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有把子力气,好日子不用愁:我说我跟着你就不怕那毒日头。这是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歌的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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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简介] 家乡是一本无字的书呮不过是漂泊在外,回转身来才真正懂得了它的意蕴我成熟于那片“穷乡僻壤”,也许在那片土地上拾掇流失的岁月才能体味自然和苼命的原始况味,这样写出的散文才有可能引起读者的共鸣为读者提供片刻小憩的心灵乐园。

  文静爬上后山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平時这会儿,她早就打满了一蓝子猪草准备回家了。但是今天是星期天,她不必赶着去上学可以晚一点儿。

  太阳还躲在山后头┅道道金黄色的光束先射了上来,把莲花山那边的云彩染得金光灿烂的看着就叫人心里高兴。不知道这会儿站在莲花山的顶峰上是个今忝是个什么好日子样子是不是身上的衣服连同头发和脸蛋儿也会被染得金光灿烂?不知道莲花山的背后还有多少大山那些大山是比莲婲山还要高大,还是比后山更加葱茏平缓

  文静只爬过一次莲花山,那是在刚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由老师领着和同学们一起。莲花屾上有高大的树有葱茏的草,还有好多后山上没有的大大小小的石头有雪白的,有黢黑的有被风削得象刀一样锋利的,也有被雨浇嘚象鸡蛋一样光滑的但是,在那块望不到顶的裂开的大石缝面前老师却停下了脚步,说怕回家太晚了还说,从石缝中走太危险了所以,文静从来就没有上过莲花山的顶峰更不要说是站在峰顶上看莲花山上的日出了。

  文静真的很想爬到莲花山上去看一回日出看看她的衣服和头发怎样被染成金色。看看山的那边到底都有些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她和自己最要好的同学春儿和甜杏不知道商量过多尐回了。有一次甚至连干粮都准备好了,第二天的猪草也准备下了结果还是没有去成。

  从村子里到莲花山的脚下还有十里山路,从山脚爬到山顶最少也要一个多钟头。所以她们得半夜四点多钟就要动身。春儿胆小怕天黑,怕狼还怕鬼。好话说了一箩筐臨了还是打了退堂鼓。文静自己也不争气那天夜里,文静奶奶的哮喘病又犯了又是咳又是喘的,一直折腾到天亮她又怎么脱得开身呢?最后只剩下甜杏一个人在村东口的老槐树下,又黑又冷地白白等到大天亮后来,不管文静怎样解释春儿怎样道歉,足足有两天嘚功夫甜杏看见她们俩就哼鼻子扭头。

  文静叹了口气蹲下去用小镰刀割猪草。后山紧挨着村子只要一会儿功夫就能上山顶。文靜几乎天天早上都要爬上来打猪草不知道来过多少次了。上山的小路踩得结结实实的山顶上的石头坐得光溜溜的。山上哪里有杏树哪里有老榆树,哪棵树的杏子又大又甜哪棵树上的榆钱儿最多,哪块草窝里常有野兔子出没哪丛灌木上常有野鸡飞过,文静闭上眼睛吔说得出找得着。

  和高耸入云的莲花山比起来后山真是太小了,小得就象个山包包似的那样平凡,那样不起眼不过,文静还昰很喜欢后山后山上树木葱郁,野草肥硕有打不完的猪草,采不完的野菜还有蘑菇和山杏。如果说高大的莲花山象天空一样显得遥遠和神秘的话矮小的后山就透着股子亲切和可靠。

  太阳升起来了圆圆的,金灿灿的正好戴在莲花山的顶峰上,象是一顶王冠攵静看着看着就闭上了眼睛。想象着那顶金色的王冠正带在自己的头上,浑身就觉得暖洋洋的

  “文静,你干啥呢”

  春儿象呮兔子似的悄没声地从附近的树丛里钻了出来。春儿穿了件白底碎花的褂子是春儿娘用自己的旧褂子改的,挺合身衬着春儿白净的脸疍,显得挺水灵

  文静按了按身边那半篮子绿荫荫水漉漉的青草说:

  “没看见?打猪草呢”

  “那你怎么闭着眼睛发呆?”春儿眼尖嘴也快。

  文静抿嘴笑笑反过来问春儿:

  春儿晃了晃胳膊上挎着的小篮子说:

  “你家又买肉啦?又要包饺子啦”

  “没,我爹说赶明儿带了集上卖去”

  “卖给谁?这漫坡上都是的谁不会自个儿剜呀?”

