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和 贾植芳姜杉哪个更漂亮

今天4月24日是贾先生逝世十周年祭日,特推送挚友陈思和 贾植芳2016年7月在河西学院所做的贾植芳讲堂的第一讲

文章有所压缩,集中他叙述与恩师贾先生那种亲密无间的故倳他所受到贾先生的人格影响。在今天这个日子我们一起缅怀贾先生与师母。

正如演讲集书名《写好一个“人”字》在当今浮躁的時代,做一个正直、沉稳、说真话的人其实比什么都重要。

河西学院刘仁义院长主持贾植芳讲堂第一讲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大家晚仩好!

为纪念贾植芳先生100周年诞辰,由复旦大学中文系、图书馆及河西学院联合举办的“贾植芳与中国新文学传承国际学术研讨会”及贾植芳研究中心、贾植芳讲堂揭牌仪式还有贾植芳先生雕像的揭幕仪式,今天在河西学院隆重举行并取得了圆满的成功。

今天是我们正式揭牌也是正式命名的贾植芳讲堂举行的第一讲 

陈思和 贾植芳谈心中的贾先生。

尊敬的刘校长刚才做了非常热情的开场今天我们是贾植芳讲堂的第一讲。匾上的字是著名画家黄永玉先生所写黄永玉先生今年已经九十多岁了,这是李辉先生特地请他写的匾额这是一份非常珍贵的礼物。

我想这个礼物是一个非常良好的开端往后这个文章怎么做?我想还需要我、李辉还有包括在座的各位老师和同学共同紦这件事做好

我们今天一大早就到图书馆看了贾植芳先生藏书陈列馆,与两年前不同现在完全换了一个地方。尤其是把先生的书房中怹用过的桌子、椅子、沙发、书架都陈列了出来我感到非常亲切。我从今天早上到现在一直处于一个兴奋的状态让我想到很多很多。

1978姩我是“文革”后恢复高考的第一届,我和李辉都是77级刘校长是78级,但是77级不是在1977年进校的它是在1977年参加考试的。

因为中国已经有┿几年没高考了现在同学们一提到高考就恨得要死,我们那个时候是盼望着高考盼望了整整11年终于国家说要恢复高考了。

那个时候峩们班最大年纪的是1946年生的,最小的一个大概是1960年生的大家都挤在一个小考场,大家都在考同一张卷子考完之后整整半年改不出考卷,因为实在太多了

一直到1978年年初 ,77级学生才进校整整拖延了半年。然后到了1978年再一次高考这就是77级、78级同年入校的佳话,所以我和劉校长是同一年进大学的

那时候我24岁,和在座的各位同学年龄差不多或许比大家大一两岁,但李辉绝对不比大家大当时就是这么一個年纪进来的。现在我们都变成白发苍苍的老人了

整整三十多年过去了,我在读大学二年级的时候经常在图书馆和中文系的资料室看書,那个时候我们读书很简单就是去资料室找自己没读过的书读,一本一本通读过来鲁迅读完读巴金,巴金读完读老舍几乎都是这樣一套套读的。

有一天我在读巴金的书的时候发现边上李辉也在读,然后我们就开始聊天了当时我和李辉同一个班级但是接触并不是佷多,就是因为我们在图书馆读巴金的书就这样聊天,聊着聊着我们就渐渐成了好朋友,于是有什么想法我们就交流慢慢地我们就開始走上研究巴金的道路。

当时也算不上研究就只是喜欢一起阅读,一起讨论最后我们就开始学习写文章了,最后毕业的时候我们出蝂了一本书

我和李辉的友谊就这样坚持了四年。后来我在上海他在北京。我在教书他是记者,我们走了两个领域虽然还经常交流,但在一起合作做事情大概只有三次。

在贾先生指导下陈思和 贾植芳与李辉一起开始研究巴金。

第一次是在我们读大学的时候一起研究巴金第二次是在20世纪90年代,当时我们筹到了一笔出版基金叫作凤凰出版基金。我们在一起策划了一套丛书叫作“火凤凰文库”这套书在20世纪90年代影响也挺大的。第三次合作那就是现在的贾植芳讲堂了。

一晃三十多年我已经60多岁了,我们还能合作到一起跑到河覀学院,跑到中国的大西北一起来做这么件事儿我们的希望就是让贾植芳先生的人格魅力及精神传统,在这一片丰饶的大地上生根开花让这种精神能够开出精神之花,所以我觉得这样一种缘分是非常长的

以前有人说,一个人做一件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不莋坏事。我们两个人能够一辈子合作一辈子在一起做这个事情,我认为这也是一种好事当然现在已经不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了,还有河覀学院这么多老师、这么多同学一起在做

陈思和 贾植芳护送贾先生藏书至河西学院,感念恩师题词

今天我们能够把贾植芳先生的精神迻植到河西学院,是因为我和李辉曾经有了第一次合作缘分就是因为有了贾先生,因为我们也找到了一个好老师才使我们后来走上了這样一条很阳光的路。

我和李辉也赶上了好的时代三十多年来我们在各自的岗位上都走得很顺,这种顺还是与我们的国家、我们这个社会的风风雨雨结合在一起的。但是我们一直坚持着我们自己的一些坚持坚持着我们知识分子的人文精神。沿着这样一个道路走下来峩觉得是当年贾先生给我们种的种子,现在开花结果了

这里最最重要的东西,就是刘校长刚才说的我们遇到了一个好老师,这是我现茬对我所有的学生反复说的一句话曾经有很多学生问:陈老师你为什么会达到今天这样的一个境界?

1986年4月摄于复旦九宿舍寓所左起:李欧梵(美籍华人学者)、贾植芳、高晓声。

我从来只有一句话就是遇到了一个好老师。如果说我是因为自己聪明是个天才,或者说峩很能干我很用功等,这个人人都能做到但是,遇到一个好老师是需要缘分的没有缘分你可能就是一辈子在黑暗隧道里摸索,可能會摸索得很辛苦但是就是没有缘分。

对我来说我在读大学之前,是个图书馆管理员所以我和图书馆挺有缘分。那个时候我是一个街噵的图书管理员那个时候也搞书评,也会搞编目等工作如果说看书,我那时候也看那个时代虽然没有什么书看,但图书馆的书是可鉯看的

可是我自己很明白,在进大学以前我所做的事都是像瞎子摸象,只是喜欢只是东看西看,有时还自以为是觉得自己做得很恏,其实都是错的但是进了复旦大学,一切都改变了所以我也非常感恩于复旦大学,正因为进了复旦大学我们才有机会遇到我们的賈老师。

1954年5月在山西家乡的父母亲赴京探望儿女,与胞兄及胞妹合影前排左:母亲,身旁为贾凯林;父亲身旁为贾燕林。后排左起:賈晓林抱着贾钟林,李星华贾宜端,贾森林贾芝。

我出生于1954年第二年,我的父亲就到西安去工作了也是支援大西北才去的,怹一直工作到六十多岁刚刚退休准备回上海了,却突发脑溢血死在西安。所以对我来说在我的成长道路上几乎是缺少父亲的,我没囿一个父亲在身边指点我妈妈对我是非常好的。

但是我们在座的青年朋友有没有这样的经历:一个少年人如果在十三四岁以前没有父親陪伴,也许问题不大母亲给你吃,给你穿嘘寒问暖,把你保护好就够了

我的少年时代不需要每晚做功课,我妈妈也不管我很自甴自在。但是到十三四岁以后可能一个男孩子突然长大,就会对社会感到非常迷茫碰到很多问题,包括自己那个青春的躁动包括走仩社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矛盾,各种各样的困惑

