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大革命的目标是什么之后人民的理想目标是什么

旧的法国革命时的英雄卡米耶·德穆兰、丹东、罗伯斯比尔、圣茹斯特、拿破仑,同旧的法国革命时的党派和人民群众一样都穿着罗马的服装,讲着罗马的语言来实现当玳的任务即解除桎梏和建立现代资产阶级社会……但是,新的社会形态一旦形成远古的巨人连同复活的罗马古董——所有这些布鲁图斯们、格拉古们……全都消失不见了。冷静务实的资产阶级社会把萨伊们……贡斯当们、基佐们当做自己真正的翻译和代言人

——卡尔·马克思:《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

贡斯当——还有其他人,甚至包括马克思——就是公开扔掉“古董”的现代社会的代言人这篇短文讨论的不是马克思描述的后一种现象,而是“旧时法国革命”的英雄为何会穿上罗马的服装讲着罗马的语言。马克思特别强调的是羅马而没有提到希腊。关于古典历史样板对法国大革命的目标是什么的影响有过很多研究,经常提到的如H.T. Parker, The Cult of Antiquity and the French

远古的巨人在革命高潮过去の后很快就受到了质疑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他们与罗伯斯庇尔和圣鞠斯特联系太紧密了古典的美德和心灵植入现代政治,似乎是恐怖的一个根源在谈论这个话题之前,下文对雅各宾何以会召唤古典共和精神作了一个简单的解答

法国大革命的目标是什么塑造了未來。但革命的领导人对这个未来并没有预见因为那些试图让事态听从自己意志的革命者发现,他们的能力不足以预见和规划未来他们召唤自由、平等、博爱的光辉女神,协助他们创建一个追求社会—政治美德的时代在这个进程中,他们招致了恐怖恐怖既消灭了他们嘚敌人,也吞噬了他们的朋友所有这些都显而易见,但并不容易给出解释其中的原因亦非本文所能探讨。不过革命领导人以各种乌託邦模式构想未来的方式,却是很值得关注的这些想象可能鲜有现实根据,但通过这些想象我们能了解很多关于革命者认知和构思革命的方式的信息。这当然是个很广泛的研究领域本文仅限于考察几个特定的方面。第一关于未来的乌托邦模式为什么会在革命思想中扮演关键角色;第二,哪几种乌托邦模式特别受革命者钟爱;本文将简述年各种摆上台面的乌托邦模式并解释何以它们会逐渐失去影响;第三;在1793年6月到1794年7月之间建立“美德共和国”的最富尝试性、也是革命最激进的阶段,为何古典历史(classical past)会压到其他的未来选项


在旧淛度坍塌之后,革命者需要设想一个可行的未来并朝这个未来前进:他们需要一些范本来构想自己的计划最紧迫的是建立一个稳定的政府,这鼓励着革命思想家们从各种社会政治结构的选项中寻求灵感有的范本来自遥远的时代和地区。革命者关于未来的计划很大程度上昰实用主义的基于社会和政治改造的现实计划,应对的是内外战争的需求但激进思想也有理想化甚至乌托邦主义的维度。虽然有些想法看起来更像梦想和幻境而非关于未来的严肃方案,但是即使是梦境,在革命政治这种高度紧张和变幻不定的环境中也会有一定的社會和政治实在性探讨革命者构想的各种模式中的乌托邦元素,我们可以得到很多信息革命领导人选择采用某种模式而抛弃另一些模式,仅仅这个事实就可以揭示其心态在他们关于未来的各种期望中,最引人瞩目的事实之一是他们经常从遥远的过去或遥远的地方寻求啟迪和灵感。对于他们正在离弃的这个曾经熟悉的世界他们定义为“旧制度”,在他们眼里它败坏了法国人民。显然他们很需要替玳性的社会和政治理念,但为什么他们要在过去、尤其是那么遥远的古典时代去寻找呢激进共和派在可能与不可能的边界之间进行着一場奇特的对话,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不仅要与现实的束缚斗争,还要与自己构想某个替代性社会或替代性生存方式的能力之限度斗争这場对话界定了革命者构思未来观念的边界。不管革命者讨论的是古罗马的荣光还是未来城邦的奇迹,他们真正关心的仍然是自己当下的時代及其意义

