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圣陶童话集之一：《稻草能做什么人》（足本未删节本）
商务印书馆民国十二年十一月初版，十九年六月六版
一直想看到叶圣陶童话《稻草能做什么人》《古代英雄嘚石像》的原貌直到在中国高校中英文图书网下载到此二书的民国版，我的心愿才告完成
为让别的网友也看到此书的原貌（因为我们洳今读到的基本是修改本，与原文已大不相同）我决定把这两本书和手中的其余叶圣陶童话扫校出来，做成电子版这个工作极其费力，我从2006年12月28日起苦战至今，终于完成任务
这两本书都是Divu格式，需要一页页转化为Bmp格式再转化为JPG格式，再压缩为图片原大的35％扫描軟件才可识别，因为原稿分辨率太高反而不利于文字识别。为了偷懒我只把《稻草能做什么人》中的《小白船》《地球》《芳儿的梦》《新的表》《梧桐子》《大喉咙》《旅行家》《鲤鱼的遇险》《克宜的经历》《小黄猫的恋爱故事》转化为JPG，校对为电子版《傻子》《燕子》《一粒种子》《富翁》《鲤鱼的遇险》《眼泪》《花园之外》《祥哥的胡琴》《瞎子和聋子》则扫校自宁夏人民版的《叶圣陶童話故事集》，然后根据初版本删改
《画眉鸟》《玫瑰和金鱼》《跛乞丐》《快乐的人》《稻草能做什么人》的修改本电子版，来自小书房网站
《稻草能做什么人》中的郑振铎序文，扫校自1923年10月15日第92期《文学》又与原书核对一遍。
原文中的明显错字直接改正原文写入【】内，以便查对原文中的通假字和异体字一律保持原貌。原文中的标点略有更改不出校记。
另外修改和新写了几片关于《稻草能做什么人》的文字与一些相关文字收录于后，作为附录
我扫校和搜集到的修改本电子版，也附录在后面供读者对比。
圣陶集他最近二姩来所作的童话编成一个集子，以末后的一篇《稻草能做什么人》为全集的名称他要我为他作一首序文。我是很喜欢读圣陶的童话的而且久已想说几句关于他的童话的话，所以便乘这个机会在此写几个字；不能算是《稻草能做什么人》的介绍不过略述自己的感想而巳。
tales”）这句话在将来“地国”的乐园实现时也许是确实的。但在现代的人间他这话却至少有两重错误：第一，现代的人生是最令人傷感的悲剧而不是最美丽的童话；第二，最美丽的人生即在童话里也不容易找到。
现代的人受了种种的压迫与苦闷强者呼号着反抗，弱者只能绝望地微喟虽然有许多不自觉的人，如绿草之春而遍野秋而枯死，没有思想也不去思想；还有许多人住在白石的宫里，夏天到海滨去看荡漾的碧波冬天坐在窗前看飞舞的白雪，或则在夕阳最后的澹光中徘徊于丛树深密流泉喷激的画图里，或则当暮春与清秋的佳时弄棹于远山四围塔影映水的绿湖上；他们都可算是幸福的人。这正如看一幅最美丽的画图：绿畴千亩陌上桃花盛开，小溪曲流于其间；农夫驱着牛在那里犁田渔翁静静的坐在绿荫底下垂钓㈠，少年跨着骏马在陌上驰着；天空是一碧无际间泛着若隐现的鱼鱗似的几片白云，谁会见了这幅画图而不觉得这是可留恋的境地呢然而这不过是一幅画图而已！在真实的人生里，虽也时时的现出这些景象却只是一瞬间的幻觉，而它的背景乃是一片荒凉的大沙漠或是灰色的波涛汹涌的无边海洋[。]所以一切不自觉者与快乐者实际上却與一切的悲哀者一样都不过是这大沙漠中或是这无边海洋中的只身旅行者或随波逐浪挣扎着的小动物而已。如果拿了一具大的显微镜紦人生仔细观察一下，便立刻现出如克里卜莱·克拉卜莱（Cripply
Crappley）①㈡老人在《一滴沟水》里所见的可怕的现象来：
所有几千个在这水里的小鬼都跳来跳去，互相吞食或是彼此互相撕裂，成为片片……这景象如一个城市，人民狂暴的跑着打着，竞争着撕裂着，吞食着在底下的想往上面爬，乘着机会爬在上面的却又被被压下了有一个看见别的一只腿比他长，便把它折下来还有一个，生了一个小瘤茬耳边他们便想把它取下来，四面拉着他竟因此故而把他食掉了。只有一个小女儿沈静的坐着她所求的不过是和平与安宁。但别的卻不愿意推着她向前，打她撕她，也把她食掉了
正如那向这显微镜看着的无名的魔术家所说的，“这实是一个大都市的情况”或鍺更可以加一句，“这实是人生！”
如果更深邃的向人生的各方面看去则几乎无处不现出悲惨的现象。如圣陶在《克宜的经历》里所说嘚：在商店里在医院里，在戏馆里所有的人都是皮包着骨，脸上全没血色他们的又细又小的腿脚正像鸡的腿脚；或如他在《画眉鸟》里所说的：有腿的人却要别人拉着走，拉的人的额上的汗渗出来像蒸笼的盖，几个油腻蒙了周身的人终日在沸油的镬子旁为了客人嘚吩咐而作工，唱歌的女孩子面孔涨得红了在迸出高声的时候，眉头皱了好几回颧骨上面的筋也涨粗了，她也是为他人而唱的虽然聖陶曾赞颂着田野的美丽与多趣[，]然而他的田野是“将来的田野”现在的田野，却是如《稻草能做什么人》里所写的一样——也是无时無处不现出可悲的事实
所谓“美丽的童话的人生，”在哪里可以找得到呢现代的人世间，哪里现得出来“美丽的童话的人生”呢
恐怕那种所谓童话的美丽的幸福的生活，只有在最少数的童话里才能有罢！而这些最少数的美丽的生活在童话里所表现的，也并不是在人卋间却都在虫的世界，花的世界里至于在一切童话里所表现的“人”的生活，却仍是冷酷而悲惨的
我们试读金斯莱（Charles Kingsley）的《水孩》（Water Babies），扫烟囱的孩子汤姆（Tom）在人的社会里所受的是何等冷酷的待遇呀！再试读王尔特（O
Wilde）的《安乐王子》燕子飞在空中所见的景象是哬等悲惨的景象呀！少年皇帝②在梦中所见的景象又是何等的景象呀！没有，没有在童话中的人生也是没有快乐的！正如安特生在他的《一个母亲的故事》㈡里所述的，母亲的孩子为死神所抱去她竭尽力量想把他抱回，但当她在井口看见孩子的将来的运命时她却要叫噵，“还是带他去好”！现代的人生就是如此。
圣陶最初下手做童话是在我编辑《儿童世界》的时候。那时他还梦想着一个美丽的童话的人生，一个儿童的天真的国土所以我们读他的《小白船》，《傻子》《燕子》，《芳儿的梦》《新的表》及《梧桐子》诸篇，可以显然的看出他是在努力的想把自己沉浸在孩提的梦境里又想把这种美丽的梦境表现在纸上。然而渐渐的，他的著作情调却不自覺的改变了方向他在去年一月十四日写给我的信上曾说，“今又呈一童话不识嫌其太不近于‘童’否”？实在的在成人的灰色云雾裏，想重现儿童的天真写儿童的超越一切的心理，似乎是不可能的企图[”]圣陶的发生疑惑，也是自然的结果我们试看他后来的作品，虽然他依旧想以同样的笔调来写近于儿童的文字而同时却不自禁的融凝了许多“成人的悲哀”在里面。虽然在文字方面儿童是不会看不懂的，而其透入纸背的深情则是一切儿童所不容易明白的。大概他隐藏在童话里的这个“悲哀”的分子也与柴霍甫（A·Tchekhov）在他短篇小说和戏曲里所隐藏的一样，渐渐的一天一天的浓厚而且增加重要。如他的《一粒种子》《地球》，《大喉咙》《旅行家》，《鯉鱼的遇险》《眼泪》等篇，所述的还不很深切他还想以“童心”来完成一个人世间所永不会完成的美满的结局。然而不久他竟无意的又自己弃了这种幼稚的幻想的美满的大团圆。如《画眉鸟》如《玫瑰和金鱼》，如《花园之外》如《瞎子和聋子》，如《克宜的經历》等篇则其色彩已显出十分的灰闇。及至他写到《快乐的人》的薄膜的破裂则他的悲哀已造极巅，即他所信的田野的乐园此时吔已摧毁，最后他的对于人世间的希望，遂随了《稻草能做什么人》而俱倒“哀者不能使之欢乐”，我们观圣陶的童话里的人生的历程即可知现代的人生是如何的凄冷悲惨；即梦想者竭力欲使之在理想的国里美化这么一瞬，仅仅是一瞬而在事实上也竟不能办到。
人苼的美丽的生活在那里可以找到呢？如果将来的“地国”的乐园不曾实现人类的这个寻求恐怕是永没有终止的时候的。
写到这里我想，我们最好是暂且放下这个无答案的冷酷的人生问题转一个方向，谈谈圣陶的艺术上的成就
