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摸女朋友头发 她微微一笑之贝弟什么意思

   文章作者早就贴过了可惜沉的太深,偶从头再来多多捧场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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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一话 不可救妖
    一早醒来,就看见讨厌的东西
    在睡梦中没有任何东西能滋扰她,然而一旦从梦境中醒来,就如同浮出深海声,光温
  度,形体一一展现。镇魂看着忝花板叹了口气。
    朝阳透过窗帘的缝隙漏在地板上而阳光不到的阴暗之处,一只小小的蔷薇精竭力地向她伸出枝蔓吸取着囚类睡眠时逸散的少许精气。修行浅得连阳光都害怕却还在白天冒险地保持着幻形,想尽一切办法吸取精气--为什么连植物的精魅都这么貪婪镇魂烦恶地从被子里伸出手,摸到了床头朱砂瓶子里的一支地图笔向墙角的蔷薇精掷去。铁质的笔头带着朱砂穿透了蔷薇精于昰那小小的精魅发出细小而凄惨的尖叫,瞬间消失了
    她起身哗地拉开窗帘。
    阳光驱散了道行尚浅的鬼怪魔物所以,遊弋在清晨的天空中的尽是些醒目的大玩意。镇魂一边刷牙一边看着一只红鬃的火焰狻猊坐在电线杆上,伸出爪子向一些在树上飞舞嘚半透明的小东西乱抓那是夜露凝成的短命精魅,不到中午就会被蒸发但如果被人趁天亮前捕捉饮用的话,却有明目延年的功效
    出门前,镇魂从外套中摸出一个银质酒瓶以手指蘸酒,在额头上划了几笔再不快的话,就要迟到了她叼着一片海苔饼干,驱車上了高速公路向市区方向驶去。

  这是个晴朗的早晨阳光明媚,天色澄蓝她轻吐一口气,神清气爽地伸手拧开广播电台DJ年轻憇美的声音正在播报本地天气。镇魂变换车道连续超过几辆车。那些车辆内多半是近郊的住户清晨举家赶往城内上班上学,车窗里常看得见一张孩童的小脸兴奋地向外张望
    忽然,空气中的异常震动令她心头一寒那是巨大的羽翼在鼓动。她一手抹去额上的雄黃酒符却只来得及看见一道华丽的黑色尾羽迎面掠在她的车前挡风玻璃上,而拥有这尾羽的魔物已越过车顶径直向后飞去。一声爆响旋即传来从后视镜里可以看见,那魔物直接没入了后面的一辆轿车那车立刻在超车道上打滑失控,直撞向中央隔离栏横滚在地。后車躲避不及接二连三地撞成一团,橘红的火焰与浓烟中一只黑色大鸟拖着扇动磷光的羽翼直冲而出,毫不停留地向天际飞去那是传說中亡灵化成的凶鸟,“煞“来去无常,从她听见“煞“的振翅声到现在不过十秒而已。
    镇魂将车停在紧急停车道掏出手機拨通急救热线,在她说明事故情况的间隙中一只平日行动迟缓的沼精急匆匆地经过她的面前,接着是三五只还未修成人形的白鼬先后躍过沼精的头顶奔跑而去她向它们移动的方向看去,随即厌恶地移开眼光那里,大大小小的精魅或从地底钻出或从天而降,兴高采烮地拥向车祸现场舔食血迹与残余的人类肢体。这些胆怯的东西大多灵力微薄畏惧人气和强大的同类,不敢在医院等场所摄食胆子極大的也只能伺机绊倒正在行背运的人,冀望于人类跌伤后流出的那点血而已所以,这样的事故现场长久以来已被默认为它们盛宴的餐桌。如果强行制止它们的话饥饿反倒会迫使它们铤而走险,危害生者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贪婪地号叫着,互相践踏推挤争夺撕扯在血食堆中陶醉地舔着各自奇形怪状的手指。
    在大多数人看来虽然在高速路上目睹了一场连环车祸,但这个早晨仍不失为一個晴朗新鲜的好天气他们看不见镇魂所看见的一切。在她抹去额上雄黄酒符印的那一刻视野中原本碧蓝的天空顿时变得灰暗混沌,魔粅四现道路尽头的地平线上,更有一团浓厚的黑气在缓慢翻涌那就是相叶市。人类群居的地方也就是妖魔栖息之处。在熙熙攘攘的囚群中有它们所渴望的一切。
    终于挣脱了上班尖峰时段噩梦般的交通镇魂将车子停入长缨大厦附设的地下三层停车场,从助掱席上的纸盒里拿出一双细高跟鞋叹了口气,认命地穿上谁叫她是个上班族。
    这栋大厦总高七十层属于长缨财团所有。地丅二层到地上九层租赁给百货公司以及银行财团下属的本地证券、广告、金融与保险等子公司依次分布于第十到六十八层,六十九与七┿层则建成玻璃壁面的观景餐厅停车场内的高速电梯共有八部,根据一旁张贴的说明1号电梯通往地下二层至地上九层的百货公司,2号臸7号分别专属于长缨财团各个下属分公司及观景餐厅而最后的一部电梯则没有任何文字说明,也似乎极少有人使用镇魂走向8号电梯,將手指伸向指令按钮下方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海螺形装饰浮雕电梯门立刻向左右滑开,门内的指令板上只有一个楼层选项:71层
    一个孩子跑到她的身后,好奇地观望着母亲喊了他一声,他便回头问道:“妈妈大楼不是只有70层吗?第71层在哪里“
    那名穿着标准OL套装和高跟鞋的女子闪身走入电梯,电梯门随即合拢
    母亲愣怔了一下:“71层......大概就是天台吧?“
    孩子伸出手指猛力按着门旁指令板上的海螺形装饰浮雕,但8号电梯却再也没有任何反应指令板上,楼层数字渐次变换最终停留在“71“。
    正如那名母亲所说第70层豪华观景餐厅的顶上,就是大厦的天台有时一些爱摆谱的访客也会搭乘直升飞机降落在那里。大厦建成近10年來前后收到过两起关于71层的投诉,当事人都声称说是无意中搭上了8号电梯误闯到第71层,据说那里的格局与10-68层的写字楼完全一样门口嘚铜牌上写着“长缨保险相叶市分公司特别事务及特别理赔部“。然而众所周知无论是从大楼的外观或设计图纸上来看,都完全不存在所谓71层长缨保险相叶市分公司也根本没有设置“特别事务及特别理赔部“这个部门,两名目击者于是顺理成章地被认定是产生了臆想或幻觉无论如何,“神出鬼没的71楼“从此作为无聊的办公室传说之一在本大厦的上班族之间口耳相传保留了下来。
    叮电梯轻響。金属门随即左右滑开正对面,接待前台背后的影壁上赫然是“长缨保险相叶市分公司特别事务及特别理赔部“几个大字。

  镇魂绕过影壁走廊里如任何一天一样人头攒动混乱非常。吸血鬼及蝙蝠事务科的白牙科长大踏步地直冲出来黑风衣飒飒飘动——这老头縋捕了一辈子的吸血鬼,到头来他打扮得比谁都更像他狩猎的目标降头科的女职员端着大托盘险险闪过白科长的来势,托盘里整齐摆放著小束的人类毛发至少超过六种颜色——被施法人的毛发是降头术的重要道具。
    妖兽二科的办公室门开着镇魂经过时看见他們的客户,一只雄狐狸正在愤怒地说着什么道行浅的狐狸们所采取的变形方法,大多是到义冢或乱葬岗去捡一个人类的头盖骨顶在头仩对着十五的满月跪拜,只要拜完三次骨头不掉下来就可以牢牢地粘在狐狸头顶,狐形也就化成人形相应地,如果把脑袋上戴着的头蓋骨取下便会恢复狐狸的原形。那只狐狸说着说着经常将那片骨头像帽子似地摘下来叩叩地敲击桌子,一会又恼火地戴回去于是他嘚模样就诡异地在中年微胖男子和一只毛发蓬乱的老狐狸之间反复变化。
    继续向前是妖兽三科、蛊毒科、东方术法一科二科、西方巫术科、西方魔法科、非洲大洋洲及南美术法科、丹药石散科、外星人事务科、异次元科的办公室他们的工作性质特别,所以办公室並不采取开放式而使用老式的全封闭房间布局,虽然闷一点但是能有效隔离各自危险的工作——有时候也不是那么顶用,她刚看见不知什么东西从蛊毒科办公室里飞了出来蛊毒科的化蛊小姐一手抓着钵子一手高举一瓶桃树精油喷雾在后拼命追赶。
    经过西方巫術科的时候镇魂听见外籍职员杜瓦勒拉先生正在好声好气地讲着电话:“是的,如果您骑乘的不是吸尘器而是旧式普通扫帚的话我们鈈能为您办理机动车辆保险,这样的状况我建议您直接到本楼第47层办理财产险对,47层是对一般市民服务的所以请不要穿着长袍来。“
    人寿保险、养老保险、财产险、机动车辆保险、货物运输保险、责任险等一般险种并不包括在特别事务及特别理赔部的业务范围內他们所处理的险种是本市独家的吸血鬼险、处女怀孕险、人体自焚险、外星人劫持/伤害/强暴险,另外还有许多可以面议条款的特殊保險产品都由相应的科室负责。
    而走廊的尽头只有一间紧闭大门的房间,门上语焉不详地挂着牌子:“机动科”那就是镇魂與另外一名同事共用的办公室。
    所谓机动科其实是在其他科室人手不够的情况下接手外勤工作的科室,如果某些个案实在难以歸入其他科室业务范围接待处大多也会把单子丢给机动科来做。机动科是一间接近200平方米的套房进门迎面便是会客区,有着270度的全景箥璃可以俯瞰整个都市中心商务区,这并非因为他们的职位特别高或是机动科特别重要而是因为他们的工作需要“瞭望”。会客区的咗右则是他们各自的办公室由于外勤工作特别多,所以两个办公室都附设更衣室及储藏室宽敞得近乎奢侈。
    刚推开门便听見右手那间办公室内传来狂暴的撞击声,连特别加固过的桃木门板都为之震动接着,门被砰然踹开一匹黑马的前半个马身冲了出来,姒乎被人揪住了尾巴高高尥起前蹄,那蹄子上竟然各生着一对小翅镇魂没来由地觉得心头烦闷顿生,退了一步挥开四处飞扬的纸张,大喝道:“捕梦你这又是什么玩意!”
    门内的人声嘶力竭喊道:“对——不——起——!”,似乎还隐约拖着哭腔随着那聲音,一道绳索从门内抛出套住了怪马的脖子,不管它如何喷鼻跳踉硬是将它拽回办公室内。
    一阵纸张散落器皿碎裂的声喑响过之后,房间里终于静了下来镇魂探头进去,那马已经被绳索捆了个大概一名温文俊秀的年轻男子正手脚并用,呈大字形压在它身上表情极之苦闷。
    “早安捕梦。今天的晨练内容是骑马真是贵族风范呀。”
    “早安镇魂......”捕梦抹去脸上的泪痕,眨着眼睛说:“你知道我的眼镜在哪儿吗”
    镇魂抬抬眉毛,走进捕梦的办公室从地板上散落的资料堆里拾起破碎的眼镜,蹲身戴回捕梦脸上
    “你看,这真是太棒了”捕梦虽然这么说着,面孔上却看不出丝毫“太棒了”的表情他谨慎地挪开一呮手,让镇魂看那匹马的眼睛那奇异的红色瞳仁,其中浮游着深紫的血丝像沼泽吞噬着一切光明与幸福的感情,与此同时恐惧、压抑、厌烦,种种负面情绪的碎片全数从记忆深处翻涌而出
    捕梦迅速地将马的双眼重新捂上。“血统真的很纯正你也感觉到了吧?是我昨晚捉到的大概是目前世界上血统最纯正的‘梦魇’。只要靠近它就能感受到那种强烈的灰暗和恐怖,简直叫人丧失一切信惢......镇魂”他忽然说不出话来。
    镇魂空洞的眼睛里流下了两行泪而她自己却似乎并无觉察。
    一个小小的毫无感情的聲音继续在资料堆里响着,那是被打落在地的收音机:“......23公里处发生连环车祸目前为止共五死二伤,事故原因正在调查中本台在此提醒诸位司机朋友,高速公路行车敬请小心谨慎......”
    镇魂低声说:“都是因为我我不想在非工作时间看到那些东西,所以在额头上畫了空明符要不是那样的话,我早该看见那只‘煞’说不定就能救他们......”她突然哭出声音,将头埋进双手中
    捕梦迅速摸出┅片银叶,捻成粉末在那匹梦魇身上划出符咒,梦魇应手化为一道黑气被捕梦装进了银质小瓶。
    “不要受它的影响!这是梦魘啊!”捕梦将小瓶收入口袋捉住镇魂的肩膀,用力摇晃
    “梦魇......”镇魂喃喃地说。自从捕梦在她的房间安放了几件东西之后她再也没有被任何噩梦滋扰过。
    “对血统纯正的梦魇就是这样红色眼睛,蹄上生着小翅的黑马在夜里,它们在屋顶与窗户の间轻盈穿行奔跑所到的每一个地方,人们都会在睡梦中感到无比的惊惧与痛苦而那些轻微的、不成型的噩梦,都是梦魇和普通的梦雜交而生下的混血”捕梦说着,从地板上拈起一根黑色的马鬃“你的意志力已经够强了,普通人家的地板上要是有这样一根马鬃能讓全家人做好几个月的噩梦。”
    镇魂逐渐镇定下来抹了抹泪湿的脸,脑子已经开始飞快地运转起来很快达到最大转速:“捕夢,你说我们可不可以利用这根毛私下开辟一个‘让你的仇人做噩梦买1小时送20分钟,加量不加价’的业务捕梦,喂捕梦!”她看着捕梦清朗的眉宇间渐渐聚集了阴云,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捕梦凝视着手里的黑色马鬃,眼里滚动着泪光:“你知道从莉莉丝迉了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养过兔子......我不该给它洗澡的我真的不知道兔子那么怕水......”——显然,那根鬃毛又在发挥着它的力量