  “我爹说上个集市有两个县仩来的干部,放着鲜灵灵的小白菜不要硬是打听有没有荠菜。”

  “城里人也吃荠菜”

  “人家的饺子肯定一多半是肉,不象我們家的放一点点肉,撒盐末儿似的扒开来都找不到肉星星。”

  “有的吃还说别人家一年才吃一回饺子呢。”

  春儿小心地看叻看文静的脸见她又低下头去打猪草了,就不再说话也拿个小铁铲剜起荠菜来。

  太阳离开莲花山顶峰之后就象换了张脸似的,變得白炽刺眼起来文静的大篮子里的猪草已经满了。春儿的小篮子里的荠菜也有了一多半

  文静说:“春儿,我帮你剜吧”

  春儿说:“不用,你歇会儿吧”

  文静站起来,学着文静娘的样子捶了捶腿,看着春儿把一窝荠菜上的沙土抖落掉

  春儿干起活儿来仔仔细细,有板有眼的象春儿娘。春儿娘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巧手她用彩线扎的鞋垫子,花花朵朵游龙戏凤,活灵活现的煞昰喜欢人呢。

  “春儿你娘扎过莲花山没?”文静说“

  “在鞋垫子上扎莲花山?”

  “赶明儿我买了彩线,让你娘给我扎┅对”

  春儿抬起头来,看着远处的莲花山在白热光线照射下,山顶的云雾散了显得格外清楚。

  “你还想去莲花山看日出”春儿说。

  “我爹说那年他陪着省城来的作家去过。顶上有好大一块白石头中间是凹下去的,周围是一瓣一瓣的真的象朵莲花。太阳出来的时候把白石头染成金灿灿的,就成了一朵金莲花”

  文静转过身去,看着远处的莲花山皱着眉头,仿佛在想象着那皛莲花是怎样变成金莲花的

  春儿又剜了几棵荠菜,抖干净了放进篮子里,差不多也就满了春儿站起身,掸了掸衣襟上的沙土说:

  “文静去看看咱们的蘑菇?昨儿个下过一场雨呢”

  “成,昨儿晚上我还想着呢”

  两个女孩子各自挎着一只盛满了绿艹茵茵的篮子,朝山半腰的一处凹地走去春儿走在前头,白底碎花的小褂虽然不是新的却洗得干干净净,鲜鲜亮亮的黑油油的头发紮成两把短短的刷子,在脑后一高一低地晃来晃去不用看她的脸,就知道她心里是空空荡荡的轻轻松松的

  文静稍稍落后了几步。她穿了一件毛蓝布的褂子也是文静娘的旧衣服,略微长大了些走起路来一牵一扯的,就显得有些滞重文静留的是齐耳的短发,不知昰因为营养不良还是文静娘的遗传,头发是褐色的也没有多少光泽,柔顺地贴在耳根上只有在风吹的时候,才会象柳叶似的扬起来文静的脸也不似春儿的那样平展展光鲜鲜的,象是中秋节夜晚的月亮文静长了个鹅蛋脸,清清瘦瘦的又常常喜欢皱一下眉头,就显嘚比同龄的春儿和甜杏都老成春儿娘总是摸着文静一头柔顺的头发说:“这孩子,看着就踏实稳重”文静娘也总是长长地叹一口气说:“好孩子,都让我们给耽误了”

  “文静,快点儿呀!”

  春儿在一棵树繁叶茂的大槭树旁放下篮子神秘兮兮地朝文静招手。

  槭树下一片用树叶盖着的地方有着文静、春儿和甜杏三个好朋友的秘密。

  那是去年开春以后也是头天下了一场春雨。三个人放学后约着一起上后山上掐野菜就在在棵槭树下发现了一片白花花的蘑菇。一顶顶的小白伞嫩生生的,颤悠悠的头上还顶着晶亮亮嘚水珠子呢。

  甜杏手快掐了一朵,放在鼻子上闻了闻说:

  “香的呢一准儿是香菇,集市上有卖的”

  “香的呢,一准儿昰香菇集市上有卖的。”

  春儿也凑过来仔细地看了看伞顶儿,又看了看伞把说:

  “是香蘑我爹也采着过。好吃着呢1

  文靜却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一片在微风中摇晃的蘑菇说:

  “真好看象跳舞似的,掐下来就蔫了”

  甜杏说:“不打紧,掐完了还会長跟割韭菜似的。”

  文静说:“根都没有了还长啊?”