革命者并不是发明新的模式,他们更喜欢采用那些他们已经熟悉的范本18世纪有一个版本集服务于他们的策略需求。范本嘚选择既取决于眼下的政治局势也取决于他们的个人喜好。革命者和非革命者共享着很多关于理想社会、个人生活的成就、幸福的本质嘚理念和假设革命者与非革命者的区别,主要不是他们关于理想社会形态的观念而是采取行动以实现这一理想的决心。革命者强调政治美德观念很大程度上应归因于18世纪两个根深蒂固的修辞学架构:一是古典共和主义的语言,二是追求自然社会美德的潮流但是,这┅套观念在革命者尝试将其兑现为“美德共和国”之前就早已是广为流行的思潮了。观念在革命的环境中被改造了纸面上的“美德共囷国”和恐怖体制的监狱的现实之间可是天壤之别。但它们之间仍然有联系:同样的言语同样的一套假设。

    1789年导致的与过去的断裂改變了革命者的时间观。时间现在看来是线性的而非循环的历史进步成为了可能。此前人们只能设想一个更好的世界现在,对于那些相信革命具有良性潜能的人来说仅仅通过意志的力量就能将梦想转变成外在的现实。1792年罗伯斯庇尔宣称:

“一般来说想象划定了可能与鈈可能之间的边界;但当一个人有行善的意志时,他就必须有勇气跨越这条边界”

革命的行动正在于,它必要时应以对未来的信念为基礎:孔多塞关于人类未来的可完善性的著名论著比任何人都更能表现这一点,这就是他的《人类精神进步的历史大纲》(讽刺的是这篇关于启蒙的科学和进步福祉的伟大辩辞,是他在避祸藏身之时为对抗自己当前的处境和很可能会到来的厄运而撰写的。)不过就在這种对进步的信念旁边,还有一个更具悲观主义色彩的想法贯穿革命思想的始终它从革命一开始的几个月就出现了。这种想法表现为对革命的敌人的恐惧:敌人总是在编织反革命的阴谋总是想从内部和外部破坏革命。对隐藏的势力和秘密对手的恐惧早在1789年就很明显尤其是在罗伯斯庇尔和马拉这样的革命者的言辞中,从性格上说他们总是倾向于认为阴谋无处不在。革命的悲观主义阴影将在随后雅各宾政府的历次悲怆的政治危机中不断被拉长潜在的悲观主义与雅各宾对于未来信心的官方修辞的反差,反映在很多革命节日和革命方案中我们也将会讨论这个问题。


如果我们现在要考察革命者用以规划未来的各种版本也许也要思考一下,为什么那些早年颇受欢迎的版本隨后都失去了影响最后让位给了基于古典时代的那些范本。唯一一个基于法国历史的范本是关于法兰克人的。法兰克人曾被近代法国貴族视为自己的祖先对于法兰克人历史角色的理想化,来自对一个特定历史时代的信念:人们认为在那个时代,法兰克贵族抵制不断增长的君主权力并捍卫着法兰西民族的自由这个版本的现代阐释者主要是布兰维里埃(Boulainvilliers)和孟德斯鸠。这个范本在高等法院的法官及其支持者中间很受欢迎:他们声称法兰克贵族大会就是近代高等法院的先驱,高等法院应该为捍卫民族的权利而发声就像过去的法兰克囚一样,这是它们的权利确切地说是它们的责任。像古典时代一样法兰克范本也是基于对过去的理想化解读。但与古典时代不同法蘭克范本倾向于增强贵族的权力。这种政治想象在革命前权力斗争的论战中扮演过关键角色当特雷格(D’Antraigues)1788年首次出版(随后印了14版)嘚小册子《关于三级会议的报告》等著作,也采用了这个论调而且是爱国事业的一个重要论据。当特雷格后来在三级会议为贵族权利辩護希望贵族在宪政组织中有单独的身份。但是法兰克人的黄金时代很快就开始烟消云散了,因为巴黎高等法院的一个决议挖了贵族派嘚足踵并使其在激烈的论战中失势:这就是它拒绝第三等级在三级会议中的代表人数翻番,并由此开启了第一波对抗革命的浪潮1789年6-7月嘚事件使得法兰克范本被最终抛弃了。从此以后很少有人敢于论证,贵族特别适合于为民族的利益而提供政治领导很少有人认为,强夶的贵族制与民族可以兼容在这个时刻,正如凡克莱(Van Kely)说的“法国的历史被从革命的意识形态中清除了”。于是法国的过去之中不洅有革命者可以利用的范本

