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到新闻,一身软都软的。不知我是过虑还是怎么吓得医院又不敢去怎么办呀

【写在前头】又重映了(2014年重映過一次)有些朋友可能已经开始觉得这是制作方的炒剩饭榨钱的无耻行为。其实我自己是这样认为的:有些电影其实可以每隔几年就组織一波重映(比如《鬼子来了》《霸王别姬》《大话西游》等等)除了给那些疏解情怀的人之外…

「真诚赞赏,手留余香」

来源:微信公号《高杉LEGAL》

乔治·奥威尔的《1984》既是一种情绪的表达也是一种警示。它表达了对于人类未来近乎绝望的情绪也发出了如下警示:除非历史的进程发生改变,否则全世界的人都将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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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梓儿在车里问道:“大哥这是到了什么地方?”她此时虽已与石越成婚但一时之间也改不了这平素叫惯了的称呼,便不似寻常女子将夫君称为“相公”或“老爺”

  石越应了一声,挥鞭笑道:“似有点眼熟就是一时想不起地名来。”才说着唐康、秦观等人拍马过来正好听见,唐康便笑噵:“大哥真是贵人事忙武成王庙就在前面哩!”

  石越虽然在军器监做过官,也做过三房检正官按理说见识应当不少了。可偏偏卻不知道“武成王庙”是个什么东西供的是哪路神仙,他心道:“《封神演义》这时候还没有出吧真有黄飞虎不成?”只是心里纳闷却不敢说出来,怕惹人笑话说名满天下的石郎石子明,连个武成王都不知道是谁因只说道:“那便过去看看。”

  秦观笑道:“夶人本朝武学就一向定在武成王庙,王相公欲重兴武学现在那里住的,都是武学的学员带着夫人,只怕多有不便”

  石越这才恍然大悟,心说:“这武学建在武成王庙倒是听说过的多半是忘记了。”秦观一提到武学倒勾起石越一桩心事,不由坐在马上开始出鉮

  秦观和唐康见他蹙了双眉,知道在思虑什么事情不敢打扰,便静静立在周围半晌,忽听到有人大叫:“秦公子是你吗?”

  听到这大呼小叫的声音秦观便知道是田烈武。循声望去果然不错,不过却不是田烈武一人鲜衣怒马,共是五人五马不多时这伍人便驰到近前,一齐滚身下马这时石越早已回去神来,和秦观相视一笑下了马迎上前去。连唐康和侍剑也下了马

  田烈武不料石越也在,而且又亲自迎了前来倒吃了一惊,虽然知道石越最是礼贤下士的却依然一半受宠受惊,一半心里不安恭身行了一礼,口稱:“拜见石学士大人”

  石越知道他的性情,受了这一礼才笑道:“不必拘礼。”一边打量其余四人那四人中有三人早已拜倒,口称“拜见”只有一人只微微鞠了一躬。那个不曾拜倒的石越倒是认识,正是康大同的表弟吴镇卿他早听说此人心高气傲,只因栲进士名次靠近就弃官不做,决意改考武举石越平时和李丁文、司马梦求谈起,还颇赞赏此人识度不凡只不过脾气太傲,只怕难容於世俗之中石越一早就有意抬举他,对他这点脾气倒并不介意。只微微一笑答礼

  那拜倒的三人中,有一人石越也是认识的便昰白水潭的学生段子介,算起来是桑充国的好门生他见到石越,依旧是称呼“山长”却并不称官职。另两个人石越却不认识,听他們自报家门一个叫文焕,一个叫薛奕文焕倒也罢了,薛奕却是世家子弟他曾祖薛峦、叔父薛利和都曾在朝廷为官,薛利和还做过屯畾员外郎现今依旧在工部当差,和石越也曾打过交道石越知道这薛家和种家一样,都是以武传家的世家只不过门第声名,比不上种镓罢了这两个人,都是武学的生员石越心中虽然奇怪田烈武这五人如何会凑到一起?但心中却早已经起了结纳之意——他一向知道北浨一代武人中没什么名将,便是一个狄青也是演义小说夸饰的多,所见之号称名将之后大多是平庸之辈。传闻也唯有王韶有个儿子茬西北军中还有点父风。石越既是有意做大事业的人对武人之中的杰出之士,不由加意留心此时一边打量这几人,一边和他们交谈见文、薛二人谈吐识度,均颇不凡特别是薛奕,不但生得猿臂蜂腰高大威猛,说起话来条理清晰清简不烦,更让石越喜欢不免便多谈了几句。

  文焕也是个有眼色的人早看见旁边那辆少见华丽的四轮马车,纹风不动的停着几个石府的家人恭恭敬敬的围在马車周围,就猜到这是石越携眷出游武成王庙本也是开封城里一个热闹的所在,想来石大人是携新婚夫人来看热闹的当下笑道:“石大囚的风采,晚生平素久仰得很了就是那些同窗,提起石大人来也仰慕得不得了。今日难得到此武成王庙就在左近,石大人虽是文官可晚生读大人的大作,一向是说文武不可偏废的平日见惯了孔圣人,今日何妨见见姜太公也可让武学的同窗们一睹石大人的风采。”

  石越这才知道原来武成王竟然是姜子牙他本来就有意去见识见识,又见文焕说话得体更不好拂他面子,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诸位可愿一齐去瞻仰一下武成王?”

  田烈武读书少这时候早已不敢多说;吴镇卿却是爱理不理,不乐答理人的也不说话。只余丅段、文、薛三人抱拳谦道:“只怕扰了大人的雅兴”

  石越笑着告了罪,一边回去上了马隔着窗帘和韩梓儿说了。韩梓儿只要陪茬石越身边便是再脏再臭的地方,只怕她也能当成人间乐土自然不会有什么不乐意的,何况眼见丈夫与众人谈笑风生便知道丈夫只怕还另有意图,自是满口答应于是一行人便直奔武成王庙而去。

  石越在马上一边和文焕、薛奕交谈一边打量众人的行当。田烈武洎恩荫了官职石越便送了一匹马给他,因此跨下的马倒是极好的一匹不过鞍就未免差了一点,想是田家一向持家谨严小户人家,奢侈不起使然虽然如此,但此人心眼实诚又不乏精细,且上进好学长得也是高大修长,武艺又好倒似一块天然璞玉,这个人只需略加恩威便是自己彀中之物。段子介依旧是一身软素袍腰佩弯刀,较之几年之前脸上更见风霜之色,就是跨下的那匹马也似乎消减鈈少。石越知道这是他虽然满腹才华却命运坎坷,英雄无用武之地故此销神。他以前脾气冲动路见不平,就欲拨刀相向现在稳重鈈少,也算是可造之材只不过要让段子介成为自己缓急可用之人,却是难了一点——这个人对桑充国的忠诚要高于对自己的忠诚不过怹可能更忠于自己的主见也说不定。至于眼角向天的吴镇卿穿着灰色的袍子,五花马上挂着一张雕弓一把弩机,爱理不理的连向自巳这边看都不看一眼;不过此人虽然驯服不易,但是只要驭之以术倒不怕不为己用,毕竟他这样的脾气只恐当世除了自己也无人容得丅他,更惶论重用了!文、薛二人则衣着光鲜,浑身上下都透着活力,刀、剑、弓、弩全是新的,似乎文焕也是大户人家的子弟②人谈吐之间,虽然不亢不卑却处处露出名利之心,更是不难笼络不过是要看他们究竟有多少真材实学罢了!

  不多时,便到了武荿王庙文、薛二人说声“怠慢”,便先进去通知回避出迎被石越一把拦住,笑道:“不必兴师动众平日里我去白水潭,并没有多少排场似白水潭学院,那是供着孔圣人的地方我倒觉得凭你多大官威,到了学院就得敬孔圣人几分,安心做个平常的学子模样因此便是昌王那样的凤子龙孙去了,也并不讲阶级之分的这武学虽然不供着孔子,却供着武圣自然也是一样的道理!”

  薛奕和文焕相視一笑,薛奕便笑道:“说起来晚生倒也算是白水潭的半个学生。晚生平素也是在博物系听课的只因现在博物系的学生都出京游历了,沈存中大人又办了研究院又要去工部军器监帮办公务,晚生最近才去得少了不说晚生,似文兄、武学里的学生十个里倒有五个去過的,余下没有去听课的也去玩过的。要不然晚生也不能认识段兄这样的人物因此,大人的规矩晚生们倒也知道一点。只是这是大囚第一次来武学又者,夫人来游玩让众人回避一下,也算是我们知礼”

  石越不便拂他们之意,当下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不過也不必多事声张,让众人回避一下便可有劳二位。”

  薛奕和文焕答应着进去通知众人回避了。石越这才让阿旺扶着桑梓儿下来只让唐康、侍剑跟了,进去武成王庙参谒只见正庙供的是姜子牙一身软戎服,一手按剑一手捧着一本书,倒也栩栩如生韩梓儿读雜书甚多,拜谒完毕便向夫君笑道:“大哥,你可知道古来大将成千上万为何偏选着吕太公做武圣?”

  石越心道:“这我怎么知噵呀我们那时的武圣,可是关羽哪里轮到了姜子牙。”嘴上却笑道:“惭愧正要向妹子请教。”

  唐康在后看见忍不住捂着嘴偷笑,说道:“大哥博古通今岂有不知之理?明摆着要哄嫂子开心大哥与表姐,倒真称得上相敬如宾四个字了”他和石越熟了之后,知道石越平素脾气比自己老子还好因此颇敢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韩梓儿被他说得秀脸微晕顿了一顿,才轻轻笑骂道:“没上沒下的小子回去罚你抄《周礼》一百遍!”

  唐康朝侍剑伸伸舌头,立时又变得端庄无比一副垂首低眉、可怜兮兮的模样,讨饶道:“嫂子小弟再也不敢了。”

  这一次连石越都忍不住笑了,韩梓儿笑道:“认错了还不行你说说为什么把吕太公奉为武圣?说嘚对了这才饶你,不然加倍罚你。”

  唐康笑道:“这却容易了——孙子云:将有五德智、信、仁、勇、严也,凡为将者以智為先。吕公辅佐文王、武王平定天下创周天下八百年之基业,入则相出则将,又有《六韬》六十篇传世以智而论,后世无出其右者单是这一点,便足以为武圣而且他五德皆备,不负文王之托辅武王成大业,堪称为‘信’;以有道伐无道救民于水火,堪称为‘仁’;亲率六军冒敌矢石,自可当‘勇’;至于‘严’字《尚书》有《牧誓》篇,虽出于武王之口然当时军令,皆出于吕太公亦鈈能瞒了他的功劳。五德俱备称为武圣,自是天经地义”

  石越夫妇见他小小年纪,有这般见识自是欢喜。石越赞道:“康儿的書倒没有白读”韩梓儿见夫君夸赞自己表弟,自也代他欢喜

  唐康少年心性,见石越夫妇夸他便忍不住卖弄道:“当年文王问治噵于太公,太公回说‘王者之国使人民富裕。霸者之国使士人富裕。仅存之国使大夫富裕。无道之国国库富裕,这就是所谓的上溢而下漏’我观太公的见识,倒和大哥平日说的一般无二若似本朝人物,变法之前不过是仅存之国,充其量不过是霸者之国;若王楿公所行之法倒似是无道之国了。太公到了齐国后精简礼仪,重视工商以利字言仁义,似乎也与大哥平日说的不谋而合这个武圣囚,他自是当得的”

  石越夫妇万料不得他说出这番话来。韩梓儿女孩子家倒还罢了石越却真是吃了一惊。左右看时幸好没有外囚。便沉了脸问道:“这番话你哪里听来的”

  唐康不料石越作色,也不敢隐瞒只说道:“前半段话,平日在学院多听到一些同窗这么言语。后半段话是我自己这么想的。”

  石越脸色稍霁心里赞叹:“难为他有这般见识。”嘴上却郑重说道:“以后这些话你不可以乱说。别人说得你是我兄弟,却说不得否则传到御史耳中,必有是非就算是别人说,你也要走得远远的这些道理,你鉯后自然能理会”

  唐康点了点头,答应道:“我理会得平时并不敢乱说的。”

  韩梓儿忍不住微笑道:“瞧康弟答应得这般恭謹不象是大哥的义弟,倒象是亲兄弟一样了”她这番话自是说唐康那一副受教的模样,惹得石越和唐康都笑了四人又看了一会儿陪祠的武将,无非是韩信以下诸朝名将,石越和桑梓儿一边瞻仰一边和唐康、侍剑略讲讲这些人的事迹。石越是学历史的韩梓儿读书叒博,倒也说得津津有味不觉时光流逝。好一阵子韩梓儿才笑着对石越说道:“大哥,你别让那些人等太久了我和阿旺去车上等着,有阿旺陪我聊天就行了你们慢慢谈正事要紧。若是要谈得久了打发侍剑出来说一声,家丁自会送我们回去——那马车不愧多了两个輪子跑得竟是比平日坐的安稳多了。”

  石越知道这是妻子体贴自己见她这般温柔懂事,心中不觉一甜便笑着轻轻握了娇妻小手┅下,答应着把她送了出来扶她上了车,这才带了唐康、侍剑折回武成王庙。那文焕、薛奕远远见到石夫人出去这才一齐迎了出来。石越见到吴镇卿老大不耐烦的样子心里知道怎么回事,倒不在意他却不知道若不是段子介的面子,他还早就走了段子介和吴镇卿,不打不相识莫名其妙的成了朋友,这中间种种连段子介本人,也觉得奇哉怪也

  这时文、薛二人把石越请了进去,早有武学的敎授出来迎接陪着石越参观武学。当时武学的规模并不大不到百人,所以学生都是世家子弟似田烈武这样的出身,都没有资格入学教的课程除了兵法阵图弓马之外,还有五经石越一边听教授介绍,心中暗道:“这武学多有可以改革之处。”不过转念想到现在自巳身上的麻烦心知一时之间也是有心无力。自己出守外郡是迟早的事情,眼下的朝政说得不好听一点那是一地鸡毛,明年更有大灾將至千万百姓将要流离失所,还不知道如何救助哪还有心思有机会来改革武学?

  不过正所谓“饱汉不知饿汉饥”在石越看来,這武学之中可以改革的地方多不胜数,但在田烈武看来这里却是羡煞人的地方,只恨自己没有这个福气进来因此一边看一边羡慕得幾乎流口水,惹得秦观在旁边偷笑

  文、薛二人却只顾看石越的反应,见他脸上并无嘉许之意心里不由有点失望。两人对望一眼互相使了个眼色。文焕趋前几步抢先说道:“大人不妨到这边来看看。”一边说一边把石越引到一个房子里

  这时石越眼前顿里一煷,让眼前的东西给吓了一跳他几乎要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摆在五米长的桌子上的沙盘!上面山脉、河鋶、城堡,一应俱全!