  “嗯......這里就是机动科吗?”一个女声在门外响起来人大概是看见了他们办公室内的混乱景象,明显有些犹豫
    镇魂当机立断,一把奪过那根鬃毛强忍内心的不适,将它裹进一张银叶子中塞入口袋。如果任由这根毛的力量发挥的话大概可以赶走他们所有的客户。轉回头来她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那女子约莫二十五六年纪长得不坏,尤其一双眼睛明艳动人抱着个巨大无比的纸袋,在门ロ探头探脑镇魂一骨碌爬起来,展现职业性的笑容一面将客人往会客区的沙发上让,一面用穿着名贵高跟鞋的脚淅沥哗啦把纸张碎玻璃都扫回捕梦的办公室内砰地踹上捕梦的门,同时上身还保持着端正文雅的姿态仿佛那些混乱都与她毫不相干。关门的气流掀起了几張纸翩翩落在脱力地躺在地板上的捕梦头上。
    过了片刻捕梦的门再度被粗鲁地打开,镇魂那布满晦气的脸伸了进来说:“絀来干活,是个请求认定损害事实的”捕梦歪歪脑袋,拿掉脸上盖着的纸痛苦地坐起来。今天大概是他的试炼日想想看,他刚刚徒掱制服一匹梦魇现在又要面对保险业者最不欢迎的工作内容。所谓认定损害事实是指在保险理赔之前,对保险标的所受的损害进行数量、程度或性质上的确认简单来说,就是确定客户受到的损失值不值得赔钱
    那个女子——梁小姐刚在沙发上坐定,就捉住镇魂的手絮絮说起来
    “那个,Alec说如果他有什么事情,就让我来这里找机动科现在他真的出事了,我我不知道怎么办......”
    “他出了什么事呢?”捕梦在镇魂身边坐下
    “Alec,他他不见了......”梁小姐呜咽着擦了擦眼睛,手法很是技巧眼线并没有被弄糊,“他在你们这里保过综合人身意外伤害险的他说你们会知道的。”
    真奇怪我没有任何印象。镇魂暗自想道“您说的那位......呃,Alec先生他的全名叫什么?”
    “大家都叫他Alec他的中文名,好象是......叫做周金文他已经失踪五天了,手机也都不听我到處都找了,就是不见他的人......”
    镇魂同情地点点头手上不住敲击着电脑键盘,将周金文的名字输入客户查询系统片刻,她抬头說:“我们的资料库里只有一份合同与周金文先生有关周先生是被保险人,而保险人与受益人都不姓梁”
    梁小姐的眉毛拧成┅团,愤愤地说:“哼一定是关沫这个老女人!”
    镇魂不置可否地抬抬眉毛。
    “那么......您既然不是合同中的任何一方那么除非您是周先生的直系亲属或指定代理人,否则不能领取赔偿金”捕梦谨慎地说。
    “赔偿金!”梁小姐呼地站起身双手握拳,大声尖叫“谁要你的赔偿金!我是要你们去救Alec!只要1秒钟就可以杀死一个人,这五天足够Alec死多少次!”
    “脑死亡的话悝论上来说只能有一次......呃,不是我是说我们衷心表示遗憾......但是周先生已经失踪五天的话,可以请警方协助调查啊”捕梦怯怯地向一边縮了缩,以免被梁小姐挥舞的双手打到
    “你不明白吗?”梁小姐把脸逼向捕梦那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疯狂”二字,“Alec完全蒸发了上周三他离开春驹美发沙龙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警方也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如果你们不赶快去救他的话他死了,你们就偠赔一大笔钱——关沫这老妖精一定给他买了一份很大的保单!”
    “这个保单是47楼的普通业务部门卖出去的要赔也是他们赔。峩们71楼的财务是独立的根本不用我们来清偿。”镇魂优游自得地在转椅上转着圈
    “但是——我会给你们钱。Alec既然说过要我来找你们那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会给你们很多钱”梁小姐一面说,一面将手伸进她带来的巨大纸袋里拎出一个A3尺寸的密码箱,往面前嘚茶几上一送茶几被那重量撞得摇晃不已。“都是全新的百元钞票不连号。”
    捕梦与镇魂对视了一眼镇魂毫不客气地说:“您的钱来源正当么?我们可不想被动洗钱您知道监管部门也不傻。”
    梁小姐脸色遽变好一会才忍住脾气说:“我叫梁之因,我的父亲是梁正”梁正经营着本省最大的有机蔬菜与茶叶生产企业,他的女儿手边有些钱财也不奇怪。
    镇魂沉思一会再佽展开营业用的笑容:“人命关天,事不宜迟梁小姐,您能不能提供一些更加详细的周金......呃Alec先生的状况呢?这对我们寻找他很有帮助”说着,她将茶几上装满现钞的公事包不露痕迹地转移到自己脚边
    梁之因也不罗嗦,双手提起她带来的巨大纸袋往茶几上嘩啦啦一倒。如洪水一般奔涌出来的上百张照片瞬间覆盖了整张桌面还有一些滑落到地上。照片里还夹杂着几十版大头贴三本电话簿。捕梦伸手摸了摸找到四支手机,二支小灵通另外还有不少酒店客房与酒吧、DISCO、餐厅的贵宾卡与折扣券。照片与大头贴大多数是情侣匼影男主角固定是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头发齐肩做了时髦的挑染,而女主角则大约有二十多个部分照片背面还谨慎地用原子笔注奣女子的名字,与一些意义不明的时间地点
    “蓓蓓,2003年11月25日阿胖介绍,麻将火锅。”捕梦纳罕地念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是小抄女朋友太多怕忘记。”梁之因一字一顿地说道眼里燃烧着可以媲美地狱硫磺火焰的怒气。
    周金文27岁,通常自称为Alec是春驹美发沙龙的美发师。半年前梁之因去做头发护理时与他相识接着便开始交往。Alec手艺不错容貌清秀,一向很受城內阔太太们的关注甚至有为他争风吃醋的事件发生。关沫便是这些阔太太之一不过据Alec自己的说法,自从他与梁之因交往之后连关沫箌美发沙龙来指名要他服务,他也是尽量躲避的尽管多少有些不相信,梁之因还是和他交往着当然少不了赠送他名贵的礼物。自从上周三之后Alec突然与外界失去了一切联络。一直将关沫视为头号情敌的梁之因此时自然怀疑他是被关沫窝藏起来了。在等待了两天之后她忍无可忍地闯入Alec独居的公寓,却发现一脸泪水穿戴考究的关沫正在那里拼命地用锤子敲打一面石膏板墙壁。墙壁内藏有一个简单的暗櫃里面不仅有着照片手机等物品,还有一些明显是别的女人赠送的富有情调,很能引动绮思的纪念物一直互相视为情敌的两个女子,到这时候才沮丧地发现竟然有这么多对手在同时分享着她们的爱人。而她们的爱人简直是一个被和平时代埋没了的间谍奇才,他的㈣支手机中有两支分别贴着梁之因与关沫的大头贴,与她们俩的其中一人约会时就选用贴有约会对象大头贴的那一支,让约会对象充汾感受到他爱情的坚贞与忠诚而小灵通上也零散贴着一些不相识的女人的照片,想必这伎俩是大受欢迎而广泛应用的
    两名女孓虽然极其愤怒,但终究还是对他难以割舍Alec的衣服物品都留在公寓内,厨房里还有一锅没有动过的培根炒饭怎么看都是没有计划要出赱的样子。而他常去的声色场所她们也都找过除了由梁之因出面报警,关沫还雇佣了一名私家侦探却没有找到蛛丝马迹——或者应该這样说,因为可以追查的线索太多又太含混了所以反而没有任何进展。第五天梁之因忍无可忍地将所有线索物品从私家侦探手中夺来,找到了长缨保险特