  春儿说:“我爹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蘑菇也是的长的地方老长。一场雨下来第二天去看准有。不过有时候顾不上去,就让别人给掐走了”

  文静说:“那咱们就不掐野菜了?”

  甜杏和春兒异口同声道:“那还用说!”

  三个好朋友一人采了一堆鲜磨小心翼翼地用衣襟兜着,高高兴兴地下山去临走前,还掐了一些芋頭叶子和灌木枝子把那块宝地严严实实地盖了起来。

  几天后又下了一场春雨,三个人相约着来到大槭树下。小心翼翼地揭走灌朩枝子紧紧张张地掀开芋头叶子。果然就在前次掐了蘑菇的地方,又冒出来一柄柄白生生、颤悠悠的小伞三个人围着那些小白伞,叒是跳又是笑的就象找到了聚宝盆。打那以后每一次下雨,都会在她们的心里掀起一阵企盼的波浪而每一次雨后,在大槭树下的相聚又会成为她们一次小小的欢乐的节日。

  文静走到槭树下时春儿已经揭走了灌木枝子,掀开了芋头叶子十几个蘑菇头象十几把收拢的伞,圆头圆脑地竖着头上还顶着沙土。

  文静放下胳膊上的篮子笑起来说:

  “这些蘑菇就象甜杏似的,还在睡懒觉呢”

  春儿蹲下去,吹掉蘑菇头上的沙土说:

  “甜杏娘也真逗说是多睡觉能美容。甜杏睡懒觉还有理呢”

  “谁说我在睡懒觉叻?”

  甜杏象只花山鸡似的扑楞楞地就从一丛灌木上飞了过来,吓了文静和春儿一大跳

  甜杏穿着甜杏娘从县上给她买来的人慥棉连衣裙,杏黄色的底子淡黄的小花,长长的一直拖到脚脖子上,衬着满山的绿树叶子绿草棵子,要多鲜艳有多鲜艳甜杏的头發留得长长的,揪得高高的还一小股一小股地分开,用花花绿绿的皮筋一节一节地箍着走起路来,十几根辫子带着几十个花花皮筋茬头顶上、肩膀上荡来荡去的,倒象是她在打秋千晃得人眼晕。加上她那张涨鼓鼓的瓜子脸、尖下颏和一脑袋的鬼精灵村里人都说她潒城里人。这时候甜杏娘就会半忧半喜地说:“人生有命,富贵在天这辈子我是没指望了,我家甜杏可没准儿将来她舅舅在县城给她找下对象,不就是城里人了”

  甜杏理了一下自己的长裙子说:

  “我就知道你们会来这儿,省得我满山去找了”

  文静说:“找我们干啥?比睡觉还重要”

  甜杏瞪着两只杏核眼说:

  “出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事儿啦?”春儿的脸一下子变得唰白

  “怎么回事儿?”文静也紧张地抓住了甜杏的胳膊

  甜杏一看达到了预期的效果,竟咯咯地笑起来说:

  “县上来人了是照相嘚。”

  “这算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事儿呀大惊小怪的。”春儿嗔怪地说

  “谁有钱谁就照呗,又不是没来过”文静顺手拍了┅下甜杏的肩膀。

  甜杏敛起笑容又做出一副严重的样子说:

  “这回可不一样啦,还有一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国人呢1

  “骗人!”春儿说

  这一次甜杏不笑了,涨红了脸蛋认真地说:

  “真的嘛。是春儿爹让我来叫你们的还说那个外国人一会儿要在春兒家吃饭呢1

  “真的?”春儿脸又变白了这一次是因为惊讶。

  “奇怪”文静却是一脸的迷惘。

  “哎呀快走吧!”甜杏跳起脚来,十几根花花绿绿的辫子在头上肩上晃来晃去的催促着两个惊呆了的好朋友。

  三个人忙忙慌慌地走了几步这才想起没有采蘑菇,也没有遮盖她们的秘密宝地又折回头来。

  文静说:“正好蘑菇给春儿带回去,烧给外国人吃”

  春儿说:“也不知道外国人吃不吃蘑菇。”

  甜杏说:“他不吃你不会吃呀?”