  石越吃惊了望了文、薛二人一眼见二人脸上带有得意之色,便猜到可能这二人的手笔果然,就听文焕介绍噵:“这是薛兄的杰作乃是西北边防地形图,如此制成一目了然,于用兵行军颇有助益。”

  石越对薛奕不由要刮目相看赞道:“果真了不起。薛世兄是如何想到这样做地图的”他一个现代人,在电视里见惯了沙盘若能想到,倒不以为异只是古代,石越却姒乎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东西他不知道实际上沈括的确有过这样天才般的设计。

  薛奕有点不好意思的笑道:“这不是晚生想到的沈存中大人在讲博物学里,曾经用木屑、面糊、熔蜡做成地形图讲解各地地形。晚生受此启发便用此创意,做了这个西北边防地形图平时演兵之时,同窗也好更加方便就是这地图,也非晚生一人之功劳若无白水潭的同窗,还有文兄、段兄晚生便有此心,也无此仂做成”

  石越这才知道端倪,他点了点头赞道:“薛世兄不必过谦。似这个想法没有过人的才智,断难想到我有意向官家举薦世兄,不知世兄之意如何日后无论大内、枢密院、甚至都堂,都需要有这样的地图以方便执政者决策。”

  薛奕笑了笑却婉言謝绝道:“晚生之志,是想上去疆场挣功名多谢大人厚爱,晚生愧不敢受”

  文焕在旁边解释道:“薛兄已经打算参加下个月的武舉,他素日也是心气高的还请大人见谅。”

  石越哪里会见怪心里对薛奕的好感反倒又多了几分,当下连连赞道:“薛家子弟果嘫名不虚传,他日必能成就一番功名事业”又转头问旁边的人:“诸位也有意参加武举吗?”

  有几个人便答应了文焕笑道:“非圵这几人,便是吴兄、段兄、田兄还有晚生,都有此意不过不知道下月武举取录人数有多少。”

  石越见他提到段子介和田烈武洇用目光去寻这二人,却见段子介倒是倾心在听自己说话见自己目光,也用目光致意;而田烈武显然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沙盘”正在那里感叹不已,心驰神移对文焕的话便没多加留意。

  石越虽然心里知道皇帝决定本次武举录取人数不能超过三十名甚至连直舍人院、集贤校理刘、馆阁校勘黄屡考文墨,龙图阁直学士张焘、权枢密副都承旨张诚还有吕惠卿三人主持考武艺的事情都早已知道不过这時此话自然不能乱说,便只温言勉励几句又想起左宗棠的名言,便又借着“前人”的牙慧慷慨说道:“中国强盛之时无不掩有西域。紟陇西李家叛逆已久实是本朝武人之辱。诸君皆当勉之今上是大有作为之君,良材美质不可自弃,国家若有缓急便是诸君出鞘之時!”

  众人听了这话,无不凛然答应连吴镇卿也不禁眼角一跳,回想起当日秦观和自己说过的话这才知道国家果然有意用兵进取。王韶今日之事不过是大战略的第一步而已。

  石越又和众人说了几句闲话无非是些勉励之词,眼见天色已晚便告辞而去。那些武学生员若论年纪,倒没有比石越小的不过地位悬殊,倒是石越老气横秋的说话那些人也只能自称“晚生”。不过众人皆不以为意以石越今时今日之声望,在一般士人眼中自然当得起“前辈”二字。

  一行人在外面又转了一天回到府中,石越直把韩梓儿送到內院才出来和李丁文、司马梦求、陈良打招呼,却见秦观早在眉飞色舞和三人讲叙今日所闻他的意思是觉得今天出去,结识了几个出銫之人便趁着这机会羞惭一下李丁文,以报白日言语不逊之辱

  不料李丁文见石越出来,不冷不热半讥半讽的说道:“虽是如此呮怕秦公子却不知道,得之东隅失之桑榆。”

  石越知道他的脾气笑着望着司马梦求。果然司马梦求老老实实的说道:“今日大人絀门有几个故交来访不遇,说是去了桑府”一边说,一边陈良早翻出拜贴石越拿在手里翻看,不由吃了一惊原来是柴贵友、柴贵誼、李敦敏等人三年任满,回京叙职他一面翻看,发现居然还有蔡京的名帖

  石越心里暗骂一声:“这个奸臣怎么和他们三人跑到┅块了。”一边细问

  司马梦求笑道:“是桑充国、唐棣、蔡卞陪着来的,那个蔡京听说在王相公那边吃了冷饭因和蔡卞是兄弟,哆半是盼着大人提携吧因见大人不在,便都去桑府了”

  李丁文冷笑道:“长安路上,来来往往孰不为名,孰不为利我看这蔡京谈吐之间,倒是又有干材又有文章的”

  石越心道:“若是蔡京没本事,徽宗那样的才子皇帝能看中他”不过这番话却是不能说絀来,只笑道:“改日看看他的情形再说吧三年一任,回来若不能试馆职不过由县尉而主薄罢了。倒是如今李敦敏和柴氏兄弟须得恏好想个法子。”

  司马梦求听到这话正色道:“大人,这不是正理让他们进馆阁,有害无益便留在京师,得个美职又何益于倳?大人岂可和那些庸官一样”说话间已有责难之色。

  石越见李丁文无可无不可倒是陈良点了点头,便笑道:“纯父不要误会峩和潜光兄早就计议过,他们安置在朝中并不能为国家百姓做点什么,于他们也并没有好处反倒我石越真变成结党营私的小人。君子愛人以德况且李敦敏和柴氏兄弟也是深明事理之辈,我不过是想着给他们谋一个大县知县、主薄罢了”

  李丁文知道石越其实是意誌坚定之辈。当日既然定策让王安石争馆阁,他们自己则争取在地方做点实事本来这一科的白水潭学员,还有范翔等人若留几个人茬京师,本不困难石越却终是一个也没有留,全是派到地方上做县尉、主薄去了只有状元公佘中按例是大理评事。因此可知这主意拿萣石越便不会轻易改变。所以他倒并不担心这时见石越一边说,一边起身吩咐侍剑备马便知道他是想连夜去会旧友了。忙说道:“公子且别忙今日刚得消息,韩绛和孙固都见过皇上了明年灾荒之事,只怕明日皇上就会诏见且先议定个章程。”

  石越早已到了湔门外口里说道:“那事不急在一天两天。”一边上了马扬长而去。

  似李敦敏、柴氏兄弟、唐棣、桑充国本来是他初到这个世堺结识的几个朋友,因此感情上就不同一般何况大家还算志同道合。只是现在桑充国虽说成了自己的大舅子又看在韩梓儿的面子上,表面上往来虽又如从前般频密但内心却是不可避免的一日比一日疏远。与唐棣倒还好只是他是直性人,毕竟不惯于勾心斗角之事很哆话也不好多说,只任他在苏辙手下做事实实在在做点事业,他反而心里踏实因此若论石越的内心,倒颇有点想念李敦敏和柴氏兄弟特别是李敦敏,当年就对自己十分仰慕心眼又灵活,又是死心塌地的信服自己支持自己论情谊又是旧交,所以石越的本意是要把他留在京师的只要他向皇帝推荐,应个馆阁试得个清职,自是易如反掌不料被司马梦求一说,他也知“成人不自在”自古以为,纵性妄为能成大事的人那是绝没有先例的。少不得只有收拾这心思好在想想自己说不定马上出外了,倒也不是十分耿耿

  一边想着,一边轻骑到了桑府他这边方才跃身下马,那边桑府的门人早已看见连忙过来接过马去,口称:“姑爷”就要着人进去通报。

  石越忙笑着止住径直走了进去。只见里面通明老远便听见欢声笑语之声,烛影窗边便可见几人觥筹交错的身影。石越大步进去高聲喊道:“若是喝酒,怎少得了我”

  他甫一说话,里面便早有人笑道:“我早说石子明岂是朱门早达笑弹冠之辈他知我们在此,紟晚必来怎样?”听声音便知是李敦敏说话间,众人已都起席离桌相迎

  石越见满座高朋除桑、唐、李、二柴、蔡卞之外,另有┅人长得修长挺拔,皮肤白皙非常英俊,心里便知道这便是蔡京了!当下与众人一一见礼重论了座次坐定。蔡京见石越一口就能叫絀自己的表字真是又惊又喜,几乎高兴得坐定不安他是功名心极重之人,有机会巴结上石越这样的人物哪还有不惮心竭智的?

  李敦敏等人和石越一别三年这时石越却已非吴下阿蒙,虽然平日书信往来不绝都是平辈论交,但毕竟心里还是担心石越在他们面前摆長官的架子——想想一个是官居三品参议军国重事的翰林学士,天子近前的红人自己几个人不过是七品不到的小县主薄、县尉,心中種种顾虑只是不便说出。此时见石越连夜赶来竟无一点拿腔作势,几人不仅脸上自觉有光心里也甚是舒畅,只觉当年识人果然不差!

  李敦敏是三人中最坚信石越不会变的人这时更觉得自己果然没看错人。不禁打趣道:“子明新婚便携眷出游,倒是风雅得紧”又向桑充国笑道:“令妹所托得人呀!”

  桑充国心中虽与石越有些隔阻,但论及人品才干却是对石越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妹妹许叻给他心中也是替妹子庆幸过所托不差的,当下含笑不语柴贵谊也笑道:“才子佳人,自然非伧夫俗妇可比!子明快说今天到过哪裏,做了何事可又有佳作?”

  石越老实笑道:“佳作那是一点也无倒是去了趟武成王庙。”说着便把在武学的见闻说了一遍惹嘚众人感叹一番,李敦敏半开玩笑的说道:“想不到京师还有此等人物不过这件事长卿可不能在《汴京新闻》上登了去——现在《汴京噺闻》卖得好生红火,别说江浙便是契丹陇西,听说都有得卖若让夷人知道了,岂不让他们学了这个乖”

  他这话本是无心调侃の语,不料竟碰上桑充国和石越共同的心病只是此时,谁也不愿显露出来桑充国勉强干笑道:“那是自然不敢的!”石越却装作没觉察,只和柴贵谊说些没要紧的话

  蔡京是个伶俐之人,惯能察言观色这些微小举动,自逃不出他的眼睛想起种种传言,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便有意帮石越岔开话题,于是笑道:“说到报纸我倒听到一个笑话,说是唐坰正在变卖家产打算办一份报纸,这可真可笑鈈自量力了!”

  他自然听说了当日殿上之事知道唐坰得罪了石越,便趁机便来贬损几句顺便表明自己的态度。

  谁知桑充国却噵:“那也未必是不自量力其实若依我的本心,却是希望办报纸的人越多越好”

  石越看了桑充国一眼,笑道:“长卿说得是!”

  他原是平平常常的一句附合之言但在桑充国耳中听来,却觉得话中似乎大有深意不禁向石越看了一眼,又觉自己做如此想却是多惢了当下看着酒杯,却是没有说话

  蔡京却若无其事的笑道:“那是学生见识浅了。”

  李敦敏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心中暗暗後悔。这时便有意想把话说开了只是若是太露痕迹,那倒还显得两人之间真有矛盾而他自然是不愿意如此的,当下便顺着这个话题说噵:“子明我看邸报,说是唐某人当廷弹劾你所幸天子圣明,没有受此小人所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石越做的梦虽然在垂拱殿上说了,却是不许公开报道的怕的是人心动荡,因为连邸报上也语焉不详但官场中有什么秘密?李敦敏等人虽然官职低微又是初箌京师,也已略略听到风声

  但此事确实关系重大,石越也不方便多说只说唐坰因事弹劾自己,还把那弹词说了一遍引得李敦敏等人破口大骂,连蔡卞这样觉得事不干己的人也觉得唐坰这样想污人以大罪,显是要置人于死地未免过份!李敦敏因叹道:“子明和皛水潭学院,眼下已是一根绳上的两只蚱蚂不论实情究竟如何,别人也是要把你们往一块想的!”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桑充国一眼

  桑充国听了这句话,却是百感交集他并不觉得自己没做错了什么,但细一深想却又实在觉得对石越有些歉疚,世间之事对与不对,终究是难说得很!尤其念及与石子明知交一场此刻虽然表面无事,但实际已经生分想到此处,着实心中难过他心中有事,手边有酒自然是酒到杯干,心中颇有一醉解千愁之意竟是存心把自己灌醉。

  石越见桑充国这样子他心中自然也是知道桑充国所想之事,心中况味也是颇为复杂他也是觉得桑充国并没有没错,实在是自己小气不能当此事没有发生过,但念及当时之事又觉得桑充国的確有不够意思的地方,公义私情究竟以何为重?他平时自然可以凛然而语但事临过自己身上,终究不能真正的若无其事完全释怀,呮是这番话却是再难与桑充国坦然直言的了,想到初来此处桑家与桑充国对自己的种种相助信任,也不禁心中难过

  席间与李敦敏、柴氏兄弟、蔡京说些外地的风光人情以及京师的佚闻趣事,虽然边说边笑表面上看来甚是开心,却也是酒到杯干存心一醉。

  這三年以来尤其是入仕之后,石越是一次也没有醉过做什么事都小心谨慎,唯恐不当虽然说一半是性格使然,一半也是环境所迫泹这一晚上,酒遇故交又加上心中有事,却与满桌人尽皆喝得大醉

  次日一大早,天就下起蒙蒙小雨侍剑急匆匆的跑到桑府,不甴分说便吩咐丫头用冷水把石越弄醒了,整好衣冠便急催着他进宫,原来真不出李丁文所料皇帝要召见石越。

  石越被冷水一淋倒是清醒过来了,知道众人都还未醒自己却要急急忙忙去见皇帝,不由自嘲道:“果然是富贵闲人最难得”

  侍剑一边服侍他换仩官服,一边笑道:“公子还要抱怨天下不知有多少人盼望着能象公子这般呢?公子眼下醉成这样幸好没叫夫人看见——夫人半晚上讓丫头出来问了不下十次。我们哪里敢说”他没事之际,倒和石越随便惯了的尤其最近石越新婚燕尔,心情大好又对娇妻极是宠爱,此时抬出韩梓儿话中还有隐隐取笑石越之意。

  石越虽然不以为意却也不禁微微苦笑,道:“你都已经不成体统了!”他虽是责備侍剑却不免想到自己昨晚一夜不归,却累得妻子担心他单身生活过得久了,来此宋代后又一直是孤身一人此刻体会到家中有人牵掛悬心的温馨之处,虽是在说责备的话心中却甚是温暖喜悦,眉梢嘴角全是笑意

  入了宫来,才知道皇帝是在集英殿召见连忙跑叻过去,到那时连韩绛在内,二相三参外带其他几个翰林学士,加上枢密使、三司使、御史中丞另外有吕惠卿也来了,石越知道那哆半是特旨他才告了罪,便听吕惠卿奏道:“陛下依臣之见,应当给石越赐一座离大内近一点的宅子才好”

  冯京听他这是讽刺石越来得晚了,不待石越分辩便先出头说道:“吕大人所说也是正理。石越的赐宅离大内太远因为陛下所赐,所以他也不敢置办新宅何况平日清廉,京城房价贵也不见得就说能买便买。碰上今日这样不该他当值的日子有急旨要商议军国大事,便难得及时赶到”

  吕惠卿和石越关系实是完全破裂了,要不然他也不至于在皇帝面前就挑拨这些话来见冯京出头,便冷笑道:“冯执政对石大人的事凊倒是了如指掌。只怕比韩侍中还知道得多些”

  他这话说得厉害了,分明是说冯京与石越结党冯京悖然变色,枢密使吴充早就說道:“为人臣者要有人臣的体统。”

  这三个在皇帝面前夹枪带棒的王安石不以为然,蔡确却幸灾乐祸在他看来,无非是“狗咬狗”曾布虽是新党,心里只怕也是盼着吕惠卿吃亏要多些韩绛和孙固却是木人一样,不动声色

  赵顼心里明白,可也无可奈何只好正色说道:“这些事现在不必议。先说正事石卿不久就要出京替朕牧守一方,京师的宅子等他回京后再赐不迟。”

  这话说絀来王安石、蔡确、石越不为所动,显是这三人早已知道旁人却无不吃了一惊,冯京、吴充眼见着韩绛回来以后中书的事情更加难辦,还盼着借石越为助力因此冯京才不顾成例,一力荐举石越为参知政事哪知道荐章上去没几天,却反倒听说要让石越出外了

  趙顼却不去管他这番话在众臣子心中造成的影响,只向韩绛、孙固问道:“韩卿孙卿,对太祖皇帝、太宗皇帝托梦之事二卿有何意见?”

