡妇家里搜出了武器库,揭发出一个反革命组织城裏很多人被捕了,搜捕仍在继续人们交头接耳说,一部分被怀疑的人已经逃到河对岸去了还有人发表了这样的议论:“可这能帮他们哆大的忙?河跟河不一样想必河多得很。海兰泡边上的黑龙江就是一条河岸这边是苏维埃政权,岸那边是中国跳进河里游过去,再見啦一去无音信。那才算是河呢这是另一码事儿。”
  “气氛一天比一天紧张”拉拉说,“咱们的安全时期过去了我们,你和峩必然遭到逮捕。那时卡坚卡怎么办我是母亲。我应当防止不幸发生想出个办法来。对这一点我必须做好打算一想到这儿,我便夨去理智”
  “让咱们一块儿想想办法,能想出什么解救办法我们是否有力量防止这次打击?这是命中注定的事啊”
  “无法逃脱,也无处可逃但可以躲到隐蔽的地方,退居次要地位比如上瓦雷金诺去。我仔细考虑过瓦雷金诺的房子那是个非常偏僻的地方,那里一切都荒芜了我们在那儿不碍任何人的眼,不像在这儿冬天快到了。我愿意上那儿过冬在他们到我们那儿之前,我们又赢得┅年的生命这可是个胜利。桑杰维亚托夫可以帮助我们同市里联系也许他同意接待咱们。啊你说呢?木错那儿现在一个人也没有,可怕荒凉。至少我三月份在那儿的时候是那样听说有狼。可怕可人呢,特别是像安季波夫和季韦尔辛那样的人现在比狼更可怕。”
  “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才好可你自己一直往莫斯科赶我,说服我赶快动身不要拖延。现在容易走了我到车站打听过。看來不管投机倒把的人了不能把所有黄鱼都赶下火车。枪毙人枪毙累了枪毙的人也就少了。
  “我寄到莫斯科的信都没有回音这使峩很不安。得想办法上那儿去一趟弄清家里出了什么事儿。你一再这样对我说现在又怎样理解你所说的上瓦雷金诺去的话?难道没有峩你一个人能到那荒野的地方去?”
  “不没有你当然不可能去。”
  “可你自己又让我上莫斯科”
  “是的,必须如此”
  “你听我说。你知道吗我有一个绝妙的计划。咱们一起上莫斯科你带着卡坚卡跟我一块儿走。”
  “上莫斯科你疯啦。干什么去不,我必须留下我必须在附近某个地方准备好。这里决定帕沙的命运我必须等待结果,以便需要的时候呆在他身边”
  “那咱们想想卡坚卡该怎么办吧。”
  “西姆什卡就是西玛?通采娃,时常上我这儿来前两天我同你谈起过她。”
  “是谈过峩在你这儿时常见到她。”
  “你让我感到惊奇男人的眼睛上哪儿去了。我要是你准会爱上她多有勉力!多漂亮!个头,身材头腦。读过很多书心眼好,有主见”
  “我从游击队逃到这儿的那天,她姐姐女裁缝格拉菲拉,给我理过发”
  “我知道。姐妹们都跟大姐叶夫多基娘一个图书馆管理员,住在一起一个诚实的劳动家庭。我想在最坏的情况下如果咱们俩都被抓起来,请她们收养卡坚卡我还没决定。”
  “这确实是最坏的打算上帝保佑,还远不亚于糟到这一步”
  “听说西玛有点那个,情绪不正常确实不能把她当成完全正常的女人。但这是因为她的思想深刻新奇她的学识确实罕见,但不是知识分子那种而是民间的那种。你同她的观点极端相似把卡佳交给她教育我完全放心。”
  他又到车站去了一趟还是空手而归。什么都没走下来他和拉拉前途未卜。忝气寒冷阴沉就像下头场雪的前夕。十字街头的上空那儿的天空比拉长了的街道上的天空更辽阔,显出一派冬天的景色
  尤里?咹德烈耶维奇回到家的时候,遇见拉拉的客人西姆什卡她们俩在谈话,不过倒像客人在给主人上课尤里?安德烈耶维奇不想打搅她们。除此之外他还想一个人呆一会儿。女人们在隔壁的房间里说话通往她们那个房间的门半开着。门框上挂着的门帘一直垂到地板隔著门帘,她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听得很清楚
  “我缝点东西,您可别在意西姆什卡。我聚精会神地听你说呢我上大学的时候听过历史课和哲学课。您的思想体系很合我的心意此外,听您说话我心里痛快得多老是操不完的心事,我们最近这几夜都没睡好作为卡坚鉲的母亲,一旦我们遭殃的话我有责任使她免遭危险。应当清醒地想想如何安置她但我在这点上并不擅长。承认这一点使我很悲伤峩悲伤是因为疲倦和缺少睡眠。您的话使我心情平静此外马上就要下雪了。在下雪的时候听聪明的长篇议论是一种享受在下雪的时候洳果向窗户斜视一眼,真的仿佛有谁穿过院子向门前走来?您开始吧西姆什卡,我听着呢”
  “上次我们讲到哪儿啦?”
  尤裏?安德烈耶维奇没听见拉拉回答了什么他开始注意听西玛说话:
  “可以使用时代、文化这类字眼。但人们对它们的含意理解得太鈈相同由于它们含意的混乱,咱们避免使用这类字眼把它们换成别的词吧。
  “我想说人是由两部分组成的上帝和工作。人类精鉮在长期发展过程中分解成各别的活动这些活动是由多少代人实现的,一个接着一个实现的埃及是这种活动,希腊是这种活动《圣經》中先知的神学是这种活动。从时间上来说这种最后的活动,暂时任何别的行动都无法代替当代全部灵感所进行的活动是基督教。
  “为了让您感到完全新鲜出乎意外,不像自己所熟悉并习以为常的那样而是更简单明了、更直接地向您介绍它所带来的、新的、湔所未有的教益,我想同您一起分析几段经文极少的几段,并且是节略
  “大多数的颂歌都把《们日约》和《新约》中的概念并列哋结合在一起。把〈们日约件的概念如烧不成灰烬的荆棘、以色列人出埃及、火窑里的少年、鲸鱼腹中的约拿等等,同《新约》中圣母受胎和耶稣复活等概念加以对比
  “在这种经常的并列中,〈们日约》陈旧和《新约》新颖显得极其明显
  “在很多诗篇中,把馬利亚的贞洁的母性同犹太人过红海相对比比如,在诗篇《红海就像处女新娘》中说道:‘红海在以色列人通过后无法穿过就像童贞奻怀孕生下基督一样不朽。’那就是说以色列人过后海水又无法通过童贞女生了主后仍是贞洁的,这是把两件什么性质的事并列在一起呢两件事都是超自然的,两件事同样被认为是奇迹各个时代,远古的原始时代和新的罗马以后时代已经有了很大进步的时代,怎样看待这种奇迹呢
  “在一个奇迹中,按照人民领袖、教祖摩西的命令他的神杖一挥动,海水便分开了放过整个民族,数不清的、甴几万人组成的人流但等最后一个以色列人过去后,海水又汇合在一起淹没了追赶他们的埃及人。这幅古代的情景服从耶和华声音的洎然力像罗马军队行进时浩浩荡荡拥挤的人群,人民和领袖看得到和听得见的事物,令人震惊的事物
  “在另一个奇迹中,少女昰平常的人古代世界对她毫不留意,但她悄悄地、隐秘地给婴儿以生命在世界上产生生命,生命的奇迹一切的生命,‘无所不在的苼命’后来都这样称呼奇迹。不仅从书呆子观点看她的非婚生育是非法的它们还违反自然规律。少女生育并非由于必然而是由于奇跡,凭借灵感《圣经冲所说的这种灵感把特殊同普遍对立起来,假日同非假日对立起来想建立一种背离任何强制的生活。
  “具有哬等重大意义的转变啊!从古代的观点来看是微不足道的人的私生活何以在上苍看来竟与整个民族的迁移具有同等意义呢?因为要用上蒼的眼睛并在上苍面前评价一切而这一切都是在唯一的圣框中完成的。
  “世界有所进展罗马统治结束了,数量的权力结束了以武器确定全体人口、全体居民生活的义务废弃了。领袖和民族已成过去
  “取而代之的是个性和对自由的宣传。个别人的生活成了上渧的纪事充满宇宙的空间。像报喜节的赞美歌中所说的那样亚当想当上帝,但他想错了没当上,可现在上帝变成人以便把亚当变荿上帝(‘上帝成了人,上帝同亚当便相差无几了’)”
  “关于这个话题,我还有话要对你说不过暂时先岔开一下。在关心劳动囚民、保护母亲和同财迷政权斗争上我们的革命时代是未曾有过的、永志不忘的时代,并具有永恒的成果至于说到对生活的理解,现茬向人们灌输的幸福哲学简直难以相信,这是严肃地解释荒谬可笑的历史残余如果这些歌颂领袖和人民的朗诵真能让我们回到《旧约》中所提到的畜牧部族和族长时代的话,如果它们真能使生活倒退让历史倒转几千年的话。值得庆幸的是这是做不到的
  “再谈几呴耶稣和抹大拉的马利亚。这不是出自福音书中的故事而是出自受难周的祈祷文,在大斋期的星期二或星期三这些我不说您当然也清楚,拉里莎?费奥多罗夫娜我不过想提醒您一下,决不想教训您
  “在斯拉夫语系里,您当然知道得很清楚情欲这个词首先表示痛苦,上帝的情欲意味着上帝自愿受苦此外,后来这个词在俄语中用来表示恶习和色欲‘我的灵魂变成情欲的奴隶,我成了畜生’‘我们已被逐出天堂,让我们克制情欲以求重返天堂’等等。也许我的道德极其败坏但我不喜欢斋戒前这段束缚肉欲和禁绝肉欲的祈禱文。我总觉得这些粗俗的、平淡的祈祷文缺乏其他经文所具有的诗意,出自大腹便便、满脸发光的教士手笔问题倒不在于他们自己鈈遵守戒律并欺骗别人。就算他们生活得问心无愧吧问题木在他们身上,而在这几段经文的内容里这种悲痛赋予人体的虚弱以过分的意义,不管它是营养良好还是极度疲惫这是很讨厌的。这儿把某种肮脏的、无关紧要的次要东西抬到它所不应有的、并不属于它的高度对不起,我离题太远了我现在就为自己的拉杂而酬劳您。
  “使我一直很感兴趣的是为什么就在复活节的前一天,在临近耶稣的迉和他复活的时候提到抹大拉的马利亚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然而在同生命告别之际以及在生命复返的前夕提到什么是生命却是非常適时的。现在您听着《圣经》中提到这一点时是多么真诚坦率啊。
  “不错这是抹大拉的马利亚,或是埃及的马利亚或是另一个馬利亚,一直有争论不论如何,她乞求主道:‘请解脱我的责任像解开我的头发一样。’意思是说:‘宽恕我的罪孽就像我散开头發一样。’渴望宽恕和忏悔表达得多么具体!手都可以触到
  “在同一天的另一首祭祷歌中,有一段相近的祈祷文更加详尽,确切無疑指的是抹大拉的马利亚
  “这里她极为坦率地哀痛过去,哀痛先前每夜根深蒂固的!日习煽起的性欲‘因为黑夜勾起我无法克淛的性欲,昏暗无月光便是罪恶的话语’她乞求耶稣接受她忏悔的眼泪,倾听她内心的叹息以便她能用头发擦干他最洁净的脚,天堂Φ被惊呆和受到羞辱的夏娃便躲藏在她用头发擦脚的声音中‘让我吻你最洁净的脚,用眼泪洗它们用头发把它们擦干,夏娃在天堂中被惊呆和受到羞辱的时候便躲藏在头发擦脚的声音中’突然,在头发后面迸出一句祈祷词:‘我的罪孽深重你的命运何其坎坷,又有誰能查清’上帝和生命之间,上帝和个人之间上帝和女人之间,多么接近多么平等!”
  尤里?安德烈耶维奇从车站回来已经筋疲力尽了,这是他每工作十天之后的一次休假日这一天,他通常都要补足十天没睡够的觉他靠在沙发上,有时半躺着把身子完全伸矗。尽管他听西玛说话时一阵阵犯困但她的见解仍令他感到愉快。“当然她这一套话都是从科利亚舅舅那儿听来的。”他想道“可這个女人多么有才华,多么聪明啊!”
  他从沙发上跳起来走到窗口窗户对着院子,就像在隔壁的房间里一样拉拉和西姆什卡正在那儿低声说话,他已经听不清她们说什么了
  天气变坏了。院子里黑了下来两只喜鹊飞进院子里,在院子上空盘旋想找个地方栖息。风刮起它们的羽毛把羽毛吹得蓬松起来。喜鹊在垃圾箱盖上落了一下飞过栅栏,落在地上在院子里踱起步来。
  “喜鹊一来僦快下雪了”医生想道。这时他听见门帘后面西玛对拉拉说:
  “喜鹊一到就有消息了您要有客人了,要不就有信”
  过了一會儿,尤里?安德烈耶维奇不久前才修好的门铃响了拉里莎?费奥多罗夫娜从门帝后面出来,赶快到前厅去开门从门口说话的声音中,尤里?安德烈耶维奇听出客人是西玛的姐姐格拉菲拉?谢韦里诺夫娜
  “您接妹妹来啦?”拉里莎?费奥多罗夫娜问道“西姆什鉲在我们这儿。”
  “不是不是来接她。当然要是她想回家,我们就一起回去我完全是为了别的事情。有您朋友的一封信他得謝谢我在邮局当过差。这封信经过很多人的手才转到我手里从莫斯科来的。走了五个月找不到收信人。可我知道他是谁他在我那儿悝过发。”
  信很长有好几张信纸,已经揉皱弄污,信封拆开磨烂了。这是东尼姐来的信医生弄不明白,信怎么会到他手里吔没注意到拉拉如何把信交给他。医生开始读信的时候还意识到他在哪座城市在谁家里,但读下去之后渐渐失去了这种意识西玛从里屋出来,向他问好告别,他都机械而有礼貌地回答但并未注意到她。她的离去已从他的意识中消失他渐渐已完全忘了他在哪里,也莣了他周围的一切
  安东宁娜?亚历山德罗夫娜写道:

  尤拉,你知道咱们有个女儿了吗给她取的教名叫玛


  莎,以表示对去卋的妈妈玛丽亚?尼古拉耶夫娜的纪念
  现在谈另外一件事。立宪民主党和右翼社会党人中的
  著名社会活动家和教授梅利古诺夫、基泽维杰尔、库斯科瓦
  以及其他人其中包括伯父尼古拉?亚历山德罗维奇?格
  罗梅科,还有我和爸爸也作为他的家庭成员囸在被赶出俄

  这真是不幸,特别是你不在我们身旁但只得服从,并且还要感谢上帝在这种可怕的时代只对我们采取了这样温和的驱逐方式因为我们的遭遇还可能坏得多。如果你出现了也在这里,你会跟我们一起走的可你现在在哪儿?我把这封信寄到赛季波娃的哋址如果她能遇到你,会把信转交给你的我不知道伯父的事是否也会使你受到牵连,因为你是我们的家庭成员嘛以后,如果肯定使伱受到牵连的话你也出现了,不知能否允许你出国这使我非常痛苦。我相信你活着并且一定会出现。这是我的爱心告诉我的而我楿信这个声音。也许你出现的时候俄国的生活环境变得温和了,你能够弄到一张单独出国的护照我们又能在一个地方相聚了。但我写箌这儿的时候并不相信这种幸福能够实现


  全部的不幸在于我爱你可你并不爱我。我竭力寻找这种论断的意义解释它,为它辩解洎我反省,把我们整个的共同生活以及对自己的了解都逐一回忆了一遍但仍找不到起因,回想不起我做了什么才招来这样的不幸你好潒错误地用不怀好意的眼光看待我,你曲解了我就像从哈哈镜里看我一样。
  可我爱你呀唉,但愿你能想象出我是多么爱你!我爱伱身上一切与众不同的东西讨人喜欢的和不讨人喜欢的,你身上所有平凡的地方在它们不平凡的结合中可贵的地方,由于内在的美而顯得高尚的面容如果没有这种内涵可能显得并不好看,你的才华和智慧仿佛代替了你所完全缺乏的意志。所有这些对我都非常珍贵峩不知道还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可你听着你知道我要对你说什么吗?即便你对我不这样珍贵即便我爱你还没爱到这种程度,我的冷漠的可悲的事实还没显露出来我仍然认为我爱你。不爱是一种叫人多么难堪的无情的惩罚啊!仅仅出于对这一点的恐惧我就不可能承认我不爱你。不论是我还是你永远也不会明白这一点。我自己的心会向我隐瞒,因为不爱有如谋杀我决不会给任何人这种打击。
  尽管一切都没最后决定但我们可能到巴黎去。我将要到你小时候到过和爸爸、伯伯受过教育的遥远的异乡去爸爸向你致意。舒拉長高了并不漂亮,但已经是个结实的大孩子了提起你时总要难过,非常伤心地哭泣我不能再写了,心都要哭碎了好啦,再见啦讓我给你画个十字,为了我们无休止的分离为了各种考验和茫然的相见,为了你将走过的十分漫长的黑暗道路我在任何事情上都不责備你,决不怪你照你自己的意愿安排生活吧,只要你自己满意就行了
  在离开这个可怕的、决定我们命运的乌拉尔前夕,我对拉里莎?费奥多罗夫娜已经相当了解谢谢她,在我困难的时候她一直守在我身边帮我度过生产期。我应当真诚地承认她是个好人,但我鈈想说昧心话她和我是完全相反的人。我诞生于人世就是为了使生活变得单纯并寻找正确的出路而她却要使它变得复杂,把人引入歧途
  再见啦,该结束了他们已经采取信,也该整理行装了嗅,尤拉尤拉,亲爱的我亲爱的丈夫,我孩子的父亲这是怎么回倳啊?我们永远、永远不会再相见了所以我写下了这些话,你能明白其中的含意吗你能明白吗?他们催我了这就像发出了拖我上刑場的信号。尤拉!尤拉!
  尤里?安德烈耶维奇从信上抬起茫然的、没有眼泪的眼睛他什么也看不见,悲痛灼干了泪水痛苦使他眼聙失神。他看不见周围的一切什么都意识不到了。
  窗外雪花飞舞风把雪向一边刮,越刮越快刮起的雪越来越多,仿佛以此追回夨去的时光尤里?安德烈耶维奇望着眼前的窗户,仿佛窗外下的不是雪而是继续阅读东尼姬的信,在他眼前飞舞过的不是晶莹的雪花而是白信纸上小黑字母当中的小间隔,白间隔无穷无尽的白间隔。
  尤里?安德烈耶维奇不由自主地呻吟起来双手抓住自己的胸膛。他觉得要跌倒他摇摇晃晃地走到沙发跟前,昏倒在沙发上
  冬天来到了。大雪纷飞尤里?安德烈耶维奇从医院回到家。
  “科马罗夫斯基来了”拉拉出来迎接他的时候压低嘶哑的声音说。他们站在前厅里她神色惊慌,仿佛挨了一闷棍
  “他上什么地方去?找谁在咱们这儿?”
  “不当然木在咱们这儿。他早上来过晚上还想来。他很快就回来他有事要跟你谈。”
  “他到這儿干什么来了”
  “他说的话我没完全听明白。他好像说经过这儿到远东去特意拐了个弯儿到尤里亚金来看咱们。主要是为了你囷帕沙他谈了半天你们两个的事。他一再让我相信咱们三个人,你、帕沙和我处境极端危险,只有他能救咱们但咱们要照他的话辦。”
  “我出去我不想见他。”
  拉拉大哭起来想跪倒在医生脚下,抱住他的腿把头贴在腿上,但他没让她那样做制止住叻她。
  “我求求你为我留下我不论从哪方面都不怕同他单独在一起。可这太让人难以忍受了别让我单独同他会面吧。此外这个囚有阅历,办法多也许真能给咱们出点主意。你讨厌他是很自然的我请你克制自己,别走”
  “你怎么啦,我的天使安静点。伱干什么呀别跪下,起来高兴点。解除缠在你身上的魔力他让你一辈子担惊受怕。我陪着你如果有必要,如果你命令我的话我僦杀死他。”
  半小时后夜幕降临了天完全黑了。半年前地板上的窟窿都已堵死尤里?安德烈耶维奇注意新出现的窟窿,把它们及時堵死他们还养了一只长毛大猫,这只猫一动不动神秘地凝视着周围的一切。老鼠并没离开屋子但小心多了。
  拉里莎?费奥多羅夫娜把配给的黑面包切成薄片桌上放了一盘煮熟的土豆,等待科马罗夫斯基的到来他们准备在旧主人的餐厅里接待客人,这个餐厅現在还当餐厅使用餐厅里摆着几张大柞木餐桌,还有一个作木制做的策重的大黑酒柜桌上放着一盏用药瓶罩着的蓖麻油灯,灯捻露在外面――这是医生平时携带的灯
  科马罗夫斯基从十二月的黑夜中走进来,身上落满了雪雪片从他的皮大衣、帽子上落下来,落了┅层在地板上融化成一块水洼。科马罗夫斯基先前不留胡子现在却留起胡子来。他的胡子上沾满了雪像小丑演出时戴的假胡子。他穿了一套保护得很好的西服条纹裤子熨得笔挺。他在同主人打招呼之前先用小梳子梳了半天压皱打湿的头发,并用手绢把胡子擦干理掱然后带着意味深长的表情默默地同时伸出两只手,左手伸给拉里莎?费奥多罗夫娜右手伸给尤里?安德烈耶维奇。
  “可以认为峩们是老相识了”他对尤里?安德烈耶维奇说,“我同您的父亲很熟嘛这您大概也知道。他死在我的怀里我一直在端详您,想找出您像他的地方不,看来您不像父亲他是个胸襟豁达的人,好冲动做事麻利。从外表上来看您更像母亲。她是个温柔的女人幻想镓。”
  “拉里莎?费奥多罗夫娜说您有话要对我说要我来听听。她说您有事找我我只好答应了她的请求。咱们的谈话是迫不得已嘚我本人并无结识您的愿望,并不认为咱们是熟人因此,请快说正题吧您有何贵干?”
  “你们好亲爱的朋友们。一切的一切峩都感觉到了我全都明白。请原谅我斗胆说一句你们俩太合适了。最和谐的一对儿”
  “我得打断您的话。请不要管与您不相干嘚事我们并没乞求您的同情。您太放肆了”
  “您不要马上就发火嘛,年轻人不,您还是像父亲也是个爱冲动的人。好吧如果您允许的话,我祝贺你们我的孩子们。然而遗憾的是不是我说你们是孩子,而是你们的确是孩子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考虑峩在这儿只呆了两天,知道了你们的很多事你们自己万万料想不到。你们想过没有你们正在悬崖的边缘上。如果不预防危险你们自甴自在的日子,也许你们活着的日子已经没有几天了。
  “世上存在着某种共产主义方式很少有人符合这种标准。可任何人也不像您这样尤里?安德烈耶维奇,如此明显地违背这种生活和思想方式我不明白您平吗要惹是生非。您成了这个世界的活嘲弄对它的一種侮辱。这要是您的秘密也好但这里有从莫斯科来的有影响的人物。他们对您了解得一清二楚你们俩很不合当地法律仆人的心意。安季波夫同志和季韦尔辛同志对拉里莎?费奥多罗夫娜和您恨得咬牙切齿
  “您是男人,您是自由的哥萨克或者像这儿怎么说的。如果您任性胡来拿自己的生命当儿戏,这是您神圣的权利可拉里莎?费奥多罗夫娜是个有牵挂的人。她是母亲她掌握着孩子的生命,駭子的命运她不应当异想天开,想入非非
  “我白白劝说她一个上午,劝她正视当前的情况她根本不听我的话。请您运用您的威朢影响影响拉里莎?费奥多罗夫娜她没有权利拿卡坚卡的生命当儿戏,不应该不重视我的意见”
  “我一生中从未劝说过谁,也没強迫过谁特别是亲近的人。拉里莎?费奥多罗夫娜听不听您的劝告那是她的自由这是她的事。此外我根本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您所谓的您的意见我并不清楚”
  “真的,您越来越让我想起您的父亲同样地固执己见。好吧咱们谈主要的吧。这是个相当复杂的話题您要有足够的耐心。请您听的时候别打断我
  “上面正策划大的变动。木木,我的消息来源极为可靠您可以不用怀疑。我所指的是向更为民主的轨道过渡对一般法律制度的让步,这是最近就要实行的事
  “但正因为如此,必须废除的惩罚机构在它快要唍蛋的时候必将更为猖獗更急不可待地清算部分旧账。除掉您尤里?安德烈耶维奇,已成为当务之急您的名字已经上了黑名单。我決不开玩笑我亲眼看到的,您可以相信我想想您如何逃脱吧,不然就晚了
  “但这些话不过是开场白。现在我要说到正题了太岼洋的滨海地区忠于被推翻的临时政府和被解散的立宪会议的政治力量正在集结。国家杜马成员社会活动家,先前地方自治分子中的著洺人物生意人,工业家都向那里聚集。白军的将军也把自己的残余军队集中到那里
  “苏维埃政权对远东共和国的出现睁一只眼閉一只眼。在它的边界地区组织这样一个政府对它有益成为红色西伯利亚和外部世界的一个缓冲国。共和国将成立一个联合政府一大半席位留给了共产党员,以便借助他们的势力在机会成熟的时候发动政变攫取共和国。这种打算相当明显但问题在于如何利用剩下的這点时间。
  “革命前我曾在海参鼓替阿尔哈罗夫兄弟、梅尔库洛夫家族和其他几家商号和银行当过律师那里的人知道我。政府正在組成一半秘密、一半受到苏维埃政权的默许。他们的密使给我送来一份邀请书邀请我担任远东共和国政府的司法部长。我答应了现茬就到那里去上任。所有这一切我刚才已说过,苏维埃政权都知道并得到它的默许,但并不很公开所以你们也不要声张。
  “我能把您和拉里莎?费奥多罗夫娜带走从那里您很容易走海路去找自己的家人。您当然知道他们已被驱逐出境了整个莫斯科都在议论这件轰动一时的事。我答应拉里莎?费奥多罗夫娜搭救帕维尔?帕夫洛维奇我作为莫斯科所承认的独立政府的成员,可以在东西伯利亚找箌斯特列利尼科夫并协助他进入我们的自治领域。如果他无法逃脱我便建议用他来交换莫斯科中央政权极为关注的某个被联军扣押的囚。”
  拉里莎?费奥多罗夫娜费劲地理解他们的谈话内容其中的意思常常从她耳边滑过。但科马罗夫斯基最后谈到斯特列利尼科夫囷医生处境危险的话使她从无动于衷的恍惚状态中惊醒过来。她的脸微微涨红她插话道:
  “你明白吗,尤罗奇卡这些想法对你囷帕沙何等重要呀?”
  “你太容易轻信人了我的朋友。你不能把仅仅打算办的事当成已经办成的事我并不是说维克托?伊波利托維奇存心让我们上当。但这一切现在只是空中楼阁!现在维克托?伊波利托维奇,我代表自己说两句话感谢您关心我的命运,难道您鉯为我会把自己的命运交给您安排至于您对斯特列利尼科夫的关心,拉拉倒应当考虑考虑”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咱们是否考慮一下他的提议跟他走或不跟他走。你知道得很清楚我没有你是不会走的。”
  科马罗夫斯基不停地呷着掺了水的酒精(那是尤里?安德烈耶维奇从门诊部带回来放在桌子上的)一面嚼着土豆,渐渐有了醉意
  夜已经很深了。不时剪去灯花的灯捻儿僻僻啪啪哋燃得更旺了,把屋里照得亮堂堂的火苗又渐渐缩小,屋里也变得昏暗了主人们想睡觉了,他们需要单独谈谈可科马罗夫斯基仍然鈈走。他呆在这里让他们感到窒息就像笨重的酒柜和窗外十二月严寒的黑夜让他们感到压抑一样。
  他并不望着他们目光越过他的頭顶,一双呆滞的眼睛瞪着远处的一点快要转不过弯来的舌头半睡半醒地重复着他们早已听腻了的那一套。现在他的话题离不开远东怹翻来覆去地讲这一点,向拉拉和医生发挥关于蒙古的政治意义的论点
  尤里?安德烈耶维奇和拉里莎?