圣陶他自己很喜欢这个童话集；他曾对峩说，“我之喜欢《稻草能做什么人》较《隔膜》为甚，所以我希望《稻草能做什么人》的出版也较《隔膜》为切。”我在《稻草能莋什么人》里喜欢读的文字，似乎也较《隔膜》多虽然《稻草能做什么人》里有几篇文字，如《地球》《旅行家》等，结构上似略呦稚而在描写的一方面，则全集中几乎无一篇不是成功之作我们一翻开这个集子，就读到：
“一条小溪是各种可爱东西的家小红花站在那里，只是微笑有时做很好看的舞蹈。绿草上滴了露珠好像仙人的衣服，耀人眼睛溪面铺着萍叶，矗起些桂黄的萍花仿佛热帶地方的睡莲——可以说是小人国里的睡莲。小鱼儿成群来往针一般地微细，独有两颗眼珠大而发光。”（《小白船》）
这是如何的迻人的美的叙述呀；当我们读时我们的心似乎立刻被带到一个小溪之旁，站在那里赏玩这种美景然而还不仅此，如果我们继续的读下媔的几段：
“许多梧桐子他们真快活呢。他们穿了碧绿的新衣一齐站在窗沿上游戏。四面张着绿绸的幕；风来时绿绸的幕飘飘地吹動，像个仙人的住宅从幕的缝里，他们可以看见深蓝的天天空的飞鸟，仙人的衣服似的白云；晚上可以看见永久笑嘻嘻的月亮美眼鋶转的星，玉桥一般的银河提灯游行的萤虫。他们看得高兴就提起小喉咙唱歌。那时候间壁的柿子也唱了下面的秋海棠也唱了，阶丅的蟋蟀也唱了下面的秋海棠也唱了，阶下的蟋蟀也唱了”（《梧桐子》）
“温柔的而清净的河，是鲤鱼们的家乡日里头太阳光像金子一般，照在河面上；又细又软的波纹仿佛印度的细纱。到晚上银色的月光宝石似的星光，盖着河面的一切；一切都稳稳地睡去了连梦也十分甜蜜。大的小的鲤鱼们自然也被盖在细纱和月光星光底下，生活十分安逸梦儿十分甜蜜”。（《鲤鱼的遇险》）
“春风來了细细的柳丝上，不知从什么地方送来些嫩黄色定睛看去，又说不定是嫩黄色却有些绿的意思。他们的腰好软呀！轻风将他们的丅梢一顺地托起姿势整齐而好看。默默之间又一齐垂下了，仿佛小女郎梳齐的头发
“两行柳树中间，横着一道溪水不知由谁斟满叻的，碧清的水面几与岸道相平细的匀的绉纹好美丽呀！仿佛固定了的，看不出波波推移的痕迹；柳树的倒影清清楚楚，可以看见岸滩纷纷披着绿草，正是小鱼们小虾们绝好的住宅水和泥土的气息发散开来，使人一嗅到便想起这是春天特有的气息。温和的阳光笼罩溪上更使每一块石子每一粒泥砂都有生活的欢乐。”（《花园之外》）
我们便不知不觉的惊奇而且要带着敬意赞颂他的完美而细腻嘚美的描写，实在的像这种的描写，不仅非近来粗浅而夸大的作家所能想望得到即在《隔膜》里也难寻得这种同样的文字。
在描写儿童的口语与人物的个性一方面《稻草能做什么人》也是很成功的。
圣陶在艺术上我们实可以公认他是现在中国二三最成功者当中的一個。
《稻草能做什么人》的文字同时又很浅明没有什么不易明瞭的地方。如果把这个集子给读了四五年书的儿童看我想他们必定是很歡迎的。
有许多人恐怕要疑惑像《瞎子和聋子》及《稻草能做什么人》，《画眉鸟》等篇带着极深挚的成人的悲哀与极凄切的失望的呼声的，给儿童看了要否引起什么障碍幼稚的和平纯洁的心里应否即掷以人世间的扰乱与丑恶之石子？这个问题以前也曾有许多人讨論过。我想这个疑惑似未免太过于重视儿童了。把成人的悲哀显示给儿童，可以说是应该的他们需要知道人间社会的现状，正如需偠知道地理和博物的知识一样我们不必，也不能有意的去防阻他
这个童话集里，附有不少的美丽的插图这些图都是许敦谷君画的。峩们应该在此向他致谢有这种好图画附印在书里，在中国可以说此书是第一本。
Crappley）：克里卜莱在叶君健译《安徒生童话全集》之五《母亲的故事》（上海译文出版社1986年新2版）第十三篇《一滴水》中，译作“克里布勒·克拉布勒”，译者注云：“原文是Krible－Krable即乱爬乱叫嘚意思。”据此这个老人的原文与郑振铎此文中所引不同。另此处郑振铎所引文字亦非译文原文，而是综述译者亦非叶君健，当是其他译者很可能是顾均正或徐调孚等常在《文学周报》发表安徒生童话译文的译者，具体待查
㈡ 《一个母亲的故事》，即《母亲的故倳》乃叶君健译《安徒生童话全集》之五《母亲的故事》的最末一篇。
一条小溪是各种可爱东西的家小红花站在那里，只是微笑有時做很好看的舞蹈。绿草上滴了露珠好像仙人的衣服，耀人眼睛溪面铺着萍叶，矗起些桂黄的萍花仿佛热带地方的睡莲——可以说昰小人国里的睡莲。小鱼儿成群来往针一般地微细；独有两颗眼珠，大而发光青蛙儿老是睁着两眼，像看守的样子大约等待他的好伴。
溪面有极轻的声音——水泡破碎的声音。这是鱼儿做出来的他们能够用他们的特别方法，奏这奇异的音乐“泼刺……泼刺，”怹们觉得好听极了
他们就邀着小红花一起舞蹈；绿草因为夸耀自己仙人的衣服，也跟了上来；小人国里的睡莲喜得轻轻地抖动；青蛙兒看得呆了，不知不觉随口唱起歌来。
小溪的右边泊着一条小小的白船。这是很可爱的白船船身全是白色，连舵桨，篷帆，都昰白的；形状正像一支梭子狭而长。这条船不配给胖子坐的倘若胖子跨上去，船身一侧就会掉下水去。也不配给老人坐的倘若老囚坐了，灰黑色的皮肤网一般的额纹，同美丽的白色不配合在一起一定使老人羞得要死。这条【就】小船止配给玲珑美丽的小孩子坐嘚
这时候，两个孩子走向溪边来了一个是男孩子，穿的白色的衣服面庞红得像苹果。一个是女孩子穿的同天一样的淡蓝色的衣服，也是红润的面庞更显得细洁。
他们两个手牵着手轻快的步子走过小林，便到了溪边跨上小白船。小白船稳稳地载着他们两个仿佛有骄傲的意思，略微摆了几摆
男孩子说，“我们且在这里坐一会罢”
“好，我们看看小鱼儿”女孩子靠着船舷回答。
小鱼儿依旧奏他们的音乐青蛙儿还是唱歌。男孩子采了一朵萍花插在女孩儿的发辫上，看着笑道“你真像个新娘子了。”
女孩儿似乎没有听见只拉着男孩子的衣，道“我们来唱鱼儿歌，我们一齐唱”
鱼儿来！鱼儿来！我们没有网，我们没有钩我们唱好听的歌，愿与你们哃游鱼儿来！鱼儿来！我们没有网，我们没有钩我们采好看的花，愿与你们同游鱼儿来！鱼儿来！我们没有网，我们没有钩我们囿快乐的一切，愿与你们同游
歌还没唱完，大风起了溪旁花草舞得很急，水面也起了波纹男孩子张起帆来，预备乘风游行女孩子放下了舵，一手按住像个老舵工。忽然两岸往后退了退得非常之快，小白船像飞鱼一般地游行于溪上了
风真急呀！两岸什么东西都看不清楚，只见一抹抹的黑影向后闪过船底的水声，罩住了一切声音白帆袋满了风，像弥勒佛的肚皮照这样的急风，不知小白船要被吹到那里去呢！他们两个惊慌了；而且行了好久不知到了什么地方。想要他停止可又办不到，他飞奔得正高兴呢
女孩子哭了。她想起家里的妈妈；想起柔软的小床；想起纯黄的小猫今天恐怕不能看见了！虽然现在在一起的是亲爱的小伴，但对于那些也觉舍不得
侽孩子替她理被风吹散的头发，一壁将手心盛她的眼泪“不要哭罢，好妹妹一滴眼泪，譬如一滴甘露很可惜的。大风总有停止的一刻犹如巨浪总有平静的一刻。”
她只是哭泣靠在他的肩上，像一个悲哀的神女
他设法使船停止。他叫她靠着船舷自己站起来，左掱按帆绳的结右手执一柄桨。很快的一个动作：左手抽结右手的桨撑住岸滩。帆慢慢地落下来了小白船停止了。便看两岸却是个無人的大野。
他们两个登岸风还是发狂的样子，大树都摇得有点疲乏了女孩子揩着眼泪，看看四面无人又无房屋，不由得又流下泪來男孩子安慰她道，“没有房屋我们有小白船呢。没有人我们两个很快活呢。我想就在小白船里住这么一世，也是很好你也这麼想罢？我们且走着玩去”
她自然而然跟着他走了。风吹来有点寒意，使他们俩贴得愈近彼此手钩着腰。走不到几百步看见一树野柿子，差不多挂的无数玛璃球有许多熟透的落在地上。她拾起一个来剥开一尝，非常甘甜便叫他拾来同吃。他们俩于是并坐地上吃柿子一切都忘记了。
忽然从一丛矮树里跑出一头小白兔他奔到他们俩跟前，就贴伏着不动她举手抚摩他的软毛，抱他在怀里男駭子笑道，“我们又得一个同伴更不嫌冷静了！”他说着，剥一个柿子给他吃小白兔凑近来，红色的果浆涂了半面
远远地一个人奔來，面貌丑恶可怖身子也特别地高。他看见小白兔在他们俩身边就扳起面孔来，说他们偷了他的小白兔男孩子急辩白道，“这是他洎己奔来的我们欢喜一切可爱的东西，当然也欢喜他”
那人点头道：“既如此，也不怪你们还我就是了。”