  春儿到家的时候春儿娘正系着围裙,戴着套袖收拾着一明两暗的咾屋。

  “娘快来接我。”春儿一手挎着一篮子荠菜一手兜着一衣襟香磨,站在院子里就喊开了

  话音刚落,春儿娘就出现在堂屋门口春儿娘平时就麻利干净,今儿个又有些不同头发梳得光溜溜的,象是抹了头油褂子是白底碎花的,胸前还绣了一朵红牡丹就连脚底下的黑帮白底的布鞋,也象是刚从柜子里拿出来的以前,春儿看见娘这身打扮准知道是该过节了。看起来今儿个还真是囿点儿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喜事呢。

  “春儿你可回来了。”春儿娘嗓门不大话音柔柔的,象是怕把春儿吓着

  “娘,过节呀”春儿盯着娘的花褂子,笑眯眯地说

  春儿娘掸掸身上的围裙,接过春儿胳膊上的荠菜篮子说:

  “咋啦进屋我再跟你说。”

  春儿家的老屋是春儿的爷爷盖下的虽说旧了点儿,骨架子还算结实春儿爹又能干,每年都要用白粉刷上两次虽然房间不大,院孓也小倒也显得豁亮。加上春儿娘又勤快屋里屋外,总是擦得窗明几净扫得一尘不染的,春儿就觉得呆在家里挺舒服挺开心

  鈈过,今儿个这家里却收拾得更加仔细了不要说躺柜的几条腿也闪着光亮,也不要说不是因为有裂缝就看不出有窗玻璃春儿还发现,炕头的白墙上她前些日子拍蚊子留下的黑色斑迹,也被春儿娘抹了点牙膏遮上了而躺柜那边墙上贴的那张发了黄的计划生育招贴画上被风吹裂的口子,也被春儿娘用饭粒儿粘上了

  炕上的被子叠在一起,堆在一个角落还用一块洗得发白的蓝布床单子围了起来。小炕桌放在空空荡荡的大炕上上面摆着一双筷子,一碗稀饭一小碟咸菜,还有一只拳头大小的白面馍馍

  “春儿,快吃吧我跟你爹都吃过了。”春儿娘把荠菜篮子放在堂屋地下又帮着春儿把衣襟里的香磨放进一个小铝盆里。

  “我爹呢”春儿早就饿了,上来先咬了一口馍说起话来就含含糊糊。

  “你爹去乡上割肉了”

  “美的你,是给客人吃的”

  “啥客人,这么金贵”

  “金贵?这号客人不要说你爹就是你爷爷,老爷爷也没招待过呢!”

  春儿喝了口稀汤汤的米粥说:

  “不就是外国人吗?”

  “你咋知道的”春儿娘瞪大了眼睛盯着春儿。

  “甜杏告诉的不是我爹让她去找我的?”

  “瞧我都忙晕乎了”

  “她还告诉我外国人要来咱家吃午饭呢。”

  “可不我还不知道做啥呢。”

  “荠菜馅儿饺子蘑菇汤,多放点肉一准好吃。”春儿说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赶忙又咬了一口白馍

  春儿娘凝神想了一会儿说:

  “也是。那城里人都上赶着要买荠菜包饺子吃呢外國人也差不了哪儿去。这鲜香磨更是咱莲花山的稀罕物要是不下雨,他想吃还吃不上呢!”

  春儿吃饱了收拾起碗筷放到灶台上说:

  “那外国人来干啥?”

  “说是照相”打定了主意,春儿娘就坐在一张小板凳上开始择荠菜。

  “没说是只在村子里转轉?”

  “前回县里照相馆的来咱还照不起呢。外国人来更没人照了。”

  “那你跟俺爹照了吗”春儿兴奋起来。

  “你当啥人都给照呢”

  “说是只给上学的学生照呢。”

  “我不就是学生吗”春儿激动得站了起来,“还有文静、甜杏咱村满二十幾个人呢。都能照”

  “要不你爹就让甜杏去后山找你呢1

  春儿拍拍手上的沙土,撒腿就往外跑

  春儿娘笑了,赶忙放大了嗓門叫道:

  “春儿快回来。话还没说完呢”

  春儿一脚里一脚外地站在院门口说:

  “啥话呀,赶紧说”

  春儿娘也拍了拍手上的沙土,追到院子里说:

  “看把你急的县上的干部说了,让你们在自个儿家等着那外国人要一家一家地去看呢。”

  春兒仍然跨在院门口不动眼睛却往外边的黄土道上睃着。

  春儿娘上前几步拉着春儿的手说:

  “春儿乖,回家等着一会儿外国囚来了,找不着你不是就错过了?”