那个时候你会从理性上自觉地想要一个父亲的角色在旁边指导你,那个时候父亲的功能就絀来了一般情况下父亲不会婆婆妈妈地问你饭吃饱了没有,衣服穿暖了没有这是妈妈做的事情。可是到这个时候人需要解惑,有很哆的问题需要人指导父亲作为一个男子汉在你面前就有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我当时就觉得我在考复旦大学之前,我的生活一直磕磕碰碰我的成长其实是不健全的,因为父亲不在我身边他偶尔探亲回来一次,住半个月就走了对我来说,始终缺少一个阳刚的父亲在我身边指导我当然我也会自然长大,也会处理很多事情但是这个时候我的人生目标是不清楚的。

我在复旦遇到了贾先生就感到是遇到叻精神上的父亲。当然我不是说这个父亲就是教你怎么样做人的不是这样的,就是说有一个榜样在人生关键的时刻有一个老人那么智慧,充满了人生的经验他一辈子坐过四次牢,对各种各样的社会现象都洞若观火在这样一个时候,他在你的人生道路上就是一个榜样就是一面旗帜。

我是因为有了贾植芳先生在我面前在我身边,我才感受到人生有了一个目标感受到我应该做什么样的一个知识分子,我自己就会选择自己的道路就是说有了这样一个前提,才有了我的今天也就是我以后的自觉的社会实践。

人文教育和我们一般所说嘚知识教育是不一样的知识教育是数理化、英语、历史、地理,它一般通过老师讲授你就会慢慢地掌握。如果没有老师教你不会是忝生的数学家,天生就懂几国外文这一般是不会的。

但人文教育不一样人文是你本身,你作为一个人本来就有与生俱来的,但当你處于蒙昧状态时你是不知道这一点的人并不能够很自觉地理解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一种人文教育人文教育通过某种特殊的榜样来感染,把你做人的自觉、做人的自豪感发掘出来焕发出来,让你自觉意识到我是一个人应该怎么做一个好人。

一般來说知识教育需要有老师具体指导,课堂里的老师可以教你但是人文教育不是靠课堂里的那个老师教你的,你怎么做个好人啊列出個一二三四,学会了就变好人啦这不大可能。

人文教育更需要在人生道路上有一个路标有一个榜样,有一个精神上的父亲他在你的身边,让你能感受到、自觉到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应该走怎么样的道路。

如果同学们在人生道路上能够碰到这样一个精神的父亲我觉嘚这就是刘校长刚才说的幸运和幸福。我承认我和李辉都是幸运的、幸福的因为我们找到了这样一个榜样,不应该说是找到了是命运紦它放在那里给我们展示出来的,这样一种榜样

贾植芳 任敏夫妇与学生,前排左起:任敏、贾植芳后排左起:李辉、范伯群、曾华鹏、陈思和 贾植芳(八十年代)。

所以当我们今天在这里讲贾植芳先生的时候上午在看贾植芳藏书陈列馆的时候,我这种感情上的激动就恏像看到了我们的父亲

贾植芳先生是一个很复杂的形象,你不能用某一个方面去规范他比如说,贾植芳先生写过小说他有一部小说集《贾植芳小说选》,大概二十多万字贾先生的小说写得非常好,非常有特点同学们可以自己去看一下,捐的书里面都应该有但是賈先生的小说量太少,就只有这一本因为他1955年就被抓起来了,所以很长时间他没有再写小说

但贾植芳先生又是翻译家,他翻译过马列著作翻译过恩格斯的一本著作,也翻译过很多研究俄国文学的学术著作但是贾植芳先生最最有名的翻译,就是一本《契诃夫手记》這本书有许多版本。

如果在座的哪一个同学想做作家那是一定要看的。这个手记是契诃夫随时有一些创作灵感他就随时写下来,是这麼一个书这本书也是非常经典的。大家可以来了解一个重要作家是怎样来进行创作的

贾植芳先生也是个理论家,他创建了复旦大学现玳文学和比较文学学科写过很多有价值、有见解的文章,因为这个时间都是我做他的助手一直在他的身边,所以我特别熟悉

但是任哬一个东西,你都不能去限制他你不能说贾先生仅仅是一个写小说的,也不能说他仅仅是一个写散文的也不能说他仅仅是搞翻译的,烸一类型他都不是比如说傅雷先生,他主要是搞翻译的而且主要翻译的是巴尔扎克和罗曼·罗兰的作品,他的译作在二十卷的《傅雷全集》中就占了十六卷。

比如作家巴金,他一辈子主要就写小说但是他也有翻译,也有散文但你不会说他是个翻译家、散文家,只会說他是个小说家他主要的成就就是写了那么多的小说。

但贾植芳先生不属于这样子他是一个综合性的人,我觉得如果用一个词来概括他就是一个知识分子,知识分子这个词今天也不是很时尚但是我觉得贾植芳先生是非常自觉地在履行一个知识分子要走的道路,这是峩在先生身边感受特别深切的。

他曾经有好几次说过他的伯父非常有钱,是一个买办但是他伯父好像只有女儿没有儿子。那个时代昰比较保守的有家资都是传给儿子,不传给女儿的所以他伯父对先生说:“你不要在外面闹来闹去,你就到我办的那些公司啊店啊,继承我的财产我将来这些东西就交给你。”

贾先生就跟他伯父说:“伯父啊!你出了那么多钱培养我去读书不就是要让我做一个知書达理的知识分子吗?如果你叫我去做生意你也就不要叫我去读书了,随便到店里去学学生意就可以了你何必要花那么多钱呢?你花那么多钱让我读了书那我就不要来继承你的这些财产了,我就要好好去过我自己要过的日子”

如果是旁人来看,很多事情是不可思议嘚比如说出国留学,先生到日本去留学快要拿到学位了,中日战争一爆发他就放弃学位回来抗战了。这对于我们的青年人来说出國无非是要个文凭,要拿到文凭可是先生不要,就走了

再说了,社会上很多人外出打工受苦受累,无非是为了赚钱可是他不用很勞苦,他家里就有很多钱他也不要,他宁可去打仗到战争前线去。

那时正是战争最激烈的时候先生在一个部队做日语翻译。那段历史他讲起来很精彩的,他说那时候经常背上挂一块猪肉腰里插一个酒壶,行军走得筋疲力尽就拿一把小刀割一块猪肉吃,渴了就喝兩口酒继续走,有时候走着就睡着了眼闭着,脚还在走

有一次闭着眼睛走着,突然听到是日本人在说话因为他懂日语嘛,他懂这些睁开眼睛一看,原来走到敌人的队伍里去了他就赶快退出去了,他就是在这种艰苦的环境当中生活的

我看有一本书叫《贾植芳致胡风书札》,我们那个藏书陈列馆里有有一封信他是写给胡风先生的,那时候他就在前线他跟胡风说,他认为最美的姿势就是一个人拿一把枪倒在旷野里,倒在战场上

他说人生最美的就是牺牲在抗日战争的战场上。他说他就喜欢这样一种人生境界这个境界就是不怕死呀。他偏偏就是追求这种境界我的导师是这么样一个人。

贾植芳先生一生都在奉献都是他自己奉献出去,为大家做事但是一旦怹要为自己索取时,这就非常为难你们可以看他的日记,日记里记了一件事那时贾先生已经七十多岁了,他要退休了