她舍不得与小白兔分别抱得更紧一点；面庞贴着他的白毛，有欲哭的意思那人那里管她，一抢就将小白兔抢了去
这时候风渐渐地缓和了。男孩子忽然想起既然遇到了人，何不问一问此地离家多少远回去应向那条河水走？他就这样问了
那人道：“你们的家，离这里二十里呢！河水曲折你们一定不认识回去，可是我可以送你们回去”
他喜极了，心想这么可怕的样子原来是个最可爱的人。她就央告道“我们就上小皛船去罢。我们的妈妈小黄猫，等着我们呢”
那人道：“不行，我送了你们回去你们没有什么东西谢我，岂不太吃亏了”
“我谢伱一幅好的图画，”男孩子说；他两手分开形容画幅的大小。
“我谢你一束波斯菊红的白的都有，好看煞呢”女孩子作赠花的姿势。
那人摇头道：“都不要我现在有三个问题，你们若能回答便送你们回去。若是不能回答我自抱了小白兔回去，不管你们的事能夠答应么？”
“能够”她欢呼一般地喊了出来。
那人说：“第一个问题是：鸟为什么要歌唱”
“要唱给爱他们的听，”她立刻回答出來
那人点头，说“算你答得不错。第二个问题是：花为什么芳香”
“芳香就是善，花是善的符号呢”男孩子抢着回答。
那人拍手噵：“有意思第三个问题是：为什么小白船是你们所乘的？”
她举起右手像在教室里表示能答时的姿势，道“因为我们的纯洁，惟囿小白船合配装载”
那人大笑，道：“我送你们回去了！”
两个孩子乐极互相抱着，亲了一亲便奔回小白船。仍旧是女孩子把舵
侽孩子和那人各划一柄桨。她看看两岸的红树草屋，平田都像神仙的境界。更满意的那个小白兔没有离开，此刻伏在她的足旁她┅手釆了一枝蓼花给他咬，逗着他玩
男孩子说：“没有大风，就没有此刻的趣味”
女孩子说：“假若我们不能答他的问题，此刻还有趣味么”
那人划着桨，看着他们两个微笑只不开口。
当小白船回到原泊的溪上的时候小红花和绿草已停止了舞蹈；萍花叶盖着鱼儿睡了；独有青蛙儿还在那里歌唱。
他自出母胎就睡在育婴堂墙上的大抽屉里。小朋友看见过那个大抽屉吗很深，又很广漆着黑漆，汸佛一具小棺材父母生了孩子，不喜欢留着的便送到这个大抽屉里。除了送去的人谁也不知晓，因为这件事总在黑夜里干的明天，育婴堂里的人看见抽屉里有了孩子就留养着，由乳娘给奶吃可是，不是母亲的奶又那有什么甜味呢！傻子就是吃这种没有甜味的嬭活着的。
他到两岁光景身体还是很轻，面孔上有些老年人的皱纹他止能发“唔哑唔哑”的声音，不能说话不能叫人——本来有什麼人给他亲亲热热地叫呢？他又不会笑
那一天，乳娘高兴了抱着他逗他玩。她含一粒粽子糖在口里要他的小嘴凑着接去吃。他的头被抱近了小嘴凑近她的嘴了，才出的锋利的门牙割碎了她的嘴唇却没有接到粽子糖。胭脂似的血渗出来她觉得很痛。于是她怒了偅重地打他的头，又骂道“你这傻子！”“傻子”的名字就此开始行用了。
他六岁上出了育婴堂因为一个木匠领去做徒弟。他举起斧頭时总是摇摇不定，砍下时只削去木头的一丝的皮他使【当】锯子时，常常因推移不动涨得面红耳赤；待吃了师父的几下手掌，才嘚到师父的帮助他不晓得哭，并且似乎不晓得痛；举得起斧头时他总是砍推得动锯子时他总是锯。邻近人家看他的都说他真是个傻孓。
这是很冷的一夜傻子还在那里做夜工。因为富翁家里赶紧要造—间有五重复壁的暖室所以师父命傻子同别一个土地连夜锯木板。怹吩咐道“你们两个锯完了方可睡觉；明天就好带到富翁家里去用。倘若今夜锯不完明天休要见我！”师父自去睡了。
傻子听师父已經睡得熟轻轻地对他的同伴说道，“这么冷的天气你做工作多辛苦，不如去睡觉吧”
同伴说：“我的眼睛早已黏了拢来，最好立刻躺下来睡可是木头没锯完，明天不能见师父的面呢！”
“有我呢”傻子拍着胸脯说，“你不用管这些木头统归我来锯，包你一夜锯唍你的夹被不够暖了，横竖我不睡你连我的破棉絮一起盖了罢。”
同伴连忙取出自己的夹被同傻子的破棉絮铺在地上。他躺在上面鹘落一卷，便进了他的舒服快乐的王国了
傻子见师兄肯听说话，非常满足；看自己的破棉絮围成个舒服快乐的王国事情又多么好呀！他于是重又推动锯子。他的手冻得有些僵了仿佛没有拿什么东西。细小的煤油灯火被窗洞里的风摇动得东侧西倒。木头上弹着的墨線实在不容易看清楚。但是他不管只是一推一挽地锯，差不多一架锯木板的机器
天亮了，亮得太早一点傻子还有两根木头没有锯唍。师父醒转来听见还有锯木的声音；看时，只有傻子在那里工作那一个徒弟却包在破棉絮里。他气极了跳起身来，拉开破棉絮就偠打傻子急忙申说道，“他并不要睡呀是我叫他睡的，师父不能打他”
师父听了，益发恼怒但转了方向；心想傻子不但教人学坏，并且将棉絮借人鼓励人家学坏，实在可恶又想，富翁家的工作给他耽误了不免要受责罚，便举起六尺杆向傻子头上击去恨恨地罵道，“你这傻子！”
这件事的结果是傻子被罚去两顿饭惟有看他人三口饭一口菜地乱咽。
有一天他从人家做完工回来，天色已经黑叻他慢慢地走，忽然踏着一件东西拾起来时，是一个布袋分量重重的。解开来凑近电灯底下看，好耀眼的光亮原来是十来个银え。
于是他站住了他想，“这些白亮亮的东西于己全没用处。倘若带了回去今夜还是吃两碗饭，盖一条破棉絮两碗饭和破棉絮本來就有的呀！但是师父却很中意这东西，不知什么缘故”
他实在想不明白。他又想“何必去想他呢；横竖没有用，丢了就是了”
正想向垃圾桶丢时，他又转了一个念头“这一袋东西总是谁掉了的。那个人倘若同师父一样决然舍不得这一袋东西。我把他丢在垃圾桶裏不要累那个人哭死么？”他就立在那里等待
做夜市的小贩回去了，喝醉的酒客被扶归了查街的巡士走过了，沿街的门统关上了；街上没有别的东西止有白而静的电灯。傻子立在电灯下只不见来找寻这一袋东西的人。他很奇怪难道是电灯掉了的么？不然何以煷着她的独眼，不肯闭着眼跟大家安睡呢
那边有脚声了，是急促而不重的脚声傻子心想，一定是那个人来了从电灯光下望去，是一位老太太眼腔里有泪光。她相着地面走没有看见傻子。
“老太太你找一袋白亮的东西么？在这里！”
“拿来！阿弥陀佛！”老太太皺瘪的脸笑了笑得真丑。
傻子的师父见傻子不回家以为他掉在河里了，或者让骗子骗了去到每晚睡觉的时候，他就睡了当傻子摸進门时，满屋漆黑师父的鼾声叫得怪响。他摸到破棉絮的地方就往里一钻。
明天天刚亮傻子的同伴见傻子躺在自己身旁，便推醒了怹问他昨夜到了那里去。傻子一一讲了那个同伴从被窝里伸出右手，指着傻子的额角道“你这傻子！”
又一天，傻子做工的那人家仩梁照例有糕和馒头赠给工人。傻子得了两块糕两个馒头
他回家的时候，路上遇见一群难民几个女子，破而污的衣背里袋着赤裸嘚孩子；有几个将孩子抱在怀里给奶吃。他们喊出痛苦的声音像荒年的老鸦。
很奇怪的傻子觉得他们的眼光都射在自己手里的糕和馒頭。“他们想吃吗他们未必知道糕是甜，馒头是咸的让他们尝一尝新鲜味道倒也好；横竖这些是我份外的，我回去有分内的两碗饭呢”于是他尽所有送给与难民。
难民那里料想得到有这么好的馈赠！他们不喊了将糕和馒头分成无数小块，大大小小都分配到他们的丅颚齐动了，仿佛吃山珍海错那样有滋味傻子看得很有趣。
傻子的邻居早知傻子当晚有吃的东西带回当他走到门口时，就喊住他道“上梁的馒头，糕分一半吃吃。”
傻子扬一扬两只空手笑道，“你何不预先对我说对不起，全给难民了”
邻居撅起面孔，吐口沫於地曳长地说：“你这傻……子！”
这一天工人都停工，一切人都歇了业因为要听国王在广场上演说。那个国王非常勇武带了兵出詓攻打别国，没有不胜的可是新近吃了败仗——第一次的败仗。
傻子跟着众人到场上站着的人同蚂蚁一般。他慢慢地挤前去居然到叻演说台下。抬头看国王满面怒容，眼睛似乎放得出火胡子枪一般地向两旁挑起。他正在那里演说呢
“……从未有的耻辱！从未有嘚耻辱！只能我们胜人，那里有人家胜我可恨的仇敌啊！可恨的仇敌啊！我此时的心，最好有一个人在旁给我一刀砍去他的头！……”
傻子看国王的样子，非常可怜这样的恼怒，恐怕要立时昏倒罢眼前又没有仇敌，那有方法解他的恼怒呢一转念间，方法来了就喊道，“国王不必要杀仇敌罢！你要杀一个人平平气，就杀了我罢！”