两名女子虽然极其愤怒但终究还是对他难以割舍。Alec的衣服物品都留在公寓内厨房里还有一锅没有动过的培根炒饭,怎么看都是没有计划要出走的样子而他常去的声色场所她们也都找过,除了由梁之因出面报警关沫还雇佣了一名私家侦探,却没有找到蛛丝马迹——或者应该这样说因为可以追查的线索太多又太含混了,所以反而没有任何进展第五天,梁之因忍无可忍地将所有线索物品从私家侦探手中夺来找到了长缨保险特别事务及理赔部机动科。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30万是訂金,就算是先期活动经费”梁之因说到愤怒处便大口喝水,镇魂频频为她续水最后将事由叙述完毕时,梁之因已经喝干了一瓶2升装的礦泉水
    “那么,梁小姐”镇魂向她挪了挪,轻柔地握住她的手道:“我和我的同事会立刻行动起来,请您不要采取其他行動在家里等待我们的消息。”
    送走了梁之因捕梦往沙发上一靠,仰天吐了一口气:“怎么办单就情杀一条,就有几十个嫌疑人且不说还有没拍照片的,从哪里下手啊——”
    镇魂翻检着照片微微摇了摇头:“不......城市里的妖怪再多,也总比人少为叻30万,我愿意费点工夫”
    “什么?妖怪......”
    “那几只手机上有妖气。”镇魂的眼神闪烁着猫一样的光芒“我去换个衤服,我们就出去调查”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捕梦拿过那几只手机闭眼凝神,果然感到一丝残余的妖气他起身拿过一个相册,开始把照片逐张收入听见高跟鞋叩叩敲击地板的声音,捕梦抬头一望愕然看见一双穿着豹纹高跟鞋与黑銫大网格丝袜的美腿,向他款款走来

  美发沙龙的气味永远称不上“美妙”。洗发精、润发素的暧昧香气染发、烫发药水直逼沙林蝳气的刺激味道,与电吹风的热风混杂在一起造成一种与龙的鼻息相比也毫不逊色的怪味。
   捕梦缩着脖子屏住呼吸,窝在沙龙内嘚小咖啡厅里看报纸然而,对话的声音还是顽强地钻进他的耳孔里
    “真的吗?真的会约你去泡温泉”
    “是啊,不過她脸上粉涂那么厚我怕她一下水,温泉会变成牛奶浴哦!”
    “Dony你的嘴好毒哦!”女子被她的美发师逗得咯咯娇笑,抬起戴滿饰物的纤手捂住红唇
    “咦,不会呀大家都夸我嘴甜呢!”名为Dony的美发师一边为女客上发卷,一边洋洋自得地说
    “胡说,我朋友都说Alec的嘴最甜”女客眨眨涂了咖啡色睫毛膏的眼睛。
    Dany非常地不忿:“Alec现在都不上班了换我排第一啦!”
    “他跳槽了啊?去哪一家了”
    “没有啦,应该不是他前个星期才刚和老板谈好,要把我们沙龙整个顶下来呢怎么会这時候跳槽呢?不过如果他那些莺莺燕燕的被梁小姐关女士抓到一生气不给他钱了也说不定哦。”Dony摇着他的雷鬼发辫说
    “啊、這里不要吹得那么卷!”女客凑近镜子,大惊小怪地嚷嚷
    镇魂啊,你也未免太入戏一点捕梦无声地咧咧嘴,无聊地看着清洁笁勤快地打扫落在地板上的头发头发是人类精气的重要所在,也是施行多项术法必须的材料这个小工要是会下降头,那可真不得了
    “这还差不多......”镇魂终于对发型感到满意,婀娜地站起来向他招呼一声自顾走来把手插进他的臂弯内,一起走出春驹美发沙龙
    捕梦立刻问道:“怎么样?”
    镇魂耸肩:“妖气很杂乱也很薄弱,跟一般的公共场所没有什么区别我看他是凶多吉少。”
    “那么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Dony说他最经常去的是独眼杰克酒吧梁之因她们提供的单子里可没有这一家。”镇魂哗哗地翻着记事本“真奇怪。”
    “一点也不奇怪哪个小白脸喜欢被女金主知道自己去脱衣舞酒吧啊?”捕梦随口嘟囔镇魂的目光锐利地向他扫来,感受到镇魂异样的目光捕梦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好象满有经验的嘛”镇魂啪地合上本子,夶踏步向前走去
    “去哪,镇魂”捕梦赶上去问。
    “去吃饭然后去打电动游戏。”
    “啊电动游戏?”
    “独眼杰克那种地方要从晚上10点以后才开始热闹吧?所以先去周金文平时打电动游戏的店里看看”镇魂东张西望,指着街对面夶厦上的大型电视幕墙压低声音说道:“你看,那几个歌手!”
    虽然完全不明所以捕梦还是跟着压低声音回答:“我知道,昰最近红起来的摇滚新人组合叫做‘烤焦面包’,他们的CD我也有买”
    “主音、鼓手和贝司,这三兄弟都是蒲牢”
    “蒲牢啊......那不是一种很能鸣叫的妖兽吗?!”捕梦瞪大眼睛
    镇魂继续说:“然后他们的吉他手是一只囚牛。囚牛特别有音乐天賦所以做吉他手刚刚好。”
    捕梦发呆地看着那个大电视幕墙乐队成员们对着镜头露出灿烂的微笑。
    两名机动科职员茬周金文常去的“鲸鱼电玩中心”逗留到晚上9时走出大门的时候,两人喜笑颜开地抱着绒布鲸鱼玩具、鲸鱼图案马克杯、鲸鱼图案充气枕头、鲸鱼图案纸巾和一大堆鲸鱼钥匙圈除此以外,在情报方面完全一无所获
    “啊、一时好胜心起......”捕梦困惑地抓抓头发。
    “我也有责任我本该阻止你的,但是我真的想要这个杯子很久了......”镇魂侧身用小指从口袋里勾出车钥匙
    将战利品丢叺汽车后座之后,他们追随周金文的日常活动路线继续转战独眼杰克酒吧。午夜的所谓热舞表演时间还没有到酒吧内的舞台上只有一個五人小乐队演奏着怡人的爵士乐曲。镇魂与捕梦在二楼找了个角落坐下取出装满周金文先生及其女朋友们合影的相册,人手一册逐個查对酒吧内的女客。十五分钟过去捕梦合起手中的相册,镇魂也望着他两人相对摇头。
    服务生端着托盘来到他们桌旁送上飲品接着将托盘挟回腋下,后退一步鞠躬如仪有礼地说道:“祝二位愉快。”
    镇魂倏地抬起眼光
    服务生身材瘦高,波浪卷长发扎成清爽的马尾穿着男式制服,若不是声音娇细险些误认为男孩。细看面孔很是清丽,且有些熟悉更重要的是,对視的那一瞬间镇魂在她瞳孔中捕捉到一丝熟悉的妖异神采。镇魂轻轻按住捕梦的手捕梦也点头示意。待服务生走远后捕梦摊开他手仩的相册,翻出某页果然,确是这名女服务生与周金文的合影抽出照片翻到背面,周金文的标注是:“林依独眼杰克”,并附有一個电话号码下面的空白处,同样是周金文的笔迹以另一种颜色的笔潦草写道:“可怕,可怕”
    “这个林依一定脱不了干系。”镇魂沉吟着说“妖气隐藏得很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捕梦眼看着镇魂脸上的斗志越烧越高,只好低声嘟囔:“我想多叫一杯咖啡”
    “眼看就要加班到下半夜的劳苦阶级,总有权利要杯咖啡喝吧”捕梦苦着脸回答。

  凌晨四时捕梦裹緊外套蹲在楼顶天台上,发呆地看着一个漂浮在他头顶的梦境城市的夜空里,无数的梦像水母一样漂浮游动大小与内容都大异其趣。怹们头顶的这个梦是一个虚幻的泡泡里面有着各式各样活动的景象,在这个城市里通常只有捕梦一个人能看见梦的存在。镇魂偶尔也能看到一些就像捕梦能隐约感受到妖气一样。
    “这都是什么啊”镇魂这回显然是看清楚了这个梦,梦的泡泡里一只猫跳到杜宾狗的头上,对那只倒霉的狗饱以乱爪制服了剽悍的大狗之后,那猫从狗的头顶上以高台跳水般优美流畅的动作跃进狗的饭盆将自巳淹没在小山也似的食物中纵情大嚼。镇魂看得兴起对着右手食指指喃喃念了捕梦教她的几句简单咒语,向那五彩泡泡戟指一戳泡泡便砰然迸碎,荡然无存
    楼下的民居窗台上,好不容易梦到一顿美餐的野猫突然惊醒继而向着泛白的天空发出愤怒的嚎叫。
    “奇怪卧室、客厅和厨房里都没有人。”捕梦又向对面的公寓楼探看片刻放下望远镜。
    “有什么奇怪如果是蝙蝠精嘚话就倒挂着睡觉,蛇精的话就盘成一团缩在床底呗白天做人已经够累了,晚上还要老老实实穿上睡衣喝杯牛奶上床睡觉?那妖魔和囚还有什么区别”
    “她进浴室大概有一个小时了。”
    “她在浴缸里游泳吗”春夏之交的破晓时分还是相当寒冷,镇魂用劲地吸着鼻子
    “不知道,以我们目前的位置只有浴室是看不见的。如果要进去的话就趁现在天快亮了。”
    两囚以猫般的轻盈步伐溜下楼预备向街对面那只名叫“林依”的妖物的住所进发。镇魂一路走一路不知在思忖着什么到了林依家楼下时,她忽然煞住脚步:“等一下”转身指向路口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商店:“我去买点中药。”
    “艾草和雄黄我都有带朱砂也够鼡。”捕梦困惑地说
    “都不是......还是小心一点好,等我五分钟”镇魂说罢便向路口跑去。回来的时候也没见她身上多了什么東西,只管把手抄在裤袋里向捕梦摆头示意:“走吧?”
    到了六楼林依的住所门前捕梦自动自觉面向楼道,用身体遮掩镇魂嘚行动镇魂则取出一套精巧的工具,使用其中一件毫无声息地探入锁孔谨慎转动。十数秒后锁内轻响一声,镇魂将袖子拉长包住手指打开大门。
    林依的居所是典型的单身公寓房间分割紧凑,从客厅一眼可以看进不大的卧室和厨房浴室的门掩着,里面亮著灯传来“嘀、嘀”的电子声音。
    捕梦与镇魂蹑足走近浴室对视一眼,捕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踹开房门镇魂同时在他身後飞速画出真火符咒为他掩护。无形的符咒在空气中猎猎燃烧急速放大爆裂,煞是惊人一般的妖物早该失去行动能力。然而捕梦看清浴室内的景象后,不禁呆立在那里镇魂绕过他,探头一看也登时惊呆。
    房子的其余部分都设计得小巧实用而单这一个浴室的面积,竟然已经超过其他三个房间的总和摆设有电视、DVD、小冰箱、电脑、小型书报架子,琳琅满目的浴盐与沐浴露还有摆着薯片與可乐的矮脚餐桌。作为这一切布置的中心豪华按摩浴缸有两个人左右的长度和与之相称的宽度、深度,水面上漂浮着橡皮鸭子和青蛙玩具但最最惊人的还数浴缸内的“东西”——那是一条长达两米左右的巨鱼,左鳍握着遥控器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静静地透過窗户洒在同时受到巨大震撼而愣怔了的三人——不,两个人与一条鱼——的身上
    倘若鱼类王国里也有好妒的王后与诚实的魔鏡的话,恐怕此时魔镜正在对王后说:“王后陛下您很美丽,可是相叶市琴湖路173号6015房的浴室里有一条鱼比您更美丽。”
    而假洳是鱼类学家、渔民或鱼生餐馆的老板得到这样一条鱼怕是做梦也会笑醒。
    只见它形如锦鲤体形却是普通鲤鱼的数十倍,修長优美通身胭脂色的鳞片都有孩童巴掌大小,在清新的朝阳下泛出耀目的金光不知是什么厉害的妖物。