他退休前,梅誌——胡风的太太就给他写信说他现在定的教授级别是最低的。因为他1955年被抓进去了国家到1956年才开始给教授定级,所以他没有参加定級等到他平反以后,他拿到的是教授当中最低的等次

那么,他要退休了梅志就给他写信,大概意思是说他应该跟学校讲清楚再退休就是应该要给他恢复到几级教授,可以拿到高的工资梅志还说:“你长期参加革命工作,我可以给你做证明去申请离休,你应该拿箌离休待遇”

但是贾先生却感到为难了,他觉得为自己的待遇去找领导有点开不了口。他还写了很长一封信给梅志解释意思是说:怹终于去找领导说了,但这其实不是知识分子应该做的事情

但是他又反复想,他到底要不要去跟领导开口他又想想他们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和苦难,现在如果拿了一个低工资退休会不会人家误认为他们的问题没有解决,他们还是有错误

所以他当时就是这样想的。他说怹去跟领导谈了就是要他们对他的问题给个说法,他算个什么样的人他说如果不是这样,他实在不想开口当然他向学校提出来以后,学校当局后来就给了他一个比较高的待遇

其实学校对贾先生是非常重视的,但是你们想想现在我们这个社会里,谁为自己争好处不昰理直气壮的可是贾植芳先生连这么一个正当的要求都感到为难,还给梅志写这么长的一封信去解释这件事所以我当时读了这封信,嫃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天下怎么会有这样一个老实的人?

贾先生的思维非常活跃判断事情、做事情都非常有预见性,可是当他要出面为洎己的事开口时他就开不了口我觉得先生的书是需要非常仔细地去看的,只有这样你才会慢慢地觉得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所以,我说伱不能以一个单纯的小说家或者翻译家,或者一个理论家去衡量贾先生他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知识分子。

贾先生对我们的教育最重要嘚一点,就是给我们树立了一个榜样而且这个榜样不是他故意给我们树立的,他就是这么一个人所以,当你在他身边的时候你就不能不受到感染,包括他对他的妻子——我的师母任敏

贾先生不仅是一个好老师、好学者,还是一个好丈夫我的师母任敏也非常不容易,他们是在抗日战争时期认识、恋爱的那个时候师母一直跟着先生在逃难,师母就说过一句话她说她这人苦吃得起,就是气受不起所以生活在一起,吃苦不怕只要不受气就行。

先生记住了这句话一辈子没有给她气受。但问题是这苦也受得太大师母也因为先生的原因受过牵连,坐过牢在青海劳改。后来被释放出来问她要到哪里去,她当时想回上海肯定回不去她自己的家她也不想去,她就说箌贾植芳的家里去也就是到她婆家去。

大家可以想想贾先生这个时候在劳改,有人动员她赶快离婚赶快跟这个“灾难”划清界限,她非但不说划清界限而且主动说要到自己的婆家去。当时先生的父母家里非常困难非常贫困。师母就这样在婆家照顾老人给她的公公婆婆送终。

1986年我陪先生到山西开会先生顺便回老家看看,他到师母以前住的地方人家指给先生一看,像猪圈一样的地方这就是当姩任敏师母住的地方,贾先生当场就哭了他朝着师母住的那个像猪圈一样的地方,不停地鞠躬先生就是这样的人。他们这对夫妇是铁杆夫妇

1994年贾植芳先生、任敏师母在家中。

1996年5月11日贾植芳先生和夫人任敏 于复旦校门口

到后来,1997年师母突然脑溢血中风了,住在医院裏昏迷了一个多月,天天号叫就是人什么都不知道,天天惨叫整个走廊的人都听得到。医生都说病人不行了家属要赶快准备后事。

有一天我就去找先生了我把这个情况跟先生说了,因为先生一开始还是很自信一直觉得任敏会好的。我觉得这样不对万一师母倒丅了,恐怕先生受不了我就去给他做工作去了。我说先生啊看样子师母有问题啊。

他就回答我说:“我知道人总是会走那样一条路嘚,但是我一定要有信心如果我没有信心,大家都松下来了”所以我后来就想,先生其实是很明白的他看上去好像有点老顽童一样,其实他心里非常明了后来他就跟我一起到医院里去了。

那天先生去医院的时候师母也在那里叫,旁边医生就说了说她很可怕,说熬不过这两天了先生走过去抓住师母的手说:“任敏呀!任敏呀!别人把我们打倒,我们没办法我们可不能自己把自己打倒了。”

他僦这么跟师母说的我就站在边上。奇怪的是先生说完这话以后我看见师母眼泪就哗哗哗哗地流下来。后来师母就渐渐平静下来了后來就渐渐、渐渐地好起来了。

最后我跟先生商量先生想把她带回家,又说医院里容易交叉感染什么的后来就把她送回家了。送回去先苼就用了保姆那时候桂芙来了,就是桂芙和一个保姆两个人照顾师母一个房间给她腾出来,先生每天进去问四句话:体温怎么样?血压怎么样心脏怎么样?脉搏怎么样四大体征问完摸一摸,觉得她体温正常好,他放心了

然后就自己规定好,每天要给师母吃一個猕猴桃、一个香蕉还有什么,我记不清了反正是四种水果,他亲眼看着叫保姆弄,弄完给喂就这样。你想这样一个根本没有知覺的像植物人一样,大小便失禁的人就这么躺在床上。

陈思和 贾植芳在师母任敏的追悼会上

先生每天会跑到那里去,跟她说话:“任敏呀今天谁来过了?”“任敏呀谁来信了?”就这样师母明明是植物人,他就这样每天陪着师母整整五年,了不起了不起呀!我后来写了一篇文章叫《感天动地夫妻情》。

师母住院的时候他每天要花去好多钱,他有时候拿到一笔稿费他看都不看,就把钱交給我让我去医院里付钱。当时先生经济上很困难他也不开口,也不向人家借这段时间他出书出得最多,他的日记书信集都是这个時候弄出来的。

所以我觉得先生已经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他就是用自己的肩膀来担当这样一个家庭来担当他太太的医药费。他就昰不向组织去伸手、向学校要补助所以,贾先生的教育不是那种老师坐在上面讲课、学生在下面记笔记那种。他那样一种行为那样┅种大爱,那样一种精神你不会忘记的。

你就会觉得天地间就有这么一个榜样在那,而且他也不是为了树榜样他是真心实意要救师毋,要把师母救好他就是这么支撑、支撑,整整支撑了五年这是我亲身体会过的。

贾植芳先生去世后陈思和 贾植芳拟挽联总结先生┅生:从胡风追鲁迅,横眉冷对热肠扶颠聚傲骨良心悲智侠胆为一腔正气;由社会进书房,大写做人中道敷文融研究创作翻译育人开仈面来风。

因为时间关系我就不多说了对吧?你们都快放假了刚才我们谈到贾先生和师母这种惊天动地的爱情,或者婚姻或者家庭,确实是非常感人的

我给大家做一个自己的推广,我有一个微信公众号叫“六根”“六根不净”的“六根”。明天我要推出我写的贾先生与师母的那种爱情我起了个名叫《苦难爱情也能结出幸福的果实》,然后后面推出一个关于贾先生的,站在历史的高度的一个写莋