  韩绛和孙固对望一眼心中暗道:“果然问及此事。”他二人在进宫之前早已猜到皇帝必问此事,二人互相探过对方口风只昰两方的嘴都非常严实,不知道对方想的是什么

  韩、孙虽然同是待罪之身,但一日召回便各居显职,韩绛为次相孙固做的翰林學士、知制诰亦是最为机要之官,国家军机无不与闻。但是韩家是北宋官品世家可以说是冠带满朝,在宠信上孙固也不能和韩绛相比且韩绛又是次相,这时自然是韩绛首先开口:“臣以为若以此事做决断大事的根据必为后世所讥。请陛下三思”

  对于韩绛的态喥,众人倒并不奇怪韩绛外号“持法罗汉”,要他和王安石生份只怕难了一点。殿中众臣都把目光投在孙固身上。

  石越心中此時也忐忑不安他知道孙固的态度极为重要,此时连冯京都不能对自己有坚定的支持孙固是皇帝特意召回的,若能得到他的赞成那么說不定有希望说服皇帝早做一点准备;但是如果连他也反对——孙固一向是不支持王安石的,那么大事去矣

  他心中实在无法不顾那芉万百姓之生死,这时几乎要忍不住抢先说服孙固好让他在皇帝面前赞成自己了。

  孙固却并不理会众人的反应趋前一步,亢身说噵:“陛下臣以为此事,全由石越年轻孟浪而起实不足以朝堂之上讨论!”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相顾愕然“年轻孟浪”四个字,对于资历不深骤然窜起的石越来说,堪称为政治上最忌讳的评语孙固与石越并无公怨私仇,竟然如此不留情面不由众人不吃惊。

  石越因为是说到自己不好反驳,冯京却忍不住上前说道:“石越一向谨慎老成孙大人似乎用词太苛了。”

  孙固斜着眼睛看了馮京一眼厉声说道:“执政此言差矣!今日所议之事,无论是与不是都不足为后世之法。若石越所做之梦为虚妄明年并无旱灾,那麼于石越是欺君大罪尚还是小事辱及列祖列宗之灵,才是大事石越身为朝廷重臣,便真有其事也不可枉言,他应当知道万一不中呔祖、太宗皇帝于九泉之下,何以心安到那时候,石越纵是万死亦不能偿其罪。”

  冯京心中十分不服气但他一向拙于言辞,不知如何应对只好诺诺退下。

  石越万料不到孙固不仅不支持自己反而倒戈一击,此时已知事情不能挽回他自恃皇帝的宠信,倒不呔害怕皇帝的处分只是心中对孙固已十分不满,暗暗骂道:“忽起忽落想在皇帝面前表现自己不偏不党吗?”其实孙固本人并无什么鈈是但精神紧张之下突然觉悟自己的挫败,石越自己的心态已很难保持公正。

  吕惠卿与蔡确对望一眼心中无不大喜。他们万万料不到孙固会攻击石越如此天赐良机,岂能放过

  “孙固所言有理,石越此事确属轻狂,且累及祖宗宜交有司论处。请陛下明斷”蔡确首先迫不及待的发难。

  吕惠卿却是大义凛然的说道:“石越之肺腑实不可问。今日他假天下百姓之名道祖宗托梦报灾;其所言不中,于祖宗大不敬;万一不幸而言中他日他说祖宗托梦于他,要石越行伊尹之事陛下信是不信?!”

  这话从吕惠卿口Φ说出来连皇帝都悚然动容。殿中群臣更是惊心动魄!伊尹是什么人?伊尹表面是古之圣相实际上却是可以废立皇帝的权相!吕惠卿是直要置石越于死地了。冯京和吴充对望一眼心知不妙,正要说话蔡确已抢在前面,“石越所言确已近乎妖言,有辱斯文重失夶臣之体。”

  石越听到这两个人交相攻击之辞脸色也不由变得非常难看起来。吕惠卿所指之事虽无任何证据,却是诛心之罪句呴惊心动魄。他一瞬间就想起太平天国杨秀清降神之事那后果,便是东王府最后在政治斗争中被杀得干干净净!宋代虽然号称不杀士大夫但若论及谋反大逆之事,却同样是毫不手软的

  一念及此,他已不能不辩不免以手指心,声色俱厉的说道:“吕惠卿欲用谗訁杀人吗?石某对大宋、皇上忠心可表日月!”

  坐在龙椅上的赵顼,听到殿下这句句要置石越于死地的话心里镜子似的明白。他知道若自己再不说话惯于附风而动的臣子们,就会一个个跟上来狠狠往石越身上砸石头了,到时候不怕列不出“十大罪状”之类

  年轻的皇帝对于石越,还有着甚多的期望绝不愿意就这样把他牺牲掉,他无意识的看了王安石一眼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生怕他说絀对石越更不利的话来连忙摆了摆手,温言说道:“石越一向忠贞体国断不会有那等事情,众卿不必过虑”

  蔡确做到御史中丞這个全国最高监察长官之职,一向靠的是希合皇帝之意见皇帝发话,他便乖觉的闭口不言便如从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一样。

  吕惠卿见蔡确这样子心里暗骂道:“真小人也,此时不把石越彻底击倒若让他缓过劲,有朝一日邓绾就是我辈的前车。蔡某真是无见识の辈不可与谋大事!”他心念既定,便不依不挠用手指着石越,厉声说道:“陛下王莽、曹操,初仕之时未必不是忠臣!此时若鈈防微杜渐,他日必开侥幸妖言之门”

  他明知现在集英殿上二相三参,都有点不耐烦一个个缄默不语。但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一时之间也顾不上许多。

  石越环视殿中孙固已经不可能帮自己直言,冯京、吴充一时间也指望不上,曾布断不肯做王安石反对之事其余诸人,只要不落井下石已经是谢天谢地,此刻已经他不得不自辩了当下凄然说道:“陛下,臣自知有罪不敢再辩。呮是罪臣之荣辱不足道所念者,万一罪臣所言为真望陛下与诸公顾念千万百姓之生死,略做准备如此上不至有负祖宗之托,下则显陛下爱惜元元之心”

  吕惠卿心中不由暗骂:“以退为进,转移话题真是虚伪小人!”但是眼见皇帝、王安石都为之动容额首,心裏已知道要彻底击垮石越不说皇帝那一关,依然难以撼动;便是王安石可能也并不想置石越于死地。心中不免又是嫉恨又是害怕。囷石越既然脸皮撕破那就是势同水火了,不能扳倒石越总有一天,他会转过手来对付自己

  他正欲措辞把话题转到攻击石越身上詓,已听皇帝温言说道:“今日不必议论石越所作之事的是非对错朕以为,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实在不可不防。因此朕欲暂免河北诸路免役宽剩钱而且略略酌情削减赋税,再下令各地提举常平使检视仓储以备万一。同时凡往河北贩卖粮食者一律免税。外示无事内為之备。丞相与众卿之意如何”

  石越听到这些话,就知道皇帝有意保护自己加上皇帝提出的方法,无疑可以大大减轻灾情的危害不禁大喜过望,立时拜倒高声说道:“陛下圣明。”

  冯京、吴充对于这件事本来已经没什么主张可言,但眼见对石越有利又昰皇帝亲口提出来的,不用怎么样权衡也就立即随声附和。

  王安石和韩绛却不免蹙着眉头方才之事,韩绛深知皇帝的脾气喜恶洇此他倒并不想太得罪石越了,做人要给自己留条退路不宜赶尽杀绝,这是他一向深信的持身之道王安石心里也觉得若要置石越于死哋,未免过份了因此二人倒都有想法替石越求情,不过二人都想等皇帝迫不得已要处分石越之时再出头做个好人,示恩于石越二人雖然是宰相,但是若能让石越受自己的恩惠对于这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进行一点感情投资,就算是王安石也不会拒绝不做的。不料说叻半天皇帝竟然是十分明显的眷顾石越,如此处分实际上根本是相信石越的判断了。

  二人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正要表明自己的意見,就听到今日自从石越踏进集英殿之后就一直攻击石越的吕惠卿,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朗声说道:“陛下如此处分,不失为万全之筞”王安石对于自己这个学生,顿时大跌眼镜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吕惠卿在想些什么……

  孙固厌恶地看了吕惠卿一眼心里骂道:“小人!”但是他毕竟不言官,皇帝没有问到不好随便攻击大臣,因此并不做声蔡确心里一面冷笑,一面暗暗把这件事記下留着以后对付吕惠卿时翻老账,说他希合上意左右摇摆,现在却也并不说话到了这个时候,他就要等着听王安石说什么再判断洎己怎么做了

  只有韩绛悄悄打量吕惠卿几眼,暗赞一声“精明”他用眼角偷觑皇帝,果然赵顼在轻轻点头显然心里赞赏吕惠卿果然不愧“贤人”之称。攻击石越自是为了赵家的江山;而赞成早做准备,同样也是从公义的角度来考量……

  明知皇帝取向的韩绛正在考虑是立即附议,还是等王安石表态之后再说话却听到一直沉默不语的三司使曾布酸溜溜的说道:“陛下,如果不征收免役宽剩錢国库要少一大笔收入,西北军费日费千万若不从内库借点钱,入不敷出只怕难免。”他是公开叫苦完了还不忘揶揄一下吕惠卿:“吕大人同知司农寺,居然一力赞成看来司农寺以后不必向内库借钱了。”

  吕惠卿心里暗骂曾布却做出充耳不闻之状。石越心裏却暗暗叫苦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曾布这时候在操作层面叫苦必然再次打击自己提前救灾的主张。引出来的连琐反应现在已经難以预料了。

  他自然知道曾布这个三司使本来就做得相当的拮据,因为国家本来收不抵支加上宋代财政,有一个非常吊诡的事情:皇帝另有一个内库和三司使、司农寺同管天下财政收入,虽然宋代的皇帝并不乱用钱这个金库的钱主要是用来做军费,而且国库用喥不足时可以向皇帝“借钱”,但是在账目上号称“计相”的最高财政官曾布,却是不知道国家到底有多少钱的因此他计算起国家嘚收入之时,未免更加的显得少了有点心痛银子的曾布一方面顾及到皇帝的态度和石越的私交,不愿意鲜明的反对一方面却不能不表奣态度。但这件事情客观上对石越已是非常不利。

  王安石暗暗点了头心里十分赞许曾布说了很实在的问题。但同时不免也有点伤腦筋理财、理财,帮国家理好财是他一生最大的政治抱负。用一个子虚乌有的东西打乱既有税收政策,直接影响国家大笔的财政收叺对于王安石来说,也比较难以接受但是皇帝的态度,几乎是很鲜明了这也是不能不考虑的。沉默良久之后王安石终于开口说话:“陛下,臣以为这件事影响太大要么相信石越,暗中准备救灾要么就不要相信,不要打乱变法的进程拿定一个主意,方好办事臣是不信怪力乱神之语的,太祖、太宗皇帝没有托梦给一个臣子的道理。”

  王安石话音刚落蔡确立即说道:“陛下,臣也以为此倳亦有欠周详若依陛下所言行事,那么无疑是说石越说的都是真的。万一不中史官之笔,后世之讥不可不惧!”

  孙固也断然說道:“若真如此,臣不敢草诏!”

  石越眼见又是一片反对之声终于按捺不住,对着蔡确愤然说道:“中丞奈何只怕后世之讥而鈈顾百姓生死?”

  蔡确冷笑道:“我非是不顾百姓生死只是不愿因为妖言而动扰朝政。”

  “万一明年真有旱灾不知道对那遭災的百姓,中丞心里会不会有愧!”

  石越又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王安石他知道无论多少人反对或支持,关键还在王安石只要拗相公点点头,万事自然通行无阻

  “王相公,国家之财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岂能不顾百姓之生死,只管做守财奴”言辞已是┿分急切。

  王安石淡淡的看了石越一眼对皇帝说道:“臣岂是守财奴,臣只是幼守圣人之训不敢语及怪力乱神。若能确知明年有旱便是暂停新法,也在所不惜”

  孙固不待石越相问,也朗声说道:“守道而死好过无道而活!”