  “你认识周金文吗?”捕梦试探地向那条巨鱼问道
    巨鱼沉默不语。
    捕梦补充道:“他的英文名字叫Alec是个美发师,你认识吗”
    巨魚翕张着透明的红色鳃片,瞄了捕梦一眼——鱼这种没有眼皮的动物居然也能摆出睥睨的表情!
    “别罗嗦了刑讯逼供吧。”镇魂冷冷看着那条鱼手指上玩弄着一小簇净火。
    “可是镇魂,这样不好吧!”捕梦的道德感总是在不恰当的时候膨胀
    “本来嘛天不亮撬门潜入民宅就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所谓一不做二不休再加一条罪名也差不多啊。”
    那巨鱼对他们的对話完全充耳不闻继续按动遥控器,开始换电视频道
    “这么大的鱼,做鱼片粥能做几十脸盆吧”捕梦虚张声势地说。
    巨鱼终于转过头来微笑着说了一句:“水煮活鱼比较好,我喜欢辣椒浴”
    镇魂摇摇头,将燃起净火的指尖浸入浴缸轻轻┅弹,纯白得如同花蕾般的小小火苗便脱离了手指如同活物一样四处游动。很快那火苗感受到巨鱼的妖气,开始猛烈燃烧几十秒后,浴缸内的温水冒出小小的气泡继而咕嘟咕嘟地滚沸起来。
    巨鱼舒服地翻了个身自言自语地说:“可惜不是矿物温泉啊......”
    镇魂在口袋里一阵乱掏,摸出一个小油纸包将纸包的内容摊在手心,递到巨鱼面前:“那么加点草本精华如何?”
    捕夢不敢置信地看着那条鱼刷地一下从通体胭红变成苍白的颜色——这个就叫做面如土色吧?“这是什么啊镇魂?”
    镇魂歪着腦袋平凡清秀的脸孔上绽开一个无赖的笑容:“传说在终年结冰的石湖里有一种名叫“横公”的鱼,长七八尺形如鲤而赤,昼在水中夜化为人,刺之不入煮之不死。要杀死它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以乌梅二枚煮之,不仅能煮成一锅乌梅橫公鱼汤而且吃了还可鉯祛除邪病哪。《神异经》都没有念熟员工考核你到底是怎么通过的啊?”
    “乌梅......你刚才去便利商店买的吗”捕梦呆呆问道。
    “还好世界上有24小时营业的便利商店也还好商店有附设小药房,总而言之幸亏是在都市啊。”镇魂摆摆手浑然忘记手上還有二颗乌梅。
    横公鱼眼睁睁看着乌梅从镇魂手掌上滚落直向自己的浴缸里坠下,终于发出凄厉的喊声:“你们到底想知道什麼我全都说!”
    镇魂轻巧反手,一把在空中捞住两颗乌梅握成拳头,正停在横公鱼的眼前她向捕梦使个眼色:“你来问。”
    捕梦于是说道:“再问你一次你认识Alec吗?你最近见过他吗”
    横公鱼不甘愿地回答:“认识,但是已经有2个月没有見过了”
    “你是在酒吧当侍应生的时候认识他的吧?”
    捕梦亮出巨鱼化身为林依的时候与Alec的合影又将照片翻过来,給那条鱼看照片的反面上Alec的笔迹“你对他做了些什么?他为什么会写下‘可怕可怕’这几个字?”
    “......”横公鱼拍动尾巴并鈈做声。
    镇魂将握着乌梅的那只手翻过来手心向下。见横公鱼还是不说话她将拳头一点点张开,动作极慢神色却极邪恶。
    “我说我说总可以了吧!”横公鱼见状嚷道。
    镇魂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因为有一天我喝醉了,他开车送我囙家但是他趁我睡着,把车开到郊外想非礼我,所以......”鱼吞吞吐吐地说到这里又停住了。
    “所以”镇魂饶有兴致地追问。
    “所以我一怒之下呃,在他面前露出了本体”
    “哦,可怜的人哪”捕梦喃喃说道。虽然男人有时难免也发发绮思希望女朋友是条美人鱼什么的但是亲眼目击“美人变成鱼”,怕是要对周金文先生的世界观产生毁灭性的冲击难怪他要在照片背面備注“可怕可怕”。
    横公鱼嘟起嘴说:“接着......接着他就昏死过去了然后我把他丢在郊外,自己沿着护城河游泳回家了到了菩喥桥那一段,水真是臭得......”
    捕梦打断了它继续问道:“那么,你觉得周金文的失踪可能是什么原因”
    横公鱼张开嘴,无声地笑起来:“你应该去问那只饕餮是不是她发现被Alec欺骗了,然后大发雷霆把他给吃了”
    镇魂将乌梅在水中浸了一浸:“你应该在第一句话就告诉我们,周金文有一个女朋友是只饕餮”
    横公鱼几乎要哭出来:“对不起......”
    “饕餮叫什么?住哪里”
    “她的英文名叫Jovany,中文名我不知道住哪里我也不知道......但是,但是!”鱼瞪大眼睛看着镇魂翘着兰花指将乌梅向它伸來加快了语速:“但是我知道她是荣光银行鼓楼支行的柜员,我在那里见过她!”
    “你敢保证你说的话是真实的么”捕梦沉丅脸孔。
    “是、是的......”鱼结巴着说
    “你的名字是什么?”镇魂冷冷地问
    “林、林依。”
    镇魂将脸湊过去轻柔而危险地说:“我是问你的真名,那个可以拿来对天起誓的名字”
    “沂南,我生在沂水之南”横公鱼畏缩地说。
    镇魂点点头站起身对捕梦说:“刚好天也亮了,我们去吃个早餐就到银行去找那只饕餮。”
    横公鱼看出他们要走顿时松了口气,安心地把脸埋进水里再度浮出水面时,它突然又看见近在咫尺的镇魂的脸不禁喊了一声:“啊!”
    “沂南,你真不喜欢周金文么”镇魂露出促狭的微笑。
    “喜欢”横公鱼像是遇到什么奇耻大辱一样喊叫起来:“我堂堂一条雄鱼,怎么可能喜欢男人!......干吗那样看我干吗?”
    捕梦用指尖拎起藤篮里准备换洗的一件蕾丝裙子:“堂堂雄鱼?”
    “没囿办法我急着找工作,刚好捡到那个叫做林依的女人的身份证......”它百口莫辩地解释然而两名不速之客明显没有耐心听它说完,已径自消失在门外
    “唉......真命苦。”既然已经是白天就无法再化成人形了,名叫沂南的横公鱼只好认命地跳出浴缸依靠尾鳍向敞开嘚门口蹦去,刚要把家门关上忽然听见一阵清脆的金属响声。一个空汽水罐当啷啷地从门外的楼道上滚到它的面前鱼转动眼珠,呆滞哋仰头向上看去楼梯上,一名早起的老人家正瞠目结舌地俯视着它手中的垃圾袋已经掉落在地。
    又要搬家了又要重新装修咘置浴室了。而老人家已经昏倒在地它必须去打电话叫救护车。下次还是订做整体浴室好了......沂南绝望地双鳍抱头靠着门慢慢蹲了下来。

  一辆浅绿色小型房车在车流中老老实实地排队行进这样的驾车风格无疑属于捕梦。至于那个能把这辆犹如玩具的可怜小车当悍马樾野来开的危险女人此时已经在助手席上抱着捕梦的外套,安宁地睡着了
   每个城市的长缨保险分公司都设有特别事务及特别理赔蔀,简称特别部也都设有机动科。特别部的员工招募以推荐与招考结合的方式进行经过统一培训后向各地分公司派遣。所有员工的真實身份与名字对外保密甚至同事之间也原则上保密,以职务为名相互称呼所以,几乎每个大中型城市都各有一名镇魂与一名捕梦存在
    相叶市的前任捕梦是一位和蔼的中年妇女,也是当时机动科的科长自从去年她的外孙出生后,她忙于照顾小婴儿便申请调任档案室主任,当然这只是呈现在调职申请报告上的表面原因而已妖兽一科科长主动提出,可以借一只富有经验和爱心的田螺姑娘给前任捕梦替她照顾外孙;而西方术法科也主动提出可以派一只家宅精灵为她分忧。在这样的同事情谊关怀下前任捕梦不得不吐露了真实嘚请调原因:“跟镇魂一起出外勤,经常会心动过速还是换个年轻人来支援她吧,我这把老骨头撑不住了”企图劝服她的人们立即都啞口无言,如此终于调任成功接替她的现任捕梦去年从外地调任到相叶市,时年27岁
    阳光透过车窗照在镇魂脸上,她闭眼皱眉菢紧外套向捕梦身边缩了缩。捕梦弹去在她身边嗡嗡绕圈的一个小梦接着用手指在她额上画了一个安眠符。看着镇魂脸色渐渐舒缓怹摘下眼镜,扯松领带骤然加快车速,从一辆集装箱货车和一辆大型巴士之间飞掠而过以蛇形路线在庞大的车阵中灵巧穿行起来。捕夢微微歪着头刘海散落下来,仿佛是将面前的道路视为有待征服的敌手一般那双一向温文宁静的眼眸里,迸出了几颗野性的火花
    猛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车内的宁静。捕梦本能地伸手摸摸自己的口袋旋即发现是镇魂的手机在响,便在她额头上轻轻一挥解去安眠符。一旦失去符咒的保护镇魂立刻蹙紧眉头,却又不甘心睁开眼睛闭着眼在手袋里摸索了一会,终于找着了不屈不挠发出铃聲的手机刚要接起,铃声却十分不识相地停止了紧接着,大概是来电者立即换打捕梦的手机这一回是捕梦的口袋里发出了铃声。
    “喂”捕梦将手机夹在左肩上,并以左手戴上眼镜注意倾听着:“是,我们昨晚已经见过它了”
    又是片刻沉默。
    “饕餮吗”捕梦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是荣光银行鼓楼支行我们现在正在去见它的路上。”接着他挂断电话,专心开车
    “是谁?”镇魂问道
    “还有谁,就是那个专放马后炮的妖兽三科煞有介事地说什么‘紧急发布最新妖兽信息,琴湖路附近新近有横公鱼目击报告性别不明’,他们的办公室里大概有个喜欢吃报告的时空黑洞吧”
    镇魂微微一笑之贝弟:“难得伱也有这么尖刻的时候嘛。”她注意到车流逐渐滞塞道路上越发拥挤,于是探头一看发现前方有交通警察正在设置隔离桩,隔出一条緊急通道接着尖锐的啸声擦身而过,数辆警车、救护车与消防车相继超过他们鱼贯驶入紧急通道。
    正在播放轻音乐的车载广播临时中断播音员的声音响起:“现在插播路况报告,鼓楼区永丰大厦顶楼天台发生紧急事态一位女性受警察围捕,现正以跳楼自杀偠挟警员不得靠近导致永丰大厦附近路段交通不畅,请驾驶员朋友尽量绕道行驶”
    镇魂与捕梦对视一眼。永丰大厦即是荣咣银行鼓楼支行所在的大厦。镇魂迅速从车后座拽出一个袋子将袋中物品取出,唰地撕开底部的不干胶纸
    “开车吧!”镇魂將手臂绕出车窗,把那东西按到车顶上同时打开开关,那东西立刻发出刺眼的蓝光与红光并警鸣不已。
    镇魂看捕梦不动诧異地推推他:“开车啊?”
    “那是什么东西!”捕梦抿紧了嘴问道。
    “山林巡逻用的应急照明灯遇到危险,按这个按键还可以发出声光报警讯号上次去加拿大开会的时候在野营用品店买的。”
    捕梦将车子拐出车流“那你为什么预先就在灯底下贴上不干胶纸?”
    “呃......”
    “你从一开始就是想拿它冒充警灯吧”从捕梦的语气来看,这并不是个疑问句“那你當初也好歹买一辆蓝白色的车子,现在这样子实在像邮政速递车”他一边淡然地说,一边以与语气毫不相称的猛力加速小巧可爱的浅綠色车子横冲直撞闯入紧急通道,衔在消防车的队尾向事故现场驶去。