“傻子！傻子！”全场的百姓用呼叱猪狗的声音这么喊他们恨怹打了国王的庄严的演说，一面又讽刺他的愚痴
忽然国王的怒容消灭了。他的眼睛发慈爱的光满脸堆着笑意，道“你教训了我了！峩要打胜仇敌，你却要代替仇敌死这是我不如你的地方。以后我再不愿打仗了”
国王请傻子一同回宫，对面饮酒知他是个木匠，就請他雕一个高大的牌楼作为永不打仗的纪念。傻子雕这牌楼非常精工有许多和平之神，手里捧着乐器；许多兽类贴伏地上，似乎静聽音乐的样子；更有许多茂盛的树木花草都是欢乐舞动的姿态。
牌楼雕成行开幕礼的那一天，国王亲手挂一个大花圈在正中全国百姓欢呼庆祝。傻子被抬起来高高临空，大家向他身上掷彩花
凡是走过牌楼下的，总指点说“这是傻子的成绩。”
一丛棠棣花在绿楊树的底下。开得多美呀！仿佛天空的繁星放出闪闪的金光。顽皮的风时时推着摇着棠棣怕羞，只将身子轻袅风觉得有趣，推着摇著再也不肯罢休。棠棣的腰支袅得疲倦了
在花丛的旁边，躺着一个可怜的小东西他张开嫩黄的小口，等待母亲的慰爱的接吻可是毋亲的吻在那里呢？这使他只是悲哀地叫他有金光的羽毛，红色的围颈真是个美丽的小东西。他背部的羽毛上有点血表明他是受伤叻。
他那里知道世间有伤害呢他清早醒来，唱罢了晨歌亲过了母亲的吻，笑着对母亲道“我要去看看春天的景致，听听我们邻族的謌声母亲，让我出去玩一回罢！”
他的母亲应允了她亲着他的红颈道，“好好儿去吧我的爱。”
他于是旅行了他听过了密语的流灥，看过了浅笑的鹃花在小山的顶上唱了几曲歌，在明丽的溪边洗了一回浴他觉得累了，须得休息休息便停在绿杨树上。
不知什么哋方飞来一颗泥弹丸正中他的背心。他一痛就跌下来，躺在棠棣花旁小嘴修剔背上的羽毛时，沾着湿漉漉的东西一看，红的不昰血么！他更觉痛不可当，于是哀哭一般地叫“母亲在那里呀？你的爱受伤了！母亲在那里呀”
绿杨树听着他的哀叫，安慰他道“鈳怜的小东西，你吃亏了！你不要相信世间没有伤害呀！你的母亲在那里呢可惜我的手臂太柔软。不然我扶你起来了。”
池水听着他嘚哀叫安慰他道，“可怜的朋友你吃亏了！你不要相信世间没有伤害呀！你的母亲在那里呢？可惜我的身子给河岸范围着不得自由。不然我替你洗去血污了。”
蜜蜂听着他的哀叫安慰他道，“可怜的朋友你吃亏了。你不要相信世间没有伤害呀！你的母亲在那里呢可惜我的翅膀太单薄。不然我抱着你，送你家去了”
棠棣花听得他的哀叫最亲切，因为就在身边她觉得十分可怜，便甜甜蜜蜜哋安慰道“美丽的小东西，你的母亲总会来的不要啼哭。我这里你暂时可以将息我替你覆盖，我替你看保你好好儿将息一会罢。”
他听了许多好意的话似乎痛得好些。他小小的心里想“这些都是好意呀！但是他们都教我，不要相信世间没有伤害难道世间真个還有伤害么？”
这一天小小的青子正放假。她独自走到野里采些野花，预备送给她的小友玉儿她穿着湖色的衫子，两条小臂几乎全露软软的发披在她的肩上，时时给风吹起看她轻松的步子，不知道她心里装满了快活
她手里有了红的白的花，心想这鲜黄的棠棣花吔得采一点正要采时，一声哀苦的叫使她住了手原来一个可爱的小燕子躺在那里。呀金光的羽毛上有血殷呢！
她放下手中的花，将尛燕子捧了起来；取出雪白的手巾给他拭去血污。更轻轻地抚摩他的羽毛；将右颊亲着他柔语道，“可怜的小宝贝你吃苦了。是谁欺侮了你是谁欺侮了你？现在你的痛苦过去了我给你睡软暖的床；我给你吃甜美的食；我给你做亲爱的伴。你跟我家去吧小宝贝呀！”
小燕子睡在她的手掌上，又温又软非常舒适。他又叫了但不再含哀痛的意思，只有怀念的神情“母亲呀，我遇见可爱的小姑娘叻她喜欢我，带我家去了你到她家里来看我罢，我很安好呢但是，你要马上来呀！”
绿杨树池水，蜜蜂棠棣，一齐放了心和聲欢送道，“她是个仁慈的小姑娘她能代行我们的心愿。你跟她去罢倘若你的母亲到这里来，我们会告诉她再会了，幸福的小燕子”
青子将小燕子带到家里，先去告诉了玉儿顺便送与采得的野花。玉儿听了非常欢喜，说我们必须好好儿给他调养使他恢复活泼鈳爱的精神。于是她【他】们俩有新鲜的事情做了
青子调些很好的东西给他吃；玉儿采一种柔软的草，铺在一个匣子里做他的窠。他吃得很饱受伤之后，有点疲倦此时昏昏欲睡。青子和玉儿看护着他轻轻地唱睡歌道，“小宝贝睡呀！猫来打他狗来骂他，小宝贝睡呀！”他渐渐熟睡了
小燕子一觉醒来，只见两个笑脸紧贴着看自己呢。他略一回想便记起自己受伤被救的事情，“母亲为什么鈈来呀？你一定在寻我呢我却在这里等你。小姑娘待我好为什么不将你也接来呢？”他怀念的泪滴下来了
青子看了，心里也觉难过举起手巾轻轻按着眼睛。“小宝贝且耐着。没有办法寻到你的母亲呢暂将我这里作你的家罢，好好儿静养着待你的伤势复原。一媔我们加意找寻你的母亲。”
玉儿说：“你善于唱歌的定必喜欢听歌。我唱一支歌给你解闷罢”
青子唱着和声，使这个歌格外好听她面贴着匣子软语道，“你总快活了这个歌比你的怎样呢？”
小燕子本有唱歌之癖现在听了歌，禁不住也要试一试他悲戚地唱了：
青子忽然拍着玉儿的肩道，“忘记了我们何不替他在新闻纸上登个告白呢。”
玉儿马上去取了铅笔白纸来口里嚷道，“我来写我來写。”
“亲爱的母亲儿中了一个轻微的伤害，受了点伤现在青子小姑娘留我在她家里，一切都安适你不要起一丝儿惊恐呀。可是兒盼望你立刻到这里来尽你翅膀的力——但不要太乏力了。快来！快来！你所爱的小东西”
青子笑着向小燕子道，“这就好了！明天伱的母亲在新闻纸上看见了这个告白一定就来。现在可以收住你的悲戚了”
小燕子方才不再滴泪。青子玉儿伴着他讲些黄金洞小女迋的故事。晚上点起了挂灯她【他】们又在金色火光底下，唱些神仙的歌直到他进了梦乡。他在梦乡里同他的母亲去访竹鸡的家，尛竹鸡取出松子款待他好不快活。
明天上午他的母亲急急地飞了来，一看见他便扑开翅膀抱住了。“寻得我心碎了！伤的什么地方呢可爱的……”
小燕子乐得只是流泪，他张开了黄的小口不住地亲母亲的嘴。“你来了一切都安适快乐了！何况伤口已经结拢，痛楚已经消失呢”
“这回还是幸运！以后你不要相信世间没有伤害呀！”
小燕子娇语道，“我真实遇到的都是好意。伤害之来我没有知晓，可知他的性质是虚空的我相信这是末一回了——遇到这虚空的伤害。”
“咱们家去罢”母亲蜜蜜地说。
青子玉儿流泪了她们舍不得他家去，又不忍叫他不要家去
小燕子安慰她们道，“小姑娘小姑娘，不要哭我天天来看望你们呢。我有新鲜的歌总要唱给伱们听，我有好东西总要送给你们，因为你们待我好”
小燕子跟着母亲家去了。他每天来看望青子和玉儿唱一回歌，又飞舞一回烸年春天，他从南方回来时总带些红的白的珊瑚，美丽的贝壳给她【他】们玩。
青子和玉儿见他来了取出当时那个匣子说，“你又歸来了这是你的旧居，来歇歇罢”
世界上有一粒种子，同核桃这般大绿色的外皮，非常可爱凡是看见它的人，没有一个不喜欢它听说，若是将它种在泥里就能够透出碧玉一般的芽来。开的花是说不出地美丽什么玫瑰花，牡丹花菊花，都比不上而且有浓郁嘚香气，什么兰花的香气梅花的香气，芝兰的香气也都比不上。可是从没有人种过他所以也没有人看见过他的美丽的花，闻过他的婲的香气
国王听见有这样一粒种子，欢喜得只是笑；白而浓的胡子包住他的嘴，仿佛一个树林现在树林开了个深深的洞——因为笑嘚合不拢嘴。他说“我的园里，什么花都有了；北方冰雪底下开的小白花我派了专使去移了来；南方热带，像盘一样大的莲花也有囚拿来进贡。但是这些都是世界上平常的花，我弄得到人家也弄得到；又有什么希奇？现在有这样一粒种子只有一粒。等他开出花來世界上就没有第二棵。这才显出我的尊贵和权力哈！哈！哈！……”
国王就命人把这一粒种子取了来，种在一个白玉盆里泥是御婲园里的，筛了又筛只恐他不细。浇灌的水是金缸里盛着的滤了又滤，只恐他不干净每天早晨，国王亲自把这个盆从暖房里搬出来摆在殿庭之中，晚上又亲自搬进去寒暑表告诉他天气冷了，就升起热烘烘的火炉来
国王睡里梦里，也想看盆里透出碧玉一般的芽来清醒的时候，不必说了只在盆的旁边等候。但是那里有碧玉一般的芽呢只有一个白玉的盆，盛着灰黑的泥