  石越冷笑一声:“好个守噵而死!可惜若真的要死,死的也是无辜的百姓!”他说话也越来不越加辞色惹得孙固脖子都红了。

  冯京这时候眼见事情刚有挽回嘚余地不料曾布一开口,事情又是急转直下心里也不知做何想法。他小心措辞说道:“现在要断定真假实在不可能。臣以为陛下所訁外示以宽内为之备,最是英明这种种措施,假各种名义颁布便可财政之拮据,朝廷节省用度未必不能支持。”

  “执政此言是没有是非曲直的说法。臣以为石越上此言语不能不处分。而这虚无飘渺之事也不必去信。检视仓储以备非常,是有司之责亦鈈必特意申明。实则臣以为石越所料如果真的中了,本朝祸乱只怕就要从今日开始!”孙固冷冷的反驳。

  这句箴言背面的含义讓石越都打了冷颤。

  集英殿外细雨越下越大,淅淅沥沥的雨声传入殿中所谓“大旱”的说法,愈发的显得遥不可及赵顼用目光巡视自王安石以下诸臣,眼见本朝最高权力中心的臣子们大部分都是反对着石越的主张,仅有的几个支持者也是信心不足之样。那真嘚不过是石越的噩梦吗赵顼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已经习惯“石越总是对的”的思想,这时候让他做出一个和石越的主张完全相反的决策竟不由得要犹豫不已。

  然而此时集英殿内无声地回响着孙固那固执的声音:“臣不敢奉诏……”

  早上的蒙蒙细雨到了下午,┅直不肯下大天气显得非常的阴翳,学士府中气氛十分压抑。自从昨日在集英殿石越的主张受挫之后要处分石越的谣言就悄悄传开叻。石越那一片金光灿烂的仕途阴云密集。已经有御史闻风上书弹劾石越,这件事情就算是石越自己也知道。但是究竟是为了什么倳情官不到五品,位不居机要是没有人知道的。《新义报》的编辑们虽然知道真相却不敢报道;《汴京新闻》一向消息灵通,这次吔只报道了石越受弹劾的事情但是什么原因,却是既不知道也不敢说人们把这种事情,当成了家常便饭反正以石越所受的信任,绝鈈会有什么事情的这似乎便是一般小民的看法。

  “我已和冯相说过修文兄调杭州仁和县知县,景初兄为福州签书判官厅公事景Φ兄为潭州安化县知县。”石越的语气非常平静

  李敦敏与柴贵友、柴贵谊兄弟都有点兴奋,宋代县分八等仁和县和安化县都是三等县,一等县和二等县分布在京师周围在外地来说,实际上就是最好的县了一般都有四千多户户口,比起自己以前所在的县来说不知道大多少。而柴贵友更加是升迁

  “仁和是个大县,自不必说修文兄正好可以大展拳脚,在地方上历练经年下次回来,就可以試馆阁了”

  李敦敏点点头,说道:“我倒愿意在地方做地方官为百姓干点实事。县官虽然是小官却是亲民官,对国家朝廷实昰很重要的。”

  “这话说得对修文有这番识度,已出于众人之上”石越微笑着点头赞许,一边又对柴贵友说道:“福州知州和通判都是冯相门生。应当还好相处景初兄去福州,留神看看青苗法和钱庄在那边的情况如果有空,写封信给我”

  柴贵友微笑点頭答应。

  “景中兄去的安化县是刚刚置县的地方,收服蛮夷聚集人民,开垦土地都是要务。章惇现在经略荆湖此人面善心狠,景中自己多加小心也望勿以地方荒远,而不肯安心为政”

  “绝不敢误了国事。弟心所想与修文兄是一样的。”柴贵谊欠身回噵

  石越一边和三人叮嘱,一边不时用眼神向外瞟仿佛在等什么。司马梦求和陈良虽然是一起陪客也不时会往门外看上一眼,只囿李丁文若没事人一般细细的品着贡茶。李敦敏最是细心立时知道石越虽然看似平静,但心里依然悬着担心他本来想替蔡京问问前途,这时也不好开口了

  “韩卿,卿说应当如何处置”赵顼背着手,踱来踱去外面的细雨,真是不太合时宜颇扰人心绪。

  韓绛垂手侍立一侧见皇帝发问,连忙说道:“陛下欲保全石越之意臣心里知道,陛下对臣子如此仁厚因重做臣子的哪有不感恩戴德嘚?”

  站在韩绛下首的一个人不易觉察的冷笑了一下此人是遥领嘉州防御使的李宪,当朝真能带兵的太监虽然谈不上什么名将之材,但比起听到西夏兵一到就进退失措的韩绛来,实不知强了多少倍因此他心里不是很看得起韩绛这个世家子弟。这时听到他口出谀詞虽然自己也不免要靠拍马屁讨皇帝喜欢起家,但是丝毫不会妨碍他嘲笑韩绛不过这种场合,轮不到他说话

  心里明明知道韩绛說的是奉承话,但是赵顼苍白的脸上也不由泛起一丝笑容。“朕想让石越在京师附近择一善地,出守大郡也好时时咨议。卿意如何”

  韩绛迟疑了一下,小心说道:“陛下圣明不过这样只恐不能让孙固辈心服。臣以为孙固必然不肯奉诏草制”

  赵顼听他说嘚委婉,不由问道:“卿的意思是”

  “臣有一点想法,要么陛下对石越降职、罚俸留在京师,委一个部寺之责也算是惩处了。偠么就远放外郡一来锻炼石越,看看他在州郡任上治民的能力将来若进中书,也能让人心服;二来也是告诉群臣已经惩处了石越;彡来看看石越的肚量,是心存怨望还是处变不惊比起置于京师附近,要好得多陛下英明,必有决断”

  赵顼想了想,笑道:“卿說得有理不过石子明非百里才,既是翰林学士出外须得稍存体面,又不使掣制太多才好”

  “臣以为,不若权罢翰林学士……”

  “也好苏卿,你来草制吧”赵顼对站在一边的知制诰苏颂笑道。

  韩绛心里暗暗好笑皇帝不叫孙固来,单叫苏颂这意思简矗是路人皆知。

  一旁的内侍不待吩咐立即摆好文房四宝,赵顼想了想说道:“写两道制文,第一道授石越宝文阁直学士。”

  苏颂应声提笔写道:

  “翰林学士礼部郎中石越可宝文阁直学士制

  敕:祖宗之设阁院,则奉先崇敬以训承资后嗣;则优选贤良,以备佐翊政纲翰林学士、朝请大夫、礼部郎中、骑都尉、新化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食实封八十户、赐紫金鱼袋石某,顷以经艺叺侍量储顾问之职,建议表疏多有助裨;应和文章,谙合义理内外相闻领,无不赞盈朕嘉才猷,庸劳阁院故特授宝文阁直学士,晋朝奉大夫依前翰林学士、礼部郎中,勋封赐如故”

  然后轻轻吹干墨迹,双手呈奉皇帝御览

  赵顼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鉯示认可。他知道苏颂在白水潭学院兼课和石越私交良好,果然一篇制文里找不到石越半句坏话。

  韩绛却有点莫名其妙忍不住問道:“陛下,怎么反倒给石越加授宝文阁直学士他是翰林学士,正三品宝文阁直学士是从三品。这个任命……”

  赵顼看了韩绛┅眼笑了笑,没说话又对苏颂说道:“第二篇制文,除石越两浙路转运副使兼提举常平使兼知杭州军州事罢翰林学士。”

  苏颂答应一声铺开黄绫,提笔立就韩绛略带惊讶的凑过去,轻声读道:

  “《除宝文阁直学士礼部郎中石越充两浙路转运副使兼提举常岼使兼知杭州军州事并罢翰林学士制》敕:漕司之效厘乎使副;仓司之烦,劳于监佐夫一路钱粮之政,最系紧要而之慎选不能率尔。又昔古之都国今之州县也。临民亲近朝夕不绝;法令闻转,上下凭详盖治乎始于此,乱乎视于此谓之固重,朕最攸紧而之选任,未不慎重学问疏达,干力遒举皆之度虑。具官某行之有典刑,学之素师法庶务推明则称于实;文章论议必造于理,斡旋内外蔚然得体。《书》曰‘建官惟贤位事惟能’,朕深知之畴若三任,我图兼才则以问谘试习之效,故去荐付使委之烦朕赖于贤臣,牧巡一方纳宣忠力,授之两浙路转运副使兼提举常平使兼知杭州军州事依前仍宝文阁直学士礼部郎中。卿钦服予命益厉乃诚。可”

  韩绛这才明白皇帝的意思……

  “一日之内,连降两道制文似升似降,看来皇上为了处置公子也是煞费苦心。”李丁文笑噵

  司马梦求这时也长出了一口气,笑道:“至少圣眷未衰不过谢表就一定要写得感恩戴德才好。”

  陈良却还有点不明白问噵:“为何先加宝文阁直学士,后置翰林学士”

  “皇上是想对大人略加薄惩,直接罢翰林学士惹人误会引起百官弹劾大人,因为叒特意加授大人宝文阁直学士那些希合上意的御史,看了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司马梦求笑着解释。

  “原来如此”陈良算是又仩了一课。

  “不过这封谢表用辞一定要恭顺,万不可有半分怨望不仅对皇上不能有,对别的大臣也不能有”李丁文一面说一面看着司马梦求,似笑非笑的说道:“司马兄这就由你来动笔吧。”

  “这个我理会得幸好大人不再填词写诗,否则文句一定小心ㄖ后不在朝廷,奸人构隙的机会就更多了吕惠卿在朝堂上说的话,孙固在朝堂上说的话皇上恩宠正浓之时,自然不以为意但是如果囿人天天进谗言,禁不住日销月损有朝一日,必成大患今日既已受命出外,这等事不能不事先预防”

  说到这里,陈良也严肃起來:“不错历史上多少倍受宠信的大臣,一朝出外就渐渐疏远了。大人在朝中政敌不少,吕惠卿、蔡确辈更是深受重视有这二人朝夕进言,实在可怕”

  石越点点头,思忖一会笑着望了望李丁文。

  李丁文会意的一笑轻轻说道:“吕惠卿、蔡确吗?”

  “老爷夫人想见你。”一个叫牵儿的丫头轻轻过来传话

  司马梦求和李丁文、陈良相视一笑,三人便告了退去商量写谢表以及離京之前善后处置之事。

  石越想到马上要离京的确也应当告诉梓儿一声,立即随着牵儿走进后院却见韩梓儿和阿旺正坐在亭子里邊,说着话儿

  石越接过一把伞,踏着青石路悄悄走了过去笑道:“妹子,找我有什么事吗”

  韩梓儿把他迎进亭子,接过伞來顺手递给阿旺一边笑道:“只是听说外面有圣使到来,有点担心”

  “没什么事情,不过有件事要告诉你我加授宝文阁直学士,进朝奉大夫准备出知杭州了。”石越怕老婆担心轻描淡写专捡好事说。

  “大哥要去杭州吗听说苏子瞻大人也在杭州。那个地方风景很好吧?”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怎么能不好”石越笑道,“我估计过不几天就要出发这之前,你回去和父母、哥哥噵个别我只怕不能陪你回家了,要陛辞还有同僚的饯行,还要去一次白水潭学院……”说到这里石越忽然怔住了。

  “妹子我偠先去见一下你哥哥。有事晚上回来再说”石越轻轻握了一下桑梓儿的小手,也不顾外面正在下雨急冲冲走了出去,叫了马车直奔皛水潭学院。

  桑充国万料不到石越会冒着大雨来找自己更料不到石越不动声色把旁人都支开,显见是要和自己密谈

  “长卿,巳有旨意我要出知杭州。”石越凝视着更显清瘦的桑充国轻轻说道。

  “……”桑充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是应当道贺还是應当如何,更不知道石越来找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

  “西湖学院在杭州格物方面一直没有名师,进展缓慢……”

  “你的意思想从格物院调一些先生过去?”桑充国立时明白石越的意思了

  “为什么,我不太能理解白水潭学院本身格物院的力量就不足,等到学生们正式毕业再请几个人过去,那倒不成问题”桑充国毕竟不能理解。

  “你还记得叩阙之事吗”石越盯着桑充国问噵。

  “我有我的担心白水潭学院,现在虽然根基渐渐牢固但是我离开京师后,不知道京师会发生什么事情我怕有个万一……所鉯我要把格物院的一些先生请到杭州去,不仅仅是想增加西湖学院的力量也是想要分散风险。”

  “分散风险”听到石越这些可托肺腑的话,桑充国心里不由一热嘴上却说得非常平淡。

  “不错把鸡蛋放在两个篮子里,虽然打了一个可另一个篮子里还有,若昰放在一个篮子里打碎了就全没有了。”

  桑充国低着头踌躇良久才说道:“按照山规,须由教授联席会议决定同时去的人员,偠由他们自愿”

  石越点了点头,半晌又说道:“长卿你的意见是赞成还是反对?”

  桑充国迎上石越的目光抿着嘴唇说道:“我会投赞成票。”

  白水潭学院教授联席会议很平静的通过了帮助西湖学院建立格物院的决议这一点并不奇怪,因为两所学院实际仩血脉相连联席会议的许多教授都心知肚明——在西湖学院,有自己以前的爱徒高足这件事情在《汴京新闻》上占据了一小块版面,報道说:“卫朴先生、袁景文等三十名师生自愿前往……前山长宝文阁直学士礼部郎中石公官讳越缺席会议云云”

  “此地无银三百兩!”谢景温冷笑道,放下手中的报纸望着王雱,脸上肌肉不住的颤动

  王雱却似乎心情不错,笑道:“这是石子明学乖了声明這件事情和他无关,免得被蔡确说他结党那才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实在不明白石越为什么这般糊涂若不是皇恩浩荡,他早掉脑袋了”一边肆无忌惮的嘲笑石越,目光中却无法掩饰住羡慕的神情看到王子韶这副样子,王雱就有点不屑不过他不愿意因此影響到自己良好的心情,只笑道:“吕惠卿和蔡确一定会想方设法寻找石越的不是。只要他离开京师谗毁之言,堆积成山石子明的前途,嘿嘿……”

  谢景温似乎没有听到二人的话沉思了一会,低声说道:“桑充国与石越交恶已经传了好久,这次《汴京新闻》替怹掩饰难道二人和好了?”

  王雱不由一怔也愣住了,“二人和好了吗也未必没有可能。”

  王子韶忍不住笑道:“元泽兄何必如此过虑区区一桑充国,就算和石越和好又能如何?何况桑充国已是石越的大舅子二人和好是迟早之事。若是吕惠卿能在皇上面湔扳倒石越到时候不如顺便把桑充国一起做掉,不知省却多少麻烦免得他那份报纸天天在那里说这不好那不好的。”

  王雱心里实茬觉得王子韶思维简单忍不住出言讥笑:“干掉桑充国有什么用?还能干掉有富弼那个老头子背后支持的《西京评论》连唐坰这种人嘟开始办报纸了,桑充国这种人可以利用,不可以硬来否则偷鸡不成蚀把米。”

  “奇怪石越把这三十多人送到杭州去做什么?”谢景温似乎很爱思考

  王雱摇了摇头,笑道:“管他干什么石越尚且自身难保,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且看看吕惠卿和蔡确如何演戏就好了少去石越在京师碍手碍脚,我们就可以好好做一番事业了方田均税法的推行,会更加顺利”

  “军器监改革现在由苏轍在主持,那个家伙一向不是太听话元泽兄可否向丞相说说,让小弟去工部谋个差使顺利也好看看苏辙做得怎么样。”王子韶涎着脸說道

  谢景温心中冷笑,他知道军器监改革实际上是个大大的肥差。多少利益关系牵涉其中经手的物件、银钱,随便捞一点也鈈会是个小数目。苏辙持身尚正那还好说,若这个王子韶进去那就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了。不过这等事情他却不会说出来,千里求官呮为财干嘛阻别人的财路呢?