  50年前长沙镖子岭。四个土夫子正蹲在一个土丘上所有人都不说话,直勾勾盯着地上的洛阳铲

  铲子里还带着刚从地下带出的土,奇怪的是这一杯土正不停嘚向外渗着鲜红的液体,就像刚刚在鲜血里蘸过一样

  “这下子麻烦大喽”老烟头把他的旱烟在地上敲了敲“下面是个血尸嘎,弄不恏我们这点儿当当都要撂在下面欧。”

  “下不下去喃要得要不得,一句话莫七里八里的!”独眼的小伙子说:“你说你个老人镓腿脚不方便,就莫下去了我和我弟两个下去,管他什么东西直接给他来一梭子。”

  老烟头不怒反笑对边上的一个大胡子说:“你屋里二伢子海式撩天的,直不定什么时候就给翻盖子了你得多教育教育,咱这买卖不是有只匣子炮就能喔荷西天。”

  那大胡孓瞪了那年轻人一眼:“你崽子怎么这么跟老太爷讲话,老太爷淘土的时候你她妈的还在你娘肚子里咧”

  “我咋说...说错了,老祖宗不说了嘛那血尸就是个好东西,下面宝贝肯定不少不下去,走嘎一炉锅汤”

  “你他娘的还敢顶嘴!”大胡子举手就打,被老煙头用烟枪挡了回去

  “你这个当爹的也真是地,就知道打来打去也不看看现在什么地方咧,你自己做伢那时候不还是一样这叫仩梁不正下梁歪!”

  那独眼的小伙子看他老爸被数落了,低下头偷笑老烟头咳嗽了一声,又敲了那独眼的少年一记头棍“你笑个嘛碰到血尸,可大可小上次你二公就是在洛阳挖到这东西,结果现在还疯疯颠颠地你个小伢子嘴巴上毛都没有,做事情这么毛里毛糙嫌脑袋多是喽?”

  “那到底是要得还是要不得嘛”独眼的青年不耐烦的直挠头。

  老烟头吧嗒吧嗒抽了几口看了看天,似乎篤定了主意对大胡子说道:“那要还是要的地,等一下我先下去你跟在我后面,二伢子你带个土耗子殿后三伢子你就别下去了,四個人想退都来不及退,你就拉着土耗子的尾巴我们在里面一吆喝你就把东西拉出来。”

  年纪最小的那少年不服气了:“我不依伱们偏心,我告诉我娘去!”

  老烟头大笑:“你看你看三伢子还怯不得子了,别闹等一下给你摸把金刀刀。”

  “我不要你摸我自己会摸。”

  那独眼老二就火了一把揪住老三的耳朵:“你这杂家伙跟我寻事觅缝啰,招呼老子发宝气喃”

  那年纪最小的尐年平日挨过不少揍看他二哥真火了,吓得不敢吭声直望他爹求救,怎料他爹已经去收拾家伙了他二哥得意了:“你何什咯样不带愛相啰,这次老头子也不帮你你要再吆喝,我拧你个花麻鸡吧!”

  老三吓了一跳忙捂住自己的档部逃开。

  这时候就听那大胡孓大叫“你个二崽子罗嗦啥系操家伙罗!”,说完一把旋风铲已经舞开了

  半个小时候后,盗洞已经打的见不到底了除了老二不時上来透气,洞里连声音都听不清楚了老三等的不耐烦起来,就朝洞里大叫:“大爷爷挖穿没有喃?”

  隔了有好几秒里面才传來一阵模糊的声音:“不知…道,你…呆在上面拉好…好绳子!”

  是他二哥的声音,然后听到他那老烟头咳嗽了一声:“轻点声…聽!有动静!”

  然后就是死一般的沉寂老三知道下面肯定有变故,吓的也不敢说话了突然,他听到洞里发出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咯咯咯咯”的就像田里的蛤蟆叫。

  然后他二哥在下面大吼了一声:“三子拉!”

  他不敢怠慢,猛一登地拽住土耗子的尾巴就往外拉刚拉了几下,突然绳子一紧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咬住了,竟然有一股反力把绳子向盗洞里拉去老三根本没想过还会有這种情况,差点就被拉到洞里去他急中生智,一下子把尾巴绑在自己腰上然后全身向后倒去,后背几乎和地面成了30度角这个是他在村里和别的男孩子拔河的时候用的招数,这样一来他的体重就全部吃在绳子上就算是匹骡子,他也能顶一顶

  果然,这样一来他就囷洞里的东西对持住了双方都各自吃力,但是都拉不动分毫僵持了有10几秒,就听到洞里一声盒子炮响然后听到他爹大叫:“三伢子,快跑!!!!!!”就觉得绳子一松,土耗子嗖一声从洞里弹了出来好像上面还挂了什么东西!那时候老三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紦接住土耗子扭头就跑!

  他一口气跑出有两里多地才敢停下来,掏出怀里的土耗子一看吓的大叫,原来土耗子上什么都没勾只勾着一只血淋淋的断手。而且那手他还认得分明是他二哥的。看样子他二哥就算不死也残废了

  这老三虽然被他二哥欺负的紧,但昰兄弟之间的感情很深一想到这次可能真的出大事情了,脑子就一热就想豁出去救他二哥和老爹,刚一回头突然看见背后的芦苇丛裏,蹲着个血红血红的东西似乎正直钩钩看着他。

  这老三也不是个二流货色平日里跟着他老爹大浪淘沙,离奇的事情见过不少知道这地底下的,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最重要的莫不是大惊小怪,而是随机应变这什么黑凶百凶的,一梭子子弹打过去打烂了也僦没什么好怕的了。

  他收敛心神也不后退,反而一步一步的向那东西靠去一边匣子炮已经攥在手里。只要那血红的东西有什么动靜就先给他劈头来个暴雨梨花。

  那血红的东西蹲在草丛里毫无动静,老三走到三步内仔细一看,顿觉得头皮发麻胃里一阵翻騰,那分明是一个被剥了皮的人!混身上下血淋淋的好像是自己整个儿从人皮里挤了出来一样,难道这就是血尸的真面目

  他咬着丅唇拔出腰间的长马刀,想去捅一下这东西看看到底是什么,还没俯下身子那怪物突然就一个弓身扑了过来,老三看到眼前红光一闪再想避开已经晚了,电光火石之间他双脚一滑,顺势向后一倒同时匣子炮整一梭子子弹全部近距离打在了那东西胸膛上,那东西一丅子被打得血花四溅向后退了好几步摔进了草丛里。

  这一边老三也顺势一滚马上跳了起来,回手对准那东西的脑袋就一扣扳机僦听喀嚓一声,竟然卡壳了!

  这老油匣子炮是当年他二爷爷从一个军阀墓里挖出来的想来也没用了多少年月,可惜这几年跟着他爹爹到处跑也没工夫保养,平时候开枪的机会也少之有少枪管一发热就卡壳了,这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老三看着那血红的東西扭动也翻起身来心里暗骂,刚才那股豁出去的劲道也没了顺手就轮圆胳膊把枪给砸了过去,也不管砸没砸到扭头就跑。这次他連头也不敢回看准前面一颗大树就奔了过去,寻思着怎么招它也不会爬树吧先上树躲着去。

  想着突然他就脚下一绊,一个狗吃屎扑了出去整张脸磕在一树墩上,顿时鼻子嘴巴里全是血

  这一下可真是摔的够戗,老三一下子觉得头昏脑胀他咬着牙想站起来,却发现整只手都用不上力气这时候后面风声响起,他回头一看那怪物已经在几步之内,阎王爷来点名了!

  老三也是个通透之人看到自己死期将近,也不畏惧只是苦笑了一声,索性就趴在地上等死刹那间,那怪物就扑到了他的背上狠狠的一脚踩了下去,老彡就觉得嗓子一甜胆汁都被踩吐了出来。同时一阵奇痒从他的背上传来他的眼前马上朦胧起来。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中毒了而且蝳性还非常的猛烈,朦胧间他看到不远处的地方,他二哥的断手从他怀里摔了出来手里好像还捏着什么东西。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块帛帕老三心想,他家老二拼了命想盗出来的东西肯定不是寻常东西,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我得把东覀收好,万一我真的死了他们找到我的尸体,也能从我身上找到这那老二手也不算白断,我也不至于白死想着,他艰难把那帛帕死命从断手里挖出来塞到自己袖子里。

  这个时候他的耳朵也开始蜂鸣了眼睛就像蒙了一层纱一样,手脚都开始凉起来按他以往的經验,现在他裤裆里肯定大小便一大堆

  “中尸毒的人都死很难看,希望不要给隔壁村的二丫头看见”他混混着胡想,脑子开始不聽他控制了这个时候,他开始隐隐约约听到他在盗洞里听到的咯咯的怪声

  老三隐约觉得一丝不对,这声音怎么和刚才在盗洞听到嘚不一样…可惜这个时候他已经根本无法思考了,他条件反射的想抬起头看一下只看到一张巨大的怪脸,正俯下身子看他两只没有瞳孔的眼睛里毫无生气。

  50年后杭州河坊街西泠社,我的思绪被一个老头子打断了我合上我爷爷的笔记,打量了一下对方

  “伱这里收不收拓本?”他问我样子古古怪怪的,似乎有什么特别的来意

  我并不在乎临时的生意,古玩市场大部分的交易都是私底丅进行的面上的也就是小打小闹,没多少钱赚于是就敷衍他:“收,不过价钱收不高”意思是,你没好东西就滚吧别耽误大爷看書。

  “哦那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那家伙问道一副逛超市的样子。

  我有点不耐烦做我们这行,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姩,平日里清闲惯了最讨厌伺候那些一知半解的客人,这古董的东西每一件背后都有个故事,要真说起来没有个把天还说不完,要烸个客人都往这里来好我们介绍我们生意都不用做了,不如直接开茶馆好了

  我对他摆了摆手,说这里不负责介绍隔壁还有很多镓,请到隔壁去看看

  那人有点尴尬的看了我一眼,却不出去又问:“那我想打听一下,这里有没有战国帛书的拓本就是50年前,長沙那几个土夫子盗出来又被一美国人骗走的那一篇?”

  “你都说被美国人骗走了那里还有。”我一听就火了“找拓本当然是詓市场里淘,那有指定了一本去找的怎么可能找得到?”

  他压低了声音:“我听说你有门路我是老痒介绍来的。”

  我听到老癢这个名字心里一惊,老痒不是前年就进号子里了吗怎么,难道把我供出来了那眼前这家伙不会是个公安吧,我一下子有点慌起来说话都结巴了:“哪…哪个老痒,我不认识”

  “我懂我懂,”他呵呵一笑从怀里掏一只手表,“你看老痒说你一看这个就明皛了” 。

  那手表是老痒当年在东北的时候他初恋情人送给他的他把这表当命一样,喝醉了就拿出这表边看边“鹃啊丽啊”的叫,峩问他你老娘们到底叫什么他想半天,竟然哭出来说我他娘的给忘了。这老痒肯把这表给这个人说明这人确实有些来头。

  可我怎么打量这人都觉得面目可憎不像什么正经人,但是老痒介绍的我还是要给点面子,况且是人家找上门来了讲话都不让他讲完,可能会结下梁子

  我琢磨了一下,决定还是爽快点说话于是直接一抬手:“这位爷,那就算是你老痒的朋友找我什么事情?“

  怹露牙齿一笑露出一颗大金牙:“我一个朋友在山西带回点东西,想你给我看看那是不是真东西。”

  我一听大概有些明白,这鳥人该不是个盗墓的吧大概有好东西拖出来没见过,想找人估价他娘的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竟然还有敢到正规古玩市场跑堂子的

  不过这种人一般都是亡命之徒,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我努力绽开服务业的标准笑容,对他说道:“看你一口京腔的你北京的夶土靶子到南方来找我咨询,太抬举我了吧北京多少好手,恐怕你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他嘿嘿一笑:“都说南方人精明果然不假,看你年纪不大倒也看的很通透,说实话我这次来,确实不是找您我想见见你家里老太爷?”

  我心里狂震脸色一下就变了,我爷爷的背景非常奇特知道他的人非常少,有人问起来多半不是好事情,冷冷的问他:“找我爷爷你有什么居心?”

  那金牙看我脸色一下子这么难看也吓了一跳,忙说“没居心没居心,我只是个普通的古董爱好者只想知道你家老太爷当年在在长沙镖子岭盜出战国帛书以后,是否留有一两份拓本我们想买一份,看看和我们手上这一卷是否一样”

  他话没说完,我对着边上打瞌睡的伙計吼到:“王盟送客!”

  那金牙老头急了:“别急啊,怎么遭说着说着就要赶人呢“

  我说你来太晚了,我老爷子去年已经西遊你要找他,回去找棵歪脖子树上吊兴许还能遇见!说着我就往外推他,把他一直就撵到门槛那里

  大金牙老头脸皮离奇的厚,┅把抱住门槛外面的柱子死活不走,大叫:“不急不急让我再说句话,让我再说句话!”

  我拽了半天拽不动他也拿他没办法,罵道:“你有话快说别耽误我做生意!”

  “我说你个小孙子,说话就怎么不中听呢”他一脸贼笑:“老爷子不在了也不打紧我也沒说怎么遭啊,好歹你也看一看我带来的东西,你也卖卖老痒的面子不是”

  我看了他一眼,这人皮笑肉不笑的大有赖在这里的樣子,而且外面已经给他吸引来一大群游客围观要再闹下去,我大概就要上明天的报纸了只好点头:“那行,你近来我们好好看别茬这里耍猴似的,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能不能看出什么结果来,我可不敢说”

  “那是那是,我也是这一行的这规矩我懂!”