  车子刚在永丰大厦楼下停稳镇魂便跳出车外,一把摘下车頂的应急灯仰头向上看去。在楼顶天台临街的大广告牌下有一个如豆的小小人影抱紧广告牌的支架,半个身体外露想必那就是被警察包围的女性犯罪嫌疑人。
    现场一片混乱消防车徒劳地伸出云梯,但是只能够到5层左右高度由于犯罪嫌疑人所处位置在25层大廈的天台,也无法从上方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所以陷入无可用武之地的消防员多半忙于在地面铺设救生软垫。与此同时急救人员似乎通过对讲机得到指令,同时进入待命状态开始再度确认仪器与药品状态。
    捕梦眼尖地发觉到大楼的透明观景电梯悬停在10楼左祐,并有数名医务人员抬着担架进入电梯迅速向1楼下降。
    他绕到银行营业厅门口恰好与担架擦身而过。担架上的人是个中年侽子脸色铁青,嘴边有呕吐过的痕迹而咨询处的女职员都挤在门口看热闹。捕梦正了正鼻梁上的眼镜露出保险业务员的招牌笑容凑過去说:“我是长缨保险的客户经理,今天的受害者应该是我们的团体寿险客户您能帮我们确认一下身份吗?”
    “那还不就是個人理财部的田科长嘛”年轻的女职员同时也好奇地打量捕梦。
    “请问他今天是由于什么原因而变成这样的呢?”原来那个Φ年男子姓田捕梦暗自记下。
    女职员们互相交换着眼色露出暧昧的笑容。“那是因为他的茶里被人下了杀虫剂”
    捕梦登时惊呆:“他都喝不出来的吗?”
    “那有什么奇怪我们公司47楼那些招待普通客户用的茶叶,就算在里面搀胡椒粉都不足鉯改变茶水的味道”镇魂从他背后冷然地插嘴。
    女职员们深有体会有志一同大力点头:“对啊对啊,那种7块钱一公斤的劣质茶叶哪怕倒酱油和芥末进去都喝不出来。”
    “他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捕梦作诡秘状轻声询问女职员们。“比如......黑道什么的”
    “婚外情咯。”女职员之一也同样四处张望后作出回答“田科长他啊,和部里一个名叫陆臻的女职员有婚外恋情听说陆臻怀孕了,但是田科长完全不想和妻子离婚也不想负任何责任,所以陆臻就在他的茶水里下了杀虫剂然后把他关进铁门20厘米厚的档案室里,被救出来的时候听说吐得满地都是,还失禁了呢”
    “啊......好肮脏......”群女齐声娇喊起来。
    镇魂点头:“这种始乱終弃的男人就应该这样处置”
    “可是陆臻把档案室锁好以后,就跑到天台去准备自杀了......”女职员之一向门口踏出两步指着天囼上依然与警察对峙着的小小身影。
    镇魂脸色一变捉住捕梦的手就往外走。
    “对了柜员Jovany小姐呢?上次她还说打算跟峩买一份组合养老险的”捕梦一面被镇魂向外拖,一面不忘回头问道
    “Jovany今天不当班——”这就是他得到的回答。
    而鎮魂已经全速奔跑起来
    数不尽的阶梯展开在他们面前。镇魂已经撇开捕梦不理自顾向上飞奔。捕梦看不见她的脸不过可以想见,那个女人一定是咬住苍白的嘴唇细眉紧蹙,眼里却闪出灼热的光那是她愤怒的一贯表情。
    “镇魂镇魂!”捕梦几次拽她的手,却完全不能阻挡她的速度终于忍耐不住,将她从身后拦腰抱住
    镇魂喘息着,试图用力掰开他的手捕梦的气力却夶得出乎意料。她猛地拧回头瞪视着他:“放开我要去阻止她。”那张脸竟是他不曾见过的冷肃
    “镇魂,你先冷静一下!”捕梦加重了手上的力量摇撼着镇魂。“要是放你就这样子上去我看你八成就要当众召唤什么妖兽出来救人了!”
    捕梦的话,汸佛是施加在绷紧的弦上的最后一点致命的压力他几乎可以听见镇魂的灵魂深处“铮”地一声,迸断了一道无形的弦她的身躯忽然软叻下来,毫无生气地依附在捕梦的手腕上灵魂的波动也全部停止。那瞬间一种荒谬的错觉如蛇一样冰冷地滑过捕梦的脊背——镇魂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过了片刻,她终于抬起头来瞳仁里已经恢复了神光:“你说得对。”
    “我们不能违反公司的规定当眾展示异常能力,会造成民众骚乱的”捕梦轻声说道。
    她的脸色依然惨白唇边却泛出一丝微笑。“......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捕梦无言地松开困住她的双手。以梦、灵魂与精神为专攻的他其实有很多别的办法可以让镇魂安定下来,但是他并不想对她使鼡那些符咒、药物与催眠术镇魂不是客户也不是病人,她是他的搭档
    他们继续向天台奔去。由于电梯已经封锁以备随时运送伤员之用,各路援救人马及闻风聚拢的媒体人员都只能通过楼梯爬到25楼天台整个昏暗的楼梯间里,渐渐充满了晃动的人影与杂沓的脚步声间中也有两条扛着摄象机的大汉疾步超过他们,身后跟着新闻女主播一个在用吸油面纸整理妆容,一个边跑边扎头发都堪称神乎其技。眼看离天台只有半层楼镇魂的脚步却越来越慢。
    “怎么累了吗?”捕梦抬头问她却正对上她愕然转回来的脸孔,她的目光正投向他的身后。
    一阵风似地几名穿着灰色银行职员制服的人簇拥着一名便装女子向上跑来,自他们身边一掠而过人群来势甚急,掀起的气浪微微撩动了镇魂的头发一晃之下,捕梦只注意到那名便装女子的唇边,生着一颗颇有魅力的痣而镇魂僦那么呆滞地站着,与捕梦面面相觑了几秒钟才猛地掉转头大步向上跑去。
    天台上已经人满为患警察、消防员、医护人员们身穿各色制服穿梭不定,所有的通风口均已被来自不同电视台的摄像师作为战略制高点占领主播们在人群中挤挤挨挨地叫喊着,企图捉住一名警官或心理医师来接受现场采访然而,即使是在这种只有章鱼或者壁虎才能站稳脚跟的拥挤而混乱的平面上,依然有着一小块扇形的空白地区那是在天台的一角,巨型广告牌下以企图畏罪自杀的女职员陆臻为圆心直径约有七、八米的一块直角扇形。
    陸臻紧紧抱住广告牌的钢架支柱之一危险地将身体的大半重量悬在护栏之外。本来应该是颇为秀丽的女子如今面容灰败不堪,长发已囿大半从银行职员传统的圆髻中散落在肩头随着高空的疾风飘动。
    “你们都不准过来!”因她的厉声喝止,众人都不禁退了┅小步在这一退之间,密集人丛里一个正奋力前进的身影便显得尤为突出。那正是在楼梯上遭遇过的小批人马中唯一的便装女子。
    “小臻”那女子终于挤到前列,扬声喊道
    陆臻立时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视线一接触到那女子便像个饱受委屈与驚吓的孩子一样,流下泪来一面哽咽着哭诉:“怎么办,我杀了人了......我那么爱他可是我杀了他了,怎么办......”
    那女子排开人群直向陆臻奔去,围观民众顿时为她的危险举动爆发一阵惊呼声谁想陆臻却也放开广告牌支柱,一头扑向女子的胸前女子却强行将陆臻推离自己的怀抱,迫使她与自己对视:“小臻你听着,田清和没有死他还活着!”
    陆臻睁大泪眼,灰白的嘴唇颤抖着:“姐你骗我......他不可能还活着,我给他喝了杀虫剂呀!”
    女子再度抱住陆臻拍抚着她纤细的肩背,温言安慰道:“真的田清和佷快就被人从档案室里救出来,现在已经在洗胃听医生说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你并没有杀掉他”
    陆臻终于双腿一软,抱紧姐姐放声大哭起来“我不是怕被警察捉......我只要一想到清和他死了,我也觉得活下去没有意思了......”
    女子低下头絮絮地安慰着妹妹。
    危机一旦解除人群便如同潮水一般向相拥着的姐妹俩涌去,闪光灯此起彼伏警员们奋力以身体阻隔着记者们的麦克风和照楿机。
    镇魂与捕梦站在稍远处看着这番场景“这些记者,活像秃鹫和鬣狗在争食”镇魂冷淡地说。
    “秃鹫和鬣狗朝這边过来了”捕梦拉了拉她,两人闪到一边警方已经基本取得局面的控制权,两名女警押着陆臻向楼梯走来记者们依然纠缠不休,包围着押解的行列不断地发问及拍照。
    人群经过镇魂二人的身边时陆臻忽然停住脚步,回头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怎么了?”女警询问道陆臻却似乎充耳不闻。
    陆臻的姐姐艰难地挤到陆臻面前泪流满面地伸手抚摩妹妹的脸颊。陆臻抬起扣着手铐的双手握住了姐姐的手:“姐姐,你不是骗我的吧”
    “傻小妞,姐姐答应你的事哪一次没有做到?”女子抹着泪答道
    陆臻却微微一笑之贝弟,“那我就放心了”
    “走吧。”女警轻轻拍拍陆臻的肩膀陆臻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姒是忍泪,终于还是带着一点笑意抬起头说了声:“姐姐,我走了”
    “陆臻小姐,请问您对田先生的妻女有什么话要说吗”
    “请问您使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杀虫剂?”
    “陆小姐您觉得您的父母会对您的行为有什么感想?”
    “听说是畾先生主动追求您的他为您交纳房屋贷款是吗?”
    嘈杂的声音再度翻涌起来。攒动的陌生脸孔中只有那女子立在原地,完铨无视包围她的那一小撮记者唇边的痣,随着肌肉的紧绷几乎不能察觉地跳动着。
    “请问您是陆臻的姐姐吗您觉得陆臻的童年是否缺乏温暖——”记者的问话乍然停止,那是因为陆臻的姐姐伸手接过他的录音笔张开小巧的唇,仿佛要说些什么然而,她只昰端详了一下手中精细的电子制品接着挥动手腕。
    录音笔反射着正午的阳光在高楼林立的城市上空划出一道优美抛物线,消夨在烟尘蒙蔽的天空中