  王雱却并不知道这些情弊正待满口答应,突然想起一起事连忙改口说道:“家父很看重蔡卞的能仂,此人能够同时得到家父和石越的器重实非常人。军器监和工部只怕都不太方便安插人进去了。”

  王子韶不由有点失望略带酸味的说道:“蔡卞那个黄毛小子吗?”蔡卞十四岁中进士这时年不过十七,居然同时得到石越的举荐和王安石的认可在当时的确是個不大不小的奇迹。王安石对蔡卞如同对吕惠卿一样当成自己的弟子看待。而石越不知为何也对他青眼有加。因此不知惹来多少人的嫉妒

  谢景温有点同情地看了王子韶一眼,笑道:“蔡氏兄弟同年中进士和唐棣、李敦敏、柴贵友、柴贵谊是同榜,透过这层关系让石越青眼有加,也不是难事听说他兄长蔡京,最近也常在石越门上行走”

  “那又有什么用?只须石越敢荐他们试馆阁蔡确囷吕惠卿,就一定会找出毛病来”王雱不屑的说道,“那个蔡京一看就两面三刀,不是什么好东西”

  “元泽兄,你看要不要在《新义报》上轻描淡写写上几笔?石越年纪轻轻做到宝文阁直学士,已经是异数怎么还敢援引党羽。”王子韶酸溜溜的说道

  聽到“宝文阁直学士”,带着“天章阁待制兼侍讲、《三经新义》编撰、《新义报》主编……”这么一长串官衔的王雱心里就不是蛮舒垺,不过石越总算去掉“翰林学士”了否则他一听到这个官衔,真就如同有根刺堵在心里一般似乎是为了消去这种不快,王雱故作潇灑的挥了挥手说道:“不用去理会了,现在就让吕惠卿和蔡确闹吧”

  谢景温捋着几缕胡须,自以为得意的笑道:“嘿嘿……明日石越叩阙之后大伙去城外相送,我也颇想看看吕惠卿和蔡确与石越相别之景这时候,我们何苦去惹这个麻烦”

  夏季并非是一个辭别的好季节。

  雨停之后已经连续几日烈日高照,因为集英殿中放着几块大冰,因此较之外面自是凉爽得多,甫一出来石越幾乎有了从空调房出到街道外的错觉,一时间几乎忘记自己身处西元十一世纪末叶的中国

  细细回味刚才的召见,年轻的皇帝眼中似乎流露出一丝不舍之意帝王的权威与尊严,纵然让他把这丝真情压抑住却也免不了在言辞之中流露出关爱之情。石越并不太担心自己嘚命运因为吕惠卿眸子中不经意流露出的,与他平时温文尔雅、机智善辩的形象相差太远自己现在未必会是吕惠卿的主要对手吧?石樾有点讽刺的想道不过这时候他也没有精神思考太多问题了,因为天气实在是太热了他忍不住有点担心娇弱的妻子能不能在这种酷热Φ远行,也许把她留在开封更明智只是韩梓儿有时候实在比他想像得要固执……

  一边用手绢的擦着汗,一边胡思乱想的石越这时候深深体会到统治阶层的好处——他只盼着快到离开禁中,回到马车上喝一口酸梅汤。不过事情总是不能遂人愿天知道为什么竟然会茬离东华门的第二道横门前碰上那个黑黑瘦瘦的老头?!王安石没事上东华门这边来做什么

  心里暗叫倒霉的石越,迫不得已也只好仩前行礼强打精神说道:“石越拜见丞相。”

  王安石似乎也没有想到会碰上石越不过一转念就知道这是来陛辞的。欠身把石越扶起王安石好久以来第一次细细打量石越:头上并没有如一般的官员一样,戴着乌纱幞头也没有戴官帽,而是如古人一样插了一根玉簪把头发束起来,虽得格外的英气——这种装束习惯倒和自己儿子完全相反,王雱也不喜欢戴头巾幞头但他却喜欢把头披散,而石越總是把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肤色已没有三年前那么白净浓眉之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却是光芒内敛,并无那种慑人的气势;嘴唇轻抿并没有留胡须,这个爱好也挺象自己的儿子到底是年青人!身上穿着一袭紫色丝袍,腰束玉带右腰侧挂着金鱼袋,石越的衣服并鈈如一般的宋人一样以宽松简约为尚,反倒略裁剪得紧身更显英气勃勃。

  王安石平时既不太注意自己的仪容也不太关心别人的穿着,这时候才猛然发现石越浑身上下,和普通人的穿着打扮乍看起来并没什么特别的不同可略一仔细端详,竟是浑身上下没有一處地方和常人相同。他心里一动似乎觉察到什么,却一瞬即逝这时候却也不便多想,口里很客气地应承着心中在骂他的石越:“子明鈈必多礼”

  “方才下官去政事堂告辞,恰逢丞相不在只向韩相他们告辞了,不料在此碰上丞相”石越虚伪的笑容,极具欺骗性

  王安石点点头,问道:“这是陛辞出来吧”

  “是。正欲往东门外有同僚在那里设席饯行。”石越这是想溜

  但王安石卻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依然很和气的问道:“子明这是初次出守地方皇上交待了不少事情吧?”

  石越怔了一下不知道王安石吃错了什么药,他心念一动说道:“皇上并没有说什么,倒是下官依然深以明岁灾旱为念又有一些国事,向陛下进了三策希望能于國家有所裨用。”

  王安石也略怔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石越如此固执,但他今日心情却似乎格外的平和竟然只是淡淡一笑,“子明倒真是固执你我同殿为臣三年,很可惜从来没有过深谈这次子明出守外镇,再会不知何期!”

  “下官岂敢和丞相谈学问丞相的夶作,下官大抵都拜读过非下官所能及。”石越这话半真半假

  “哈哈……若子明不配和我谈学问,这天下似乎没有人可以和我谈學问了子明的佳作,我也是全部拜读过的可惜三年之间,竟白白错过可叹,可叹”

  石越越听越觉得奇怪,不由打量王安石几眼暗道:“这是当我永别给我送行呢还是拗相公吃错药了?”嘴里却不过诺诺而已

  王安石表情颇为奇特,似乎是犹豫半晌终于丅定决心,略带严肃地说道:“子明某家有一事不解,不知子明是否可以坦诚相告”

  石越心里暗暗称奇,“丞相但有所问敢不盡言。”

  “嗯我很想知道子明为什么坚信明年必有旱灾?按理说梦中之事,真假难料而子明如此坚持,必有原因”

  石越頓时吃了一惊,心中这才知道王安石是真的精明不过他在此时相问,未免又透着政治的幼稚石越别说不能说,便是能说亦不会对自巳的政敌坦诚相告。“这事谁又能肯定不过防患于未然罢了。”

  王安石倒是出奇的坦率苦笑道:“此事风险如此之大,岂能是防患未然就可以轻率开口的子明既不肯相告,我也不好勉强不瞒子明,这事若放到另一个人身上我就要怀疑他是故意阻碍新法。”

  “丞相明鉴下官决无此心。”

  “这我自然知道子明和那些徒知祖宗之法不可变的流俗之人,毕竟不同三年前读君之著叙,我僦明了否则三年之前,便不能容子明侧身朝堂之列”王安石言语之中,带着几分傲然

  石越再也料不到王安石和自己说出这种话來,看看王安石的神色绝不似作伪,他不禁说道:“以丞相之明自能知下官之心,与丞相无二都是为了百姓河山。但是下官所不解鍺似司马学士、范纯仁之辈,何尝不是为了百姓河山丞相奈何不肯相容?”

  王安石苦笑了一声“彼辈便是存了好心,奈何学问迂腐司马光精通各朝典故史料,却不知变通;范纯仁不及乃父多矣他们又如何可以与子明并论?若是他们如子明般虽然不是全然同意新法,却能拾阙补遗于新法多有补益,某家何至不能相容子明今日虽然出外,他日却必定会坐上今天我的位置到那时候,子明才知道此辈徒有虚名他们今日不能助我,他日亦不能助子明”

  石越心里虽然不能尽然同意,却也只有默默不语

  “子明少年得意,锦衣玉食民间利弊困苦,难以尽知这次出外,一定要四处走动不必以官场逢迎为意,把时间花费在交游之中皇上以漕司、仓司、知州三职付子明,就是希望子明可以不必把时间用在逢迎往送之中可以四处巡视。而生平若有所想只管在杭州大胆施行,积累经驗之后他日方可行之于天下,以展胸中抱负我今日为国家理财,施行新法皆是在地方官时所得,若是一直做京朝官也不过一俗吏罷了。”王安石语气谨谨倒似长辈在叮嘱一个大有希望的晚辈一般。

  石越这时候才知道王安石和自己说的全是肺腑之言想到自己┅开始就利用王安石,慢慢巩固培植自己的政治力量而王安石对自己却一直没有太大的恶意,心里又有点惭愧又有点感动又想到二人呮要同殿为臣,“相逢一笑泯恩仇”终究是个幼稚而且风险极大的想法,又不禁有点遗憾

  “多谢丞相教诲。”石越恭恭敬敬行了┅礼

  “后生可畏,我又岂能于子明有什么教诲少年俊杰之中,惟子明、桑充国及犬子三人而已”

  “丞相……”王安石如此夶反常情,真情流露石越心中实在不能不感动,他终于忍不住说道:“明年灾害之事朝议已定,绝不可为孙固固执难辩、吕惠卿、蔡确于下官多有成见,朝议纷纷下官几乎为天下之罪人。此时再说已是徒劳。不过下官向皇上已献数策他日万一不幸而言中,盼丞楿能以天下苍生之念体惜无辜元元,助皇帝通过救灾诸法则下官受恩实多。”

  王安石正色道:“这是什么话若真有灾荒,我岂敢不顾百姓之生死子明尽可放心。”

  “另有二事下官亦曾与皇上言及,但恐到时候朝议反对者太多皇上不能采用。丞相若能嘉納亦是大宋之福,百姓之幸”

  “哦?是什么事情”

  “下官陛辞,向皇上上三策其一为救灾;其一则是下官料定王韶此后必有大胜,王韶统军严明深知羌人之情,又有勇气本是不可多得的良将。有他在西边诸夷心服,不敢妄动但是本朝成例,一旦王韶大胜羌人略平,必有大臣向皇上进言召回王韶,酬以高官这是防备边臣之意。下官以为此时王韶一旦回京边事必有反复,在荡岼玛尔戬之前彻底平定熙河之前,万万不可召回王韶”

  王安石叹道:“子明所说虽然有理,但是只怕……”

  石越心知宋人防范边臣几乎草木皆兵,当下也默然半晌方继续说道:“第三事,是下官听说交趾不稳现在朝廷正在四处用兵,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边境知州以为交趾小国可欺为求边功,必定有人进言求对交趾用兵今日国家之患,在西北与东北交趾小国,胜之不足以偿所失敗则颜面无存。何况国家财政本来紧张同时与两国开战,更是大忌下官已向皇上进言,交趾现在可抚不可攻待李家归服,幽燕光复再徐图之不迟。”

  王安石点点头悠然叹道:“之前以犬子与子明相提并论,今日方知犬子不及子明多矣。子明但可放心交趾必不致于再兴边事。”

  石越见王安石点头答应心中不由大喜。他知道大宋之事只要拗相公和皇帝都答应了,基本上就定了这时連忙拜谢。

  王安石忍不住取笑道:“公家之事有何可谢之处?难道就你石子明一心为国的吗”

  石越这时几桩心事勉强放下,倒似乎天气都没有这么热了笑着拱手告辞道:“丞相,下官先告退了不便让臣僚久等。”

  王安石微微点头也拱手说道:“我就鈈去相送了,子明多加珍重”

  给石越饯行的酒会,就在东城汴河之外的一个山坡上举行石越将从汴河坐船而东一段行路,再转行陸路石越本来想低调出京,所以才让白水潭的师生先一日出发但是盛情难却,此时也只好让司马梦求等人护着夫人先行登船自己只帶着侍剑前去赴会。而李丁文按着事先的商议留在京师“照顾”石越的义弟唐康。

  当石越赶到之时不仅韩绛、吴充、冯京、王珪、曾布、苏辙等人都来了,王雱、吕惠卿、孙觉也赫然在列比较显眼的,只有御史中丞蔡确没有来

  所谓的饯行,无非是赋诗壮行叮嘱道别之意。韩绛因为和石越平时交往不多这时甫登相位,石越就又要出外而且多少有点不愉快之意。官场之人就算心里恨得偠死,脸也是嘻笑如故何况他一向深知赵顼的心意,知道石越前途无量哪里愿意和石越结怨?所以才不惜以次相之尊亲来送行。更昰请来几个歌女唱着石越的曲子词,以为助兴

  “荆吴相接水为乡,君去春江正渺茫日暮征帆何处泊?天涯一望断人肠”王雱掱持金樽,走到石越跟前假惺惺的叹道:“子明此去,可惜汴京城中再无知音。”

  石越不怀好意的笑道:“元泽何出此言似吕吉甫,非君知音乎一向听说元泽兄有横戈荡平诸夷之志,奈何今日竟然效小儿女状”

  王雱干笑几声,“子明责备得是飞蓬各自遠,且尽手中杯那就先饮此辈,为君饯行”说着一饮而尽。

  这时吕惠卿也微笑着走了近来对石越说道:“我无德无能,哪能敢充元泽的知音天下也惟有子明能配。不如以子明的才华声闻宇内,倒真说得上是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子明此去多多珍重才是。”说到后来虽然脸上还勉强带笑,声音却已哽咽

  他这么一说,看得侍剑暗暗纳闷:“都说吕惠卿欲置我家公子于死地怎么竟这么舍不得我家公子,似是多年知交好友一般”

  石越心里暗骂,却不能不佩服吕惠卿这份拿得起放得下装什么像什么的夲事。昨日白水潭三十余师生东行吕惠卿亲自骑马在岸边送出十里,待这些师生船只走远后又派人快马沿岸追上,赠上三十多把雨伞说南方多雨,恐众人未备特意送上。倒比石越更透着几分关心惹得白水潭那些送行的学生回校后,纷纷都说吕惠卿真是爱惜人材之囚不愧了“贤人”之称。

  石越虽然知道吕惠卿虚伪却也半分发作不得,否则倒显得自己气量不足了因此尽管知道对面这个家伙惢里恨不能置自己于死地,却也不得不笑着应酬“多谢吉甫关心。”

  “子明这是第一次去江南之地一定要为皇上爱惜身体。路途鈈可太赶以免过于劳累,便是子明受得住夫人也受不住,因此不妨缓缓行之三个月到任,时间尽是来得及的”吕惠卿强忍着眼泪,拉着石越的手叮嘱道他这么一做作,便是连韩绛也不能不佩服他了。那些官品稍低不知内情者,更是以为石吕二人关系不同寻瑺。

  石越见众人都点头称是也只好随声答道:“不劳吉甫与诸位大人牵挂,在下理会得”

  吕惠卿又说道:“这几天天气酷热,坐在船中更是闷气。我知子明必无远行的经验因此着人准备了一些避暑与旅途必备之物,已让人送到船上去了或有用得着之处。”

  饶是石越在官场之中混了三年也没有碰上过吕惠卿这样的人物,他几乎是苦笑着道谢:“多谢吉甫如此关心”

  吕惠卿点点頭,长叹了一口气“虽然说子明此去,是为天子牧守一方又能造福一方百姓,三年任满皇上必有大用。但是毕竟自此之后有很长時间再不能听到子明的清音,以后又有谁能在朝堂之上为介甫丞相补阙拾遗呀。为朋友则是诤友为天子则是诤臣,哎子明一去,再吔听不到新奇的议论了于私心,我的确是希望车轮四角多留一留子明,然而子明之身竟已是皇上的、朝廷的了,为了公心却是希朢子明在杭州能有一番作为,造福一方百姓!”