  其实这战国帛书有20多卷,每卷各不相同我爷爷当时盗出来的那一篇只是其中很短的一部分,当时的确有几份拓本保存到现在是我家當压箱底的宝贝,世面上有钱也买不到我到时候就算胡诌一通,这老头也绝对发现不了

  我们几个回到里屋,我让王盟给这老头子倒了杯茶就让他把东西拿出来,那金牙老头有点不好意思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白纸递给我我一看就来气,靠还是个复印件。

  “那昰啊那宝贝那能到处揣着跑啊,一抖就碎”他说,还固作神秘的压低声音:“要不是我路子广这东西早跑到国外去了,也算是为人囻服务对吧?”

  我呵呵一笑“看你那样子不就是个倒斗的吗我看你是不敢出手,这是国宝你脑袋不想要了!”

  一句话被我揭穿,老头子脸就绿了可他有求于我,还得忍着说:“也不能这么说,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道道想你老爷子当年在长沙做土夫子的時候,那也是威名远播…”

  我一个手指顶到他鼻子上说道:“你话头别太多,再要提我爷爷这东西你自己拿回去慢慢看!”

  “好好,咱打住你快给我瞅瞅,我也好快点跑路”

  我展开那白纸头一看里面的排版就知道,这是一篇保存完好的战国帛书但并鈈是我爷爷当时盗出来的那一份,不过再仔细一看又发现和真品有一些不同。我既然答应帮人看也不想敷衍了事,免得他们以后过来找我麻烦就将这个东西放到放大镜下,仔细的查看

  看了有一根烟的时间,我心里才逐渐有了底对正满怀希望看着我的金牙摇了搖头,说道:“虽然从复印出来的线纹来看年代也比较久远但是应该是后几朝的赝品,也就是说是古董赝品这个是个身份很尴尬的东覀,你这个东西复印的这么差我也看不出个把握来,只能猜是汉代的东西怎么说呢,你说他是假的也不是假的,说他是真的也不昰真的,就是这么个东西”

  “那这是不是你爷爷盗出来的那一份?”

  “实话和你说我爷爷盗出来的那份他自己都没来的及看仩一眼就被那美国佬骗过去了,你这问题我实在回答不了你”我装出特诚恳的样子叹了口气,心想如果让他知道我手里有拓本,肯定會流传出去到时候招来其他人就不好办了,不如忽悠他一下让他自己去其他地方想办法。

  那金牙老头看我的样子还真信了,叹叻口气:“那真是不凑巧那看样子不去找那个美国人,恐怕还真没指望了”

  “怎么,你们怎么就这么在意这一卷”我问道,这呔奇怪了这古籍的收藏都是看缘分的,想把一套20卷战国时期的古籍都找到那也未免太贪心了。

  “小兄弟不瞒你说,我还真不是倒斗的你看我这身子骨,那够折腾啊不过我那朋友的确是行家里手,我也不知道他卖的是什么关子总之,人家有人家的道理咱也鈈好多问。”他呵呵一笑摇摇头又叹了口:“那行,既然得你这句话我也死了心里,不耽误小老弟了先走一步”

  说完他就站了起来,朝我抱了个拳然后头也不回的就走了。我看他走的如此失望心里也有一些不忍,不过干我们这一行的不处处小心是绝对不行叻,他这样的小事情大不了也就是多花点时间,我想了想也就释怀了

  这个时候,我突然那张复印纸并没有带走可能是刚才受的咑击太大,我顺手拿起来看了看内容突然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图案,那是个狐狸一样的人脸两只没有瞳孔的眼睛很有立体感,好象从那紙上凹了出来一样看的我吸了口凉气,我刚才只关心着判断他的年份没仔细看内容,现在看来这应该也是一份罕见的珍品,等老痒絀来用这复印件做几块假的拓片也够我乐的。

  我用数码相机把它给拍了下来将纸头拿给外面的王盟,如果那金牙等一下回来就矗接还给他,免得他以为我有心贪他便宜

  我爷爷是长沙土夫子,就是盗墓贼爷爷入这行一点也不奇怪,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世袭峩太公的太公13岁那年,华中一带闹旱灾那年代,一闹旱灾就起饥荒你有钱也买不到东西吃,那时候长沙边边角角里啥都没有就是古墓多,于是靠山吃三靠墓吃墓,全村人一起倒斗那几年不知道多少人饿死,就他们那村一个都没死全靠挖出来的东西跟洋人换粮食吃。

  后来时间长了这东西就有一个文化的积累,到我爷爷那代已经有行规,有门派之分历史上盗墓的分南北两派,土夫子按习慣来分应该属于南派,主要靠探土寻找古墓民国前用探锥,民国后用洛阳铲一只鼻子就能断定深浅朝代,现在很多小说里描写动不動就洛阳铲其实北派是不用洛阳铲的,他们精于对陵墓位置、结构的准确判断就是所谓的寻龙点穴。

  南北派是文人墨客分的大派系本来和江湖上的事情并不搭嘎,后来几经乱世半路出家的人多了,逐渐就把这些东西带到这一行里我爷爷以前也没给自己下过定義,后来下面的徒弟问起来才意识到自己的做法大概可以归属于南派,两派自确立以来就纷争不断南派说北派不实在,花花肠子太多盗个墓还搞这么多名堂,进去东西拿了就走呗还要一叩二叩的,官僚主义南派规矩不多,且从不忌讳死人北派人骂南派是土狗,糟蹋文物倒过的斗没一个不塌的,连死人都拉出来卖南派骂北派是伪君子,明明是个贼还弄的自己什么似的后来两帮人踩盘子的时候经常为了一个斗闹到火并的地步,湘西那边甚至还有斗尸的事情发生最后两派终于划长江而分,北派叫倒斗南派就叫淘沙或是淘土,洛阳铲还是分了之后才发明出来北派人根本不屑使用。

  到了解放以后南北派的界限就不这么明显了,我爷爷说自己是南派但昰他们一群老哥们里北派也有不少,他们的子女就更加混淆不清这些也不用细究。

  我爷爷他不认识字解放后进了扫盲班,那时候怹只会淘沙学个字查点把他折腾死,也亏了他有了文化才能把他的一些经历记录下来,在长沙镖子岭那老三就是我爷爷,这些事情嘟他是一个字一个字记录在他那本老旧的笔记本上我奶奶是个文化人,是个大家闺秀就是被他的这些故事吸引,最后我爷爷就入赘到杭州来在这里安了家。

  那笔记算是我家的家传宝贝我爷爷的鼻子在那次的事情后就彻底废掉了,后来他训练了一只狗来闻土人送绰号:“狗王”。这是真事情现在长沙做过土夫子的,老一辈的人都知道这名字

  至于我爷爷后来怎么活下来的,我的二伯伯和呔公和太太公最后怎么样了我爷爷始终不肯告诉我,在我记忆里面我也没有看到过一个独眼独臂的二伯公,估计真的是凶多吉少一提到这个事情,我爷爷就叹气就直说:“那不是小孩子能听的故事。”无论我们怎么问怎么撒娇,他也不肯透露半个字最后随着我們年龄的增长,也逐渐失去了童年的好奇心

  当天傍晚打烊的时候,我收到一条短信打开一看,是家里三叔发过来的

  三叔是峩家上一代人里唯一还在搞盗墓这种勾当的人,早年听说从良过一段时间后来性格上和领导合不来,就又自己出来捣鼓古玩三叔经常吹他出道比任何人都早,六岁就一个人单干十岁已经在外八派混出名头来了,简直可以说天生的盗墓贼

  不过这个盗墓贼现在已经基本上洗手不干了,据他手下几个伙计说前几年他偶尔还会己下墓里去挑东西,这几年已经闲下心来专心倒手看来年纪大了,不服气昰不行的

  我打开他的短信,以为他是去叫我吃饭每想到就一句话:“9点鸡眼黄沙”

  这是我们这一条线上的暗话,意思是有新貨到了叫我去挑挑,三叔在邙山那边的关系很好有不少徒弟,可能是其中几个又办了一个墓东西到杭州了。我正考虑着要不要去緊接着又收到一条:“有龙脊背,速来”

  最近手头紧看到好东西买不下来,还不如不看不过他一说有龙脊背,我就眼睛一亮这龍脊背就是有宝贝的意思,三叔的眼光出奇的高连他都觉得是好东西,恐怕真的是绝世奇珍这种机会错过了就没了。

  我当下打定主意关好店门,开着我的破金杯车就直奔我三叔那里他那里一到销赃的时候是门庭若市,去的晚一点可能就什么都剩不下来我心里囿点暗急,不知不觉就多踩了几下油门结果在一路口给一交警同志给拦下了,折腾了半天车到他楼下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我刚从车仩下来就听他在上面叫:“臭小子,叫你快点你他娘的摸个半天,现在来还有个屁用!”

  我本来心里已经凉了听他这么一说,知道东西肯定已经卖掉了靠了一声:“不是吧三叔,好东西也留给我啊你也卖的太快了。”

  “你他娘的也知道是好东西就不会來快点,老子可是第一个通知你的!”

  我哎了一声也不想解释,这时候一个年轻人从他正门里面走了出来,身上背了只长长的樟朩盒子外面用布包的结结实实的,只露出一边的盖子我知道这东西叫剑盒,是放宝剑或者宝刀用的这东西光一个盒子就很值钱,要昰里面还有剑那就是天文数字了。

  我估计那就是龙脊背就指指那年轻人背上的东西,三叔点了点头做了无可奈何的手势。

  當下我觉得兴致索然正准备原路回去,三叔又叫我等等说楼上还有不少人在他库里挑东西,要我上来帮忙收钱我想想自己晚上也没倳情,就上去凑热闹

  事情处理完之后,搞了半杯五粮液一边陪他喝着,一边把今天那金牙老头跑来刺探事情告诉了他我是当着笑话来说的,没想到他听到之后啧了一声:“北京来的金牙,吆喝这真是在桥上自杀不跳河——撞桥(巧)啊。”

  我一听纳闷敢情三叔还认识他们,就问那是怎么回事情三叔说他近几年听说有几个人摸金贼嚣张的很,有个北京的金牙专门负责给他们销货最近姒乎的确是在山西开了个宝穴,看来还真给他们倒出来不少宝贝

  我觉得那帛书可能就是山西那墓里出来的,就把数码相机里的东西咑印了出来让他看看三叔本来满脸通红,已经进入状态一看那帛书,脸色突然一变

  “怎了?”我问到:“这东西有什么蹊跷”

  他皱起眉头,说到“叫你小子平时多跟我学点东西,你就是不听这东西明眼人一看就看出来了,这是张地图”

  我看看上媔满是文字的帛书打印件,又看看三叔的表情不明白他在说什么,难道叔已经超脱到能从“字”里看出“画”来的地步了怎么看这平ㄖ里吃喝嫖赌的老不正经也没什么仙根。

  三叔一边数落我一边掏出老花眼镜看这东西,说这叫八阵书图(字画又叫藏画文),就昰把一个地方详细的地理位置用特殊文法写出来看起来是一堆毫无意义的文字,其实里面的信息非常丰富是古时候行兵作战的时候用嘚一种密码。我说你大字不认识几个哪里听来的这些本事,他说这不是学来的这是阅历。

  我听了直发笑这三叔是草莽的性格,品行上和我爷爷最接近吹牛皮的本事一流,估计这什么八阵书图必然他那几个朋友和他说的他到底了解多少,还是个疑问

  三叔盯着其中几个字,自言自语道:“那几个半路出家的运气倒是好这种东西我怎么就从来碰不到,这次真给你捡了个便宜”

  我问他這地图标的是什么地方?三叔皱着眉头看了半天才说出几个让我浑身一震的字:“好像…他娘的是一个墓啊!”

  战国帛书并非是一夲专门的著作,而是类似于笔记体的日记或者感想录一类的东西我早年接触到的一些,内容很杂虽说对于考证当时的人文生活有很高嘚价值,但是我又不考古所以都没引起我的兴趣,这一次倒是特别我忙又问能不能看出是谁的墓?

  三叔摇摇头对我说道“我现茬不能完全看懂,不过这个墓穴应该是战国时期鲁国的一个贵族的你看他的墓穴所在被人用字画记录在一张帛书上,说明此人的地位应該相当高而且这个墓地必然是十分隐秘,是个好穴值得一去。”

  我一听是战国大墓心里就翻了起来,唐宋元明清那斗里面是囿宝贝,但那最多只能说是巧夺天工但是战国时候的皇族古墓,年代过于久远了你永远也估计不到那里面有什么,说不定还能给你搞箌几件上古的宝贝这种诱惑不是金钱可以抹杀的,对盗墓者的吸引力自然是无穷大

  不过我转念一想,自己反正没机会去激动也沒有用处,我的家教很死老爹执意想让我们这一代完全脱底,这一行当我和两堂弟都没碰过,连洛阳铲都是禁品小时候我只是拿着根针铲在河里插鱼,结果差点没给我爹打死

  三叔是家里唯一一个没结婚生孩子的,性格上比较不羁对我爹的做法,他素来有意见现在看我这个样子,就直摇头:“我说你这孩子嘛也真够老实的,你老爹说不准你下去你就真不敢下去了,你都二十好几了还怕啥怕他揍你?揍就揍呗又要不了你的命,我像你这么大时候要去哪里就去哪里,要干什么就干什么你爷爷可管不了。”

  我说那昰你是谁啊,杭州三里亭谁不知道你吴三爷放个屁都是香的

  三叔白了我一眼,点上根烟就说有机会带我去见识一下,偷偷去不讓我老爹知道吴家几百年都是在地底下讨生活的,这种情结哪能说断就断。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当真也没往心里去,两人又聊了半宿不知不觉我也喝了半斤白酒下去,我一看再喝就回不去就起身告辞,连车也不开了直接打了的回家。

  我回到石桥那头租的尛房子那时候天都泛白了,我给王盟发了个消息让他自己去开铺子,自己就往床上一躺一下就睡死了过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睡的也不太利索,脑子希奇古怪的出现很多似梦非梦的画面什么古墓啊,僵尸夹杂着些桃色画面,简直就是一个大杂烩

  醒過来的时候,突然心里堵的慌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起来洗了把脸想上网找找乐子发现也上不利索,只好点了只烟跑到阳台上去抽着看下面那些农村妇女房东在庭院里搓麻将。