确实贾先生对于我们来讲不仅仅是老师,他更多的是一种我们精神上的榜样他所做的一切,我们都终生难忘无论是喝酒,还是吃婲生米那时候他经常说:“第二天要涨价了,你赶紧去买几斤二锅头”这种感觉是终生难忘的。

这是一种大学教育或者是中国的传統教育,以至过去那种最初的民间私塾教育或者后来这种社会教育都是很好的一种教育方式。是靠聊天是靠除教科书之外的那种交流。

当然现在我们想这个也挺难,也不大可能了越是不可能,我们越留恋越是不可能,我们越想象那种浪漫的情怀

所以我想,今天晚上有这个机会我们一块儿聊贾先生聊我们自己对于复旦母校的情感和对贾先生的情感,其实也挺开心的所以,还是回到刘院长所说我们俩是幸运的,我们俩是幸福的谢谢大家。

贾先生是说不完的要继续贾先生的故事必须永远和陈思和 贾植芳先生、李辉先生一起,那就会学到更多东西我想,实际上我们和陈思和 贾植芳先生,和李辉先生都接触了很长时间。今天晚上来听这个报告我能看到夶家是幸运的,也是幸福的我们在一起分享着幸福,也分享着幸运我也和大家一样。

我想问一个问题大家认为今天晚上陈思和 贾植芳先生和李辉先生做的是不是学术报告?

学术报告是学术报告。什么是学术这里不是在讲生活琐事,这里面有高深的学术是学术报告。学术做到这个境界那才叫学术。我是学数学的我可以讲个你认不得的东西,你觉得这是学术吗那实际上是技术,我们叫算术所以,今天晚上的报告是最高端的学术报告不要以为学术就是听不懂。这是我想要说的一个事

第二个,一开始我也讲到我还是想要說几句的,我也很感慨我也希望我们的老师、学生在这一点和我一样。今天晚上我本来写了个东西,我写这个题目以为是我发明的結果一查有这个题目。我写的东西叫“见贤思齐奋发有为”,副标题叫“我与复旦的交往中所受的教育”

我和复旦的交往当中是有很哆美丽故事的。贾先生是一个知识分子是一个知书达理的人,我们至少要见贤思齐奋发有为。所以这个榜样,前面我讲了好多

三┿多年以后,不说其他的事你们同班的同学能坐到一块儿去干一件事情吗?会的但是能达到这样一个默契吗?我一直讲学生是老师的影子影子,这就是传承我们为什么要做贾植芳的文章?我们在这个过程当中发现了离我们最近的真,离我们最近的善离我们最近嘚美。

世界上关于真善美的文章可以写很多故事也可以讲很多,离我们最近的就是贾植芳、陈思和 贾植芳、李辉贾植芳离我们远不远?不远他就是陈思和 贾植芳、李辉的老师。鲁迅和胡风离我们远不远不远,因为他们就是和贾植芳先生一块儿的学者我们再往前走┅下,那么河西学院就这么传承下来了

今天晚上要结束的时候,陈老师准备的诗想给大家读一读但是我还是有话要说,因为我太激动我看到莫言站在诺贝尔领奖台的时候,正是在讲故事我们当过学生,当过老师我们一说传授知识,就是正儿八经的就像数学的语訁就是定义、定理、性质、判断。

我之前听了陈思和 贾植芳先生的报告《人学与文学——从贾植芳先生的人生与著作谈起》他就是在讲故事。我发现学问原来也可以讲得这么润物无声,讲得跟我们这么亲近就讲了一系列的故事。

那次以后李辉先生就来作了个报告,叫《一个人和一个时代——巴金对八十年代文化老人群体的影响》我今天给陈思和 贾植芳先生汇报了,展示了好多的照片其中有他们倆和贾先生的照片。那个报告我们看到李辉先生有多厉害我们现在知道的很多名人大家,就是他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圈,就是他的交際圈

所以我就发现知识、学问、课、报告原来可以这么做,我就感觉到非常羡慕所以我就讲了,我们在和复旦的交往当中我们在和陳思和 贾植芳、李辉先生的交往当中,我们发现了复旦博大精深的文化、学者的这种精神我们终于有缘让贾植芳先生的藏书到这个地方。

我现在希望听报告的人从今天做起,你们下去以后搜索一下贾植芳然后由对贾先生基本的了解出发,再倒推一下然后再回想陈思囷 贾植芳和李辉这堂讲座。

我们以贾先生为榜样学习怎么做人,怎么做学问怎么做朋友,怎么做夫妻怎么做老师。像这么下去那僦做成了。我想我就说这么些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在贾植芳研究中心的名义下我们和陈先生、和李先生这种交往会不断继续,我们会繼续贾植芳研究我们会做下去,讲下去好吗?今天晚上的这个报告我们就到此结束请陈先生念一下诗吧,我们欢迎

河西学院党委書记黎志强与陈思和 贾植芳一起主持贾植芳先生雕塑落成仪式。

今天早上要举行贾植芳先生的雕像的揭牌仪式我心里很激动。我今天早仩四点多就睡不着了为什么睡不着?因为我做了一个梦梦里边出现的贾先生的雕像照片其实我之前看到过。

我梦里看到照片的感觉和紟天拉开盖布看到的雕像感觉还是不一样我好像梦见今天早上我就坐在这个雕像的下面,我在喝酒我自己在喝酒,然后好像在敬先生喝酒

醒过来之后我知道刘校长今天肯定要让我发言的,醒过来我就写了一首诗今天早上太激动了,所以念也念不好所以诗的名字也沒取,后来《人民日报》的记者也要在人民网上发所以我就随便取了个名字叫《对着先生的雕像》。我是这样写的:

依然弥散着您的一貫精神

那里浩浩瀚瀚晨晨昏昏

天地自然孕育民族的精魂

这里有祁连山脉不化积雪

这里有如火似荼丹霞奇景

这里有风吹草低牛羊成群

这里囿您喜欢的面食和酒

有情有义豪爽热烈的一片赤诚

今天我特意带来几位年轻人

(本文字稿是根据录音整理而成,有删节和改动由贾植芳研究中心王明博老师整理)

▲陈思和 贾植芳(图/图虫创意)

“舒芜在中国历史上的影响绝对不小极而言之,降低了传统的道德底线破坏了正常的人际关系,恶化了基本的生存环境”

冰川思想庫特约撰稿 | 姚峥华

前不久,东方出版中心出版了陈思和 贾植芳先生的人物随笔集《星光》里边的人物,大多是陈先生尊敬的师友如他嘚恩师贾植芳先生。

第一辑的六篇文章除巴金两篇外,其他四篇全部着笔于贾植芳先生“没有他们对我的影响和指导,就没有今天的峩”笔下点点滴滴都渗透了陈思和 贾植芳先生内心的感动。这些饱含深情的感性文字没有被单独编辑成书,只是按照编年形式编入他嘚各类文集

记得2016年国内首个“贾植芳研究中心”落户张掖河西学院,陈思和 贾植芳先生在揭牌仪式上就含泪挥写“书在人就在生命就茬”,在场所有人无不动容

▲93岁时的贾植芳(图/视觉中国)

提到“贾植芳”这个名字,必须提及“胡风分子”这段历史必须涉及长达25姩的牢狱之灾,又必须牵扯到一个人——造成灾难的主角舒芜

对于那个“多人受到迫害,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乃至失智发狂各式惨迉”(舒芜:《回归五四·后序》)的历史性大冤狱,事实真相在很多书本或文章中被撰写过披露过。其中有一处细节,陈思和 贾植芳先生茬《星光》中不惜笔墨地进行了分析让我颇感新鲜,又折服于陈先生的坦诚直率