  “吉甫大人说的是我辈见识不及此处呀。”除了少数官位较高者许多职阶较低的官员,都不禁要点头附合私声窃语,以示赞成

  王雱和谢景温见此情景,实是大出意料之外对视一眼,谢景温轻轻用手在王雱手惢写下“可惧”二字王雱脸色已是微变。去了一个石越新法的路上,说不定这个吕惠卿才是最可怕的敌人!

  这时只听吕惠卿带着幾慷慨地说道:“君将远游子明非常人,惠卿不敢以常礼相送为君引歌一曲,以为壮行!”说罢击掌几声便有家人送上一把古铮。

  吕惠卿轻引铮弦便闻亢亢之声,“卧病人事绝嗟君万里行。河桥不相送江树远含情。

  别路追孙楚维舟吊屈平。可惜龙泉劍流落在丰城……”他的声音清朗而略显低沉,一首唐诗之中的惋惜与赞赏之意让他演绎得淋漓尽致。连石越都不禁要为他叫好若鈈是还保持着几分清醒,也许石越自己都要怀疑吕惠卿竟不是自己的政敌而的的确确是惺惺相惜的故交知己!

  吕惠卿一曲奏罢,划弦而断长叹道:“此曲不复弹矣。”这酷暑严热之中平添几分萧索之意。

  石越同众人再次道别珍重带着侍剑翻身上马,又回顾眾人一眼抱拳道:“众位大人,后会有期!下官就此告辞了”

  说罢也不回头,驱马往码头而去

  当时在位的辽国皇帝,叫耶律洪基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中,被称为辽道宗是辽国历史上倒数第二位皇帝,做为一个君主来说绝对称不上一个明君,但是同样怹也并非无能之辈。这一年他39岁即位已经十五年,在这十五年当中耶律洪基最大的爱好,就是打猎甫一即位,就信任皇太叔耶律重え加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后来耶律重元谋反耶律乙辛平叛有功,即加封魏王事无大小,皆得专决而身为皇帝的耶律洪基本人,則把自己的大部分精力用于从一座山到另一座山的围猎。

  萧佑丹有几分无奈的看着骑在名为“飞电”的骏马之上兴高采烈的射杀┅只只野兽的皇帝。自从出使宋国归来之后他心里一直就有深深的忧虑。身为皇后萧观音的远亲他心里非常明白太子耶律浚现在的处境。太子今年岁再过两年才能成人,正式出掌大权到那时候,耶律乙辛的权势真不知会是什么样的处境了。现在国内大小事情几乎都由耶律乙辛一人说了算,有时候连皇帝都不需要通知唯一能与之对抗的,也就是后族萧家几百年来的势力但是皇帝对耶律乙辛非瑺的信任,根本听不进任何话语

  他忍不住把目光投向那个十六岁的少年。耶律浚长得非常的清秀英俊可能是更象他母亲的缘故——萧观音是辽国所有皇后中的异数,她诗辞歌赋无所不通,一手琵琶绝技号称“天下第一”,契丹自从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以来就从來没有过这样的皇后。太子耶律浚兼得父亲的英武与母亲的清秀是很多魏王反对者心中的寄托,包括萧佑丹在内都知道皇帝是不能劝說了,只有等待耶律浚快点成人从宋国回来后,萧佑丹每次看到耶律浚都会想起宋国那两个年轻的君臣,他经常在梦中惊醒!被震天雷那种巨大的声响和石越那冷酷的笑容所惊醒!满朝的君臣都还以为宋廷依然是真宗那种软弱无能的皇帝在位,都以为可以每岁安享岁貢时不时再恐吓一下宋朝的君臣,就能让契丹人永远在北方称王!自从澶渊之盟以来大辽国的君臣,早已把宋人对燕云十六州的企图当成了一个笑话。

  现在朝廷当中只有自己和太子知道,这件事情不再是一个笑话。也许魏王耶律乙辛也是知道的不过他现在惢里想的,恐怕是怎么样登上九五之尊的大位吧

  耶律浚读过石越的所有著作,虽然只有十六岁但是辽国宫廷的斗争远比宋国要残酷血腥,夺位、叛逆自从契丹建国以来,就从来没有停止过胜利者能够主宰天下,失败者满门皆死……这是血的法则所以这个太子,深深的明白自己的地位一直有无数人在觑视,而值得信任的臣子中萧佑丹算是一个。他从宋国一回来耶律浚立即和他谈论宋国的種种,辽国的贵族们对石越充满好奇……当他从萧佑丹嘴中听到石越对燕云、辽东的野心之时,耶律浚几乎是立即意识到:自己在国内與国外都已经有了强劲的敌人!

  虽然他意识到也许遥远的汴京中那个两个年轻的君臣,可能是自己最危险的敌人但是现在来说,洎身难保的情况下他首先是要保住自己的太子之位不被动摇。

  “浚儿射那只獐子!”耶律洪基大声喊道。

  萧佑丹和耶律浚这財发现一只獐子慌不着路窜到了自己几十米远的地方,他也不及多想摘弓搭箭,凭着感觉一箭正中獐子大脑几个武士见太子射中,歡呼一声跑过去捡了猎物,抬到耶律洪基面前“陛下,太子勇力惊人一箭竟然将獐脑射穿!”这些武士也不禁非常吃惊,毕竟耶律浚只有十六岁而已

  “果然是朕的好儿子!”耶律洪基跳下马来,拍了拍耶律浚的肩膀以示赞赏。

  “儿子这是遵父皇的教诲契丹的男人,一定要是能够上马打仗的男子!”

  “说得不错!我就是怕你被你母后带坏了所以才把你带出来,若是你去学着作诗画畫日后和那些南人一样,必然坏我契丹大事”耶律洪基笑着说道。

  萧佑丹听到这父子的对白却不免又喜又愁,喜的是太子尚还嘚宠忧的是皇后似乎不太讨皇帝欢心,自古以来皇后若不受宠,太子能安其位的虽然不能说没有,却总是不多

  正在患得患失の际,远远一人身被重甲而入高声喊道:“报……”

  萧佑丹不由吃了一惊,他知道此人叫萧和克本是原西北路招讨使耶律萨沙部將,能够重披重甲跃驼峰而上耶律洪基特意招他为护卫,宠信有加此人虽然也是后族之人,不过血脉较之萧佑丹更加疏远,因此对呔子谈不上什么忠心可言。

  这时只听萧和克说道:“陛下南院大王耶律哈哩济遣使来报,说南人王韶军前月攻克河州后降羌突嘫叛变,王韶不得不回师平叛现在不知所踪,细作有言其全军覆没者”

  “好!”耶律洪基听到这个“喜讯”,不由喜动颜色“讓那些羌人给南人一些苦头吃吃,他们必能安份许多”

  耶律浚和萧佑丹对望一眼,两人心里都不由流露出一丝苦笑心知天下事哪能这般如意,又是没有证实的消息不过这时节,却也不敢扫耶律洪基的兴趣

  萧和克也不置可否,只继续报告:“敢问陛下要不要接见使者”

  “不必了,赏了他让他回去就是”耶律洪基挥挥手,就准备继续上马打猎

  萧和克却似没看见一样,“又陈国公、参知政事张孝杰遣使来报。”

  耶律洪基笑道:“又有什么事”

  耶律浚和萧佑丹心里却不由紧张起来,张孝杰是兴宗年间的狀元辽国汉人最得耶律洪基宠信者,和魏王走得很近他又有什么事来报告呢?

  “有两件事一是乌库德寽勒统军上报,说部人杀節度使叛乱!”

  “这是什么大事!让魏王分兵进讨!另一件呢”耶律洪基根本不以为意。

  “遵旨另一件事,是南京来报之湔南京连续数月不雨,蝗虫四起近日得报,说归义、涞水两县蝗虫已飞入宋境”萧和克报告事情,永远是公事公办的语气若换上别嘚臣子,必然大赞一番耶律洪基的圣德张孝杰言事的札子上,便有十分之九的话在干这件事情

  耶律洪基听到这个消息,却也不住囧哈大笑“妙极,妙极!”

  辽之所谓“南京”就是北平。若说那里的蝗虫曾经让耶律洪基困扰过那只怕没有人会真正相信,但昰蝗虫能飞入宋境让宋人也苦恼苦恼,耶律洪基却是免不了要龙颜大悦的

  耶律洪基执着马鞭,只管仰天长笑不已

  耶律浚和蕭佑丹不禁莫名其妙,心里已在腹诽:“至于这么高兴吗”

  看到二人不解之色,耶律洪基忍不住笑道:“太子可知此事妙在何处”

  “让祸水南流,自是妙事”

  “哈哈……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蝗虫南飞,朕料定南人明年必然大灾到时候灾民聚集,朕洅集师二十万于边境遣一使者至开封,让宋人割地赔钱宋人内忧外患,必然不敢不从我国不废吹灰之力,又得土地又得钱粮正好補上今岁蝗灾的损失。真是天助大辽!”耶律洪基越说越是得意

  耶律浚和萧佑丹已是忧形于色,却不敢直言只能顺着耶律洪基的意思赞道:

  七月份,辽国蝗虫入境的事情却并没有及时反馈到朝廷。

  蝗虫过境的事情开始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因为那些地方没有耕地邻近几个县的县令与主管,不可能知道朝廷中曾经发生过一场如此重大的讨论别说他们,就算是知州一级的官员都不知噵这件事情。

  七月份的宋廷皇帝在忧心着突然失去一切消息的王韶军——当然,也许现在实际上有消息了只不过传到京师来,必囿延时而自石越走后,近一个月的时间内京师滴雨不降,也已是铁一般的事实——这样下去石越预言极可能成真,而这一季的收成算是没有了。

  赵顼对此充满了担心王安石和几个宰相的脸色,也一天比一天难看……不要一年甚至不要一年,老天爷就似乎已經在验证石越的话但是每个人心里,都存着一分侥幸也许明天会下雨,现在的情况虽然对生产会有影响,但并不致命——没有人愿意去想等知道“致命”的时候,是不是有点迟了

  李丁文心里苦笑不已,六月份的时候时不时下着小雨,在雨中讨论旱灾的确缺少说服力,没想到一个月过去天象就表露得这么明显!如果改成这个时候说旱灾,很多人心里只怕就会相信了不过说什么都迟了,石越此时已经快到杭州了。

  自从石越离开汴京之后新党们一时间变得非常活跃,又是吕惠卿提请在各路增设钱监多铸铜钱,又昰王雱提出重划行政区域把河北路分在两路之类,又是详论方田均税法……整个朝廷似乎在自欺欺人的忙碌着

  他留在京师本来是負有重要的使命,但现在看来他自己都有点怀疑自己这个使命有无必要。

  现在京师的气氛的确有点怪异。就算是连一向充满活力嘚白水潭学院这时候也因为接近毕业考试与期末考试,加上悼念大学者周敦颐逝世这时候也变得非常的安静,秦观有一次甚至嘲笑说:“现在白水潭学院唯一的声音就是建造钟楼的声音。”

  一边想着这些事情李丁文一边跨进一间酒楼,酒楼外有一面旗子绣着“唐记迎宾楼”五个大字。

  店小二看到李丁文进来轻车熟路的把他引进一间雅座,显然是熟客了

  “先生,今次要点什么”

  “还是老样。”李丁文眯着眼答道眼角向隔壁的雅座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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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幽静的老鹰房里孤独而风韻犹存的女主人守着一蓬火,火光映

  着她的脸面红勃勃的。她一会儿咬着嘴唇一会儿侧耳倾听;一会儿不

  安地站起身来到门邊窥望,似乎怀着某种希望谛听症她所企盼的动静。

  再过一支烟木门“吱扭”一声开了,一个黝黑的高大男人走出了屋子

  “还有下回分解吗?老弟!”陈功问道

  “当然有。只是不会使人满意因为宜到现在那案还悬着。”

  陈功有点儿灰心摇摇手說:“看来也不过如此了!比我实践中经历的逊色多了。这样的一个结果怎么能写进我的侦探小说里去呢?”

  “不过我侦察到了┅些出人意料的精彩情节,我敢说你侦察几十年,也尚未遇到”

  陈功又瞪圆了眼睛:“真会吊胃口!那好,反正无事我听你继續演说。”

  “那你就作好精神准备我至少要讲一个通宵。”我说

  老实讲,我虽然被领导们视为没有办案能力的低素质警察峩自己也认为缺乏办案的实践经验,但我生性怪脾气谁说我哪方面不行,我偏要在哪方面试试看我诚然没有办过多少疑难案件,但也茬公安干了这些年我相信自己学过的逻辑学、犯罪心理学、刑事证据学等等会帮我的大忙。我认为这是轻视我的领导无意中给我制造了┅次表现自己的良机于是,暗暗下定决心斗胆接受了任务,打算乘机立上一功让台湾同胞知晓大陆的警察如何忠于事业,或许还能夠得到那位老人的奖赏但我必须在领导和同行面前伪装自己,表面上只是应付且示以无能,实际上却全力以赴一旦大功告成,好让哃行猛吃一惊为了伪装得无所用心,悠闲自得我可以轻松自如,实际上处心积虑专心致志,为了独占其功我可以不找派出所的干警做搭档,免得人家说我利用了他人智慧和勇敢分享我的功劳,实际上打算找一个已经退居二线的“老公安”当参谋时时为我出谋划筞。接受任务的那天晚上我就把原来所获得的那些情况回忆了一遍,对有些信息进行了整理发现了如下疑点:

  1.王义在遗书中说,其妻朱素珍本来与王恩要好这是否暗示王恩与朱素珍私通?或者是王恩与朱素珍合谋诬陷王义盗窃,逼他自尽然后达到同居继而結婚的目的。

  2.王母秀芝说盗案发生的那天晚上王恩在县城看望王小龙经查证,王恩那天晚上从县城赶回了九龙镇在哪里过夜尚鈈得而知。既然王义暗示朱素珍与王恩要好是否可以推想王恩当晚与朱素珍在一个秘密的地方幽会,也可以理解为王义故意给了王恩和朱素珍幽会的机会让朱素珍以情为兵,牵制了王恩而王义就利用这个空隙作案。

  3.王义在遗书中说赃款已被烧为灰烬付与溪水鈈符合他盗窃作案的动机。他完全可以把钱藏起来焚钱之说很可能是为了得到这笔钱而故意显示的假象。

  4.人死不可能没有尸首

  根据上述信息和疑点,我试著作出如下推理:假如王义真正死亡他的尸首一定能够发现;假如王恩与朱素珍私通;假如王义的尸首鈈能在水域发现,那么王义就不是投水自尽而有可能被奸夫奸妇谋害后埋尸入士或藏在一个秘密之地,那笔赃款很可能藏在丹凤在家中時经常接触的地方我还断定,在进一步的调查之中一定会发现王恩与某个女人的不正当关系。我把这些记在一个小本本上确定了工莋的重点,那就是扩大范围寻找尸首查明赃款去向。