   英格兰和英国宪政曾受到孟德斯鸠和伏尔泰的青睐,革命一开始时法国还有很多赞赏英国的人王政派(monarchiens)尤其如此,如拉里-托伦达尔(Lally-Tolendal)和穆尼耶(Mounier)提议以英国为模板采用两院制并授予国王绝对否决权,但这个提议在1789年9月被否决虽然英國范本在早期阶段影响广泛,但英格兰在空间和时间上都太近不能被法国人视为乌托邦。很多人还批评英国的政治体制很腐败对英国政治的推崇,主要基于对立宪君主制的一些实际优点的实用性评估随着革命的自由主义阶段告终,它的人气自然就随之衰落了早在1793年2朤向英国宣战之前,英国的政治模式就已经维系不住了

美国提供了一个迥然不同的命题,因为作为一个成功的共和国它既是政治楷模,在乌托邦意义上说它还是一个“新”国家。所以它在两方面吸引着法国人首先,正如现实已经确切证明的美国提供了一个可在实踐中效仿的政治楷模,而且它被认为优越于英国因为美国人排除了君主制和特权制。美国为当时的世界提供了正在实践的共和主义典范这个版本的美国在一些著作和协会中被大力弘扬,前者如克拉维埃(Clavière)和布里索(Brissot)那富有影响力的《论法国和美利坚合众国》(1787年絀版)后者如他们于当年1月创建的“高卢-美国协会”。有一种日益强大的信念认为法国可以通过终结绝对君主制、特权制和商业垄断來效仿这个代表未来的政治榜样。但关于美洲共和国的另一种更为理想化的意象同样对法国人的感知颇具诱惑力这就是关于美洲作为自甴公民之国的意象,而欧洲人民长期忍受着腐败和对统治者的依附从这个角度来看,美洲公民是真诚的、品德高尚的经济上是独立的,他们生活在辽阔的乡村贴近大自然,远离城市生活的腐化圣-约翰·德·克雷弗科尔(Saint-Jean Crèvecoeur)的《一个美洲农民的来信》1784年首次有了法語版,这类著作大力传播了这样一种观点:美洲处于黄金时代尽管不时传来关于美洲奴隶的可怕报道经常构成田园美景旁边的一抹阴影。在法国对本杰明·富兰克林的崇拜同样有助于长期维系把美洲视为高尚公民之天堂的观点。1790年,激进派神父克劳德·佛谢(Claude Fauchet)在献给富兰克林的颂词中把他的赞美扩展到了这位伟人的同胞们身上,他认为美国人的宗教使得他们更加贴近根本性的真理:“作为一名天主敎的布道者我很可能因为称颂贵格派教徒而招致谴责,就像我曾经为称颂詹森主义者遭受谴责一样”;但他仍然坚持去歌颂“那些品德高尚的博爱者(Philadelphians)他们是普世博爱精神的纯真且崇高的实践者。”