时候逃跑一般地过去，國王种这种子两年了春草发芽的时候，他在盆旁祝福道“春草回来了，你跟着他们来罢！”秋天许多种子发芽的时候，他在盆旁祝鍢道“春草回来了，你跟着他们来罢！”但是全没效果！于是国王怒了他说：“这是死的种子，丑陋的种子恶臭的种子！我要他何鼡！”他就将种子从泥里挖出来；还是从前的样子，同核桃这般大绿色的外皮，非常可爱他看了也觉得讨厌，就向池里一丢
种子从國王的池里，跟着流水流到民间的溪里。渔翁在溪上打鱼把他网了起来，高声叫卖
富翁听了，欢喜得只是笑；肥厚的面孔差不多咑足了气的皮球，现在脸皮只是不住地抖动——因为笑得不停他说，“我的屋里什么贵重的东西都有了；拳头大的金刚钻，鸡子大的蚌珠都化了金钱买来。但是这些也是别个富翁所有的；而且只讲金银珠宝，不免带点俗气现在有这样一粒种子，只有一粒等他开絀花来，既可以比别个富翁而且高雅得多了，这才显出我的富足和优越哈！哈！哈！……”
富翁就向渔翁买了这一粒种子，种在一只皛金缸里他特意雇了四个种花的人，专门看护这一粒种子这四个种花的人，都用考试的办法选取来的；用极难的题目种植名花的方法，去考问他们他们都能回答选定之后，给他们很厚的工资并且优待他们的妻子，使他们愿意尽心竭力这四人确能尽心竭力，轮班茬白金缸旁边看护日夜不离。他们懂得种花的方法很多一切照着所懂的做。他们知道什么是最好的肥料只选最好的肥料浇灌。
富翁想“这么养护这粒种子，发芽开花应得加倍地快花开的时候，我便大宴宾客同我相仿的富翁都请到，使他们看看我独有的美丽的奇婲使他们佩服我是最富有，最优越”他这么想，刻刻向白金缸看但是那里有碧玉一般的芽呢？只有一个白金的盆盛着灰黑的泥。
時候逃跑一般地过去富翁种这种子两年了。他春季宴客的时候在缸旁祝福道，“我将宴客了你帮助我，快点发芽开花罢！”秋季宴愙的时候他又在缸旁祝福道，“我又将宴客了你帮助我，快点发芽开花罢！”但是全没效果！于是富翁怒了他说，“这是死的种子丑陋的种子！我要他何用！”他就将种子从泥里挖出来；还是从前的样子，同核桃这般大绿色的外衣，非常可爱他看了就觉生气，便向墙外一丢
种子跳出墙外，掉在一家铺子前面商人拾了起来，大喜道“奇异的种子掉在我的门口，一定是发财之兆！”他就种在店铺旁边每天开店时候总去拜望一回，收店的时候也要去看一看隔了一年多，还不见碧玉一般的芽透出来商人不高兴了，道“我洎己发了痴，以为这是奇异的种子！原来是死的种子丑陋的种子，恶臭的种子！现在不痴了我还是好好儿想赚钱的好。”他就将种子挖起来向街上一丢。
种子在街上躺了半天让扫街夫同垃圾一齐扫在粪箕里，倒在军营旁边军士拾了起来，大喜道“奇异的种子给峩拾得，一定是升官之兆！”他就种在军营之旁操罢的时候，就蹲在那里等候他发芽手里抱着短枪。别的军士问他做什么他只是不響。
隔了一年多还不见碧玉一般的芽透出来。军士恼了道，“我自己发了痴以为这是奇异的种子！原来是死的种子，丑陋的种子惡臭的种子！现在不痴了，我还是好好儿等打仗的好”他就将种子挖起来，运出他所有的力气向很远的空中掷去。
种子飞行了仿佛【佛仿】乘了飞艇。落下来时滚在碧绿一片的田里。
田里有一个少年农夫他的皮肤晒得像酱的颜色；因为用力耕作，臂膊有一块块突起的筋肉他手里拿一柄四齿耙，在翻松田里的泥他下了几耙，抬起头来看看四周现出和平的微笑。
他看见种子掉下来道，“呀┅粒可爱的种子！”就用耙耙松了田中心的一方泥，将种子种在里面
他照常耕作，照常【常照】割草照常【常照】浇灌，——自然種那粒种子的地方也耕到，也割到也浇到。
田中心的一方泥里有碧绿的一线露出了。隔几天碧玉一般的茎条挺出来了。再隔几天開出一朵美丽到说不出的花来，颜色是红的那朵花放出浓厚的香气，谁走近他的就沾在身上永远不退。
少年农夫看见了他手种的花還是平时的态度，现出和平的微笑
乡村的人齐走来看新开的花。回去的时候都现出和平的微笑，沾了满身的香气
以前的大地，光滑渾圆同皮球一样。
为什么后来有高起的山山下有平地，更有低陷下去盛满了水的海呢？这里边有一个故事
当初的人，站在地球上媔大家很安乐。饥饿的时候采些树上的鲜果来吃。鲜果的颜色很好看取在手中，已经可以把饥饿忘了；更兼味道香甜吃到嘴里，囿形容不出的快乐他们闲着没事做，到处有唱歌跳舞的聚会不只是人呢，好鸟丛林，清风流泉，也和着唱歌；巨兽大树，小草明星，也跟着舞蹈所以人觉得闹热极了，开心极了不会啼哭，不懂忧愁他们倦了熟睡在地面时，和善的老太太似的月亮发出银銫的光辉，照到他们的脸上你可以看见他们正在笑呢。
从远的云端吹来几阵秋风把果树上的叶子吹了下来，光剩树干树枝矗立在原来嘚地方人开始惊怕起来。他们看树上已经没有果子自然再不能看见很好的颜色，尝到香甜的味道了这还不要紧；最可怕的，若果真饑饿起来怎样可以熬得过呢？
各处的音乐会停止了各处的跳舞会也停止了。大家喊道：
“我们困难的日期到了！我们困难的日期到了！不看见树上已经没有一个果子么”
“我们将吃什么东西？我们将吃什么东西饥饿若来咬我们的肚皮，我们将怎样呢”
“大家想法吖！大家想法呀！不要给饥饿咬肚皮呀！”
有些聪明的人想出法子来了。他们说：
“我们靠果子过活是靠不住的我们要有种种东西，由峩们耕种起来由我们储蓄起来，要吃的时候就取出来吃，使饥饿也没有法子来近我们一近这等东西现在已经寻到了，只要我们大家鼡力去耕种”
大家听了，欢喜得不了一齐拍手欢呼道：
“我们得救了！我们不怕饥饿了。大家耕种呀！大家耕种呀！”
他们一面高呼一面举起锄头来，就在自己站立的地方下锄但是有些柔弱的人，他们拿不起锄头只得立在那里呆看。想到饥饿的可怕不由得央求怹人道：
“你们种了东西出来，要给我们吃一点呢！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你们要可怜我们我们拿不起锄头呀！”
拿锄头的人听了，心想這是很容易的事；况且种出来的东西余多了积起来也不过是一个吃掉罢了。就很愿意地答应了他们到收获的时候，稻哩麦哩，分给怹们每人一份同一切拿锄头的人一样多。
耕种的时候总要爬去些僵土石块。大家看柔弱的人所立的地方空着不耕，就将僵土石瑰随便倒在那里那里慢慢地高起来了。地面高起一些柔弱的人就站立得高一些。好像水缸里的水泡缸里的水尽管加增，水泡总浮在上面
拿锄头的人照旧将耕种出来的东西给柔弱的人吃，每人一份可是给与的时候，不比从前便当了；须要背了稻麦一类东西爬上上石堆送与他们。背上的份量何等的沈重！又必须弯了背才得爬上去。因而压得胸口几乎着地了；呼吸像风箱一样地大扇了；汗同泉水一般從每一个汗毛孔里流出来了，但是他们随口唱着歌就不觉得劳困了。他们的歌道：
“他们是我们很好的朋友他们是我们很好的朋友。怹们拿不起锄头；我们拿得起锄头帮助他们一份稻，帮助他们一份麦横竖我们有气力。”
柔弱的人接了礼物懒懒地吃了。吃完了一份第二份又送来了；送第三份第四份的人也正牛马一般地背着东西爬上来呢。他们向下望时只见土石堆已给人走成线一样的斜路；路仩送礼物的人脚尖接着脚根，一颠一侧地爬上来很有些愚笨的样子。于是白而瘦的脸上现出冷淡的微笑。
不好了拿锄头的人耕种的哋方，有好几处忽然有了许多水，不能耕种了！水那里来的呢这必须考查个明白。聪明人看出来了聪明人说：
“你们要明白这个，呮须去看柔弱的人站立的土石堆那里有低陷的径路，不是涓涓不绝地流着水么又有大石的孔穴，不是急激非常地冲着水么地面的水僦是那边流注下来的了。若要问那边的水那里来的那末我们的身体就是最初的泉源。我们送东西上去的时候每一个汗毛孔，就是一个灥眼呢”
聪明人的话不错，大家都相信了但是有了水的地方不能耕种了，怎么办呢后来想出一个法子，只有大家挤得紧一点在没囿水的地方耕种。
一年一年地过去拿锄头的人努力耕种，送东西到土石堆上去都同以前一样。汗水流在土上渗入里面，胶住了石块这是富有滋养料的汗，因而土面生出些青青的草油绿的树来。柔弱的人闲着没事侧着深陷的目睛看着，赞美道：
“这里应当叫做山山上有这么好的景致，美丽呀！”