  我首先寻觅尸首五月六日,我聘了当地水性最好的几位年轻人先让他们用幾个罐头瓶装上炸药,做成几个土炸弹插入两米来长的导火索,点燃了丢入潭底希望炸弹的爆炸能把尸首掀出水面。但是几声沉闷嘚爆炸之后,浮上水面的却是白花花的小鱼接着我又找了两只小船和两根长达丈余的、食指粗的钢筋条,在钢筋条的一端绑上铁抓另┅端系上长绳,然后把小船划到潭心把钢筋丢入水中,让水性最好的水手潜到潭底把钢筋插入“龙洞”,用铁爪搅动看能否搅着一些人体组织上来,结果也是一无所获我很失望,怀着怅然若失的心情毫无目的地四下张望突然发现两边的悬崖峭壁凹凸不平,有的地方呲牙咧嘴狰狞而又古怪,于是我突然想起一个可能性倘若那王义水性极好,跳入九龙潭后不曾溺死而是游到潭边的岩穴、孔隙之Φ藏了起来呢?因此我让大伙在水潭两侧的峭壁上寻找孔隙只发现右侧的右壁上有两条深深的裂缝,却宽不过五寸根本不能容人藏身。有些呲牙刚嘴的地方虽然可以容人,却无遮蔽倘若有人蹲在那里是很暴露,很难不被冲入江河难以寻觅了。我所能做的;只有在贓款的调查上下功夫了

  我对王义的木屋进行观察,企图发现自然之神为不法之徒创造的收藏非法所得的秘密场所我发现他的木屋後面有一块几畦葱绿的菜地,菜地边缘是一片竹林竹林深处隐藏着一个堆积肥料的草棚。我走进草棚意外地发现一块地面上留有火烧過的斑痕,上面的灰烬都被刮走但看得出有人在这里焚烧过纸张一类的东西。四下搜寻果然发现一张未烧完的尚有半截的人民币,是100え的几个伟人的图像还清晰可见。我想这是王义留给办案人员的证据,证明他焚烧赃款属实然而,我从中发现了一个矛盾现象:既嘫他想以此证明赃款已经烧尽为何只留一张半截的已经烧糊的钞票。而不是将一大堆灰烬都留在这里让办案人员作鉴定如果说他刮走那些灰烬是企图销毁罪证,为何又留下这半张钞票作为证据也许刮走灰烬是风力所致?也许这半张钞票是他的疏漏也许他根本没有烧過那么多钱,而是烧了其它的纸张迷惑警察而将那大笔赃款转移到一个秘密地方。

  一定是他企图断绝警察寻赃之念的诡计我为自巳的这个“英明判断”而兴高采烈。

  我带着一连串的疑问和猜测再次踏进了王义的家门。正好朱素珍和她女儿丹凤都在家里。这時我才发现,这个女人没哀伤的时候确是风韵犹存尽管徐娘半老但面皮白净光滑,体态也算得上丰腴:她女儿丹凤也正在妙龄十分俊俏。我禁不住心中震惊:难道这朱素珍与王恩真有私通因为珍重与王恩的奸情,与王恩合谋诬陷了王义然后谋害了王义,诡称王义投水自尽

  但是,王义的遗书是王恩或朱素珍能够伪造的吗

  我暂且搁下这一疑问,与朱素珍作了些寒暄然后将丹凤带到乡派絀所,想通过她打探赃款下落但是询问的结果并不能证实我的推断。在其父亲作案前后的几天里她并没有在家,直到王义死后她才聽到消息从学校赶回,根本没有机会接受父亲的赃款或者听取他的嘱咐从那遗书上也找不到一星半点关于赃款的暗示。她坦白地告诉我她绝对不会相信父亲会把他处心积虑偷来的财富烧掉。假如真有那三万元做父亲的一定会为她这个独生女儿着想,为她的前程派大用場她正是为了弄明事情真相才利用假日赶回家中,向母亲询问有关情况的她很怀疑父亲是否真的做贼偷伯父的钱财,她要求公安机关進一步查明案情

  “那么,你父亲的遗书如何解释有人能够摹仿他的笔迹制作假遗书么?”

  “你是说我伯父不,他只读过初Φ一年级字迹与我父亲完全不一样,他摹仿不来”

  “你母亲会写字吗?”

  “她只在中学读一学期更写不出父亲那样的字来。”丹凤不加思索地回答着我的问话忽然,她两眼愣了一下脸“刷”地一下红了,不用说她明白了我问话的用意。我也不便再问茬一个女孩子面前问她母亲的隐私,是不大道德而且很难堪的

  直到此时,我才真正相信领导的安排是英明正确的了在警力缺乏、案件增多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安排侦探高手为此案耗费精力的我忽然产生了无所作为的思想,打算再作一些鸡毛蒜皮的调查拿着那中張人民币回民局去向组织上交差,剩下的调查对象并不多除了那个双目失明的老妇人秀芝,就只有那天在老磨坊碾米的治安主任杨根生叻戳返回九龙村。找到场主任的家

  “你们村里还有谁的字迹与王义的字迹相像?或者说谁有可能摹仿王义的字迹”

  我怀疑迋恩用金钱收买了二个能够摹仿王义字迹的人。“据我所知、本村没有任何人能够摹仿王义的字迹恕我主观武断,假遗书的怀疑是不可能有还据证实的”

  “那么,我再问你你的确相信王义是投水自尽的吗?”

  “听你的口气对王义之死还有怀疑?”

  “都說他投水自尽可我始终没有发现他尸体。”

  “这个我也想不清楚弄不明白,不过那天王恩急急忙忙叫喊着王义跳水自杀是千真萬确的。”

  “你是否能够谈谈朱素珍与王恩的关系如何”

  杨主任诡秘地笑了,然后反问:“难道你怀疑朱素珍与王恩私通先給王义加上个贼名,然后用计将王义秘密处死接着又伪造王义畏罪自杀的假象?”

  “正是这个疑问我知道王恩丧妻两年,在生活Φ忍受两年的孤寂是很难的你是否了解王恩的私生活?”

  “这个我没有证据,不过王义的遗书不是有话涉及到这个问题吗?”

  我心中暗暗吃惊;杨主任也有同样的怀疑难道侦查的结果真的会证实我的推断:是一起谋杀案?看来我的调查还没有到山穷水尽嘚地步。我不能这样草草收兵而必须留在这里,作一番更深入更秘密的调查于是,侥幸取胜的心理又让我精神倍增我请求杨主任帮峩一次忙,在当地放出口风说是公安人员已经再次呜金收兵了。然后我选择了一个能够让群众看见我撤退回县的机会,当着那些插秧村民的面精神不振地打道回府。其实我是采用欲进故退的“孙子兵法”天黑时分,我杀了个“回马枪”;与派出所的一位民警悄悄回叻那个山湾住进了杨根生家中。半夜时分我们秘密来到朱素珍屋后,但见屋里亮着电灯从板壁的缝隙中窥视,发现丹凤已不在家中孤独的女主人守着一蓬火,火光映着他的脸面红勃勃的。她一会儿咬着嘴唇一会儿侧耳倾听,一会儿不安地站起身来到门边窥望姒乎怀着某种希望,谤听着她所企盼的动静再过一支烟工夫,木门“吱扭”一声开了是王恩走进了屋子,那女人似乎心有怨尤冷冷哋说:

  “你不是说天一黑就来的吗?等得我心中火燥!”

  “你来干什么王义在时,你连我的门都不进王义死了,你却来了”

  “兄弟不在,怕你孤寂来看你。”

  “用不着这样假慈悲如果你不告状,他怎么会寻短见”

  “我没想到他心地这样狭窄。不过你们夫妻不是感情不和吗?你不是恨他不爱你吗告诉你,这个情况我早就看出来了王义在外面有更称心的女人,你也是知噵的”

  “可我并不希望他死。他死了我怎么办?我依靠谁依靠你?我知道你没安好心既然到了这个地步,随你的便我反正偠个男人!”

  “小声点,警察刚撤回去俺俩个就拉扯到一起,就不怕人家怀疑是我们合谋害死了王义”

  “那你半夜三更跑来幹什么?”

  “我是来找你商量”

  他靠近朱素珍,话音渐渐低了下去过了一会,朱素珍的声音却激动起来:

  “我的确没有發现那笔钱藏在什么地方你既要我的身子,就该相信我!不然的话你永远别想沾我!”那女人说着,竟嘤嘤哭泣起来

  “别这样,让人知道了可了不得!”

  “我不怕人家知道!现在你没有堂客,我没男人!”

  “我只想与你悄悄的那个公开成夫妻的话,囚家会说做哥哥的占有弟弟的妻子特别是怕警察怀疑我们合谋了王义的性命”

  “管哪些干什么?怀疑要有证据!世界上兄弟媳妇配謌哥的多着呢”

  “混账!你不是主动来吗你如果不想沾惹我,半夜三更跑来干什么”

  王恩一时语塞。过了好一会他似乎下萣了决心,向那女人靠拢女人顺势倒在他怀里。

  “我反正是你们王家的人了王义不在了,跟你也一样可是,从今往后你不能变惢如果变了心,我就去报案说你与我合谋害了王义。这兄长与弟媳私通就是证明让你我死在一块儿!”

  “看来,你真的爱我了”

  “你感觉到了就好。”

  “说实话我真的喜欢你。你知道我好久没和女人睡觉了,既然这样就别干磨着,到床上去瞧伱这饱饱满满的奶子。”

  二个相互搂抱着亲昵着,双双拥进内房事不宜迟,我立即踹开后门采取了行动。

  故事讲到这里峩故意停顿片刻。我看看陈功是否有心思继续听我叙述

  “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故事有些无聊?如果这样我就闭嘴。”

  “正好相反!”陈功望着我说:“我不喜欢没有结局的案件”

  “那好,我继续讲不过,你必须耐心点儿”

  当我闯进那幢房子,那对侽女正在宽衣解带却没来得及发生实质性的倒凤颠鸾。那王恩打着赤脚从另一个开着木门夺路面逃消失在黑夜里。我本来打算以他们嘚奸情为突破口发动一场凌厉的攻势,撕开我所推断的奸夫奸妇合伙谋害王义的内幕否定王义的盗窃和投水自尽。可是关键时刻捺不住性子掌握不了时机,行动过于草率结果只抓了那个妇人。她矢口否认通奸的事实而我只能让我的“搭档”作证人。从法律上讲峩“同伙”的证言是缺乏力度的。实物证据呢仅仅是奸夫留下的一双黄色的人造皮鞋。朱素珍分辨说是王义生前从哥哥王恩那里穿来嘚。这真让我恼怒很想揍她一个耳光。不过、我也暗自庆幸终于掌握了一条新的线索,使那起悬案有了转机我暗下决心要把此案追查到底。于是打算与王恩进行正面交锋

  第二天,我记得是五月十日从发案到那天刚好一个月。我重访了那个老磨坊

  当我走進屋子,发现水碾水磨停止了转动静静地躺在那里。有一群麻雀从窗户飞进屋子在碾盘的石糟里寻觅残留的谷物。王恩不知从哪里弄來一只美丽的锦鸡关在小竹笼里,正悠闲地给它喂食不知名的小果实和蚱蜢一样的小虫他母亲不知什么时候信了天主,胸前接着一个┿字架干瘪的嘴唇不厌其烦地张合著,似乎在念四圣经之类的词汇我心中不由得十分怜悯这位老妇人。她双目失职人间的许多阴谋詭计她难以识别分明,只好以信神信佛的意念来支撑自己的精神她大概是因为王义的死伤透了脑筋,才这样念念有词祈祷天主的吧经過询问,果然如此半个月前,外县一位基督教徒来到九龙村传教她和本村的数十名村民缴纳了会费,得到了一枚十字架学了几句圣經、就成了教民。

  不过我所掌握的情况表明,刚刚在穷乡僻壤发展起来的教会绝不会与王义之死有牵连老妇人秀芝的十字架也不鈳能与王义之死有任何关联;我只打算对王恩作调查。“我知道你会找我的。”王恩见我无意询问他母亲就主动拉上正题。他给我倒茶递烟开诚布公地说:“自从那天晚上的事被体发现以后,你就认为我和朱素珍有某种默契和阴谋于是改变了看法,认为三万元被盗昰我精心设计的圈套怀疑我和朱素珍合谋害死了兄弟王义,甚至怀疑我谋夫夺妻你今天来就是专门来调查这件事情,目的就是要证实伱的推断准确无误我说的没错吧?”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轻轻的,而且将嘴唇几乎抵在我的耳边似乎是伯老妇人秀芝听到而引起她的不安。但他目光冷淡神态自若,使我非常惊讶想不到他竟然洞察我的心机,而且先发制人作了这样坦率的开场自。不过峩对他那意欲维护他母亲心神安宁的心情表示神会,于是让他带我走出屋子走过一段石级,跨过那个长满青苔的木闸顺着水渠而上,箌了九龙飞瀑边缘巨石之上在这没有第三者在场的地方,我们可以深入地会谈还可以欣赏瀑布的壮丽。他没忘记提着那个鸟笼

  “既然你知道我的来意,那么请你接着说下去”我坐了下来,准备发动一场舌战

  “是的,我打算利用这个机会把我知道的一切嘟告诉你。包括我的思想即使你不找我,我也会找你的”他的声音非常响亮,似乎是怕瀑布的喧嚣盖住了他的话音:“不过我首先偠告诉你的是,你不愿意听到的结论”

  他打住话头,用一根草茎梳理着锦鸡的五彩羽毛显得那样漫不经心。

  “但说无妨我鈈会那样主观武断。”

  “那好我要说的就是这样的一个结论:你仅仅根据我和朱素珍幽会的表面现象就作出我和她谋害了王义的推斷是错误的!”

  我又吃了一惊,盯着他的眼睛

  “你别惊讶,我会给你说个明白你知道我的妻子在两年前离我而去,我已经做叻两年光棍可是我不过四十出头,我需要女人!”他把那根细细的草茎举起来一挥像挥舞着一根指挥棒:“我与素珍相会,是生理上嘚需要而不是阴谋的继续。”

  “指挥棒”划了个弧形落下来像是一槌定音。

  “可是使我感到奇怪的是,你和朱素珍似乎并鈈是在王义死后才苟合的而是在这之前就有了暧昧关系,有了这种关系就希望占有她。这符合一个需要女人的光棍的心理于是,这個光棍就想办法搬掉王义这个障碍物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不绝不是这样!在那天之前,我绝没有沾过她老实说,我之所以咬定是王义偷了三万元是因为那天晚上我从县城回来后在王义家中喝酒,素珍也陪我喝他们夫妻二人将我灌醉了,并让我在那里休息我稀里糊涂地在那里睡着了。半在醒来时发现王义不在家朱素珍说他去了学校,但我后来调查那天晚上王义根本没有去过学校,我敢肯定这就是他偷钱的时间。我母亲也证实那天晚上有人去过磨坊她老人家还以为是我,回答他的问话的却是正义!这难道还有错吗至于王义死后我去素珍那里做了那种事情,除了生理上的需要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

  “我是想通过和地发生关系摸清那三万元去向的底细,照你们警察的话说是想做一回侦探。你们公安机关没能力帮我查明三万元的去向我只好自己当侦探。”

  “伱不相信那三万元全都烧毁了”

  “没有,只是王义一家需要钱用既然作案得逞偷钱到手,又何必烧毁他即使死。也会把钱留给丼凤或素珍你相信我的这个说法吗?”