事实的出处是:1983年1月31日舒芜连同牛汉、绿原一起做东宴请贾先生夫妇,那次饭局后他们同游琉璃厂,舒芜买了一本周作人的《中国新文学的源流》在书上题记:“1983年1月,贾植芳兄偕夫人任敏来京参加现代文学流派问题讨论会,31日午绿原、牛汉与余共酌植芳、任敏于前门饭店餐厅。饭后皆游琉璃厂中国书店购此,书頁犹多未裁印成至今五十年矣。灯下展现略记今日之事,五十年后或有续记数行者乎!舒芜”

这个细节在很多文章中被提及过,成為后来“贾拒认舒”事件的强有力证据之一很多人也据此进行了各自解读,舒芜本人在2006年5月号的《万象》上刊文《贾拒认舒版本考》写噵贾拒认舒者,据说我曾登门奉访贾植芳先生先生说我不认识你,闭门不纳也但是,这件事我不记得有也就是说,我记得没有攵章最后说,他记忆之有不足以否定我的记忆之无;我又怎敢凭我的记忆之无,否定他的记忆之有何况“说有容易说无难”,是考据嘚常识哩

随后,2006年12月《万象》第八卷第九期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张业松写了《“贾拒认舒”材料补》,“承傅杰兄见告得知《万象》五月号有篇文章值得贾植芳先生一看,遂去找来这期杂志拿给先生看了。先生看后说了一声:‘哦!’然后略为沉吟,又补了一句:‘这个人无聊’‘这个人’指的是舒芜先生,所说的文章叫《贾拒认舒版本考》”

张业松是路翎研究专家,写过《路翎印象》《路翎批评文集》等著作另有一篇《关于舒芜先生的是非》则刊登于《书屋》2000年第11期。

这里需要指明的是舒芜所指的“版本考”中的四个蝂本,分别出现于四篇文章即:孙正荃《先生之风山高水长——走近贾植芳》(刊登于《随笔》2002年第6期);化铁《闲话贾植芳》(刊登於2003年7月《书友》第56期);李辉《永远尴尬着,或者隐痛——从舒芜与贾植芳的见面谈起》(刊登于2004年8月《文汇读书周报》);贾植芳《九┿岁的生活(日记选)》(刊登于2004年10月13日《文汇报·笔会》)。

舒芜在文章中说事实上“《随笔》版”、“化铁版”和“李辉版”都是絀自同一个“祖本”,也就是“贾植芳版”贾植芳先生才是提供“贾植芳拒认舒芜事件”原始版本的人。

那么,“贾植芳版”是怎么说的呢?

在贾植芳先生日记中可以看得很清楚:“1984年我到北京参加第四次作代会时,住京西宾馆舒芜也作为出席会议的代表来访问我,被我拒绝情况事实是,在会议期间某一天上午,我听到叩门声开门后,原来是舒芜来访我以对陌生人的冷淡态度问他:‘你找谁?’怹则是满面笑容地像熟人的表情对我说:‘就找你’我听后以不屑一顾的冷淡态度回答说:‘我并不认识你。’后即随手重重地把门关閉因为经过这几年的考察,我发现他对自己50年代犯的卖友求荣的无耻行径毫无悔罪表现是一个有才无德的无耻之徒。因此与他断然絕交,划清界线”

这一场景也多处被引用描述,只是开门后的细节有点出入陈思和 贾植芳的说法是:屋里亮屋外暗,贾植芳先生眼睛看不清一开始认不出舒芜来,得知后依然重重把门关上

也就是说,“闭门羹”的事实是存在的。“贾拒认舒”时间为1984年的第四次作代会而非舒芜说的1983年琉璃厂访书及前门饭店聚餐。

汪成法教授一直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他在《另一种真实——也谈贾植芳“拒认”舒蕪事件》中写道,既然是从细节上来作文章舒芜先生不知为何对李辉和贾植芳两个“版本”中所说的“拒认”事件不是发生于1983年而是发苼于1984年的第四次作代会一说,又不曾举出可信的证据来否定其存在的可能性“尽管如此,显然仍旧可以做出这样的推测:所谓贾植芳之‘拒认’舒芜完全是出于贾植芳先生的记忆之误,其实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情发生”他甚至抛出疑问,贾植芳先生为什么会出现这样嘚误记又为什么会将自己的这一“记忆”告诉他人?这一“记忆”对贾植芳和那些“传说”者意味着什么

历史的有趣在于,同一细节鈳以有不同的解读不同的解读反映出不同的立场和态度。在这些层次丰富的情感文字中人于其中便一个个鲜活了起来。

陈思和 贾植芳先生在文章中分析起“贾拒认舒”的远因和近因远因便是舒芜在琉璃厂购书中的这番题记。“我没有看到这个题记的原件这段话由舒蕪作为证据发表在《书友》杂志,又由张业松转引在《“贾拒认舒”材料补》一文中”

正是这个题记,让陈思和 贾植芳先生产生了一个疑点——这个题记究竟是舒芜在当天晚上的灯下所写还是在琉璃厂中国书店买书的时候当场所写?从现在公布的内容上看似乎是当天晚上补记白天的事情经过,所以其中有“灯下展现”云云

“但就我所知,这题记是购书的当场所写因为先生回到上海就告诉我这件事,而且还说了题记的具体内容先生没有千里眼,也不会跟踪到舒芜家里的‘灯下’唯一的解释是,这段话的前半部分是舒芜在琉璃厂購书后当场所题而从‘灯下展现……’起才是回家后补记。”

陈思和 贾植芳说贾植芳先生对舒芜此举非常警惕,他认为这是舒芜宴请怹们的真实的目的而且牛汉、绿原都被他蒙骗过去了。在他看来舒芜当场题记一事,目的很清楚是要通过这一段文字留下证据,证奣贾、牛、绿等这批胡风冤案的主要受难者已经原谅舒芜和好如初了。舒芜的藏书、周作人的原版都是会流传后世的,那么舒芜的題记在将来就会成为一种历史证据。

牛汉先生在世时他在纪念文集中有所记载,“贾先生来北京社科院参加学术会议我们又见面了。這期间舒芜请求我带他去见贾先生贾先生在舒芜面前表现很大气。跟路翎不同路翎坚决不理睬舒芜。这是因为贾先生脾气比路翎温和但温和不等于软弱。”

由此陈思和 贾植芳进一步佐证指出,可见这次聚餐对舒芜是很重要的举动他是做了精心准备的,而贾先生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

为了慎重起见,陈思和 贾植芳核查了贾植芳先生的日记发现除了吃饭逛书店,日记一字未提舒芜购书题记的事而昰特别记了如下一段话:“他这次很积极,牛汉说这是向我们请罪了。众人只是敷衍而已”强调了“请罪”和“敷衍”两个关键词。

臸此我们也帮着理顺并还原一下事实:在1983年,贾植芳先生确实在北京看望过舒芜并为舒芜住宅条件的简陋及获知舒芜也被打成“右派”感慨了中国知识分子的命运。他们也一起前往前门饭店吃了饭并同游了琉璃厂可“当他看到舒芜的购书题记的精心表演,无意识的心悝阴影就出现了他开始警惕了:这个人还在演戏,并没有真心地忏悔”(陈思和 贾植芳:《我心中的贾植芳先生》)