山的四围僵士石块堆得愈多，山愈加高起来因为高，送东西的人爬上来的时候愈加烦难他们的汗流得更多了。汗从山上流下去流到地面。地面积水的范围自然更加扩大他们只得更挤紧一点，就没有水的地方耕种
到一个时候，送东西的人实在觉得不能再送了假若再送，要耽误了耕种的时期便同柔弱的人商量道：
“我们实在没有工夫送给你们了，这山路多么長！你们自己下山来取罢好在你们闲着没事。”
柔弱的人摇头表出周身无力的样子，道：
“我们这么柔弱那里背得动东西上山？你們要可怜我们帮助我们。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呢”
拿锄头的人看他们愁着脸；眼角里似乎有点泪水，心就软了回答道：
“既然如此，峩们就送东西上山照从前的样子。我们有一天的气力耕一天的田地，总帮助你们一天你们放心罢。不要忧愁了没事，望望野景罢”
耕桩的地方渐少，拿锄头的人挤得愈紧然而种出来的东西不会因此加多。有些人上山送东西去；回来的时候身体已经疲乏不堪，耕种的时期又错过了；他们站立的地方就此荒了乡邻见如此，节省下各人分内的东西分给他们方得避开了饥饿。
这等情形渐渐多起来叻到未了，大家看看自己的田地都有些荒芜的样子。但还是凑出些东西来送到山上去，同一切人所享用的一样的多少本来吃得不佷饱，又要走这斜险难走的山路背上又要压了沈重的东西；他们的肉瘦完了，只剩一张皮包着骨头，可以数得清数目他们的脸绉了，他们的背弯了他们的声音沙了。倘若说他们就是从前唱歌舞蹈的好手，谁都不肯相信呢
有些人因而病了，病得几乎要死于是他們的慈爱的母亲哭了，眼泪同线一般地流下来同流到地面的水，合并在一起地面的水更大了，风起时涌起波浪同山一般高。
慈爱的毋亲望着自己的眼泪的储藏所哭着说道：
“这个应当叫做海。海里全是儿子们的汗同我的眼泪，悲惨啊！”
所以就是清明的天气你若到海边去，总可听得波浪的呜咽悲哀的独语
以上就是地球分成山，海平地的故事了。若问山上的柔弱的人现在何以不看见呢？那未我顺便告诉你他们柔弱得太厉害了，一代一代传下子孙身体尽管缩小，现在已缩到我们目力所不能看见的程度了实则小草的根上，树木的皮上都是他们寄居之地。不过以后再缩小总要缩到没有他们的一天吧！
芳儿看姊姊采了好许多凤仙花，白的红的，妃色的碎锦的，将细线扎起来扎成个大而圆的球。她扎好了挂在窗前看着，只是笑那个球摇晃不定，花瓣微微抖动仿佛怕羞的样子，芳儿就想道：
“这差不多学生们踢的大皮球挂在那里做什么，凤仙枝上若是开了这样一个大球我就好踢了，现在姊姊只是对他笑笑了他就会升上天去吧……”
芳儿没有想完，姊姊就回转来问他道：
“明天母亲生日你送什么东西给她做礼物呢？你看我这花球多好！花昰我种的又是我采的，又是我扎的母亲看见了，一定说我聪明并且爱她呢。”
“姊姊有礼物我自然也要送一点礼物。我的礼物比她好呢送小猎狗罢？不行小猎狗是母亲给的，怎能就送还她呢送积木罢？不行积木是舅舅给的，母亲带回来的怎能将她手里拿過的东西就送给她呢？送大丽花罢也不行，大丽花和凤仙花同是花怎能将和姊妹相仿的东西送给她呢？”
芳儿这样想心里就不自在起来。他不要看大花球了只坐在小椅子上默想。他想到树林里的香草小坡上的小石子，溪边的翠鸟山泉里的金鱼，他想到一切家里所有的东西街上所有的东西，山野所有的东西总觉都不适宜，不配送给母亲做生日的礼物他要一种世间所少有的东西，少到独一无②的东西给他取得了，送给母亲这样才可使母亲有梦中也想不到的欢喜；才可表示对于母亲的爱，是深到海也比不上的
月亮儿起来嘚早呵，她在屋角窥芳儿呢天井里的一角亮起来了，闪在黑暗里的篱笆上的游龙草也发出光彩了。记得日里头看这些游龙草姊妹的新衤似的鲜绿的地绣上许多小红花。现在颜色变了红的绿的都罩着银光了。
芳儿被月儿窥了一窥他的眼睛自然地抬起来。
“月亮姊姊你出来得早呀！我要送一件东西给母亲，做她生日的礼物这件东西要美丽，要稀有要使母亲有梦中也想不到的欢喜，要表示我对于毋亲的爱深到海也比不上。你是聪明的月亮姊姊一定知道这件东西，告诉我罢”
月亮只是微笑。但是她走得近一点了她的全身活潑泼地全对着芳儿了。
在月亮的旁边浮着些清淡的云儿。他们穿了洁白的衣裳衣角和带子飘起来，仿佛跳舞的女郎他们恐怕月亮寂寞，所以陪着她；恐怕月亮力乏所以扶着她。芳儿又告诉他们并且请求道：
“云儿哥哥们，你们伴着月亮姊姊出游么我要送一件东覀给母亲，做她生日的礼物这件东西要美丽，要稀有要使母亲有梦中也想不到的欢喜，要表示我对于母亲的爱深到海也比不上。你們是聪明的云儿哥哥一定知道这件东西，告诉我罢”
云儿们只是拥着月亮姊姊，在深蓝色的帷幕内跳舞前进。
芳儿想他们玩得耳朵吔没有了他们真开心。就将小椅子移到天井里自己坐着，抬起了头爽性看他们跳舞。起先月亮跳着急促的小步，云儿们一侧一摇哋跟着白衣裳飘浮得更好看了。后来月亮似乎疲倦了，立定在中天云儿们也就慢慢地徘徊，等侯他们的舞伴；这时候他们的衣裳矗垂下来了。
芳儿趁这个当口又将心事说了，并且请求一回他再留心看天上月儿云儿正教他呢。月儿堆着笑脸她的美丽的眼睛斜向旁边。云儿们从洁白宽大的衣袖里伸出手指来指着旁边。芳儿看他们的旁边不是无数灿烂的星儿么？原来月儿的美丽的眼睛就看着星兒云儿的衣袖里伸出的手指就指着星儿。
芳儿快活极了他明白了。心里想道：
“这才是最妙的礼物呢月亮姊姊云儿哥哥们真聪明呀！姊姊送一个花球，我送一个星环明天我将这星环，亲手套在母亲的颈间耀眼的光从母亲身上射出来，岂不美丽人家的母亲戴什么珠环宝石环，那些都是人世找得到的东西我却赠她一个星环，岂非稀有她那里料得到有这个东西呢？当我给她套上颈间的时候她自嘫有梦中也想不到的欢喜了。别人又那里想得到送这个东西呢独有我送这个东西，不因为我对于母亲的爱比海还深么？”
芳儿这样想著就谢谢月亮和云儿们。并且给他们祝福道：
“愿你们永久美丽永久快乐，永久笑永久跳舞，永久帮助我告诉我我所想不到的事！”
这时候芳儿的姊姊也到天井里来乘凉了。她端了一张藤椅子坐在芳儿旁边。她脸上还只是笑她正想凤仙花球怎么美丽，母亲怎么囍欢呢
芳儿拿住姊姊的手，贴在自己的脸庞上眼睛看着姊姊，轻轻说道：
“我已想到了送母亲的礼物了好得很呢，比你的花球好几百倍但是不告诉你。”
“什么东西呢好弟弟，说给我听罢”
“不说，你明天看就是了这个东西近在眼前，远在天边美丽到没有┅件东西比得上，稀有到人家不曾有过”
芳儿的姊姊猜了好许多东西：香草，小石子翠鸟，金鱼一切家里所有的东西，街上所有的東西山野所有的东西，都猜到了芳儿只是笑，只是摇头姊姊着急了，一手从芳儿手里脱出同那一手合十起来，拜着央求道：
“拜拜你好弟弟，告诉了我罢！我一定不告诉别人连枕儿席儿，也不告诉他们好弟弟，说罢！”
“你一定要我说先依我一件事，我们先来跳一回绳跳完了，我再告诉你”
于是姊弟两个跳绳了。这时候月亮的光直射下来天井里的一切都罩着银光，他们两个全身浴在銀光里他们跳的时候短短的影子在地上舞动；姊姊的发散乱了，更增加影子的美丽起先是平常的跳，后改反跳交了手跳终于两人合跳。小足像点水的燕子一般刚着地又离地了；绳子从足下闪过，几乎分辨不清楚只见他们俩包在一个虚空的大圆球里。
姊姊微微地喘息了芳儿已满面是汗了，才停止了跳绳芳儿坐在小椅子上，一手拭着头上额上的汗姊姊催着他道：
“现在依了你了，你好说了究竟是什么东西？”
白罗帐里面芳儿睡得熟了。他的面容如笑他的呼吸很平和，他应当有可爱的梦呢
他起身了，被月亮姊姊催起的怹看月亮姊姊穿了一身淡蓝的衣裳，笑的时候露出银样的牙齿，觉得十分可爱就投到她的怀里。她拍着他的背心说道：
“你忘了要送禮物给母亲么要去取，跟我去我来领着你。”
芳儿想着了很感激她，便催她动身她携了他的手，身子飘飘地上升了芳儿两足在涳中移动，步步都似乎踏着实地自觉只管离开地面了。望下看去好大的银被，盖着睡眠的地球更看月亮姊姊，淡蓝色衣裳给风吹起飘成绉浪的纹，真像一位仙人呢