  “相信你说下去。”

  “女人是个最多情的动物特别是朱素珍,我知道她需要男人於是想通过与她发生关系,让她成为我的知心人然后,她就会告诉我所有的秘密包括那笔钱。我知道多情的女人也最容易上当受骗。”

  “然而她那天晚上对你说过,如果你变了心她就去报警,说你与她合谋害死了王义这作何解释?难道不是不打自招吗”

  “那是她要挟我!”他愤怒地掐断了那根逗弄锦鸡的草茎。

  “要挟你与勉私通婚后与她成婚?她男人因为你的控告而投水自尽她本来就应该记恨于你,为何这般死心塌地地爱你这作何解释?”我步步进逼

  “她是否真心爱我,我说不清楚但是有两个事實明摆着,第一她没有了男人,必须找个男人做依靠;第二她知道我因为父亲王季英的支持,经济条件会很好她跟我过日子会享受箌幸福与快乐,比王义偷我的钱来维持她一家的生活要舒服得多”

  我哑然无语。看来我对生活了解得太少,对现实人们的心理状況研究太贫乏无知了不过,我还没有得到足以否定王恩和朱素珍合谋害死王义的证据我思考了一番,突然发问:

  “你说说看你囿什么证据证明你没有和朱素珍合谋害死王义?”

  “我可以绘你提供一个证人她看到的情形是王义自己跳进九龙潭,而不是我或者其他任何人把他推下九龙潭既有人证明我和朱素珍都没有谋害他人的行为。那么你的怀疑就毫无根据!”

  “她是个女人,名叫梅Φ娥是王义的情妇。”

  “她是怎么发现的”

  “就在王义投水自尽之前约一个钟头,梅中娥曾经到王义家中找他朱素珍讨厌這个女人,告诉她说王义刚刚出去了,往九龙潭、老磨坊方向走的大概是拢我这个做哥哥的澄清盗窃案的事。梅中娥就往九龙潭方向赱她刚到九龙得的岸边,无意中朝飞瀑上面打望她惊讶地看见王义站在瀑布口边缘的岩石之上,纵身往下一跳”

  “当初警察来調查此案,梅中娥怎么不出面作证”

  “据我所知,这个梅中娥本来就是王义的情妇她伯自己与王义的风流韵事被警察知道,就一矗没有出来作证况且,你们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个证人”

  “你怎么到如今才说出这个证人?”

  “因为我感觉到你们警察在懷疑盗窃案的真实性尤其怀疑我和朱素珍合谋害了王义。你们不会相信我的证词我也苦干没有其他证人给我作证,证明王义是自己投沝而不是我推他下水。我多么希望有这样一个证人于是我就思考,并且寻找我忽然想起了梅中娥是王义的情妇。虽说王义长得与我┅样不算好看脸上还有雀斑,但是他与我一样强壮有力我相信一个强壮有力的男人特别能让那种风骚女人满意,她与王义的关系一定仳一般夫妻更浓王义想些什么、做些什么,她一定知道说具体一点儿,他两个人只要两三天不见面就会互相寻找。我猜想盗窃案发苼之后王义肯定没与梅中娥会面,梅中娥肯定出于某种关心要找王义这样,我就去问了梅中娥终于不出所料,她不仅找过王义而苴看见王义投水自尽。她说她为王义的死流过眼泪。但不敢明目张胆因为怕人议论。”

  “你说得煞有介事!不过我仍然怀疑海Φ娥难道仅仅为了满足风流的欲望而与王义私通。”

  “你到底无愧于警察称号还有一点我忘了告诉你,梅中娥长得蛮漂亮按说,她不该爱上我兄弟王义这样的人但是她家近几年穷得叮当响,而王义教书有工资可以给她赞助,她与王义要好的根本目的是要钱”

  “这就对了!现在请你告诉我,梅中娥到底是什么人住在哪里?身世如何她与王义究竟有些什么样的故事?”

  “哦这个你還不明白?亏你是家乡人!难道没有听到过梅中娥如何漂亮的名声和她如何嫁人的故事让我告诉你吗。她的娘家就在黄龙坡;离九龙村鈈过个把钟头的路程她读过高中,但因为娘家穷高中未毕业就停学了。她长得有姿有色出嫁前在黄龙坡村当了两年民办教师,因为鈈能转正又当赤脚医生、办了药店二十一岁那年,出嫁到九龙村红光生产队丈夫名叫杨清明,是个出色的栽缝八十年代初,杨家在夲村算是富户住的是砖房、当初杨清明求婚时对她作过许诺,说是由他疏通各级领导的关系婚后让她当民办教师,两三年内转正端仩个铁饭碗。梅中娥见有这样的好事、就答应了这桩婚事谁知,出嫁不久上面实行改革开放的政策,杨清明想充分发挥自己的才能发財上县城贷款办起了服装厂,把为妻子谋铁饭碗的事淡忘了梅中娥虽然当上了民办教师,但始终得不到转正的机会正好王义与她在┅个学校,王义看出了她的心思就利用杨清明不在家的机会,经常与梅中娥接触宣称自己在教育界如何神通广大。并用小思小惠引诱烸中娥、时间一长两人就弄到一块儿了。王义常常溜到梅中娥家里过夜有时星期天也借口学校有事不肯回家,并在学校宿舍里支床搭鋪有一次,深更半夜的梅中娥正在家中与王义偷偷做爱,没想到杨清明突然回家好事败露,杨清明忍不住告了一状梅中娥连民办敎师的资格也没了,正在这时候杨清明的服装厂也因销路不畅,产品积压亏了血本欠债近十万元,使得梅中娥不仅享福无望而且深恨杨清明捉奸断送了自己的前程。她狠心地与杨清明分居带着八岁的女儿杨媚,在学校旁边办了个‘卫生室’重操旧业当起了女郎中。那以后王义的工资就几乎没有落过朱素珍的手,朱素珍说是王义把钱嫖女人了但王义与梅中娥到底干过多少风流事,我可不知道鈈过,这事是可想而知的了”

  听着王恩的叙述,我脑海里突然产生一个疑问:倘若王义真的不惜以金钱博得梅中娥的好感他一定會把那三万元赃款的一部分贡献给他的情妇!如果那笔赃款没有烧尽,是否给了梅中娥呢仔细审度,似乎又不大可能因为,不管王义與朱素珍的感情是多么冷淡他毕竟有个女儿王丹凤。他是个有理智的人不可能用牺牲自己的性命才保住的那笔赃款去取悦一个情妇、洏不关照自己的女儿。照这样分析他一定是在死前将赃款交给朱素珍了,难怪王恩采取那样的方法对朱素珍进行侦察我这样思考着,姠王恩提问:

  “你说与朱素珍密切关系不过是你了解赃款底细的方法而己那么,朱素珍告诉你有关情况了吗

  “刚开始就被你們搅乱了!她能告诉我什么?”王恩愠怒地叫道:“在没有确定我和她的正式关系之前她什么也不会告诉我!她是个有心计的婆娘!她原来并不喜欢我,只是因为听说我可能继承大笔财产才愿意跟我的。”

  “她的想法并不奇怪她丈夫是因为你那笔钱死的,你有责任照顾她你是否打算跟她一起度过今后的时光?”

  “我已经对你说过;我与她亲近不过是一种调查摸底的方法我爱她干什么?让社会上议论我霸占弟弟的妻子让你们警察怀疑我谋夫夺妻?”他说到这里突然显出财大气粗的样子大言不惭地叫道:

  “至于讨女囚的事,我当然是要做的对我来说,这并不难!不妨说句心里话现在的王恩今非昔比,以前我穷没有女人看得上我,如今我有了钱讨个漂亮的黄花闺女也不是难事。我父亲早就来信来电报了不久,我就会得到一大笔钱可以像城里人一样,买一栋小洋楼住上找┅个好看的女人做妻子。你不信我把父亲的电报和信件拿给你看。”

  他回到了磨坊在他进屋拿取信件的当儿,我正好有时间欣赏陽光照射下的瀑布景色瀑布的水头扑打着水面,堆起白雪似的水花浪朵、溅起团团水雾阳光斜射着水雾,现出彩色的弧形光带我一媔惊叹这彩虹的壮观,一面却想入非非希望那彩虹的光带下面浮上一具尸体。

  “这是我们这儿常有的景象说实话,倘若不是父亲偠我离开大陆去继承财产我真舍不得离开这个老磨坊。你看这是我父亲的信件。”

  我正胡思乱想王恩重新来到我身边。我将些信件、电报测览了一遍但见上面写的并非全是金钱、家产的消息。

  第一封电报上写的是:“王恩儿父病重,正在治疗有机会携毋来台,父悬望甲戌年亥月二十一日。”

  第二封电报上写的却是王季英痊愈的消息:“父病愈来台不易,可缓”时间是甲戌年┿二月九日。

  第三封是信件写了两页纸,说了些惦念秀芝母子的话还提到了那起盗窃案,说是要给大陆警察机关写信要求警方盡快破案。如果真是王义偷了赃款就不必追缴了。还表示了他的惭愧之心说他原本应该给王义两万元的,以答谢王义对王禹的尽忠尽孝之心还许诺下一次回大陆,会给朱素珍母女一点慰问的表示时间是乙亥年四月二十五日。

  还有一封信是九五年春节前夕收到的上面果然写的是关于财产继承问题。王季英写道他在台湾约有三百万元的家产。可是后妻没有给他生下儿子只有两个女儿,都已出嫁继承祖宗香火就只有王恩了。他打算把这些财产分作五份前妻秀芝和儿子王恩可得一百万。只是去台办理继承事宜需要早做准备從现在起就该向公安机关申办去台的有关手续。如果实在办不好他就打算在适当的时候将家产拍卖,明年来大陆时将钱带过来如果大陸欢迎他在家乡定居,他或许考虑在九龙潭附近建一栋别墅与妻儿共度晚年。只是拍实家产可能会引定嫌疑特别是他曾是台湾当局的軍政人员,台湾方面是否允许尚不得而知两个女儿也有疑虑。

  看到这些信件我觉得原来对王恩和朱素珍的猜疑多么司笑。我完全楿信王恩没有长期占有朱素珍的动机相信他完全可以用金钱的魅力征殷一个促看得上眼的女人,即使是一个正值妙龄的美女我突然想起这桩继承财产的消息可能在这穷山村引发震动效应。

  “我祝贺你的幸运不过你继承财产的消息,知道的人有多少”

  王恩做絀神秘的样子把手一挥说:“这个你就放心好了。这对我来说虽然不算机密但是我知道如今见钱眼红的人多,我提防着呢父亲也是明皛人,所以关于金钱、财产的消息在电报上是见不到的。他只是在秘函中说明外人是看不到的。不过去年父亲回来时送我一万美金风聲蛮大全村人都知道,王义更清楚而且眼红。后来就有盗窃案发生那以后,父亲每次来信都要求我保守机密”

  “你仔细回忆┅下,既然全村人都知道你有个富足的父亲羡慕你,而且向你打听消息的人不会少假如有个被你看得上眼的女人打听,你会不会告诉她甚至用关于钱的消息去征服她的心呢?”

  王恩像是突然发现我并不愚蠢似地对我笑了起来:“看不出你挺精明!你是认为我一萣能够找个漂亮女人过日子?”

  “不错像你这样准备接受一大笔财产的中年男子,在感到自己已经没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下肯定耐鈈住寂寞,对女人的爱心肯定会有一次大爆发另一方面,某些羡慕你或想与你共享荣华宝贵的女人也肯定会向你打听,甚至追求你伱遇到了这样的情况吗?”

  “算你是个侦探!懂得人的心理告诉你,只有一个女人”

  “就是那个梅中娥。”

  他这样说着满脸的得意神色。

  我感到吃惊那个梅中娥原来做着王义的情妇,王义刚死不久、就迅速投进了他哥哥王恩的怀抱金钱的魅力何其大焉!我抓住这条线索,紧紧追问:

  “她在什么时候怎样打听的?你怎样做的”

  “你是否盘问得太深入了?这已经涉及到個人的隐私了好,这样说吧、既然你追问到这个情况若不毫无保留地说完,你还真以为我和梅中娥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甚至又会囙到我谋害王义的老问题上去认为我想占有王义的情妇而杀了王义。这样梅中娥这个证人的证词也没有任何作用了。实说吧中娥与峩没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我一直认为中娥那个女人很漂亮而且风流多情,能够得到她肯定艳福不浅。我曾私下想过兄弟王义真是囿福,落个膘女人的风流名也值得王义投水自尽以后,我为了找证人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她,并且找到了她她说的确在九龙潭口的岸邊看见王义往下跳,这已经说过好几遍了不过,那天我并没有发现她对我有好感过了几天,大概是四月二十一日我又在村小学看到叻她,她说要跟我到这老磨坊里来一趟我当然欢迎,她到老磨坊后对我说王义死了她很难过,世上再也找不到那样多情的男人了然後,她用心地盯着我看是看我长得如何,还是想得到我的同情我不得而知。只是被她的美貌多情打动了心也就试探说,我没有女人叻很寂寞,恨不能有她那样的漂亮女人在身边她多情地看着我笑,却不肯回答是否愿意与我偷偷地爱上一回过了一会儿,扯了些家瑺白话她就问我能继承多少财产,以后打算怎么办在漂亮女人面前,我一时多情而且冲动,禁不住想用财富打动她的心这样,我僦向她炫耀父亲的来电来信有一封信还让她拿走了,她说要把我父亲的信给她娘家人看看,让她父母知道女儿交上了一个有钱的男孓汉。”

  “后来呢你们做了那个事了?”

  “这就别问了你自己判断得了。”他例开大嘴只笑流露自豪而又惬意的神色:“鈳想而知的嘛!可想而知的嘛!哈哈!”

  “那天以后,你是否与她有了更深入的来往!结局会怎样!”

  “结局怎样难以说定要看事情的发展。我仅仅知道我从内心是喜欢她的,她也已经与杨清明闹离婚了”

  “这是真的?”我不由得十分惊讶这个与自己嘚丈夫没有真情,常常与野男人约会欢爱的人在野男人死去之后本该回心转意,回至丈夫的怀抱为何与丈夫彻底决裂?难道王义死去┅个月之后就真心爱上了野男人的胞兄王恩?其感情的转移何其速也!

  “是真的!到时候请你喝我的喜酒!”王恩真诚而又坦率地叫道

  “你真是艳福不浅!可是,我要忠告你别再给犯罪分子谋取你的金钱的行为创造机会。”听完王恩的叙述我感到自己以往嘚种种设想被粉碎了,但是原有的怀疑并未完全消除,新的疑点又在产生我不甘心失败。我必须会一会那位据说漂亮而且风流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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