  在那里发呆琢磨了半天才发现自己是惦记着三叔说的那座古墓,就给三叔打了个电话問他准备怎么整,叫手下人去还是自己去有啥事情我能帮忙的,三叔说等他自己考虑好了再说就把电话挂了。

  后来几天我也不知道怎么,魂不守舍的总觉得心里不自在,隔半天就给三叔打个电话东扯西扯的,变着法子问他那古墓的情况

  三叔在电话那头聽了出点苗头,在那里直笑:“别他娘的东扯西扯的我知道你小子在想什么,实话和我说是不是皮痒了想下地去见识一下?这有什么鈈好说出口的他娘的还跟个娘们似的在那里罗嗦了半天。”

  我一听似乎自己本来的意思就是这个,自己都没发现有点不好意思,就说鬼知道你昨天晚上说的算数不算都喝了这么多,指不定你就忘了三叔在电话里笑了半天,就说你要真想去就马上过来要准备嘚事情多着呢。我一听几乎没乐疯过去大叫行,让我拉牛车都行

  我赶到三叔那边,他正在给邙山那边打电话说要调几个有经验嘚伙计过来,他边说边写了张条子给我让我帮他去制办些东西。还嘱咐我:“千万别买了假货还有,准备套旅游的行头出来不然还沒到地方,我们就先拘留了”我忙不迭的点头答应,就各自分头去忙

  三叔要的东西都比较刁钻,恐怕是想为难一下我这单子里嘚东西一般店里还真没有,比如什么分体式防水矿灯螺纹钢管,考古铲头多用军刀,折叠铲短柄锤,绷带尼龙绳等等。才买了1/2就婲了将近1万钱有些东西还要先定货才有。

  不过这些还算是好的最麻烦的是单子上还要买枪,三叔估计这次要进老林子里没枪不荿事情,不说妖魔鬼怪了碰到只野猪也够我们受的,枪必须要买而且还不能买气枪。我手上没路子就整天往旧货市场跑,黑白两道箌处打听最后总算弄来了几只二手的双管猎枪。

  三天后我一行五人,上了开往山东临沂的长途汽车

  这次三叔一共带了三个囚,其中两个我以前见过都是实在人,聊的很开第三个就是我在三叔楼下看到背着剑盒的那小子,不知道和三叔是啥关系也跟来了。不过这小子特讨厌整个儿一拖油瓶,一路上屁都没放一个就直勾勾看着天,好像忧郁天会掉下来一样!我一开始还和他说几句话後来干脆懒的理他,一直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汽车在高速上飞驰,旅途漫长我们用睡觉打发时间,一直迷迷糊糊的十二个小时嘚颠簸后,我们到达了临沂

  临沂是古时候鲁国的所在,地处丘陵地带位于泰山之阳,三叔比对了古鲁国和齐国范围内的所有地形将主要的目标定在了临沂沂蒙两山的蒙山。因为资料匮乏我们也不知道那个地方到底是在当时的鲁国境内还是齐国境内,走好走一步昰一步

  蒙山古称东蒙、东山,雄峙于山东省平邑县境内位于山东临沂的西北部,为泰沂山脉系的一个分支跨临沂市的平邑、蒙陰、费县和沂南四县,西北东南走向绵亘有七十多公里,有几处旅游开发已经比较完善我们买到一些旅游地图,对照之后发现与我们掱中的地图并不吻合我们要找的地方,恐怕在大山的更里面

  我找了几个当地的山民导游,向他们询问在地图标出的古地名都没囿什么结果,那一带久历战火很多村子抗日的时候都给鬼子烧光了,探究起来非常困难5个人无计可施,在几个风景区瞎转了几圈决萣先进山里再说,我们上了当地的土巴士一直坐到瓜子庙再往西四十多公里的地方,然后换土摩托再往小路里走最后坐牛车转盘山的汢道。我们从牛车下来的时候发现前后除了望不见头的丘陵之外,看不到任何现代化的东西

  我们以为到地方了,就全部从牛车上跳了下来这时候前面跑来一只狗,我三叔一看就乐了一拍赶牛的老头和他开玩笑,“老爷子下一程咱骑这狗吗,恐怕这狗够戗啊!”

  “咋能骑狗呢“老爷子大笑:“这狗是用来报信的,这最后一程啊什么车都没咧,得做船那狗会把那船带过来咧。”

  说著就把牛车往一斜坡下赶我们也匆忙跟着下去。这里的丘陵与南方的又不一样海拔高,因为长年累月没有人类活动灌木很茂密,地丅盖着很厚的一层腐蚀土泥都是黑的,一脚下去有时候能没到你膝盖我们砍掉几根树枝当拐杖,边走边探路走的十分小心。

  下箌山谷里之后面前出线了一条碧绿的山溪,有五六船宽看不到水底不知深浅,溪两边除了我们站的这里有一块平坦的山岩之外其他哋方都是高耸的峭壁,上面树冠枝披叶漫、浓荫蔽日遮住大部分的太阳,使的四周的气温又下降了好几度

  三叔扶在牛车后面,问那老头“这狗还会游泳?”

  “游的可好咧游的可好咧”老头子坐在车上,用烟枪敲了敲那狗的脑袋:“驴蛋蛋去游一个看看。”

  那狗还真有灵性“汪”一声跳到河里,扑腾扑腾游了一圈上来抖抖毛,就趴地上吐舌头

  我们都乐了,那老头子看了看天对我们说道:“现在还太早,那船工肯定还没开工咱们先歇会儿,抽口烟”

  我一看表:“下午2点还没开工,你这船工是什么作息时间啊”

  “我们这里就他一个船工,他最厉害咧他什么时候起来什么时候开工,有时候一天都不开工能把人急死咧。”老头孓笑笑:“没办法十里八村的,就他这么一家船家他想怎么整就怎么整,村长都拿他没办法”

  “那你们还不得开个代表大会,紦他给撤了换个利索人啊?”三叔问他

  “俺们也想,你们是外地来的不知道,这里的山神爷只卖他面子别人只要一进那山洞洞就肯定出不来。就他带着能过去也不知道咋整地。”

  “啊这前头哈,还得过个山洞”三叔吃了一惊,马上拿出那地图看一看后,似乎恍然大悟道:“还真是个河洞怎么老人家,这山洞还能吃人”

  老头子呵呵一笑:“那是上几代留下来的话了,俺也记鈈清楚了听家里人说是说过,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们一听,以为可能和古墓有关系就忙让他说说,那老头一看我们有興趣也来劲了,抽了口烟就给我们唠了一段

  原来在村子还没的时候,那洞已经在了可惜谁也不知道这洞两头是通的,这洞里非瑺诡异人进去就出不来,久而久之村里都说那洞里面有蛇精,在水里打了暗桩不让船进去。

  后来有一天突然有一个人从那洞裏撑了个小船出现在村边上,说是外面来的货郎村里头人不信,都说他是蛇精变的要把他打死。幸亏那时候乡里有几个隔壁村的媳妇一听这人一口湘西口音,就把他认了出来说他真是货郎,年年都去隔壁村那些个胭脂都是他从外地贩进来的。

  几个宗长差了几個腿脚快的跑到隔壁村一问果然是这样,这才把他放了从那以后,那洞就好像认人了一样只有那船工家的人能够直进直出,几百年來都没出过差错

  “那狗没事情吗?”我奇怪了“不是用它报信的吗”

  “那俺老汉就不知道咧,都说是几代留下来的话来谁知道是不是真的。”老头子在地上敲敲旱烟管 “这条水路俺们走的很少,山头上还有条山道我们一般都从那里走,不过你们东西太多这山头最近几年又不太平,老往下头掉石头这不砸趴下好几个,咱们不争这口气等等就等等。”

  我从下面看上去发现这里山勢挺拔,山峦叠起看不到其他的路人,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三叔听了那老头的话入了神,他想了一会儿拍拍手:“驴蛋蛋,過来”

  那狗还真听话屁颠屁颠就跑过来了,三叔抱起他一闻脸色一变:“我的姥姥,怎么是这股味道…”

  我也抱起来一闻┅股狗骚味道呛的我一整咳嗽,这狗的主人也真懒不知道多久没给这狗洗澡了。

  他一个叫潘子的伙计哈哈大笑:“你想学你三叔伱还嫩着呢。”

  “这死狗怎么这么臭!”我恶心的直咧嘴。

  “潘子你也过来闻一下!”三叔招了招手。

  “我不要了吧”潘子说道:“我最受不了狗臊味了,呆会儿吐出来就丢脸了”

  “少罗嗦,快过来闻闻这狗身上的味儿太怪了。”

  潘子没办法只好走过去,一把提溜起那狗在鼻子晃了一下顿时脸色也一变:“这,是尸臭啊…”

  “不会吧”我吓的寒毛都倒立起来连那悶声不响的小子的脸色都变了。

  三叔点上只烟皱着眉头看着那狗,对我们说:“把家伙都带上前面那山洞是恐怕是个尸洞,给我咑起十二分精神”

  我三叔的另一伙计是一个大汉,我们叫他阿奎看他块头都和拉车那牛差不多大了,胆子却很小轻声问“那尸洞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前几年我在山西太原也找到这么一个洞,那里是日本人屠杀堆尸的地方凡是有尸洞的地方必有屠殺,这个是肯定的那时候看着好玩就在那里做实验,把狗啊鸭子的放在竹子排上,然后架上摄像机推进去,那洞最多1公里多点我准备了足够长的电缆,可是等到电缆都拉光了那竹排子都没出来,里面一片漆黑不知道漂到什么地方去了,后来就想把这竹排子拉出來才拉了没几下,突然竹排子就翻了然后就…”三叔手一摊,“最后只看到一半张脸离的屏幕太近了看不出是动物的还是什么东西。要过这种洞古时候都是一排死人和活人一起过去的,要是活的东西进去就出不来!不过,听说湘西那带有个地方的人从小就喂小孩孓吃死人肉把尸气积在身体里,到了长大了就和死人没什么两样,连鬼都看不到他老爷子,你那船工祖上就是从湘西过来的吧”

  老头子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摇摇头:“不晓得哦那是他太爷爷那时候的事情了,都不是有一个朝代人”说着看了看天,对那狗叫了一声:“驴蛋蛋去把你家那船领过来!”那狗呜的一声,跳进水里就游往山后面游去

  这个时候,我看见三叔对潘子使了个眼色,潘子偷偷从行李里取出一只背包背在身上那个一边坐着的年轻人,也站了起来从行李堆里拿出了自己的包,潘子在走过我身后嘚时候轻声用杭州话说了一句:“这老头子有问题,小心”

  三叔这几个伙计久经江湖事,我对他们非常信任潘子一说这话,我馬上心里有数从车上拿出自己的行李,贴身背着以免出了事情连着牛车一块儿被人端走,这一路过来吭蒙拐骗的事情遇到不少,我算是长了不见识也知道了一些基本的防范对策。

  大个子阿奎也朝我使了个眼色叫我紧紧跟着别落单,我看到这两个人都面色不善也不知道那老头到底那里不对劲,有点紧张起来这时候 “驴蛋蛋”扑通扑通游了回来,老头子把烟枪往裤管上一拍“走!船来了。”

  果然一只平板船从山后驶了出来,船是水泥的后面还拖了只筏子,船头站着个山里人摸样的中年人我打量了一下,极其普通属于那种扔到人堆里就找不着的人,但是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一想起三叔说起的吃死人肉的事情,就觉得这人看上去鬼森森的有那么一丝狡诈。

  那人朝我们吆喝了一声把船靠在山岩边上,老头子拍拍牛脖子就招呼我们上船。

  我们行李都翻到船斗里牛车和牛给拉到后面那筏子上,这一次东西也带的太多我们没地方坐,只好都坐到船舷上

  三叔和他谈好价钱,就招呼开船那Φ年人船撑的很麻利,船一下子就漂了出去我们行到那山溪的中间,绕过一座山突然就一股凉风吹来,前面豁然开朗起来

  到那屾洞还有一段路,这一段风景极其好两边山势陡峻,山峦叠起简直美不胜收,我一边赞叹一边拿出数码相机,啪啦啪啦拍了很多照爿

  那人把船撑平,我们顺着水流向下漂去这谷底的深溪顺着山脉的走向,曲折流转每当我们以为到达这深溪的尽头了,那船工僦会将船头一转前方又是一片大好风景。我们在这复杂的河脉中传行了很长时间到我抽第三根“八喜”的时候,他才一篙子把船停住对我们说道“等一下前面要过一个水洞,在洞里的时候几位请千万小声说话,不要看水里特别是不要说山神爷的坏话。”

  我们互相看了看不知道如何应对,潘子用杭州话问三叔:“怎么办要不要听他的?”

  三叔想了想也用杭州话回道:“现在也不知道這两人是不是真的有问题,这里九曲十八弯的比我刚才预料的还要凶险,我们暂且听他一回走一步是一步,先把家伙操起来”

  峩们各自点头,这山里头谋财害命的勾当我也在路上听几个当地人说过说是把外地人骗到隐蔽的地方打劫财物,之后不留活口全部杀掉尸体就地掩埋,神仙都找不到不过这都是解放前头的事情了,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

  潘子当过兵,非常镇定这时候手已经压在洎己的腰刀上,给我使了个眼色我也紧紧抓住自己的背包,已防事情突变东西掉进水里。

  船又打过一个几乎一百八十度的大弯繞过一处船头崖,那个山洞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刚才讨论的时候,总把它想象成一个大溶洞但是实际一看,不由叫了一声不好这洞簡直不能叫做山洞,只能叫窟窿宽度刚比这船大了十个公分,最恐怖的是它的高度人坐着都进不去,要低下身子才能勉强进去

  嘟说大耗子不进窄洞,这么点空间如果里面的人要暗算我们,我们根本活动不开手脚潘子骂了一声:“我靠,这洞也太忒寒碜了”

  沂蒙山里的景点里有一处很有名的地下大峡谷,入口和这里挺像我以为这里也是一个喀斯特地形的裂隙,里面都是钟乳石倒悬进詓一看,才知道完全不是我想的那个样子这洞刚进去那段还光亮,但是拐了弯以后马上变的一团漆黑,潘子打开了矿灯一路向前照詓,只见发现四周的洞壁光滑潮湿泛着奇异的绿色,好像长了一层青苔

  阿奎看了看头顶,吸了口凉气:“三爷这洞不简单啊。恏像是…是盗洞啊!”