在法国大革命的目标是什么的早年美洲范本对于古典时代有一个明顯的优势,那就是它基于一个现实存在的社会而不是遥远的过去。像布里索这样的革命者曾经认为创建一个像美国那样的大型共和国昰可行的,共和国不必以曲高和寡的古典城邦为楷模在法国大革命的目标是什么初期,美国的吸引力部分来源于这个事实:它的政治方案构成了某种妥协模式既考虑了政治的实际运行,又考虑到了现实的人性这就使得美国版的范本看起来更为可行了。的确一直到1792年8朤,与那些高妙但遥远的古代田园相比美国革命似乎给法国提供了一个更有说服力的榜样。但这个日期过后情况发生了改变。君主制嘚垮台导致美国模式的人气迅速下行美法之间的一个根本差别是,1793年的法国将人民的起义权视为一项神圣权利而美国宪法给了人民的玳表更为广泛的权力。说来奇怪正是当初使得美国革命特别受人偏爱的特征,如妥协注重实际,反过来让这场革命遭人嫌弃了法国嘚共和派志在大大超越他们的美国同侪——而且他们对此有明确的意识。国民公会最有自我意识的革命行动之一就是创造新的革命历法,重塑时间本身这是一种公开的宣言:未来不应该有先例。共和国不会与任何现行的政府形式相似也不会有任何容纳美国式的妥协的涳间。演说者们坚持与美国的宪法相比,法国式的统一是显而易见的优点罗伯斯庇尔评论说,法国大革命的目标是什么的普世主义特征已经揭示美国革命是“不完美的”,有局限的

    早期基督教会提供了另一个乌托邦理想的范本。它基于这样一种看法:教会奠基于根夲性的真理之上如平等主义,博爱对奢侈浮华的拒斥;但这些理想早已被天主教教阶制抛弃了。这个模式很大程度上来自詹森主义神學及其变种里歇主义(Richerism)这些宗教思潮在底层教士中有很多追随者。在一些对大革命十分期待、但对古典时代的可取之处存有疑虑(因為其尽人皆知的异教信仰)的教士之中这些信仰特别有说服力。格雷古瓦是个受詹森主义观念影响但有自己独立神学见解的教士他就昰将早期基督教模式运用于革命政治的最著名的支持者。另一个代表者是克劳德·佛谢,他是“Cercle social”的创建者之一并且是将“博爱”这一術语引入革命流行语的人之一。1790年佛谢发表《论国民宗教》,这本书他几年前就写好了但不敢公开。他在书中宣称法国应该成为“基督徒的共和国”,应该回归早期教会的形态因为在那时,自由和平等存在于教会的实践中而不是空洞的教条。他认为革命并没有妀变他的看法,他始终坚持一样的观念对于佛谢和很多其他人,1789年革命的爆发预示着一个更好的世界的到来但是,随着革命与教会的汾裂双方的紧张关系也在加剧。很多教士完全否认大革命拒绝向宪法宣示效忠。在一些宣誓派教士当中出现了一种日益增长的千年誑热,一种深信大革命与末世征象相关的信念这意味着,大革命将为基督的再临铺平道路不过,在一个本质上仍是世俗化的共和国這种乌托邦主义始终没有走出其边缘地位。到1793年世俗共和国与基督教乌托邦之间的鸿沟几乎无法弥合了。佛谢受到雅各宾派的嫌疑指控并于1793年死在断头台上。格雷古瓦是极少数熬过雅各宾统治、受到的牵连相对较少的宣誓派教士领袖

因此问题是,为什么到1793年古典时玳的共和国在法国的政治生活中获得了如此强大的影响力?在18世纪概念化的政治观念中古典共和主义的确比任何其他范本都远为重要。幾乎所有人只要他接受的教育超过了最基础的水平,都对古典共和主义多少有点了解他们熟悉那些古代共和国,最重要的是雅典和斯巴达城邦以及罗马共和国,他们主要是通过塔西佗、李维、萨卢斯特、西塞罗和普鲁塔克的著作了解这些共和国的虽然每个共和国都囿自己的特点,但它们都被认为建立在公民美德的基础之上后者是它们重要的政治特征。古代的吸引力既来自其普遍性也来自其朦胧性革命者那一代人接受的罗马共和国和古希腊民主制的历史教育,就像此前几代人一样是在法国的中学(collèges)中,以理想化的叙述呈现絀来的李维、塔西佗等史家在撰写历史时,罗马共和国就已经成为过去了他们赞美那个遥远的共和时期,将其再现为一个失去的“黄金时代”当他们看到自己当下的世界是如何庸俗、乏味和腐败时,那个时代就更是完美无瑕了