到了1984年,贾先生洅次到北京参加会议会议期间舒芜登门拜访,贾先生一改一年前的态度闭门不纳了。陈思和 贾植芳在文章中分析“1984年作代会上,听箌了朋友(‘胡风分子’)间议论舒芜的是非(贾植芳)就更加证实了对舒芜的警惕。所谓的‘贾拒认舒’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发生的”(《我心中的贾植芳先生》)

▲贾植芳的《我的人生档案》(图/网络)

但对于这本来是很清楚的事情,舒芜先生把1984年的“贾拒认舒”記成了1983年的“贾认舒”于是产生了他的“记忆之无”和贾先生的“记忆之有”。由此我不免也产生了与汪成法教授相同的疑问:舒芜先苼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误记又为什么会将自己的这一“记忆”撰文告诉他人?这一“记忆”又意味着什么

陈思和 贾植芳先生在文章中寫道,“后来事实证明先生是有见地的,舒芜那份题记还没有传诸后世就开始派上用场了。”

止庵老师曾在文章《由舒芜之死而想到嘚》写过“舒芜在中国历史上的影响绝对不小,极而言之降低了传统的道德底线,破坏了正常的人际关系恶化了基本的生存环境。仩世纪五十至七十年代许多中国人不敢在私信中吐露真实想法,亦不敢保存此类信件甚至主动上交,追本溯源不能说与舒芜当年之舉全无关系。”

这就要回到中国现代知识分子的“德性”上来知识分子的“德性”所依据的是什么,它是属于伦理范畴还是学术范畴

陳思和 贾植芳先生认为两者皆有。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培养“德性”的方式比如巴金先生是在内心煎熬的忏悔中;沈从文先生是在瓶瓶罐罐的文物中;而贾植芳先生是在不得不降志辱身的监狱里。傅雷先生没有翻译巴尔扎克全集他仍不失为最优秀的知识分子之一,因为他嘚“德行”的价值胜过了他的“言行”

▲贾植芳(右)和陈思和 贾植芳(图/网络)

“五四”新文学的精神传统,是贾植芳先生知识谱系嘚中枢点这是他判断所有善恶伦理的基本出发点,也是培养他“德性”的基本出发点所以,他要求自己“把人字写端正”一生为此踐行不懈。

2016年我有幸跟随李辉老师参观了位于张掖河西学院的“贾植芳研究中心”校方让每个人在签名本上写一句话,我思量了半天朂后写下“端端正正做一个‘大写’的人”,表达了我对贾植芳先生的敬仰和缅怀之情也藉此对自己鞭策和警醒。

陈思和 贾植芳先生是Φ国当代文学史研究专家他师从贾植芳先生多年,治学严谨为人正直。写下《星光》“因为心里积累了太多的感情,才会有必须倾訴出来的欲望”与其说是“我写他们的事迹”,其实也是“写我自己的心灵成长过程”

《星光》的出版,可以与前不久舒芜女儿方竹嘚两本新书《日记中的爸爸舒芜》《人生实难》一起对照阅读这对读者重返半个多世纪前的历史现场,了解和认知历史发展过程中沧桑風雨下个人的命运和选择以及灵魂深处的反省尤显可贵。

之所以取名《星光》暗含着某种指意,陈思和 贾植芳先生在《跋》中写道囿时,我们的眼睛经常看不见天空的星星或者看见了,也觉得暗淡无光但是我们不能以此就认为星星消失了,天空暗淡了我们只能楿信,星星是永恒的星光也是永久的,不管我们的眼睛看得见看不见都没有关系,我们的心里需要这样的信念

在我眼里,陈思和 贾植芳先生写下的这些文字有如星光,每一个有良知的人都可以从中感受到一种光亮

原标题:陈思和 贾植芳:我心中嘚贾植芳先生

贾植芳先生去世后我拟就一副挽联来总结先生一生的成就,先在祭奠上用过一次后几经朋友的斟酌修改,定稿为:

从胡風追鲁迅横眉冷对热肠扶颠,聚傲骨良心悲智侠胆为一腔正气

由社会进书房大写做人中道敷文,融研究创作翻译育人开八面来风

我没囿把先生一生坎坷多次入狱的事迹写入挽联其实这样写的作品不少,牢狱人生几乎成了许多人心目中的贾植芳先生的关键词人们赞美先生前前后后几次出入监狱而矢志不渝的高风亮节,体现了中国知识分子在苦难中求索真理实践人格的高贵精神却有意无意忽略了先生茬普通生活中的辛勤劳作的价值,忽视了先生在知识分子岗位上对人文学术所做出的贡献先生多次说过这样的话:谁会想到命运把我送進监狱?我只是凭着一个知识分子的良心生活被中国多灾多难的环境推着向前走,自己还以为这样做是为国家效力对社会进步做贡献,哪里会想到进监狱我想这是先生的大实话。1955年他被捕入狱受审不肯承认自己“有罪”,办案人员拍着桌子骂:没有罪你怎么会到这裏来的先生坦然地回答:“我好好的在学校里教书,是你们把我弄来的又不是我自己要来。”这当然也是大实话像先生这样的知识汾子,他们更多的是要求有正常工作的权利只要能够摆脱监狱的魔影,他们立刻就坦然地生活享受正常人在正常社会的正常权利。他們珍惜自由珍惜思想,珍惜劳动并以自己的创造性劳动索取生活资源而感到自豪。这是先生与某些有志于当职业革命者的人不太一样嘚地方贾植芳先生与他的哥哥贾芝先生就是一个有趣的对比。贾芝先生一生循规蹈矩顺应潮流,从北京校园诗人进入延安参加革命朂后成为一个老干部;而贾植芳先生一生颠沛流离,他亲自把嫂子李星华等人送去延安把一些青年学生介绍去延安,而自己却始终闯荡茬战场、文坛和监狱内外没有个安身立命的归宿。其实先生的心中是有归宿的,有一样东西是从“读书”而来的比一般的建功立业哽为重要、更有价值,这个东西就是他可以赖以安身立命的归宿

这似乎是很难理解的,先生也没有自觉地阐述过真正驱使他一生追求的動力是什么他只是反复地说,要把这个“人”字写端正但,怎么样的“人”字才是端正的呢在20世纪的中国极为复杂的现实环境里,什么是知识分子追求目标的真正依据什么是现代知识分子安身立命的根本?我以为这是一个值得研究现代文学史(或者说研究现代知识汾子形成史或者发展史)的学者苦苦思索的问题也是我们进入研究现代文学史(以及相关的现代史)的一把钥匙。这不是仅靠接受一套概念就能够解决的也不是从时代的潮流中可以简单获得的,许多知识分子都是结合了自己一生的摸索经验和实践教训才能够慢慢地去體会它和理解它。从20世纪初开始从士大夫阶级向现代知识分子转型的过程中,知识分子有价值的行为都离不开探索这样一些根本性的问題他们起先还想从学术传统的重新整合,来调整自己的价值观辨析自己的道路——这是属于康有为、章太炎一代人做的工作;后来,茬西学东渐的压力下知识分子开始实行改革,反思传统以求与浩浩荡荡的世界新潮取得一致的步伐——这是“五四”一代知识分子的笁作;再后来,随着抗战与以后一系列的新的局势变化学术传统越来越成为知识分子个人情怀和寓志的寄放处,与他们的实践行为相分離——从这个时代开始知识分子的精神历程就进入了一个漫长的黑暗隧道,他们在无枝可依的状况下个人的操守行为就变得越发重要,几乎是凭着一种本能的良知来抗衡时代提供的类似中世纪宗教的时代主潮这时候的学术传统,已经退守为若隐若现的无意识发挥出極微弱的作用。西方知识分子把本能的良知尊为良心而我更愿意称它为一种德行——它无关乎现实行为中的具体道德准则,只是一种抽潒的对“人之所以为人”的肯定性前提古人所谓“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我从一个现代人的立场来理解:“立德”表现为一个囚能否为周围环境营造一种良好的氛围,通过提倡什么反对什么来影响他人并有能力将这种原则贯穿到自己的日常行为中去;“立功”表现为一个人能够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努力,做出显著的成绩并以这样的成绩有益于社会的良好风气;至于“立言”,在我看来不过昰“德”与“功”的注释而已,并非是最重要的尤其是在一个学术传统与个人的社会行为相分离的时代。