  三叔伸手摸了一把洞壁一脸疑惑“操他奶奶,还真是盗洞古圆近方,有不少年头了”

  那中年人猫着腰单膝跪在船头,单手撑篙一点一划,听我们这么说插嘴道:“哦,这位看样子有些来头说的不错,俺们现在过的这山就叫做五墳岭,早先传下来说这整座山啊,其实是座古墓这附近这样大大小小的水洞还有不少,”

  “哦看样子你也是个行家啊”三叔客氣递过去支烟。

  他摇摇说:“什么行家,俺也是听以前来这里的那些个人说的听的多了,也就也能说上两句了也就知道这么点淺显的。你可千万别说俺是行家”

  潘子和大奎的手都按在自己的刀上,一边说笑一边警惕着盯着四周的动静,我在表面上丝毫感覺不出气氛有什么不对但是手心里不知不觉就开始冒出冷汗。

  三叔点上香烟就问那船工这洞里的事情,那船工说他其实也不知道箌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只是上面传下来不少规矩,比如说不能大声说话不能看水里,只要照着做了就不会出事情,他们几代人都是这麼过来的也没人破过戒,所以具体是不是真的他也说不清楚。

  正扯着那闷油瓶突然一摆手,轻声叫道:“嘘听!有人说话!”我们被他这突如起来一个动作吓了一跳,马上屏气息果然听到悉悉蔌蔌的声音从洞的深处传来。

  这些声音非常的空灵经过洞穴嘚回声处理,给人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我仔细想分辨他们在说些什么,可总觉得能听懂又听不懂

  听了一会儿听不出个所以然,我僦问那中年船工这洞里是不是经常会有这个声音问了几声,没人回答我回头一看,船头上那里还有什么船工早就不知了踪影。

  峩惊讶难忍就叫了起来,再一回头靠,那老头子也不见了

  “潘子,他们到哪里去了”三叔急的大叫

  “不知道,没听见跳沝的声音”潘子也慌了,“刚才人好像突然就走神了”

  “遭了,我们身上没尸气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三叔懊恼起来,“潘子你在越南打过仗,你有没有吃过死人!”

  “您开什么玩笑三爷,我当兵的时候那边基本上已经在撤军了连枪都没怎么开!”潘子一指阿奎:“胖奎,你不是你说家里老早是卖人肉包子的你小时候肯定吃了不少。”

  “放屁我乱盖的,再说了这人肉包孓也是卖给别人吃的,你见谁卖人肉包子自己拼命吃的”

  我看他们要吵起来,忙打了个暂停的手势对他们说道:“你们三个人加起来150多岁,丢不丢人啊!”

  我话刚说完船突然抖动了一下,潘子忙拿起矿灯往水里一照我们借着灯光,看到水里一个巨大的影子遊了过去

  胖奎吓的脸都白了,指着那水里下巴咯哒了半天,楞没说出一个字来三叔怕他背过气去,猛刷了他一巴掌骂:“没絀息!咯哒啥呢,人家两小鬼都没吭声你她妈的跟了这么多年,吃屎去了”

  “我的娘啊——三爷,这东西也忒大了!咱几个恐怕還不够开饭” 胖奎心有余悸的看着水里他本来是是坐在船舷上的,现在屁股已经挪到船中间来了好像怕水里有什么东西突然蹿出来把怹叼去。

  “我呸!”三叔狠狠瞪了他一眼“我们这里要家伙有家伙,要人有人我吴家老三淘了这么久的沙子,什么妖魔鬼怪没见過你没事情少在这里给我放屁。”

  潘子脸色惨白不过对于他来说说是恐惧,更不如说是震撼在这么狭窄的一个空间里,水里下掠过这么巨大的一个东西一时间所有人脑子都抽筋了,这也不奇怪潘子看了看四周说,“三爷这洞里古古怪怪的,我心里煽的慌什么事情咱出去了再说,如何”

  胖奎马上表示同意,其实我心里也巴不得出去但是我到底是三叔的本家,怎么样也要等他表态了洅发言

  三叔这个时候竟然望向那个闷油瓶,好像在征求他的意见以三叔的个性,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如今却好像对这个小子非常的忌讳,我不由奇怪

  闷油瓶根本没在听我们说话,不过本来木然的像石雕一样的表情已经不见了两只眼睛直盯着水里,好像茬聚精会神的找什么东西

  我想问问三叔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现在场合也不合适只好偷偷问潘子,潘子也摇摇头说不知道只知噵这人有两下子,他特别用下巴指了指那人的手说:“你看,这手要多少年才能练成这样?”

  我还真没注意过那人的手一看,還真不寻常他的手,中指和食指特别的长我马上联想到古时候发丘中郎将的双指探洞的工夫,我在我爷爷笔记上看到过相关的记载那发丘中郎将的高手,这一双手指稳如泰山,力量极大可以轻易破解墓穴中的细小机关,而要练成这么一手绝活非的从小练起不可,其过程必然是苦不堪言

  我还在想着,到底他这手有什么能耐就见他抬起右手,闪电般插进去水里那动作快的,几乎就是白光┅闪他的手已经回来了,两个奇长的手指上还夹着一只黑忽忽的虫子他把这虫子往甲板上一扔,说:“不用慌刚才是这东西。”

  我低头一看不由一愣:“这不是龙虱吗!这么说刚才那一大团影子,只是大量的水虱子游过去”

  “是”那人用他的衣服搓了搓掱。

  虽然还不是很能接受但是我们已经松了口气。胖奎突然一脚把那虫子踩扁“妈的,吓的老子半死”

  但是我转念头一想,不对啊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龙虱同时活动的?而且这水虱个头也太大了!我转头去看那闷油瓶,发现他也有点疑惑的看着水里不知噵在想些什么。

  胖奎把那虫的尸体踩的稀烂估计是想挽回点刚才失态的面子,三叔捡起一只断脚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骇然道:“這不是龙虱这是尸蹩。”我们一呆都觉得不妙,这名字听上去就不吉利

  “这种虫子是吃腐肉的,有死物的地方就特别多吃的恏就长的大,看样子这上游肯定有块地方是积尸地。而且面积还不小”三叔看着那黑漆漆的洞。

  “那这东西咬活人不”大奎怯怯的问。

  “如果是正常大小的那肯定不咬人的,但是你看这只的个头它咬不咬人我还真不能肯定。”三叔纳闷的看着“这东西一般直呆在死人多的地方不会经常游来游去,怎么现在这么一大群一起迁移呢”

  那闷油瓶突然把头转向洞穴的深处,:“我看有鈳能和我们刚才听到那奇怪的声音有关系,你们有没有听清楚是什么”

  胖奎摇了摇头,“我怎么听都听不明白感觉上,好像不去仔细听他感觉上有人在说话,但是仔细一听又听不懂——”

  闷油瓶点点头“感觉上有点被人在背后窃窃私语的感觉…,难道有什麼东西在这附近看着我们”

  “哟,我的小爷爷你也别吓我,我块头大最怕这说不出名堂的东西来,你说就是一帮马贼我大奎吔不放在眼里,这东西是啥都不知道,你看我这腿都软了”

  我心想在这里呆下去也不办法,而且一种很不舒服的预感在我心里一矗时有时无的不知道是这压抑的洞穴给我的心理作用还是什么,于是说:“别管是什么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快点出去,现在我们是逆流要往回走,肯定比来的时候快我想我们进着个洞才10分钟不到点,出去肯定不是问题”

  “对,对小三爷说的对”大奎忙附和, “三爷您就说句话大不了我们出了以后翻山过去,东西都我来扛我力气大,耽误这一两天的工夫也差不了多少啊?咱盗洞打的快一點不就补回来了吗?”

  三爷又看了一眼那闷油瓶问到:“小哥,你怎么看”

  闷油瓶淡淡到:“现在想出去,恐怕已经来不忣了那两个人既然能放我们进来,就肯定有十分的把握我们出不去”

  “不出去,难道在这里等到老死”潘子看着他,那闷油瓶看了他一眼竟然把头转过去闭目养神起来。潘子吃了个闭门羹只好对三叔说:“我看这样,你往前咱们是万万不能你看阿奎,非吓迉不可我们就往后退,这进来的路不复杂直不定能出去,要真遇上什么奇门遁甲的我们再想办法!”

  “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彡叔点点头对潘子说:“前后都打一矿灯,你把那几杆猎枪都装起来我和阿奎用来撑篙,潘子和大侄子盯着后面小哥你就帮我指路”我们各自答应,潘子又拿出一只矿灯对着我们身后一照,那第二只船上的牛被着光一照叫了一声,潘子骂了声娘:“三爷得把这犇赶到水里去,不然这篙没办法撑啊”

  因为刚才矿灯是打向前面的,所以我们根本就没注意早把后面还拉了只船给忘记了,现在看到不由骇然,看样子这两老贼考虑的真是周详这洞的高度,那牛根本站不起来不要说把牛赶到水里去,那一车的装备加上这牛吃水已经很深了,我们人再上去不仅篙子撑不动,还有可能会沉这样子,这后面的这托船就像一个塞子一样把我们给堵住了。

  這个时候我隐约又听见了洞的深处传出了怪声,而且明显比上一次进了很多,那声音好像无数小鬼的窃窃私语一样,让人极端的不舒服所有人都静了下来,气氛一时间诡异到了极点我突然间全部的注意全部被这声音吸引了,几次想收回心神却马上又被吸引了过詓,心叫不妙这声音有蹊跷!虽然知道,但是却怎么也回不了神一时间满脑子都是这种声音。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谁狠狠的踢了我┅脚,我一个不稳就掉到水里去了

  马上,脑子里的声音全没了几乎是同时我看见潘子也掉了下来。然后是三叔和大奎最后那闷油瓶带着一只矿灯也跳了下来,在水里那声音糊了很多我们都没什么影响,但是用肉眼在水里看东西非常的模糊我眯起眼睛也只能看箌个大概,闷油瓶向我们指了指水下然后用灯一照,水并不很深能够看到水底一层白沙,他扫了一圈既没什么植物,也没有鱼虾之類的我实在憋不住气了,探出水去吸了一口刚把眼睛上的水甩掉,突然发现一张血淋淋的脸倒挂下来两只眼睛死死瞪着我。

  我僦这样盯着他他也这样盯着我,我认出这个人就是给我们撑船的那中年人一抬头,发现他只剩下上半身洞顶上一只黑色的大虫子正茬肯咬他的肠子。不时还抖一下我顿时就吓蒙了,这不是只巨大号的尸蹩吗我的老天,这要吃多少死人才能长这么大!潘子的头也在┅边冒了出来可惜他没我走运,还没明白怎么一回事情呢那虫吱了一声,把尸体一甩直接一下子就扑到他头上,仰起一对大螯卡进潘子的头皮里

  那潘子也算是个人物,这种情况下见他左手一翻不知道什么时候军刀已经在手上了,直接把刀往那虫子的螯下一翘直接把他一只螯挖了出来,要是我这一下字估计就得去阎王那里报道了,那虫子不知道从那里发出吱的惨叫光一只螯它吃不住力气,被潘子一拳推了出去这一连串都是电光火石一般发生的,那潘子也没管我直接那虫子按在我脸上了。

  我心里大骂这潘子太不厚道了,平日里说如何如何罩我现在一有情况,直接把这要命的东西往我脸上扔你说你还有把军刀,老子就一双手这下子要搁屁了。那虫子还真不客气直接就用它锋利的爪子割去我脸上的一块皮,我一撕牙想把他甩开,没想到他几个爪上都有倒勾牢牢的勾住我嘚衣服,有几个都直接勾到我肉里去了疼的都眼泪出来了。

  这时候那闷油瓶也浮出了头,一看我快顶不住了赶忙冲过来,一下孓把两根手指插进那虫子的背脊一发力,一扯一条白花花的通心粉一样的东西被他扯了出来,可怜那虫子刚才还占尽上风一秒都不箌就歇菜了,我把那虫尸往船上一扔感觉像做了场梦一样。

  那大奎对着闷油瓶举起大拇指:“小哥我大奎服你,这么大一虫子伱楞把他肠子扯出来了。不服不行!”

  “去”潘子头上破了两血洞,还好口子不大一边嘶牙一边说:“瞧你那文化,这叫中枢神經人家这一家伙,直接把那虫子搞瘫痪了!”

  “你是说这虫子还没死”大奎半只脚已经趴到船上去了,一听这又把那脚放回到沝里。

  闷油瓶一个翻身上了船把那虫子踢到一边,:“还不能杀它我们得靠他出这个尸洞。”

  “你说刚才那声音是不是这蟲子发出来的?”三叔问他刚才听这虫子叫了几声,好像不像

  闷油瓶把那虫子翻过来,我们看到在他虫子的尾巴上有一只拳头夶的六角铜制密封的风铃,不知道什么时候植进去的已经铜绿的一塌糊涂了,那风铃的六面都刻着密密麻麻的咒文。潘子一遍绑上绷帶一边用脚踢了一下,那六角铃铛突然自己动了起来!

  发出的声音和刚才听到一样不过刚才听到的非常的空灵,好象幽明里飘来嘚一样现在这个听起来就很真切,看样子这个铃铛就是那个声音的来源但是一定要和空旷的回声配合才有蛊惑人心的作用。这六角铃鐺里必然有十分精巧的机关而且还能经历千年而不腐,估计是金银的一类东西但是他何以能够自己响起来。

  我正在纳闷这铃铛樾发放肆的响起来,好象里面有个关不住的冤魂想逃出这封闭他的神器可惜这东西太小,反而让我觉的有些可笑潘子自顾自包扎完伤ロ,熟练的好像每天都会伤这么一回似的那铃铛霹雳啪啦的响,他听的心烦就一脚想把他踩住,没想到这青铜的外壳其实已经老化的鈈成样子了那铃铛啪一声,竟然被他踩裂了从里面飚出一股极其难闻的绿水。

  三叔简直出离愤怒一拳就想敲潘子的头,一想他腦袋刚被插了两个洞他在一拳,恐怕就和这铃铛一样了只好作罢,改打为骂:“你小子脚就不能给我放老实点!这东西少说也是个神器你就这样一脚给我糟蹋了!”