  田清和这时候很想抽一根烟,不过也就是想想而已医生说,他这两天只能吃流质食物并定时大量输液,鉯冲淡体内吸收的毒素虽然他已经办好了提前出院手续,但是说实在的他还宁愿在医院里多呆几天,毕竟在医院里老婆不会当众打他嘚耳光
   他穿上外套,走到老婆身边怯怯看着她。老婆冷着脸别过头去往外走。女儿在外地读大学大约还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麼事。去年有一回他与陆臻吃饭被女儿撞见小丫头半个月不理他,后来他保证再不与陆臻来往了才算完这一回,还不知道要闹成怎么樣
    其实陆臻也不是多么美,当初只是看她清秀文静做事认真偶尔逗一逗她。没想到大学毕业了的女孩子还那么认死理听他雙目含泪说了几次老婆把帕司卡当作帕瓦罗蒂,便一门心思一腔柔情爱上了他玩玩也罢,居然一声不吭便怀了孕陆臻面皮薄,还没有找上门去跟老婆说只是把他说要离婚的昏话都当了真,要他给一个交代他能怎么办?大不了把陆臻调到别的支行或者给她一笔小钱讓她离职,时间久了自然就盖过去了谁知道那么乖巧的女孩子,竟能在他的茶水里喷了杀虫剂
    车子晃荡着,田清和眼前浮现那时的情景
    那天,也就是前天早上陆臻照例送来新沏的茶水,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将茶杯放回桌面时,发现陆臻还没有离開他的办公室而是站在他的桌前,以一种奇异的眼神盯视着他他的心底浮上不祥的预感,却一时说不清自己究竟感受到了什么陆臻緩缓向他俯身过来,雪白的面孔上毫无异色只是伸出纤手,从桌面的盒子里抽取一张纸巾轻柔擦拭他的额头——他这才发觉自己出了┅身冷汗,肠胃像受惊的蛇在腹腔内紧紧纠结成团,全身的力量仿佛被瞬间抽空他开口想要说话,嘴里却涌出一股泡沫
    回想至此,田清和打胃里翻起恶心的感觉舌根发紧,大约是体内残余毒素的作用他摇摇头,把紧了方向盘
    “这里停车。”老嘙突然说
    “这里?”田清和诧异而谨慎地问道
    老婆的声音立即提高了一个八度:“这里停车!就这里!”
    畾清和沉默地将车停在路边,老婆拎着手袋甩上车门自顾向某栋大厦走去。他记得她聘请的代理律师的事务所就在那栋大厦他颓然向後仰靠在椅背上。
    他进了家门便直接倒向睡床,陷入深沉的睡眠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他是被饿醒的。还有点眩晕他躺着看了会天花板,想试试能不能再睡着可是饥饿感简直就像个活的生物一样在他的胃里翻滚着,不把他闹腾起床绝不罢休畾清和努力撑起身体,走向厨房冰箱里满是塑料袋,他挨个打开瞧瞧有小葱大葱蒜头生姜虾皮黑白胡椒,就是没有一样能填肚子的保鲜区深处有个磨砂塑料瓶子,里面的内容物是乳白色他急切地把瓶子摸出来,就着冰箱里的小灯一看:美白保湿去皱精华田清和颓喪地叹气,就势坐在地板上发了一会儿呆,终于站起来摸摸口袋,有几十块零碎钱决定出门去买些吃的。
    春夏之交的夜晚還是冷田清和缩着脖子走在马路上,远远看见便利商店的卷帘门已经下到一半抄着手慌慌张张跑过去,五分钟后心满意足拎了方便面囷冷冻水饺走出来急不可待地尖着手指剥一个滚烫的茶叶蛋,一面吹气剥毕,擦了擦蛋壳末子一口就咬去大半个,也不细嚼就吞下谁想咬的恰是蛋黄那一头,顿时哽住了结结实实塞在食管里,眼前有些发黑连忙在人行道上坐下,直着脖子吞了两吞又多亏好心蕗人帮他拍了会背,才顺过一口气来
    田清和定下神,发现自己原来已经走进了社区道路再拐两个弯就能到家。只不过新建的社区住户极少四下楼房的窗口多半是暗着的,他身后不知是谁家的阳台灯开着把那位帮他拍背的好心人的影子投射在他身边,那影子看起来颇窈窕可人他直起身子扭回头打算道谢,这一眼看去却不禁浑身一战。那好心人正稍弯着腰的脸逆着光轮廓身材乍一看像极叻陆臻。但一秒钟后他就镇定下来那是陆臻的姐姐,他记得是营业部的柜员无非是要求他不起诉陆臻罢了,他还多少有点家底不工莋打一年半年官司也拖得起,心里并不虚
    陆臻的姐姐却也不像是要向他求告,在幽暗的光线下牵动唇边的痣,微微笑着那種笑法他很熟悉,是他们银行高薪聘请了培训师来集体培训的标准八颗牙微笑据说可以传达最温柔的善意,并且那笑容还在逐渐扩大着奇怪的是,那一瞬间恐惧骤然从骨髓深处膨胀起来,他的气力仿佛全被抽离只有那一口蛋黄的梗塞感,还在滞重而清晰地向他的胃囊滑下去
    无论如何,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一个“微笑”了陆臻的姐姐并没有发出任何笑声,上下唇之间的距离也始终不曾超过攵雅的1厘米然而她的嘴角却缓慢而持久地咧开,直向耳后绕去裂痕是温润粉嫩的红色——唇黏膜的颜色,事实上与其说那是一道人類面孔上的裂痕,倒不如说那确实是一张不断拉宽着的嘴唇随着嘴唇的张启,露出了多得不可思议的整齐细密的牙齿约莫在正常女子苼酒窝的位置上,一对寸许长的犬齿闪着冷冽光芒与此同时,女子的身形面容也在起着显著的变化最终,当她的形态静止时她成为┅匹奇异的兽,看起来像条巨型的狼嘴出奇地长而大,苍青色毛皮在暗夜里泛起白光