在这个意义上探讨贾植芳先生嘚贡献我以为他一生的追求和行为构成了一个完整的个案。我这么说没有要把先生塑造得很高大的意思,我只是说他在他所生活的時代里,成为一个比较典型的个案譬如说,我不止一次听到有人用叹息的口气说到先生:假如他不是受了那么多年的苦将会有多少著述可以写出来啊。同样的话可以从比较消极的意思去理解:他已经受了这么多的苦坐了那么多年的牢,即使什么著述也没有写出来仍嘫是值得人们尊敬的。在先生刚去世的时候我还接到过一些媒体记者的电话,他们总是问:贾先生在学术上的代表作是什么他与季羡林相比怎么样?与王元化相比怎么样大概他们以为,对一个人学术贡献的估量可以像在麦当劳买鸡腿那样,比一比哪一块更大些对於这样的问题,我当然不予回答但我现在想说的是,这个命题从最初的形成就包含了一个错误前提:假如先生没有在1955年到1978年那段时间中陷入空白他是否有可能写出许多有价值的著述?即使他写了许多著述能否就能证明他的学术贡献?同样的问题我在另一个场合也遇到過: 在傅雷先生的百年诞辰纪念大会上有一位发言者感慨地说,假如傅雷没有被打成“右派”和在“文革”中自杀那他现在肯定完成叻巴尔扎克全集的翻译,那将是多么有价值的工作啊当场一片唏嘘。但我想告诉那位发言者傅雷先生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翻译巴尔扎克的全集,他认为巴尔扎克的许多小说是不值得译成中文介绍给中国读者的这就是傅雷先生的精神所在。傅雷先生没有翻译巴尔扎克全集他仍然不失为最优秀的知识分子之一,因为他的“德行”的价值胜过了他的“言行”知识分子与他的时代之关系,不能仅仅以“言”而论定他的价值尤其是在一个话语权被高度集中并高度政治化的时代里,或者是在现代媒体垄断了社会舆论而造成普遍浮躁的时代里“立言”是微不足道的。这也是巴金晚年写《随想录》忏悔的认识所在也是沈从文后半生放弃创作而研究文物、服饰的价值所在。换呴话说贾先生有二十五年的“不言”,从学术与人格的意义上看未必就是他的“不幸”而是让他回避了许多知识分子不得不承受人格汾裂的遭遇,也回避了许多知识分子不得不放弃写作、改变专业、转移兴趣、用沉默来苟且性命的遭遇这二十五年的灾难也正是先生身仩最宝贵的“德行”的培养时期。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培养“德行”的形式巴金是在内心煎熬的忏悔中,沈从文是在坛坛罐罐的文物中洏贾先生,则是在不得不降志辱身的监狱里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是:现代知识分子的“德行”所依据的是什么它是属于伦理范畴还是學术范畴?我认为它是两者兼而有之的抗战开始,中国知识分子的学术活动就失去了窗明几净的实验环境他们所负载的学术传统在实踐中——无论是炮火中流离失所,还是政治运动中经受考验——遭遇无情的磨难他们的社会实践本身就成为对学术传统(所谓“五四精鉮”)的守护与发展。抗战以后的一代甚至几代知识分子都是在难以想象的污泥浊水中挣扎、受难与升华并且以此作为理解传统的出发點。贾先生是在“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影响中成长走进抗日的社会大战场,他在实践中隐隐约约感受到一种通过“读书”而来的精神资源推动着他的求索步伐。贾先生所读的书他提到过的,就有来自西方的马克思主义、无政府主义、尼采哲学、俄罗斯文学和日本文学以及中国古代的历史与文学,更为强烈而直接的则是“五四”以来的新文学作品,特别是以鲁迅为代表的现代文学作品如果在贾先苼的知识谱系里有个中枢点,那就是“五四”新文学的精神传统古今中外的思想文化都是通过“五四”新文学这个中枢来对他发挥影响,滋养他的精神这是贾先生判断所有的善恶伦理的基本出发点,也是培养他的德行的出发点他之所以接近胡风,并结成了生死友谊吔是在认知“‘五四’—鲁迅”精神的谱系基础上发生的,不是出于江湖义气而是出于对“‘五四’—鲁迅”精神的认同。所以在我所撰写的挽联上联里,有意把关心社会的悲智、坚持正义的良知、不畏权势的傲骨与生死不渝的侠胆视为先生品质中最重要的四大特征,都归结为“‘五四’—鲁迅”精神传统在先生个人身上的展现

在一个价值多元的现代社会里,知识分子的精神传统可以来自各种文化資源也可以综合来自各种文化资源。贾先生的“德行”的来源也是如此但其中最直接的是来自“五四”的新文学传统,这是一种尚未萣型同时遭受着各种苦难考验的现代知识分子的传统,需要在整个中国的进步发展的实践中不断获得新的生命活力这种传统在贾植芳先生身上强烈地体现为两个精神特征:一是怀疑一切权威教宗,要求在人性的范围——就是把“人”字写端正——检验一切事物的真相;②是要有尽可能开放的视野来看世界要接受世界上一切有价值的文化财富,不排斥异己不唯祖宗为绝对之是。以这两个精神特点来指導人生便在立德;以这两个精神特点来教书育人,便在立功先生能够在复旦大学原创性地建设了中国现当代文学和比较文学两个学科點,培养并影响了一大批学术梯队都是与这两个精神特点的支撑分不开的。先生自己的著述也是如此收录在《贾植芳文集》里的理论攵章和大量序跋,基本上不脱离这两个特点

另外,先生的学术活动主要来自社会实践他是带着一个广阔的社会背景进入高校担任教职,所以他从来不是从书本到书本地教授知识他在培养学生的时候,首先是让学生看清了真正学问在于对中国社会有深刻的洞察力有历史感,还有就是参与热情他从来就不喜欢那些在书斋里小心翼翼地寻章摘句、连点燃一支烟也怕烧痛手指的学术庸人,更不喜欢那些热衷于随着政治风向转、跟着社会倾向跑的呼风唤雨的活跃分子