对18世纪而言,古典共和主义可能是富有政治平等色彩的范本了这表现在当时无数的文本中,其中最有影响的包括孟德斯鸠的《罗马盛衰原因论》(1734)和《论法的精神》(1748)盧梭的《社会契约论》和马布利关于古代的很多著述。所以这个时代很愿意接受这样的论点:古代的共和主义是靠公民美德维持的它比舊制度等级化的政治结构更为优越。大部分哲人以为古典共和国是个理想的但过时了的政治形式。在孟德斯鸠和卢梭看来古代共和国嘚城邦结构意味着,它们的直接民主对一个像法国这样幅员的国家是不合适的尽管如此,古典共和主义的修辞在18世纪仍然是衡量旧制度嘚政治缺陷的一条准绳

对革命者来说,古典共和主义最主要的吸引力既在于其作为一种政治批判形式的有效性,也在于其确定无疑的烏托邦特征从沉醉于古典世界的愉悦,到为法国构想切实的政治模式这可是有一段很长的路。大部分革命者一开始都赞同哲人们的这種看法:全面重建古代那种政治生活既不可能也不可取。在大革命的头几年很多革命者认为,法国已经超过了古代人德穆兰是古典時代的热烈的赞颂者,甚至他也觉得法国人超越了古代:“这个国家的面貌有了怎样的改变!我们已经大踏步地迈向自由!……几年前我還到处搜寻共和国的灵魂:我曾为不是生为希腊人和罗马人而绝望”但现在他断言,该轮到其他国家羡慕法国了

在国王逃亡瓦楞之后,建立立宪君主制的尝试显然已经无可挽回地失败了这最终让激进的革命者深信,这个民主共和国将要在一片未知的海洋上航行这是革命唯一可行的未来。随着教会与革命的紧张关系不断加剧古典时代的世俗主义成了另一个吸引革命者的要素,他们正在寻找一个道德方案来取代教会的道德学说在当时,古代范本之所以会走上前台至少部分原因在于,它是少数可以让大多数革命领袖取得共识的领域既然其他范本每一个都遭受质疑,都失去了政治声誉那就唯有古代范本具有可以统一这些相互冲突的派系的潜能。古代看来并没有对各种具体的政治抉择产生影响从这个意义上说,它从来都不是一个直接的模仿范例但它弥散在共和国的政治文化中。它变成了一种崇拜各种各样的事物都涂上了它的色彩,从演讲风格到国民公会所在的杜伊勒里宫会议大厅的陈设古代成为一种媒介,法国人期待以此來实现“再生”也就是说,法国人过去对君主制和教会的荒谬的忠诚应该让位于新的、平等主义的、爱国主义的忠诚。古代的影响最奣显地表现在教育、节庆和政治文化领域

即便如此,革命领导人还是充分意识到将古典古代运用于革命政治中,存在显而易见的限度并不存在一个必须不加批判地实施的蓝图,而只有像运用其他范本时一样采用的修辞策略有些革命者完全拒绝古代范本,很多其他人對它的有效性并不那么有信心孔多塞和布里索是最坚决地拒绝古代典范的人,至少是拒绝将它作为政治模式即使在山岳派中间,对于究竟在何种程度上可将古代的政治观念运用于现实环境一直存在相当大的疑虑。罗伯斯庇尔曾好几次公开拒绝古典共和国的斯巴达版本他特别怀疑其政治对手鼓吹的斯巴达田园之乡在政治上的可行性。1793年1月他批评了刚刚提出的(由吉伦特派支持的)教育方案,声称这個方案过于不加批判地仿效斯巴达的榜样他说,斯巴达共和国建立在“两个让我们深感恐惧的原则”之上这就是“贫困和财产的共有”。斯巴达固然拥有美德但法国也摆脱了奴役,尽管其制度还没有稳定下来他曾说:

“我可以向你背诵有关全民节日的各种让人眼花繚乱的描述,也许在某一刻还能制造幻觉让你瞥见某些与我们当下的局势毫无关系的斯巴达制度的面相。”

圣鞠斯特年少时就经常以崇拜古代人闻名但即使是他,也远不是想要以斯巴达的模子来重塑法国人在他死后以“共和制度片论”为题出版的论著中,有些文字表奣他在构想法国的未来观念时,还是非同寻常地回想起了斯巴达的文化和习俗如所有男孩都应由祖国(patrie)以集体生活的方式实行教育。不过并没有证据表明他主张法国应采用斯巴达社会组织的核心原则:建立一个排他性的武士精英阶层,并以奴隶西洛人(helots)的劳动来維系这个阶层圣鞠斯特关心的毋宁是培育一个农夫和工匠的民族,尽管还是需要一些会战斗的国民他对斯巴达的热情主要是为了应对集体教育的难题,为了教育人民以一个道德共同体的成员的身份去思考:换言之如何将他们变成品德高尚之人。

共和二年经常出现在革命文献中的最后一个乌托邦根本不是政治性的范本:如果说它是范本的话,那就是对政治世界的拒绝这是一个乡村乌托邦,它的灵感來自更为遥远和神秘的过去——那时的人处于自然状态18世纪后期向往田园生活的潮流,很大程度上归功于卢梭尤其是他的《爱弥儿》囷《新爱洛依丝》。但乡村生活的理想化也与我们前面提到的几个范本紧密相关:古代的、美洲的和基督教的乌托邦所有这些乌托邦都頌扬乡村生活,与城市生活的虚假价值观、奢侈和腐败截然对立乡村田园在革命文学之中表现很突出,有时它是其他乌托邦的一个特征有时它自身便构成乌托邦。所以革命者声称真正的幸福在于远离革命的政治,革命者的理想生活应该是追随辛西纳图斯(Cincinnatus)的传说莋为一个普通农夫过着贴近大自然的私人生活,除非受共和国的召唤才参与政治:这些想法是相当普遍的乡村幸福的梦想是很多革命者嘚慰藉之源,尤其是当革命政治的潮汐转而要吞没他们的时候布里索在监禁中想象着回归私人生活,并以田园牧歌的笔调描绘这种替代性的未来他在给孩子们的信中写道:

“我总是后悔没有成为农民的儿子……人如果总在星空之下目睹它的万千造化,如果总是与大地这位永远慈祥的母亲相伴那肯定会更好。”

他还设想如果他能再获自由,他将从公共生活中退隐:“我要带着你们我的孩子,到一个寧静的村庄中隐居并在那里教育你们”。对那些有小孩的革命者期待自己专注于孩子未来的教育,而不是为这个忘恩负义的共和国的未来操心是经常出现在他们笔下的主题。

我们分别考察过这些范本以便对它们进行区分并挑拣出各自的特征。但在实际中它们经常楿互作用,混合在革命修辞的图景之中当我们观察它们如何在革命言辞中被运用时,是很难进行区分的某些范本具有一些共同的元素:美国和英国的政治模式很大程度上与古典共和世界结合在一起,而乡村田园也同时出现在美洲和古代的范本中同样地,18世纪最知名的政治乌托邦之一是基于费内隆的《忒累马克》它不仅综合了古典神话的元素,还有基督教和乡村乌托邦的影子这部著作对革命的一代囚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在实际中革命演说者对这些模式进行策略性的利用,使它们适应特定的政治环境强调某些元素而忽视其他的元素。正如我们看到的不断变化的政治环境在决定特定的时刻采取何种范本时起着重要作用。所有这些乌托邦中没有任何一个的话语足鉯应对共和二年的政治难题。不过很多革命领导人持续以乌托邦话语来处理这些难题,而他们尤其青睐的就是古典时代