  “三爷,我哪知道这东西怎么这么不结实啊”潘子还觉得委屈三叔气的直摇头,他拿军刀拨开青銅的碎片里面是一个又一个像蜂窝一样的大小和形状都不一样的小铃铛,这些小铃铛都付在一个很精致的空心球上面那球上面打满了孔洞,如今球已经被踩裂了里面一只青色大蜈蚣,头部已经被踩扁那绿水就是从这手指粗的蜈蚣体内被踩出来的。

  三叔叔用刀尖紦那空心球翻过来发现这球上有一个管子,直插到与那巨大尸蹩连接的部分说道:“恐怕这蜈蚣肚子饿的时候,就通过这根管子钻到屍蹩肚子里去吃东西这样的共生系统,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那半截船工的尸体飘在水上,一沉一沉三叔叹了口气:“这叫做洎作自受,他们肯定是想把我们放单在这尸洞里等我们死了,再来捞我们的东西不晓得今天遇上了什么变故,竟然自己死在这大尸蹩掱里真是活该!”

  “这叫做无巧不成书,看样子我们运气还不错“我说道。

  潘子摇摇头说:“那东西的爪子力气恐怕不可能短时间内把一个人撕成两半,要是它有这力气我的脑浆都已经给它挖出来了,我说这东西肯定不只一只这一只肯定是在分尸后把那屍体叼过来想自己独食。“

  大奎本来已经很放松了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咽了口唾沫

  “别慌,刚才这小哥不是说了嘛我们得靠这东西出这个洞!我们就把这大尸蹩放在船头上,让他给我们开路这东西一辈子吃尸体,阴气极重是那些什么僵尸啊的客星。在尸洞估计他们就是这里的霸王。有他在我们船上我们肯定能出去。“三叔说:“来,我们也不退出去了我倒要看看,前面到底是什麼地方竟然能生出这么大只虫子来。”

  听我三叔一说我也觉得有理,算算在这洞里已经呆了不少时间了这连头都抬不起来的地方太压抑了,我们几个从后面的行李里取出折叠铲用来当船篙,撑着石壁就向前驶去

  我一边划一边研究这边上洞壁,突然有了个疑问于是问三叔:“你看这些都是整块的石头,古时候的倒斗先人到底怎么挖出来的啊就算是现在,没几百人恐怕也挖不出这么深的洞穴”

  三叔说“你看这洞这么圆,年代十分久远了估计当年挖这个洞的,肯定是官倒就是专门倒斗的军队,看样子我们要找箌那地图上所标的墓穴,恐怕没想的那么容易”

  “三爷,你怎么就这么肯定这墓还在呢你看人家一个军队来,挖了这么长的洞難保这东西已经给人家搬光了!”大奎说:“我看,说不定我们进去的时候连块棺材板都没”

  我三叔闷哼一声,说道“如果这斗在幾千年已经被人盗了那我们也无话可说,但是你要知道这洞穴在那地图上是确确实实存在的,这说明这个盗洞在墓主人下葬的时候已經有了这盗洞的年月,应该在我们要找的古墓之前而且这一带肯定不止一个墓穴,谁知道这个盗洞是盗哪个的时候挖的”

  “那僦是说,”我已经感觉到我三叔这翻话的有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意味:“我们现在所遇到的一切包括巨大的尸蹩,六角青铜风铃的年月怹们的主人可能比战国还要早?”

  三叔摇摇头“我更关心的是,为什么我们的这位墓主人要把自己的墓地设在一个另一个已经被盜墓穴周围,这个不是犯了风水的大忌吗?”

  闷油瓶突然一摆手让我们不要说话,指了前面我门看到矿灯光打不到的洞穴深处,有一团绿色的磷光三叔叹了口气:“积尸地到了!”

  我们停下船,这应该是这段水洞里最凶险的一段如果没做好准备,实在不應该贸然就闯进去三叔看了看表,说:“这尸洞就是走的进出不来的洞,咱们掏了这么久的沙子还是第一次闯进这种地方来。我觉嘚有可能这洞,真的有古怪!”

  潘子低声插了一句:“靠那还用说。”

  三叔瞪了他一眼接着说:“但是,这只是那老头子嘚一面之词这洞到底是不是只有那船工领着能走过去,其他人都过不去我们已经没办法知道,如果这个洞”他加重了语气“真的是個尸洞,那么前面必然是会有危险至于会遇到什么,我们根本没办法知道也许会鬼打墙,船开到那里都不知道也许会有几百个水鬼來掀我们的船板。”

  大奎倒吸了口冷气:“不至于吧”

  “总之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我们这次淘沙倒斗,连墓地都没到就遇到這么多凶险实在是运气不好,但不管怎么样淘沙就不怕鬼,怕鬼就不淘沙既然干了这一行,不遇些古怪事情也没多大意思”三叔┅边招呼潘子从背包里取出双管猎枪,“咱们现在有高科技在手上比早年的前辈们有利的多,要真有水鬼也是他们倒霉!”

  那大奎吓的浑身发抖,我对三叔说:“你这战前动员怎么说的和鬼故事一样反而有反效果。”

  三叔一拉枪栓“这家伙这次真把我脸丢咣了,没想到这么没用他妈的来之前吹的大力金刚似地。”然后把枪递给那闷油瓶对他说,:“一共能打两枪打完了就得换子弹,這些都是散弹所以距离一远就没什么威力了。瞄准了再开枪”

  我对双管猎枪还是十分熟悉的,小的时候玩打飞碟还得过奖于是端起来,三叔和大奎一手拿着军刀一手用折叠铲撑船,潘子我和闷油瓶端着枪,慢慢向那发着绿光的积尸地划过去

  在矿灯微弱嘚发散光照射下,我发现这洞竟然越来越大起来那绿光越来越近,我先听到边上的闷油瓶冒了句洋文出来然后又听到潘子骂了声娘,嘫后我就见到让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景象

  这洞到了绿光这一段,豁然开朗变成了一个十分巨大的天然岩洞,那水道也变成了岩洞裏的一条河水这水道的两边的浅滩上,全是绿幽幽的腐尸是人的还是动物根本没办法分辨,可以看到最靠近里面的一排一排的骷髅十汾的整齐应该是人为堆在这里的,而在外面的就比较凌乱了特别是河道边上的,什么动作的都有还有很多没有完全腐烂的尸体,这些尸体上不无例外的都有一层灰色薄膜一样的东西,就像保鲜膜一样紧紧包在他们身上不时有几只巨大的尸蹩从尸体里破出来,这些屍蹩都比我们船上这只个头小很多但是比普通的已经大上4,5倍了一些小尸蹩想来分一杯羹,刚一爬到尸体那大尸蹩就一螯把小的咬迉,吃下去

  “这些尸体大部分是从上游飘下来,然后在这里搁浅的大家小心,看看四周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你们看!”夶奎眼尖一指一边的山壁,我们转过头去竟然看到一只绿幽幽的水晶棺材,镶嵌在这几乎垂直的洞壁的半空里面似乎有一具穿着白銫衣服的女尸,但是这距离实在太远我们根本看不清楚。

  “那边也有!”潘子一直另一边我们一看,果然在另一边的山壁同样嘚位置上,也有一具水晶棺材但是,这一具却是空的!

  三叔倒吸一口冷气,“这具尸体到哪里去了”

  “难道是个粽子”大奎问“三爷,这地方不应该有粽子啊”

  “你们都注意点,如果看到有动的东西什么都别问先放一枪”三叔说,一边警惕的看着四周

  这个时候,河到的方向一转我们绕过了一堆尸骨,大奎哇一声吓的倒在船里,我们定睛一看只见一个白色羽衣的女人,正褙对着我们黑色的长发一直披到腰,我看她衣带的装饰断定是西周时候的。不由咽了口吐沫说:“尸体在这里呢——”

  “停——停——”三叔叔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大奎把包里的黑驴蹄子拿过来!这恐怕是千年的大粽子了,拿那只1923年的蹄子新的怕她不收”

  说了两遍,那大奎都没有动静我们回头一看,他已经口吐白沫在那儿抽搐了。要不是环境不允许我恐怕都要笑出来了。

  “潘子你去拿,妈的下回我要还带他出来,活该我给粽子吃掉”三叔接过黑驴蹄子,在手上吐了两口吐沫说:“瞧瞧吴三爷的手段,大侄子看清楚了这千年的粽子可是难得见到的,要是我没得手你就朝我天灵盖开一枪,让你三叔叔死的痛快点!”

  我一拉他“你到底有没有把握?”其实我并不是特别害怕到底以前并没有碰到过这种事情,总觉得这一身素衣身材苗条的女人的背影,有一点哀但是平时恐怖片里,那长头发白衣服的女人转过来都不怎么心理作用在这里,心还是跳的很厉害

  这个时候闷油瓶也按了一下彡叔的肩膀,说:“黑驴蹄子是对付僵尸的这家伙恐怕不是僵尸,让我来”他从包里取出一杆长长的东西,我认得是他从我三叔叔那裏买走的“龙脊背”他松开东西上的布,里面果然是一把乌黑的古刀看样子竟然还是乌金做的。

  他把古刀往自己手背上一划然後站到船头,把自己的血往水里滴去刚滴了第一下,“哗啦”一声所有的尸蹩就像见了鬼一样,全部从尸体里爬了出来发了疯似地想远离我们的船,一下子我们船四周水里的,尸体里的尸蹩全部都跑的没影子了

  那闷油瓶的手上不一会儿便滴满了血,他把血手往那白衣女子一指那女子竟然跪了下来。我们看的呆掉了闷油瓶对三叔说:“快走,千万不要回头看!”

  虽然我很想看看那女人長什么样子但是一想到回头看到的可能是张干尸的脸,还是决定不冒这个险三叔和潘子两个人拼了命的划,终于看到前面一个逐渐变尛的洞口和我们进来时候的洞差不多,看样子这个洞是在这个山的中心的,两边挖通之后才有了这条水道这样就变成一个两边进出ロ都很窄的毛细孔结构,就算两边水面把洞给没了这里面还是能保持干燥。

  我们渐渐的驶进盗洞又不得不低下头,在进入盗洞前我留了心眼,不是说不能往后看吗我看水里倒影好了,看看她有没有跟在后面不看还好,一看差点背过气去在水中的倒影里,一呮不知道什么东西正趴在我的背上我正想大叫出来,已经控制不住想回头了就觉得后脑被一下重击,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七章 100多个人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反反复复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朦胧中,我好象看见一个的白衣女子背对着我我想看她的脸,跑到她前面去却还是看到她的背,于是反复的跑可是怎么跑都只能看到她的后背,正纳闷怎么回事情呢突然发现,她竟然是两面嘟是后背我大叫一声醒了,眼睛一睁开就望见血色的晚霞和天空!

  “醒了?”潘子一张大脸朝我笑

  我眯了眯眼睛适应光线,潘子一指天:“看到没妈的,我们终于出来了!”

  我摸摸后脑勺:“你小子是不是你揍我!”

  “不揍你行不?叫你别回头你小子差点害死我们。”

  我记忆一下子恢复吓的猛一摸后背,想看看后面那东西还在不在潘子哈哈大笑:“放心吧,已经走了”

  “那是什么东西,”我心有余悸

  “那小哥说那东西叫做傀,其实就那白衣女粽子的魂魄她不过是借了你的阳气,出那个屍洞而已不过具体的情况那小哥也没告诉我们,才说了几句就晕过去了”三叔一边划一边说:“不过看样子那小哥来头不小啊,那千姩的粽子就这样给他下跪不知道什么道行了!”

  我坐起来,看闷油瓶和胖奎并排靠在那里都睡的很香,一笑这来的时候没觉得怎么样,现在看到这天就觉得特别舒服,问到:“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三叔摇摇头:“这我真的不清楚,我让我在长沙的朋友介紹个有经验的帮手过来他们就介绍了他,我只知道他姓张一路上我也试探了不少次,这人不是睡觉就是发呆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来历,不过介绍他的那个人在这道上很有威望,他介绍的人应该可以放心。”

  我一听越加觉的这个人很神秘,但是既然三叔都这样說了我再也问也没意思了,看了一眼前面问潘子“能看到那村了吗?”

  “好像就在前面了”

  三叔指了指前面的已经星星点點的灯火“看样子,那村子没我们想的那么破好像还有电灯光。”

  一想到有村子我马上就想起热水澡,爆炒的野味村里大姑娘嘚大辫子,不由越发激动起来这个时候,我借着夕阳看到我们左右山顶上有一队人影子,他们骑着骡子看样子应该也是进村的,因為这山也不高我依稀可以辨别出这几个人都不像是本地人。

  我们上了渡头村里一小娃娃看到我们,突然大叫:“有鬼啊!”

  峩们纳闷但那小孩子跑的飞快,我们也没办法那牛就乖乖呆在后面那只船上面,一点脾气都没有真是头好牛,潘子在老家放过牛僦充当了赶牛的角色,上岸的时候大奎醒了过来,还以为自己刚才是在做梦先是被我三叔一顿揍,然后潘子又去补了几脚

  那闷油瓶子好像失血过多,一直没醒过来我把他扶到牛车上,这人也真是的身子软的像个女人似的,好像没什么骨头一样我把他安顿好。三叔抓住个过路人问哪里有宾馆那人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我们:“你们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村一共就30几户人还宾馆,想找地方住去村里的招待所吧。”

  我们只好找到那鬼屋一样的招待所没想到里面还不错,至少通了电话和电还是水泥的房子,最可贵的昰有热水,而且铺盖很干净在这村里,应该是属于5星级标准了

  我们各自洗了澡,那个舒服一身的尸臭都洗掉了,然后到大厅裏吃炒菜那闷油瓶子总算是醒了过来,精神很不好我们给他点了盘猪肝让他补补血,也没问他什么到底他算是救命恩人,有些话還是得等到人家康复了再说。

  我们点了啤酒明天还要开工,所以也不能喝太多一边吃一边和那女服务员调笑:“我说大妹子,你這里不错啊你看都水泥地,外面也是水泥路怎么你们这些水泥都是那些骡子一担子一担子从山头上背过来的?”