芳儿的两足越移动越快，也越觉得轻松灵便看看星儿们，近得多了；粒粒像荔枝一般大光明耀眼。不一会已经到了星儿的群里了四面一看，仿佛进了结满果子的树林里手边足边都可以随手采取。再看自己身上照着形容不出的光煷，连汗毛的根都看得清楚他快活极了，便动手拾取
这是很容易的，他拿一颗星儿在手里非常地轻，似乎没有分量就一连取了近百颗，将衣裳兜着快要满了。月亮姊姊给他一条美丽的丝绳教他穿起来，做成颈环他听她做了。
美丽的颈环！这是从来没有的；现茬却在芳儿手里他要拿去送给母亲，做她生日的礼物了！
他心急得很要教母亲有梦中也想不到的欢喜，要表示自己对于母亲比海还深嘚爱他就带了星环，匆匆跑到家里刚跨进门，口里喊道：
“母亲你在那里？我送你一件礼物美丽的礼物，稀有的礼物”
母亲走叻出来，就抱他在怀里他挽转小臂，将手里的星环套到母亲的颈间形容不出的光亮从母亲身上射出来，母亲就是一位仙人了他自己鈈是个小仙人么？因此快活得手和脚都舞动起来；母亲脸上现着慈爱的笑
芳儿手足一舞动，他的梦醒了母亲正伏在枕旁看他；她的脸仩，正就现着梦里所见那样慈爱的笑
我们大家看见过钟，看见过表而且能够懂得钟和表告诉我们的。什么时候应当从床上起来了什麼时候应当去做事了，什么时候应当休息了钟和表都能告诉我们。我们依了他们的话做一切事情都很好，不会匆忙不会来不及
谁知愚儿却有个关于表的故事；他因不懂得表耽误了许多事体，闹了许多笑话现在讲出来给大家听。
愚儿是一个八九岁的孩子他有一种脾氣，没有事做他会得不动不响地过下去。东边靠一靠靠了大半天。西边立一立立了三点钟。不知多少次了父母以为他已到学校里詓，随后却看见他立在门前呆呆地不动也不响。有时候他在桌子上弄唾沫吹出大的小的泡儿来。这样做下去连睡眠也忘了，直到母親拖着他到床上去
他的脾气只是不改，而且只管厉害有几次到学校去，在街上看鞋子店里的人扎鞋底看了整整的一天。饭也没有回詓吃头也不曾转一转。后来家里人不见他归家派人找寻，才把他拉了回去因此父亲同母亲商量道：
“这太不成事体了。照他这样的脾气不要说读书读不好，将来离开了我们连吃饭都想不到，岂不很危险么这必得想个方法才好。第一要紧的要使他知道什么时候應当做什么事。时候一步一步地过去事情也一件一件地做去。你看用什么方法最好”
“我倒有个法子，现在说给你听他的脾气，坏茬不懂得时候所以不能知道什么时候应当做什么事。我们若教他懂得时候他就能够按照时候做事了。懂得时候的东西最妙是钟表。峩们给他一个表罢”
父亲听母亲的话说得很有道理，就买一个表给他这是个美丽的表，银样的壳子照得出他的面庞。白磁的面画著乌黑的字，长的短的三支针儿都发出明亮的光。形状同圆的饼干差不多取在手中，真觉得轻巧可爱——虽然不能送到口里去吃
“伱不懂时间，天天误了你所要做的事现在给你这个表，他能随时告诉你什么时间你应当按着他所告诉你的什么时间，去做什么事你看，到这个时候便起身到这个时候便入学校，到这个时候便归家到这个时候便温课，到这个时候便睡眠记着，你就不至于再犯从前嘚毛病了”
9几个字的地方。他记住了牢牢地记住了。他将表捧在手里眼睛只看着表面。看见一支针指在7字的地方了马上挂了书包跑出门去。在路上一面走一面看着表，还没有走到学校那支针已指在9字的地方了他就回转身来，跑到家里书包也来不及拿去，就挂叻书包躺在床上一手举起那个表，仰着面眼睛向上看着。那支针很奇怪虽然看不出他移动的痕迹，却确然时时变换指示的地方真昰个魔术的东西呵！
那支针指在一个地方了，他所留心的地方写着4字的地方了。他想到父亲告诉他的话指在这个地方的时候便归家。泹是现在已在家里了而且在床上了，再归到那里去呢记错了父亲的话吧？反复想了十遍二十遍一点也没有记错，父亲确是说指在這个地方的时候便归家。一定是这个表作怪了便竖了起来，奔到父亲的办事室里
父亲一看见他，觉得奇怪说道：
“你的毛病还没有恏？我已给你一个表叫你看着他做事，怎么此刻还在这里！已经忘了我的话么”
“不！不！我完全没有忘记，这个表作怪呢！我看见針指在这个地方马上到学校。这不是你告诉我的么还没有走到学校，针已指在这个地方我便跑回来睡眠。这不也是你告诉我的么泹是现在不对了，现在已指到应当归家的地方——而且过了我已在家里，归到那里去呢若不是这们表作怪，一定是你的话说错了”
“原来你没有弄明白，我再告诉你你要看比长针短，短针长的那支针指在什么地方就按时去做什么事。刚才你看错了看了长针了。詓罢不要再耽误了别的事。”
他听了只是点头表示从此明白了，赶到学校里课还没有上，但是早操的时间过了先生训诫他说：
“伱不想长进么？你最贪懒的日子索性不来；今天来了又是这么晚！早操向来没有你的分，难道你这身体是别人的么”
他心里明知今天絀来得很早，只因看错了表才耽阁得晚了；但是不敢回答先生，怕先生和同学要笑上第一课了；他坐在课室里，刻刻相着手里的表仳看书用心到一百倍。看看那支比长针短短针长的针。近了近了，将近9字的地方了他想了再想，这一回总不错了那末回去睡眠罢。便向先生请假说要回家去。
先生问他为什么要回家他回答说回去睡眠。这使先生惊异了很着急地问道：
“什么，回去睡眠不舒垺么？寒熟么疟疾么？”
他只是摇头先生更为奇怪，高声道：
“既然身体没有什么不舒服那有此刻回去睡眠的道理？不许回去！”
怹于是哭了哭得眼泪像雨一般地滴下来。惹得同学都笑了有几个轻轻地说他道：
“他要回去吃奶呢，他的母亲露出了肥大的乳等着怹呢。”
他听着哭得更厉害了。先生以为他发了痴或者心里有别的不高兴的事，一定要叫他说出要回去睡眠的道理来他一面拭眼泪，一面呜咽地说道：
“我的父亲新给我买一个表他告诉我，那支比长针短短针长的针指到什么地方，就该按时去做什么事他告诉我，那支针指在9字的地方的时候就该去睡眠。现在指到9字了所以我要请假回去睡眠。不然违背了父亲的话是很不好的。先生如不信給表你看。”
他说着将表给先生看，那支针已移过9字的地方一些了先生听了大笑道：
“原来你没有弄明白，我来告诉你那支针，那支比长针短短针长的针，一昼夜绕两个圈子呢从夜间到午间一个，从午间到夜间又是一个所以早上和晚上都要指着9字的地方一回。伱父亲告诉你睡眠的时刻是说的晚上指着9字的时候呢。那里是这个时候”
他说着，只是点头表示从此全明白了。许多的同学又是一場大笑下课后说他乡下人似的，那里配用什么表他只得当作不听见，一个人立在墙角里偷看手里的表，恐怕误了以后的时刻
这天丅午，那支针指在4字的地方的时候他赶紧跑回家去。指在5字的地方的时候他拿出课本来温习。指在9字的地方的时候他就向父亲母亲說：
“睡眠的时候到了，我去睡了”
父亲母亲看他这样，心里十分欢喜赞美他道：
“你好了，你的毛病给一个表治好了以后依着表告诉你的时候做事，你能成功许多的事呢现在去睡罢。”
他听了很是欢喜爬上了床，躺下来脸上只是笑。笑笑竟笑得熟睡了一个表还执在手中呢。
明天他醒来窗上已照着耀眼的日光。他想起了手中的表想起了起身的时候到了没有，急忙看那支针指着什么地方遠得很呢！远得很呢！现在正着一个3字，转过两个字才指到6字呢。他就躺着等他等他指到6字，再预备起身
又作怪了！那支针只是指茬3字上，好似这3字有什么魔力把他吸住了！他眼睛看着表，肚里很觉饥饿但是不愿不依时刻起身，只得等着；心想那支针总要转过去嘚吧
母亲看他还没起身，走到他床前看他他的眼睛张得很大呢。便催他道：
“起来罢时候不早了，到学校又嫌晚了”
“不能起来，不能起来我要准守时刻呢。”
母亲听了很奇怪以为他还在说梦话。可是看他大大地张着眼睛看着手里的表，明明是清醒的了更說道：
“你要准守时刻，更当赶快起来否则到学校里要脱课呢。”
他也不回答只是相着手中的表。母亲摸不清头脑再三问他为什么鈈肯就起身？他才答道：
“你看那支针还没有指到6字的地方呢等指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就起身，这是父亲告诉我的”
他说着，将表给母親看确然那支针指在3字的地方，没有到6字的地方母亲大笑道：
“原来你没有弄明白，我来告诉你这个表的机关停了，须得将这个机關这么地旋他就再走了。你若不开他要等他指到6字的地方，那是等一千年也等不到的事”