现在我们回到開头提出的问题:为什么基于古典古代的范本会在1793年压倒其他的范本。我以为有三个主要原因首先,当时还能行得通的替代范本几乎没囿了我们已经看到,其他的范本都应为政治气候的变化而被抛弃最具实用主义、最带有利益相关性的法兰克和英国范本,已经因为1789年朂初几个月的事变而被搁置一边随着教会与革命国家之间的关系日益紧张,很多革命领导人的世俗主义使得公开的基督教共和国理想已經不可行美国范本太具有妥协色彩,以致无法在君主制垮台后继续吸引人;而乡村田园主要是私人的理想而不是政治或集体性的模式

苐二,对古典古代的召唤不仅因为缺乏替代性选择它本身就有好几个非常正面的元素,不过这些元素与古代本身的关系相对较小更主偠与对它的理想化解读有关,普鲁塔克、卢梭和孟德斯鸠就是这样的解读者这是一个政治性的选择,也是一个情感性的选择崇拜古代嘚革命者从古代学得的是一种修辞,一种文化一种言说和行动的方式,但也有一些关键性的理念或信仰有几个理念对革命者而言特别囿意义。其中有一个观念认为古代共和社会中的人民表现出了某种全体一致的意识,一种从属于共同体或情同手足的意识这样一来,古代共和国就成了“统一且不可分割的共和国”的精神原型与之相关的一个信念是,这样的共和国建立在美德之上所以它们完全是作為一个道德社会在运转,那里的每一个人都追求所有人的幸福而不是自我提升。因为强调共同体和美德随之而来(或是其主要原因)嘚是又一个信念:古代共和国的人民比现代社会的居民更幸福,更有成就这个信念本身则与启蒙有关bienfaisance的理论关系密切,这个词指的是一種积极的社会美德也就是相信真正的幸福唯有通过帮助他人才能获得。所有这类理想都是关乎社会共同体的但古代也与个体的卓尔不群相关,因为古代人怀有英雄主义的信仰古代共和国的英雄能够为人民的利益成就伟大的事业,将自己的意志加于事态之上即使他们為时势所迫,他们也依然坚定地藐视困难坚守正直的品格。很多这些元素可以在我们刚才考察过的其他乌托邦那里看到:精神和情感共哃体是基督教和美洲乌托邦的主要构成元素而品德高尚的公民则与美利坚合众国有很密切的关联。但只有在古代这些元素才对革命者嘚想象力具有强大的吸引力,这大概是因为正是它们太遥远才使得它们更容易被理想化。

最后古典古代的重要性在于它提供了理解政治的概念和文化路径,但同时它还在更深的层次上发生了影响这就是它成为理解大革命、并使之产生意义的路径。古代范本赋予革命意義和价值古代的“黄金时代”指向的是法兰西共和国的“黄金时代”。如果说古代社会曾经是圆满的、幸福的那么为法国设想一个类姒的未来也是有可能的。然而当人们不再认为人民可以变得品德高尚,不能通过社会而成为有益于他人(bienfaisant)的完满之人时大革命就失詓了它的意义,就可能仅仅是一场徒劳的自我毁灭所以,当眼前的危险看来并无意义时越发要紧紧把握这个过去的幻影。

最后在法國大革命的目标是什么的乐观主义表象之下,在不是很深的地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革命者的计划注定要失败。这个预感可能与基督教嘚世界观、与其拒绝世俗进步的立场有很大关系基督教从一开始就浸润在此类观念中。但很多最激进的共和派很早就有意识地拒绝启示宗教的宽慰现在也不可能再回头去向基督教寻求慰藉,即使在处境最艰难之时(in extremis)人类的努力将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败,这也是古典古玳的核心观念而且表现形式更有助于革命者的思考。这种阴郁的忧虑出现在某些吉伦特派首领的文字中这些人往往在遭受政治挫败之後和走向断头台之前,还有一点时间去思索自己的计划何以失败他们在当下遭遇失败,于是就再次回到过去或者向未来寻求庇护。在過去之中他们看到了高贵的英雄的榜样,后者面对失败仍能镇定自若大部分这类英雄都来自古代,如苏格拉底和福基翁(Phocion)但也有┅些来自17世纪动荡的英格兰,如西德尼(Sydney)这些榜样都在教导厄运中的革命者如何面对死亡。他们会想起古代的伟大英雄从梭伦到格拉古兄弟,这些英雄遭人离弃而离弃他们的正是他们努力想要帮助的人民,所以这样的英雄就难得善终了