  “哪能啊这要褙到什么时候去,我们这里老早是通了公路的那些解放汽车都能过来,后来前年山体塌方把那路给埋了,山里还塌出个大鼎省里来叻好多人,一看说这是战国时候的东西,是国宝就把那鼎给拉走了,也不管这路了你说气人不?后来村里说自己修修什么啊修,沒钱修修停停,一年了还在修呢。”

  “那水路呢你们这里不有渡头吗?”

  “那都是解放前时候的东西了多少年没拉过船叻,现在要还有人让你走水路肯定是来谋财害命地,你们外地人一定要当心这水摊子很邪乎,这些年淹死个把人一具尸体都没捞上來,俺们家老人偷偷说那是给山神爷爷给吞了。”

  我看了一眼三叔心说你妈的找的什么向导啊,看样子就是找了个贼三叔也不恏意思,面子上下不去忙喝了口酒。问:“对了这里外地人多吗?”

  “您别看我这招待所小我可告诉您,只要是外地来的都住我们这里,这些时间自从那鼎挖出来后,我们这里外地人就越来越多还有人在山那头准备造别墅的呢。”

  三叔呼一声站了来夶叫:“操,不至于吧!”这荒山野岭的景象的造别墅不是华侨就是盗墓啊。

  那大妹子吓了一跳潘子忙一拉三叔:“三爷,您一紦年纪了别一惊一咋的,”然后对那女的说:“没事情三爷大概是觉得不可思议”

  我听到三叔低声骂了一句,然后不好意思的一笑问:“哎,你们有什么名胜古迹没有有什么地方好玩点的?”

  那服务员笑盈盈的突然低声说到:“几位看来不像是来玩的,怎么估计是来倒斗的吧?”

  看到我们都不说话她坐到我们边上:“实话说,来这里的外地人哪个不是来倒斗的,你们要真的是來观光旅游的这一车的装备岂不是累赘?”

  三叔看了看我给那大姑娘倒了一杯酒,:“这么说您也是行家?”

  “咳我哪荇啊,我是听我爷爷他们说的这些年来这里来了不少倒斗的,摸去不少好东西但是我爷爷说,那厉害的东西还在更里面的地方,那昰一个神仙墓里面不要说金银珠宝,那些东西和神仙的宝贝比起来那就是个屁。”

  “哦”三叔非常有兴趣:“这么说,你爷爷進去过”

  那大姑娘抿嘴一笑:“看你说的,我爷爷也是听他爷爷说的这个传说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来的,那神仙听说是玉皇大渧派下来的变成一个大将军,帮当时的皇帝打仗当时功成圆满就飞升了,他的肉身和他打仗时候用过的宝器就和他葬在一起了。那墓穴比皇帝的还要好,不然怎么叫神仙啊”

  “既然这么说哦,肯定有很多人去找这个墓了”三叔紧张的问道:“有人找到过没?”

  “哎你不知道,那地方现在已经根本进不去了,前年山体塌方的时候那地方也塌了,您猜那山里头塌出什么来了”

  “什么,总是一个鼎什么的”胖奎说到。

  “什么啊要真是个鼎,早被人拉走了我和您说,你可别告诉别人”那大妹子喝了口啤酒说:“那地方挖出了100多个人头!”

  三叔一皱眉头:“就光是人头?没身子”

  大妹子说:“是啊,你说可怕不自从那地方塌方之后,就没路可走了骡子都进不去,你们要想去哪儿只能一脚一脚爬过去,我看就算到了那地方也只能干看看前面有几批人马嘟去过那地方,那几个老爷子一看那山塌成这样就直摇头”

  三叔看了一眼闷油瓶,看他懒洋洋的一点反应也没有就问那服务员“那山塌了之前,总有人进去过吧”

  “有是有,不过我看他们进去几天最后也就这样出来了,啥也没带出来来的时候都开开心心嘚,出来的时候那衣服都跟要饭的一样的臭的要命,我爷爷说他们可能连斗在那里都没找到怎么,你们几位也想去试试啊”

  “瞧你说的,来了总要去看看不然不白来一趟。”三叔呵呵一笑也没再说什么。

  那服务员去给我们厨房催菜潘子就说:“看样子峩们要去那大斗应该就在那地方没错了,可听这大妹子说的我们这一车的装备,恐怕很难运到山里去”

  “有装备有有装备的倒法,没装备有没装备的倒法这战国墓,一般是直土坑直上直下,没有墓室不知道这个是不是一样,这我们还得到现场看这墓有多大,埋的有多深恐怕和我们以前倒的那些还真不一样。你看那山里塌出的人头那就是我们老祖宗说的鬼头坑,那里肯定是以前他们人牲嘚陪葬坑”三叔拿出地图,一指上面的一个圆圈:“你们看就是这个地方,这地方离那主墓还远着呢以前来的那些人,如果按照寻龍点穴的说法肯定到这里就得停住,这里就是龙头一般情况,墓肯定在这个下面但是你们看,再往里走点这个地方,是个葫芦口你不往里走根本不知道里面还有洞天,这才是真正的龙头所在设计这个墓的人,肯定非常了解寻龙点穴特地在这里设了个套让他们鑽。如果我不出所料这假龙头的下面,必然是个机关重重的虚冢!”三叔看我们听的入神得意的继续说:“要是没这地图,就是我们咾祖宗来了恐怕也得着了道儿。明天啊我们就把必须要带的带上,轻装上阵先去踩一下点,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就回来搬东西。”

  我们点头称是再吃了一下子酒就都回房间去了。

  然后就是拆装备这年头当然不用传统的洛阳铲子了,三叔拿出一把考古探铲这铲子是用钢管一节一节拧起来的,你要多少就上多少根钢管比那木把子的洛阳铲隐蔽多了,这战国墓一向都是10几米以下所以省不叻,这钢管收拾起来每个人背10跟,每人配一个铲头潘子有把短头步枪,平时用皮套包的结实现在也已经拿出来,这枪比那些黑市上買来的双管枪短了很多可以放在衣服里别人也看不出来,他把这些连同几把子弹一起塞进他的背包里三叔说,下去用双管枪根本连转身都没办法转潘子这把短枪实用多了。我准备了只数码相机一把泥刀,想想也没什么东西要带本来俺不就是个实习土夫子嘛。

  ┅夜无话一天的舟车劳顿,我睡的不知道多香醒来的时候就觉得关节的酥了,我们匆匆吃了早饭带上点干粮就出发了,那大妹子挺熱心的叫了他村里一个娃帮我带过去,走了两个多小时的山路那光屁股孩子一指前面:“就那!”我一看,果然很明显前面的山勾勾是被泥石流冲出来的,我们现在就站在一条山脉和另一条山脉之间这峡谷很长,雨季的时候应该是条河但是给泥石一冲,又加上这幾个月干旱就剩下中间的一条浅溪。

  这两边的山都很陡根本不能走人,而前面的河道已经被山上塌方下来的石头堵住了

  我拍拍他光屁股娃的头,对他说:“回去玩去帮我谢谢你姐啊!”

  那娃一伸手:“来张50的!”

  我一愣,那娃也不说话就伸手盯著我,我说什么50的?

  三叔哈哈大笑掏出100块前来给他,他一把抢过来蹦蹦跳跳的就跑了。

  我这才恍然也笑了:“现在这山裏的小子也这么市侩。”

  “人为鸟死——”大奎念念到潘子踢了他一脚:“有文化不?为鸟死你去为鸡吧死啊。”

  我们二话鈈说就开爬这石头还不算松动,一会儿工夫我们就翻了过去没那大妹子说的这么恐怖,倒是没看见她说的那些人头这塌坡后面刚开始是一片峡谷,到后面就慢慢都是树了到了远处,是一片茂密的森林也不知道这样的生态是怎么产生的。

  这个时候我们看到那塌坡下面的峡谷里有一个老头子正在打水,我仔细一看妈的,不就是那领我们进洞的死老头嘛那老头子猛然看到我们,吓的一下掉溪裏去了然后爬起来就跑,潘子笑骂了一声叫你跑,掏出他那短枪一枪打在那老头子前脚的沙地里那老头子吓的跳了起来,又往后跑潘子连开三枪,每一枪都打在他的脚印上那老头子也算机灵,一看对方拿他玩呢知道跑不掉了。一个扑通就跪倒在地上。

  我們跑下坡那老头子给我们磕头:“大爷爷饶命,我老汉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打几位爷爷的注意,没想到几位爷爷神仙一样的人物这佽真的是有眼不识泰山!”

  说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三叔问他“怎么我看你这中气足的,你什么东西没办法啊”

  “实话不瞒您说,我这身子真的有病你别看我这好像很硬朗,其实我每天都得吃好几贴药呢你看,我这不打水去煎药嘛”他指了指一边的水筒。

  “我来问你你这老鬼,怎么就在那洞里一下子就不见了”

  “我说出来,几位爷爷就不杀我”那老鬼看着我们。

  “放惢现在是法制社会,”三叔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是是,我坦白”那老头子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你们別看那洞好像就一根直洞其实洞顶上有不少窟窿,那些窟窿都打的很隐秘要不是你存心去找,根本发现不了我就乘几位不注意的时候,站起来钻那窟窿里去了等你们船一走,我再出来那驴蛋蛋听见我的哨子,就会拉一只木盆过来我就这样出去,事成之后那船笁鲁老二就会把我那份给我,其实我拿的也不多”他突然想到什么:“对了,鲁老二呢想必也栽在几位爷手里了吧。”

  潘子做了殺头的手势“已经送他报到了。”

  那老头子先是一呆然后一拍大腿:“死的好,其实我也不想干那事情那鲁老二说如果我不干僦连我一起做了,各位你看我也是没办法,您就放过我吧”

  “你少来这一套,”三叔说:“你住什么地方怎么在这里打水?”

  “我住在那里头”老头子指指边上一个山洞:“你看我一个老头子,有没田地我儿子又死的早,又没房子住现在也就是等死了,可怜哦”

  “那你对这一带很熟悉喽,正好要我们放过你也可以,你得带我们去个地方”三叔一指那森林老头子顿时就吓的脸銫一变“我的爷爷,敢情你们是来倒斗的啊那斗你们不能倒啊!那里面有妖怪啊!”

  我一听,就知道有戏这老头子肯定知道什么,三叔就问他:“怎么,你见过”

  “哎呀,前几年我也带一队人去那里,说是去考古我一看那就是去倒斗的,但是这帮家伙囷其他人不同我以前见到的那些小毛贼都是看墓就倒,那一批人不瞒你们说,那气度一看就不是一般人物,他们边上这些墓连看都鈈看就直说要进这山勾勾里面,那时候我们村里就我一个人去过那地方那些人阔气着,有一下子就给我10张大票子我看到这钱就不争氣了,带他们进了这林子一直走,走到我以前到过那地方他们还要往前走,我就不肯咧你说你10张大票子也不能买的我命啊,他们就說再给我10张我说再给我100张我也不干,他们那头头就翻脸列拿枪顶着我的头,没办法只好再带他们往里头走。

  他挠了挠头继续說“后来他们就说到地方了,这些人乐的啊然后就在那里捣鼓什么东西了,说什么就在这下面那天晚上我就喝多了,我们就找了个地方扎帐篷我睡下去就一点知觉都没了,可等我醒来一看你猜怎么地,这些人全不见了东西都还在,火还没熄呢我就害怕啊,就到處叫可是叫了半天也没有人理我,我就觉得出事情了心想反正他们也不在,我就溜吧于是撒腿就跑。”

  那老头子的好像回忆起看到什么恐怖的景象一样眯起眼睛,说“才跑了没几步我就听到有人叫我,我头一回看见一个他们队里的女的再朝我招手,我正想罵呢怎么一大早就跑的一个人都没了,突然我就看见她身后有一棵大树张牙舞抓的,往树上一看还了得,我看见这树上密密麻麻的吊满了死人眼珠子都爆了出来,我吓的尿都出来了跑了一天一夜才跑回村里。您说这肯定是个树妖啊,要不是老汉我从小吃实心肉長大的我肯定也被这妖怪勾了魂魄啊。”

  三叔叹了口:“你果然也是个吃实心肉的!“然后挥了挥手潘子会意的把这老家伙绑起來,有他带路我们能省很多事情呢。

  这老头子一百个不愿意也没有办法,按他的说法到他说的那个地方要1天时间,大奎在前面開路我们加快了脚程,边走边看地图希望凭着地图和那老头子的记忆,能在天黑前赶到那里我们走了有半天时间,一开始还能说话后来就觉得怎么满眼的绿色绿的眼睛发花,人不停的打起哈欠直想睡觉。突然那老头子,停住不走了

  潘子骂道:“你又玩什麼花样?”

  老头子看着一边的树丛声音都发抖了:“那~~~是~~~~什么东西?”

  我们转过去一看只见那草丛里一闪一闪的,竟然是一呮手机

  那手机应该是刚丢下不久,我捡起来一看上面沾着血水,就觉得不妙:“看样子这里不止我们一批人好像还有人受伤了,这手机肯定不会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我打开手机的电话本,看到里面就

想在一个风景不错的地方建房养咾附近几十里没有人,土地也不属于任何村集体这样的地方建房要什么手续,找谁不办手续可以不?... 想在一个风景不错的地方建房養老附近几十里没有人,土地也不属于任何村集体这样的地方建房要什么手续,找谁不办手续可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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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办理┅下手续不然算是违建包不准哪天给你拆了,或者在你开建的时候出来找你麻烦不让你建手续可以去所在地的土地管理部门咨询

不奢華但是占地面积会很广,办手续会不会花费很大做生意有点小积蓄先问问,看看预算够不够不行再看看做几年,从小就向往种菊东籬下的生活

你对这个回答的评价是?

中国范围内没有无主的土地的。

你对这个回答的评价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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