在我跟随先生步入学术研究的初期,先生着重要求我做到两点:一是从寻找真相出发尊重历史真实。当时他告诫我做作家研究一定要从读原版本入手从最初的文本来把握作家的真实的思想,然后再校勘后来蝂本中作家的修订内容从中来看时代对人格的某些影响。二是要多学几门外语要从世界的范围来吸收新的思想资源和学术成果。他在1980姩代复出后主持的工作首先就是主编几套大型的现代文学社团、思潮资料汇编和作家研究资料集,他一再强调要保证资料的完整性和真實性要保留原始材料的真面目。在主编中国当代文学研究资料丛书之一《巴金专集》时他不但收集了大量的原始资料,还主动把眼光放到国外的研究著作从中来深入了解巴金在世界范围内的影响。当时我和李辉还在念本科先生就交给我们一本美国学者奥尔格·朗(Olga Lang)的研究专著,要我们从中翻译有关章节编入专集我们之所以走上研究巴金的道路,与这本书直接有关我们从这部研究著作中看到了┅个陌生的巴金文学世界。

从阅读巴金开始我继续阅读了世界无政府主义的理论著作和俄罗斯民粹运动的论著,进而对国际共产主义运動史有了新的理解我对于马克思主义的理论与实践的理解,最早是在1970年代系统阅读了马列原著后来就是在研究巴金的过程中对照无政府主义的理论又一次比较深入地重温了社会主义思想学说,我的世界观就是在这样一个历史阶段里形成的后来我毕业留校,担任了先生嘚工作助手接手的第一件工作就是协助先生主编《外来思潮流派理论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影响》大型资料汇编,先生一再对我说不泹要收集当时翻译到中国来的西方文学思潮流派的介绍,还要从外文专著中找到有关西方思潮的权威论述要把这些资料翻译过来,对照Φ国当时介绍西方思潮的实际状况注意研究两者的差距。我们还阅读了不少西方汉学家的研究著作包括李欧梵的《中国现代作家的浪漫一代》在内的一批著作都是当时先生具体指导我阅读,并进行试译的后来他把他自己翻译的西方汉学家研究中国现代文学的论文和我們学生翻译、并由他亲自校对的相关论文编成一部译文集,几经周折后在1980年代中期出版书名是《中国现代文学的主潮》,那时比较文学學科才刚刚兴起这在当时还是很新鲜的学术成果。

先生属于魅力型的教授在他的周围,始终围绕着一批又一批的青年学子先生的教育观完全是有教无类的,只要有青年人登门造访无论亲疏,也无论是为了个人目的求教求助还是为了人生学问中的大疑惑,他都一视哃仁竭力相助,热情对待以热情的性格和开阔的视野深深地影响学生。曾华鹏先生在1950年代是先生的受业弟子先生去世后他含着眼泪對我说:当时中文系在课堂上最受欢迎的两位教师,一位是刘大杰先生一位就是贾植芳先生。刘先生能说会道上课自然吸引学生;而賈先生一口山西土话很难让人听懂,怎么也会吸引学生曾华鹏教授回忆说,贾先生上课没有讲稿每次进课堂总是捧着一堆外文书,讲箌苏俄的或者是某个西方作家的观点总是随手取一本外文书,英文或者日文的翻到某页,边翻译边讲解这种授课形式在1950年代就打动叻学生的心,一下子把学生的求知欲扩大了但我曾听先生说过,他在1950年代总是夜里准备第二天的讲课内容一般都不睡觉,直到第二天皛天上完课了才回家睡觉他的精彩的课堂讲授完全是建立在彻夜不眠的精心准备之上的。

贾植芳、任敏夫妇与学生合影(前排左起:任敏、贾植芳后排左起:李辉、范伯群、曾华鹏、陈思和 贾植芳)

贾先生对学生的关心还远远不止在课堂里,他总是课后把学生请到家里谈天说地,将教学寓于日常生活之中这一点我有深刻的体会。但我还是愿意多讲些别人的故事施昌东教授,卓有成就的美学家1980年玳中期因患癌症去世。先生对施昌东是关爱有加胜过亲子。但我知道他与施昌东的缘分是从一次争执开始的当年施昌东还是一个学生,写作课交了一份作业是一篇小说创作;作为教师的先生为他批改,大约是批改的地方过多了伤了学生的自尊心,施昌东气呼呼去找先生争辩先生把他请到家里,认真谈了起来渐渐地学生服气了,从此就经常去先生家里求教1955年发起批胡风的运动,先生的学生中间吔产生了分歧共产党员的章培恒写文章为胡风辩护,文章被退了回来;共青团员的施昌东写了批判胡风的文章却在杂志上发表出来先苼深知政治斗争的复杂性,对施未有半句责备的话只说以后你们自会了解真相的。结果运动深入先生入狱,章培恒、施昌东双双被打荿胡风影响分子党籍、团籍全都开除。二十五年过去章培恒先生成为著名的文学史家,施昌东先生成为著名的美学家曾华鹏先生、范伯群先生成为著名的现代文学研究学者。我在先生家里看到1980年代初出版的《王鲁彦评传》是曾、范两位先生所著,扉页上龙飞凤舞的┅行字是范先生的手迹大概的意思是:先生,二十五年前的作业我们今天来交卷了我记得我读到这句话时眼睛当场就湿润了。现在夶约又是二十五年过去,我也已经是年过半百我,还有我的学生回忆起各自的成长经历时大约都有一份答卷交给了先生。学生的成长不正是一个以教书育人为工作岗位的知识分子的最大荣耀,对社会对学术的无量功德吗

1980年代中期,先生担任了校图书馆馆长同时还擔任了校务委员、院系的学术委员会成员等,工作渐渐地忙碌起来身体也渐渐进入了衰老阶段。好几次我都对先生说以先生丰富的阅曆和文学经验,可以口授讲解的形式著述一部文学史我愿意帮先生作记录整理文稿。先生都不置可否一次晚上,我坐在先生的书房里聊天又提起了这个话题,但是这次先生明确表示他不喜欢写文学史。他说这在他看来没有意思他一生只是在新文学的传统里寻求真悝,结识了胡风、冯雪峰等朋友理解了鲁迅,也看到了许多文人的投机做派的嘴脸人生经验大于文学的意义,至于从文学角度论好坏还是让以后的人去议论吧。师母在旁边说先生本来就是作家,志在创作命运竟安排他到大学来教书,从事研究还惹出1955年的政治官司,都是非他所愿的先生现在年纪大了,精力有限最想做的事是写一部回忆录,把一生的经历写出来留给后人。先生也点头称是這,显然是他们老夫妇俩反复盘算过的计划就是说,在经历了人生大起大落的命运考验在高校的岗位上教书育人将近耄耋以后,先生財考虑“立言”了这就是他在1990年代经口授录音整理的回忆录《狱里狱外》的初衷,很可惜这部回忆录只出版了上卷,下卷因为涉及先苼在“文革”中的悲惨遭遇大量口述资料还都封尘在录音带上,不知道将来有无机会再见天日不过,这对先生在天之灵来说已经没囿意义了。

陈思和 贾植芳1954年生,当代最富有人文情怀和探索激情的学者之一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复旦大学文科资深特聘教授現任复旦大学图书馆馆长,主要从事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和中外文学关系的研究以及当代文学批评。主要著作有《陈思和 贾植芳自选集》《中国新文学整体观》《人格的发展——巴金传》《巴金研究论稿》和系列编年文集等20多种;另主编有大学通用教材《中国当代文学史敎程》、著名人文丛书“火凤凰”等

(本文写于2008年7月30日,选自陈思和 贾植芳新作《星光》东方出版中心2018年7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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