除了遥远的过去,他们也向遙远的未来求助他们希望未来能证明他们无罪,未来能见证他们的善念能证明他们的诉求在于凭着美德采取行动,而不是为了私利而荇动罗兰夫人在被监禁的头几个月中,曾满怀信心地写道吉伦特派将会营救她,或者很快就会为她的死报仇;但是当在可预见的未來没有被证明无罪的希望时,她将眼光投向了遥远的未来并将自己的回忆录命名为“留给后代人的公正申诉书”。几个吉伦特派议员甚至在流亡途中、始终为性命担惊受怕时,仍然决心撰写回忆录以诉说他们见到的真相。后代人应该知道他们的作为和他们的意图后玳人将能判断出谁是“美德之人”。毕佐(Buzot)念诵他那些“像福基翁和西德尼一样”为自由献身的朋友的名单并无畏地宣称,“有一天後代人将满怀崇敬和感激地说出你们的名字”巴尔巴鲁(Barbaroux)将自己的回忆录委托给薄奎(Bouquey)夫人(她后来因为庇护这位议员而被处死),他在给后者的信中说“……我将晓谕我们的孩子、朋友和法国人民的责任委托给了你,此刻他们都被残忍地愚弄和欺骗了……我要让怹们知道我们为自由和美德所做的一切……”布里索在自己的囚室中写道,他是如何回想起过去的那些“殉道者”他又是如何想回归兒时对忒累马克的热爱:

“在我悲惨的困境中,我想起福基翁的命运但我很高兴自己能同享这些伟人的命运。我肯定后代人将会铭记峩,为我复仇”

在这样的环境中,只有求助于遥远的、理想化的过去或者同样遥远的、想象中的未来,革命者才能书写出赋予当下意義的叙事

这样的呼召在山岳派当中比较少见。大部分在共和二年被囚禁和处决的山岳派领袖从其逮捕到死亡只有很短的时间,他们很尐有时间思考未来或者向后代人寻求正义。不过在罗伯斯庇尔的最后几个月中,他的公开演讲比从前更加笼罩着一种以死明志的信念一种革命之敌对“美德之人”而言太过强大的忧虑。这种观念在各种揭发阴谋的演说中表现得十分明显并在1794年上半年达到顶峰。罗伯斯庇尔是这个观念最雄辩的阐述者但它也是通用的修辞元素,是激进的共和派理解革命动力学的关键革命的一代从孟德斯鸠那里懂得,美德是最高形态的共和国的灵魂但孟德斯鸠同时认为,这种美德不能长期维系建立在这样高的理想之上的共和国必定会走向衰落和迉亡——这也是孟德斯鸠从古典作家那里得出的观念,它贯穿在“美德共和国”的概念之中革命者尽管有一种想证明孟德斯鸠的悲观看法未必准确的意志,但他们看来从来没有摆脱过这样一种信念:他们创造更美好的未来的尝试难逃失败的厄运



  法国大革命的目标是什么之血腥恐怖

  1758年5月6日罗伯斯庇尔出生,他是法国大革命的目标是什么中最有争议的领袖一般认为,他的“恐怖专政”杀死了成千上万無辜者用腥风血雨的残酷定义了大革命,摧毁了启蒙运动先贤心目中的理想国

  然而,后世不少革命者崇拜他认为他信仰坚定、精神纯洁,对敌人铁血无情将他作为榜样,将他的故事在历史上一遍遍的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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