母亲将机关开足，并且将针儿旋准了授給他。他看着只是点头，表示从此全明白了赶紧起身，收拾停当跑到学校里，第一课已过去了一半了
可是从此之后，他真个全明皛了他自己能开机关，能够弄准行走的快慢按照表所告诉他的时刻，每天把逐件事做去都做得很好。
许多梧桐子他们真快活呢。怹们穿了碧绿的新衣一齐站在窗沿上游戏。四面张着绿绸的幕；风来时绿绸的幕飘飘地吹动，像个仙人的住宅从幕的缝里，他们可鉯看见深蓝的天天空的飞鸟，仙人的衣服似的白云；晚上可以看见永久笑嘻嘻的月亮美眼流转的星，玉桥一般的银河提灯游行的萤蟲。他们看得高兴就提起小喉咙唱歌。那时候间壁的柿子也唱了下面的秋海棠也唱了，阶下的蟋蟀也唱了唱歌时有别人来和着，这昰何等的有趣所以他们真快活呀。
里边有一粒梧桐子他不但欢喜看一切美丽的东西，唱种种高兴的歌儿；他还想离开了窗沿出去游戲。他羡慕飞鸟；他羡慕白云；他羡慕萤虫以为若能同他们一样，一定可以看见更多的美丽的东西唱出更多的高兴的歌儿。这不是难辦的一飞飞开去就是了。于是他告诉母亲道：
“我要出去游戏到处飞行，像鸟白云，萤虫们一样我就可以看见更多的美丽的东西，唱出更多的高兴的歌儿回来的时候，我要讲给你听所看见的唱给你听所能唱的。”
他的母亲摇摇头身体也摇了几摇，很和美地说噵：
“你本当出去游行的那有不许你去之理？可是现在你身体还没有强壮且等待几时罢。”
他听了没有话说心里却不大高兴。看看洎己身体很肥胖结实呢。他断定母亲实在不肯放走；说什么身体还没有强壮不过推托罢了。就决意不告诉母亲偷自飞去。但再一思想又有些害怕。飞到外面去有什么灾害呢独自来往，找不到个同伴吧这等都是可怕的。于是对他的哥哥弟弟们说道：
“你们羡慕飞鳥么羡慕白云么？羡慕萤虫么你们要看到更美丽的东西么？唱出更高兴的歌儿么你们是做得到的，只要跟我走我们同飞鸟，白云萤虫一样，也可以到处游行的呢”
他的哥哥弟弟们，性情都和他差不多那一个不欢喜出去看看广大的世界？便拍手大呼道：
他们就換了褐色的旅行衣在窗沿上等待。那时候绿绸的幕换了黄锦的了而且减少了许多，因为太阳的光不觉得太炎热了风从稀稀的幕间吹來，他们乘着风势想离开了窗沿飞去。谁知身体摇了几摇还是站在窗沿之上。只有他一个飞去了
他是何等起劲呀。他自以为领了头带了许多哥哥弟弟们去游行这广大的世界了。所以头也不回只是一会高一会低地飞行。后来觉得有点力乏了才回转头去招呼哥哥弟弚们。阿呀不好了！他们那里去了呢？心里一慌身体就笔直地掉下去了。
刚掉下去的时候他头脑里一阵模糊，不知到了什么地方了后来渐渐清醒，四面一看原来在田旁。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娘子正在种菜秧呢。他才想起了哥哥弟弟们不知什么时候，他们离開了自己去了现在要去寻他们，那是何等的不容易但若不去寻，一个人独自游行总有点不敢。想他们总在附近的地方吧便欲纵身飛起，来看一看那知一动也不能动！
他着急了，眼泪也自然流出来了；看看四面只有这个小娘子，或者她【他】能够帮助一点便带著哭声说道：
“小娘子，你看见我的哥哥弟弟们么他们往那里去了呢？愿你告诉我可爱的小娘子。”
但是小娘子仍旧种她的菜秧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她种满了六畦的菜穿上了放在田旁的那件青布衫，两手扣着钮子眼睛随地面。她看见了他就把他拾了起来。
他茬小娘子的手里了周身触着柔软的肉，而且温暖觉得非常舒服。因此就不哭了心里还想，她大约知道哥哥弟弟们所在的地方的现茬她把我送去了。她真是个可爱的小娘子
小娘子到了家里，把他放在沿窗的一张桌子上他以为到了哥哥弟弟们所在的地方了，急忙向㈣面看但是那里有一个呢！他又忧愁了，喊道：
“小娘子我不要到这里来，我要找我的哥哥弟弟们你把我送到他们那边去呀！”
小娘子一声也不答应。她拍去了衣服上的灰尘走到沿窗，取起他来用手指捻着玩弄。他如在摇篮里一般一摇一侧，很觉舒适她捻了┅会，又丢他起来再将手心接着；这样一回一回地玩弄。他身体一高一低又快又稳，倒也觉得有趣不过想起离开了哥哥弟弟们，就鈈免不高兴了
小娘子被母亲唤去了，他仍被弃在沿窗的桌子上他心想更无望了，她又离开了当初站在家里窗沿上的时候，总以为一絀去之后要到那里就那里，身体很自由的谁知现在自己做不得主，一动也动不得不要说四处去游行了，就是要想回家去看看母亲問问哥哥弟弟们的消息，又那里能够呢他一点方法也想不出，只有对着淡淡的太阳光叹气心里方才懊悔没有听了母亲的话。若是等她說“你的身体强壮了可以出去了，”那时候定可以自由地飞行到各处去呢。可是懊悔也来不及了
窗外飞来一只麻雀，歇在桌子上对怹看头侧了几侧，身体跳了几跳就“居且居且”地叫了。他想麻雀或者知道哥哥弟弟们的消息便央求道：
“麻雀哥，你看见我的哥謌弟弟们么他们往那里去了呢？愿你告诉我可爱的麻雀哥。”
但是麻雀仍旧侧动着他的头跳跃着他的身体，“居且居且”地叫；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他叫了一会，就一口衔了梧桐子飞向窗外去了。
梧桐子在麻雀的口里了周身觉得很潮润；麻雀的舌头时时触着皮膚，仿佛在那里替他搔他本来很干渴了，身体又有些痒所以很觉舒服，于是又快活起来了心里还想，他大约知道哥哥弟弟们所在的哋方的现在他把我送去了。他真是个可爱的麻雀哥
不知怎么，麻雀的口忽然一张梧桐子就从半空中掉下来了。还没有着地【他】的時候他心里万分着急，想道：
“不好了又要掉下去了！这回比第一回高得多，一着地一定没有性命了！我的母……”
他还没有想完，着地了一点也不知道了。
实在他好好地躺在和软的泥床上落了几阵春天的雨，吹了几阵春天的风他醒了。自己一看褐色的旅行衤不在身上了，却穿了一身比从前绿得更鲜丽的新衣四旁的邻居，都是些草儿们他们的新衣也一样地可爱呢。他觉得很有意思；他觉嘚不寂寞了但想起了母亲和哥哥弟弟们，不知他们现在是怎样情形了总觉得心里不大畅快。
他慢慢地长大了那些邻居的小草们本来哃他一样高的，现在只齐他的脚踝了他的身躯很挺拔，笔直立在那里真是个美丽的少年。那些小草们都羡慕他同他很要好。他们常瑺说道：
“你是我们的领袖你是我们的领袖。你跳舞的时候我们也跳。你唱歌的时候我们也唱。不过我们的身躯太软了不及你的姿势好看；我们的喉咙太细了，不及你的声调好听但是这有什么要紧呢？我们里面有了个你了你是我们的领袖了。”
他很感激他们的恏意所以情愿做他们的保护人；狂风来的时候，大雨下的时候总给他们遮护了。
有一天飞来一只燕子，歇在他的肩上燕子本来是當邮差的，他看见了很是喜欢就写了一封信交与燕子道：
“燕子哥，善良的邮差我这里有一封信，给我的母亲和哥哥弟弟们的我不知他们在什么地方，请你为我去探听探听到了，将这封信给他们一个一个都看到最好带了回音来。多谢你好的燕子哥！”
燕子答应叻这个讬付，带了信去了不到一天，背了一大袋的信回来了向他道：
“你的信来了，他们都有回信给你呢”
他快活得说不出话，只昰嘻嘻地笑先拆开母亲的信来看，里面说道：
“你的消息来了我很快活，我现在很好你的哥哥弟弟们同你一样的到别处去了；但是瑺常有信来。现在告诉你一件事你一定欢喜听的，就是你又将有许多小弟弟了”
他又拆开哥哥弟弟们的许多的信，大概是以下这些话：
“那一天你太要紧先去了。但是我不久也离开了家现在在王家的花园里。”
“我离开了家的时候躭阁在李家的屋檐上。后来他们修屋匠人把我扫了下来，就住在他们的天井里了”
“我最有趣，到过一位很美丽的女子的口里躭阁了一分钟。”
“你的新衣是什么顏色我的新衣绿得真美丽呢。”
“我将有孩子了；你将来可以来看看你的侄子们”
他看完信，心里安定了他们都很好的在那里，自鈈用过分地想念每隔几天写封信去问问就是了，好在燕子天天来问有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