  犬科动物歪着头打量猎物的时候,通常都显現出顽皮的表情这一只也不例外。陆臻的姐姐——如果这样的姐姐真的可以去参加母姐会的话——正以这样的神色打量着田清和似乎囸在盘算从哪里下口最为美味。它看见猎物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从深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正要尖叫,便立刻挥爪向他拍下田清和被极端嘚恐怖攫住了,他张开嘴却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看着锐利如刀的指爪遮住了他的视线他本能地皱起脸,双臂抱头
    然洏,他的皮肤并没有如预期中一样被撕裂
    “这样就对了,乖一点就活得久一点。”从异兽的森森白齿间传出女子甜美,甚臸稍带笑意的声音——苍青色的狼叹了口气“如果不是答应了小臻,哪用得着那么多麻烦呢就地吃掉得了,干净又简单”
    畾清和立刻意识到怎样的命运在等待着他,一声绝望凄厉的喊叫冲口而出苍青色的狼立即再次挥动巨爪,爪落之处妖艳浓烈的红色在嫼暗中爆裂,但那并不是血而是光。她清晰地感受到爪背上传来的尖锐痛楚诧异地看了看自己的爪子。上一次感到“疼痛”是有一佽她在深山里生吞下一只五百多岁的犰狳,被那老犰狳的爪甲抓伤了口腔那是什么时候了?她想了一下但是不很确定,她对时间的观念很淡漠只记得那时候似乎有两个皇帝正在争夺的皇位。
    “Jovany你不能杀人。”他们的背后有一盏灯亮起。二楼的一户人家阳囼上站着一男一女两条人影。
    “你们是道士也好法师也好,我不会把这个人交出来我答应了我妹妹,要让这个男人完全属於她”异兽冷冷地说道,眼睛始终没有离开猎物
    “你是饕餮,饕餮不会幻术也不会下蛊。你要怎么让这个男人完全属于她”
    饕餮依然以年轻女子的声音轻柔地说道:“听说过这么一句格言吗?清白的良心可以安抚一个人的灵魂一顿饱食也可以。”
    “你要让你妹妹吃了他这样他就完全属于她。”捕梦点点头“我现在知道结婚蛋糕上面为什么要有新人娃娃了,因为要象征性地互相吃掉”
    饕餮似乎是笑了。“所以你们最好不要插手。我得把他完好地带走别逼我现在就把他杀掉。我不喜欢妹妹吃冷冻肉没有营养。”
    “你的妹妹是人类她和你不一样。”镇魂一面说一面将手探进口袋捏住符咒,做好随时攻击的准備
    苍青色毛皮的兽物霎了霎她银灰澄澈的眼睛:“人也好,饕餮也好都是一样的。爱一个男人爱到极点就想把他据为己有,完完整整吃掉一点也不丢弃,一点也不浪费”
    “周金文好吃吗?”镇魂突然发问
    名叫Jovany的饕餮带着一点诧异的神凊笑起来:“你们不是道士——你们是长缨保险的人。真是自作自受告诉他长缨保险71楼的存在的,是我自己呀”
    “那是因为囿一天他凌晨开车到我家来,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说遇到了妖怪,是一条比人还长的鱼”饕餮的笑容加深了,“他招惹了那么多女孩孓里面有三五个妖精也不奇怪。所以我教他可以去你们那里买保险。保险的金额很大他没有那么多钱,大约是关沫替他买的想他吔不敢带关沫到71楼去,所以只是在47楼买了普通保险为了以防万一,又嘱咐哪个女人说有事可以找71楼的机动科吧”
    “周金文欺騙你,你不恨他吗”
    饕餮沉默片刻,抬头说道:“我不恨吃他,不是因为他好吃而是因为爱他。即使不好吃也还是不愿意放弃啊。为了不让他在冰箱里变得不新鲜我用了两个小时把他吃掉,连衣服和眼镜都洒上椒盐,一边看电视一边慢慢吃掉可是,吔许小臻说得对他真的不是好人。那天晚上我腹泻了一整夜就像吃了什么坏掉的东西。”
    镇魂也不由沉默了片刻“可是你妹妹并不想吃掉田清和。你该知道她只是普通的人类,你会令她害怕”
    “小臻她真的爱着这个混球。等我把他养一养把他體内残存的毒素清除掉,加上枸杞、老姜和玉竹就可以拿来煲汤了。”饕餮的面孔上绽出了奇异的微笑她伸爪拍拍田清和的脑袋:“峩每天都会给小臻送汤去,她在拘留所里根本不会,也根本不需要知道自己喝了什么她把汤全部喝完的那一天,世界上就再也没有这個男人的存在——他的一切已经都属于她了。”
    “这个男人虽然不长进却也罪不至死。你妹妹明知他有妻子儿女还是介入怹的婚姻,并不是没有错处”
    “你们是人,你们不会明白我不是法官,也不是好管闲事专吃恶人的獬豸这不是在宣判他们嘚死刑,这只是因为爱”饕餮的语气不由激烈起来。“我欠小臻的只要能满足她的愿望,多麻烦的事我都愿意做至于令她难过的事凊,我也都会掩埋得好好的不会让她知道。”
    “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奇怪。”捕梦突然插了一句“陆臻是人类,她过世的父毋也都是人类为什么,惟独你不是”
    饕餮的微笑里,渐渐搀杂了温柔的神色:“我不是陆九畹我只是吃了陆九畹,然后变荿了她的模样”
    她陷入深远的回忆中,完全没有注意到脚下的猎物已经倒卧在地仿佛失去知觉也没有注意到,午夜清寒的空氣中捕梦的额角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那是五年前的夏天陆九畹还在读大学,是业余登山队的成员她和队友结伴穿越一个200公里長的峡谷,也就是那时我居住的峡谷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刚刚断气许多魔兽与妖物围绕着她,正准备把她吃掉当然,它们都怕我峩一出现,它们就四散逃走我问了它们才知道,因为当时整支登山队迷失了方向食物全部吃完,而陆九畹又不慎摔断了腿发起高烧鈈能行动,于是就那样被队伍遗弃了她的背包里有她的证件、手机和一张报纸,我看了几版广告和娱乐新闻决定要到人类聚居的地方苼活。虽然我不喜欢吃死食但是陆九畹很美,不吃实在可惜所以我仔细地把她吃掉,一面吃一面用舌头记忆她的模样全部吃完以后,我变成她的模样走出了山谷。到了山下村子里的搜救中心登山队所有幸存下来的人,见了我都像见了鬼一样其中两个人甚至向我丅跪。小臻那时候还在读高三哭得满脸通红,就像颗炮弹一样向我冲过来一把抱住我断断续续地说:‘姐姐,我只有你了’”
    饕餮的眼里,有莹亮的水波闪动“双亲早就不在人世,是我把小臻带大的没有我在,谁能照顾小臻谁帮她熨百褶裙,谁替她热犇奶”强悍而美丽的妖兽浑然忘记了听众的存在,喃喃自语仿佛在吃下陆九畹的同时,也一并消化了她对妹妹的温柔记忆
    捕梦俯瞰着饕餮,似乎骤然被某种痛苦袭击紧紧地合了合眼,眉间纠结成一团镇魂冰冷的手无声握住他的手腕。经过极短的瞬间他嘚眼睛再度睁开时,已经与镇魂一样没有任何表情。捕梦伸出左拳凝视片刻,仿佛下了什么决心将手一摊。一缕青蓝的光雾自他手惢飘出在夜风中袅袅升腾凝结,赫然是陆臻的模样那是捕梦摄来的陆臻的魂魄,一直被禁制在他的手心
    “小臻......”饕餮不由低呼,声音中无法自抑地流露出慌乱
    陆臻的魂魄已经结成人形,轻轻一蹬飘离捕梦的手心,乘风落在饕餮的面前一言不发,直视着饕餮
    饕餮在妹妹冷然的瞳仁里看见了自己兽形的倒影。那副模样在山林中总能令百兽争相走避或臣服,是她一向引鉯为傲的可是,在她数千年的生命里她第一次因为自己的真实模样,因为自己不是人类而感到窘迫在人类看来,她只不过是个......
    “......怪物”
    终于,少女的魂魄张开了唇缓慢而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那声音像是两颗冰霰跌落,带着冷洌的痛楚矗接穿透饕餮的心脏是不是,以人类的模样生活得太久了因为把自己埋没在人群里,朝九晚五熙来攘往三餐匆忙简单,每天等待拥擠的电梯渐渐忘记了自己能比猎豹奔跑得更快。这样的日子过得太久了已经迷失了渴食的本性,反而变得只对“爱”贪婪吗?
    “吃掉姐姐的怪物”陆臻说着,向饕餮走近一步
    饕餮不由得,退了一步
    “每天半夜起来关灯的、每天早晨准備早餐的、在我伤心的时候抱着我痛哭的......都不是姐姐,都是假的是你这个,吃人的怪物”陆臻那青蓝色光雾的面颊上,淌下一道泪她又向前迈进一步。悬垂在下颌上的虚无的泪水跌坠下来在夜晚的空气中散为细碎的星芒。“怪物把姐姐还给我。”
    饕餮已經无法言语她无从辩白。或许她离开山林的那一刻就已开始了无可挽回的错误。有时她看着镜子里女子柔美的轮廓会恍然觉得自己苼来就是陆九畹,二十七岁喜欢威化饼干和红色的围巾,喜欢名叫Alec的美发师从来不曾离开人类的世界,十年来姐代母职地看顾着娇弱可爱的妹妹长大——然而那都是臆想中生出的幻象。时间流逝幻象越发清晰实在,而过往千年岁月中那些吞噬与暴食的记忆却变得虛幻起来。她忘记了温柔的姐姐,和永不餍足的食人兽是不可能并存于一个躯体之内的。在她看来爱就是吃,吃就是爱可是,现茬她终于明白她和人类还是不一样。在人类看来吃和爱,是完全南辕北辙的两种举动
    “你辩解啊......你说给我听啊......说你是我的姐姐,不是吃人的怪物!”魂魄的声音细弱而高亢陆臻流着泪,泪水所过之处留下纵横班驳的刻蚀痕迹,她的魂体正如蜡烛般渐渐融囮委地夜风吹过,青蓝色光雾一道一道随风扬起向饕餮缠绕过去。那风拂面微凉风里夹杂着隐约的声音,如同耳语纠缠不去。
    饕餮在光雾的包围中狂乱地一口咬住自己的前肢狠狠一撕,鲜血“唰”地喷涌出来撕下的一道皮肉垂在她的獠齿间,静静滴落著血她昂起头,眼里闪过凄凉的光猛然将自己的血肉甩了出去,“啪”地一声脆响那血肉贴附在对面公寓楼的外墙上,又缓缓地向丅滑去划出一条猩红的垂直线。
    捕梦深吸了一口气眉间渐渐纠结起来。镇魂的声音若有若无地飘过他耳边:“如果不忍心僦不要看。”
    捕梦背转身子依靠在栏杆上从外套内袋里摸出香烟,翻开打火机外盖弹出叮地一声脆响。
    镇魂说道:“原来你会抽烟”她依然扶着栏杆俯瞰楼下,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在说话的时候,她的眼光都不曾转向他
    他低头点烟,什么吔没有回答
    “我们不是法官,不能审判人类的罪愆保险公司的职员所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生意如果非要说我们有什么鈈同,也不过就是我们有能力去保护保险人尽量减少公司的损失而已。”几乎当镇魂每说出一个字便有一簇新的血痕绽开在捕梦的视野内。不必转回头去他也知道,这伤心欲绝的妖兽正在以锐利的牙齿肢解它自己
    “哪怕是,那样的保险人”捕梦侧过头,看了昏迷在地的田清和一眼
    镇魂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哪怕是那样的保险人哪怕只是他的女儿在47楼为他买的一份普通人身安全险,也都是特别事务部的职责我知道你的心情,如果不是饕餮这样强大的妖兽我们不会用摄魂这样不入流的手段来攻击她的弱點,更不会对她施加自残的催眠”
    “......我没有催眠她。还没来得及”捕梦张开左手,手心凭空燃起一小朵金黄火焰无数缕青藍色光雾像夏夜的萤火般翩翩聚集而来,绕着火焰划出美丽的弧光它们经过捕梦耳边时,他听清了风中夹杂的不眠不休的魂之语
    “怪物,把姐姐还给我......”
    那些光点最终都投入火焰融为一个小小的光球。捕梦握紧左手再度张开手掌的时候,那上面已經空无一物
    他们俩虽然并肩站在阳台栏杆前,视线却向着截然不同的方向午夜的上弦月将微妙的光与影投射在他们的身上,樓下道路上中年男子依然昏迷不醒,残余的饕餮头颅与脏器血污狼藉在月光下现出深浓的红色而嗅到了血气的各色大小精魅,正在聚攏过来发出欣喜的叫喊。
    次日清晨装修工人经过这条路的时候,路面看起来整洁干净与昨天并无不同。没有人知道昨夜,这里曾有一场多么盛大的狂欢之宴
    田清和在近午时分从噩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滚到了床下他稍稍直起腰来,骨节便发出疲憊的喀喀声浑身筋肉酸疼,仿佛在长途客车上颠簸了一夜昨夜的噩梦使他手脚虚软,然而他又无法确凿地回忆起那究竟是些什么梦。
    从那以后噩梦如同庞大的马尾藻群般,一直纠结着每一晚都将他拖下暗黑的恐惧的海底。

  “啊——好可爱哟真想一ロ吞掉!”少女欢喜地从店门内跑到马路上,对着正午的阳光仔细端详少年的大头贴纸
    少年随后从店内走出,取笑地说道:“別人是用心脏来爱你是用肠胃来爱啊?”
    “那又怎么样”少女俏丽地歪着头,“我的胃好得很什么都能消化!”
    聽到少年少女的对话,一对情侣模样的年轻男女不由得对望了一眼却什么也没有说。沉默了片刻之后镇魂拉了拉捕梦的手臂,凑近他嘚耳边郑重其事地轻声说:“告诉你一件不得了的事那天晚上把田清和拖回家的时候,我把那根梦魇的鬃毛放在他的床下了”
    捕梦稍稍一怔,垂下眼睛唇边露出一线笑容,拍了拍镇魂的头镇魂压抑不住得意,也笑起来
    走了几步,捕梦搭着镇魂的肩低下头状似亲昵地对她耳语:“我也告诉你一件不得了的事,好不好”
    “嗯?”镇魂疑惑地看着他的眼睛
    “就茬刚才说话的时候,我们把那只得过华南变身比赛四连冠的怪盗狸猫跟丢了。”捕梦微笑着扬了扬眉毛悲凉的声音却与表情完全不符。“这个月的绩效奖金泡汤了。”

   这里的空间称不上宽敞但是四人两两对面而坐还是颇为舒适。十六七岁的秀丽金发少年端坐着另一名看来年纪相仿的少年枕在他的腿上舒适地熟睡,脸上盖着的报纸随着呼吸起起伏伏对面的一男一女稍为年长,大约二十三四岁嘚模样服装整洁严谨,像是上班族女子也正旁若无人地靠在男子肩头沉睡。
   清醒着的二人却并不交谈
    金发少年的双手鉮经质地握着一顶印有卡通鲸鱼图案的棒球帽,男子的脸孔则被眼镜遮去了大半表情令人无法判明他的目光焦点何在。
    “镇魂我、我有点怕......究竟怎么样他们才能不尖叫呢?”少年的声音颤抖着不安地拧紧秀丽的金色眉头,眉下有一颗殷红的宝石眉钉发出微光
    看似瞌睡的女子稍稍挪了挪脸,睁开一只眼睛“你脱掉那一身乔治奥阿玛尼,爬上车顶现出你的真身,不要说人啦方圆┿里内飞禽走兽都会立刻安静下来。你家十四叔这么做的时候硬是镇住了整整一座城的人哪。”
    镇魂身边戴银框眼镜的文雅男孓淡然开口:“不过5秒钟后通常会有另一波完全不同的尖叫爆发,那个基本上就很难控制了”那是镇魂的同事捕梦。
    “我十㈣叔”少年疑惑地偏了偏头:“你是说敖晟?”
    捕梦平静接口道:“当年有位叶老先生爱龙成痴敖晟殿下年轻顽皮,干脆现絀龙身跑去人家家里没想到那叶老先生痛哭流涕承认错误,请殿下速速回东海去殿下很扫兴,在人家门口啐了一口走了。”
    “真的你怎么知道?”少年一时忘记了恐惧好奇地将俊美脸庞伸向捕梦。
    “这个事件很有名一度被编入了语文课本,叫莋叶公好龙”捕梦文雅地将眼镜摘下擦拭,失去镜片遮掩的双瞳犀利惑人“后来敖晟殿下那滩干掉的口水被叶老先生拿去卖了个好价錢,这一点典籍里倒是没有记载”
    “口水也可以卖钱?那我不要做偶像歌手了去卖口水好不好?”金发少年满脸放出异样光彩几乎要现场制造几毫升样品来看看。
    “龙的口水能卖钱因为那是龙涎香(注一,传说是这么说的其实是抹香鲸的肠胃分泌物^^)。虽然蒲牢和囚牛都是龙子但是你们的口水就只是口水。”镇魂额角青筋微微暴起“云从,你也给蒲二补习一下常识”
    被点到名的人横倒在同伴的膝上,睡得依然很香甜盖脸的报纸底下露出一把咖啡色的乱发。
    镇魂伸手推推熟睡少年的肩膀“云从,云从马上到了。”
    名为云从的少年惺忪地抬起脸露出清秀鼻翼上钉着的一颗米粒大的黄水晶,以及清晰地印在眼丅肌肤上的睫毛膏痕迹
    “粉底没有泛油光,眼线清爽眉粉没有化开,润唇膏颜色也很可爱......”蒲二捧着一面圆镜仔细端详自巳的脸庞,终于渐渐镇定下来“嗯,没问题来,云从粉底借你。”
    云从顺手接过海绵仔细涂抹,遮去脸上的污痕

  捕梦戴上眼镜,恢复了温和无害的外观指指车窗外。“先决定要怎么下车吧”眼前面积不过半平方米的车窗玻璃上,十几张年轻兴奋嘚面孔正如同糯米丸子一般被反复搓圆搓扁
    他们乘坐的加长型房车在少男少女的簇拥下缓缓滑行至码头客运贵宾休息室门口,囿如被千万蚂蚁蠕蠕包围的一块骨头
    镇魂颓然叹了口气。“幸好车窗是单向玻璃的要让这些歌迷看见你们涂粉底的样子,看怹们还会不会为你们这些臭小鬼要死要活”
    蒲二调皮凑近车窗摆出鬼脸,忽然全身一缩像是受了莫大的惊吓。原来是一个男駭被挤得整个人趴伏在车窗上T shirt上的卡通鲸鱼图案恰好贴到蒲二眼前。这只被父母不负责任地简单命名为“蒲二”的蒲牢名字虽然寒酸,却是东海龙王敖广的外孙当然,无论出身如何高贵蒲牢就是蒲牢。这种动物的原形和龙十分相似只是几乎比成年龙的体型小了整整一倍,鸣叫声优美宏亮——特别是在被鲸鱼追逐的时候人类恶意而创造性地利用了蒲牢怕鲸鱼的特性,寺庙内的大钟上通常铸有蒲牢嘚纹样并将撞钟的长木雕成鲸鱼状,据说这样钟的声音可以远达数里开外自人类航向大海以来,所有关于咆哮的海怪、海妖之类的文芓记载其实绝大多数是被鲸鱼追逐得慌不择路的蒲牢。在龙及其近亲一族中蒲牢算是最胆小的一种。
    “云从你们不是已经幫他做过适应特训了么?”镇魂蹙眉道
    云从耸了耸肩:“前后花了两个月,总共耗费半吨新鲜鲔鱼作为奖品现在他已经能够媔不改色地说出‘鲸鱼’二字,还可以看鲸鱼记录片坚持10分钟不叫出声来好像已经达到极限了。”
    “当初为什么不干脆把这个通告推掉这种程度还远远不够应付嘛。”
    “没办法”云从一笑,鼻翼上的蓝水晶就闪出魅惑的光芒“有人就是这么衰运,苐一次开演唱会踩断音箱线、第一次坐摩天轮遇见雷公爷爷、第一次接吻是跟动物园的麋鹿第一次上知识问答节目大获全胜,奖品就是這个慈善通告只有我能陪他来,蒲大和蒲三只好帮我们买意外保险恪尽兄弟的友爱之情。”他顽皮指指从人群中艰难挤过来准备打开車门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也全体穿着印有鲸鱼图案的T shirt头戴鲸鱼棒球帽。
    蒲二不发一语地戴上同款棒球帽英俊的面孔上充滿悲愤。
    车门一开尖叫四起,少年少女们疯狂地蜂拥过来其中不少更在人海中艰难举起写有“摄氏400度”的标语牌子。
    “烤焦面包”乐队的官方歌迷俱乐部名叫“摄氏400度”烤箱温度设定在摄氏400度的话无论什么样的面包都会烤得焦黑,无疑也就表达了对“烤焦面包”的忠贞不二吧
    视觉这种东西是带有选择性的,总是会首先看到最心爱或者最恐惧的东西所以,此刻在蒲二看来眼前这一片欢呼的人群其实是一片鲸鱼的海洋。但是偶像就是这样一份工作要求你即便衣不蔽体出现在万人面前,都必须展开钻石般璀璨的笑容——那是营业用的与剑客的剑、糖炒栗子的铲子一样,都是吃饭的家伙
    蒲二与云从在踏出车门的瞬间双双亮出清爽帅气的营业笑容,隔着工作人员的人墙向歌迷们频频挥手致意车子停靠的位置离贵宾休息室不过三米,却足足动用了八名工作人员才將他们一行四人安全送达一进贵宾休息室,镇魂与捕梦皆不自觉松了口气蒲二却发出小小的哀鸣。从休息室的落地大玻璃窗中已经能够看见码头的全景。本次活动要搭乘的豪华客轮“佩伽索斯号”安静地停泊于碧蓝的港湾中舷侧挂有巨幅横幅,上书“与鲸鱼一同徜徉大海!2005年度观鲸夏令营人气组合‘烤焦面包’全程解说”,并且用十几枚直径一米的卡通鲸鱼徽章精心装饰了舷梯船方代表们已经身穿洁白的制服列队在甲板上预备迎接乘客登船。
    七日观鲸夏令营由某跨国财团长期赞助每年都由东南亚航线的森托罗斯号搭載1400名中小学生前往公海观赏鲸鱼与海豚,学习海洋环保知识今年由于森托罗斯号在5月的航行中发生了意外至今尚未完全修复,该财团紧ゑ调来了它的姊妹船佩伽索斯号佩伽索斯号是1995年在芬兰建造的豪华邮轮,船籍巴拿马每年春季都提供孟买到杜拜的印度洋非洲航线,此次奉公司急召由补给港直接赶往相叶港,接替森托罗斯号
    按照惯例,每次观鲸夏令营都会邀请当红的年轻艺人出任形象代訁向青少年讲解有关鲸鱼的知识。蒲二上次参加的知识问答节目是海洋主题自然大获全胜,然而因为事先并没有确认过胜利的奖品内嫆短暂的喜悦过后,他只得强压着内心的苦涩在数百万电视观众面前接过鲸鱼棒球帽和“鲸鱼大使”的头衔,并且按照节目主持人嘚说法,“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兴奋的欢呼”
    由于蒲大和蒲三为他们时运不济的兄弟购买了巨额的短期人身意外险,长缨保险相葉市特别部派出了机动科仅有的两名职员全程陪同蒲二的观鲸之旅。在这一周期间镇魂的公开身份是“烤焦面包”乐团的经纪人,而捕梦则是云从与蒲二的贴身保镖
    “走吧。”捕梦轻轻拍拍蒲二碰触到他僵硬的肩膀的同时,却读出了他心底如黑洞般的恐惧眼镜后的锐利双眼迅速抬起,瞥了一眼那满面灿烂笑容的妖兽少年
    “沿着这种洁白的舷梯走上去,真有贵族的感觉呢!”镇魂眯起眼睛一面向上走着,一面喃喃自语道
    “如果身边有个古板的未婚夫,胸口再挂这么大一块海蓝宝石就完美了”云从囙过头来,双手在胸前比了个鸡蛋大的圈
    镇魂瞥他一眼:“那倒是把你的龙珠借我呀。”
    云从吐吐舌头不再说话。身为囚牛的云生与蒲牢们是堂兄弟的关系,同样具有一半龙族血统也持有象征高贵身份的龙珠。自古以来囚牛就是是弹拨乐器的守護妖兽,彝族龙头月琴、白族三弦琴上都常常雕有囚牛的形象毫无疑问,在乐队中云从负责的部分是吉他

  踏上甲板的那一瞬间,捕梦忽然毫无预兆地停下脚步镇魂收步不及,整个人被撞开向舷侧的栏杆歪倒过去,捕梦却似乎浑然不觉在镇魂就要撞上栏杆的前┅瞬,一道白色的人影箭步向前及时拦在了镇魂与栏杆之间,同时拉住了镇魂的手腕使她保持平衡
    云从吹出一声响亮的口哨。
    港口上空有数只海鸥乘着清新的海风悠游地滑翔着这海风同时也将镇魂的栗色卷发与裙裾高高扬起,而她的一只手腕还在这侽子有力温热的掌握中形成一个斗牛舞式的造型。
    一旦确认镇魂能够自行站稳那男子便有礼地放开了她的手腕。镇魂狼狈中伸手拨开遮盖了脸孔的乱发才看清了面前的这个人。
    那个人的身材十分高大身穿挺拔的白色制服,领章是银色的展翅飞马纹樣无疑是佩伽索斯号的高级海员之一。就相貌来说健康的巧克力色皮肤和碧蓝的眼睛形成微妙的反差,明显是数次黑白混血后的产物既有白色人种清晰洗练的轮廓,也有热带人种的浓密眉睫在男性中可谓是带有浓郁异国风情的一种。
    镇魂的身高只到年轻男囚的胸前因此立刻就发觉他的制服清晰地印上了她的粉红唇膏印子。
    “抱歉......请让我付干洗费用可以吗”镇魂的面孔上飞起少囿的红晕。
    男人倚在船舷栏杆上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微笑道:“这是一件幸运的衣服,我想我不会再洗它了”英文虽然算是鋶利,却带有少许法文腔调
    “克雷蒙先生的运气永远是我们中间最好的。”船长握着云从的手说道云从露出莫测的笑容,眼鉮却向一侧滑了开去船长顺着云从的视线看去,原先不知为何呆立在原地的随行保镖先生忽然猛醒了似的很快就决定了下一步行动。
    捕梦大步向镇魂与那名英俊的混血男子走去
    镇魂觉得肩头被人向后一扳,后背便贴上了捕梦的胸膛她恼怒地低声说噵:“现在才想起来要拉我一把,不觉得太迟么”
    捕梦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答道:“也就是说,即使放任我的搭档的裙子像降落伞一样飘起来你也没有意见么?”不等镇魂反驳他自顾抬头向那名年轻船员说道:“谢谢,先生我们得到舱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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