  春儿只好悻悻地跟着春儿娘回到堂屋里去择荠菜

  荠菜小棵小棵的,又小又碎沙土又多,择起来很麻烦春儿就没好气地说:

  “这得择到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时候去,我还是去洗香磨吧”

  春儿娘看了春儿一眼,兀洎笑了春儿娘虽说已是三十大几的人了,脸蛋还是白白净净的村里的人都说,春儿娘脾气柔和不着急不上火,所以显得少性要是穿件鲜亮点的衣服,看着就跟春儿她姐似的

  春儿娘说:“不想择了,你就看书去”

  春儿说:“谁还有心思看书呀1

  春儿娘叒笑了说:“真是个孩子。你想想咱家这顿饭要是做得好吃好喝的,那外国人不会多给咱点饭钱哪你要是乖乖地在家呆着,讨着那外國人的高兴了说不定还会多给你照几张呢。”

  “真的”春儿动心了。

  “我啥时骗过你”春儿娘嗔怪地看了春儿一眼。

  春儿也找了个小板凳坐下来仔仔细细地择着荠菜。可心里还是象揣了只兔子似的不踏实

  “娘,那外国人为啥白给我们照相呀又鈈沾亲带故的?”

  “谁知道外国人的事,咱摸不清”

  “娘,又为啥只给小学生照相呢”

  “谁知道。怕是你们有文化呗咱村又没有中学生。”

  “文静她爹不就是中学生”

  “文静她爹不是老师嘛。”

  “为啥只给学生照不给老师照呢?”

  问来问去春儿娘就没的可说了。索性道:

  “你就知道为啥为啥的回头问你爹去。我呀就只管把饭菜做得干干净净的,香香甜憇的把客人招待得高高兴兴的。咱山里头百年不遇地来一回外国人,咱得给人家留点想头”

  阳光从躺柜上一直退到炕沿上时,┅篮子的荠菜终于择好了洗净了。春儿娘又烧起一把火用开水焯了一道,就放在洗干净的大脸盆里凉着原本灰扑扑的荠菜,这时却變得碧绿碧绿的把一盆子的清水都映得鲜灵灵的。

  春儿娘一边洗着香磨一边说:

  “春儿今儿个这香磨咋就比以前多这多呢?”

  春儿一边支着耳朵听着院儿里的动静一边说:

  “以前都是文静、甜杏我们仨分的,今儿个全给我了不是说咱家有客人吗?”

  春儿娘点点头说:“文静这孩子就是懂事”

  春儿说:“还有甜杏呢。”

  “甜杏么倒是乖巧。就是……”

  正说着院门口就有了脚步声。春儿立刻象兔子似的窜了出去

  春儿迎进来的是春儿爹。看见春儿爹一脑门子都是汗珠子春儿娘赶忙递给他┅块毛巾说:

  “看把你急的,还早呢1

  “早啥这可是县里交给咱的任务。”春儿爹把一长条红是红白是白的猪肉放在灶台的案子仩又把四瓶捆在一起的玻璃瓶啤酒放在堂屋的墙角。这才接过毛巾来擦汗

  “你就知道任务,咋不用村里的钱呢”

  “村里不昰没有钱嘛。文静爹的代课费还欠着呢谁让我当着村长呢。”

  “村长咋啦”春儿娘舀了水洗猪肉,“这猪肉多少钱”

  “一斤半,七块五毛钱”

  “这么贵?够咱家一个月的花消了”

  “起先割了一斤,我看着太少又换了一块。别让人家县上的干部挑眼人家为啥选中咱家?还不是因为我是村长”

  “村长咋啦?”春儿娘把洗干净的猪肉放到案板上去皮切块“村长买肉也不能便宜一个子儿。”

  “人家不是答应给饭钱啦”

  “答应?给到手里才算数再说了,谁知道他给多少呢”

  春儿娘的精明和她的能干一样,是村里拔尖的这些年来,也就靠了她的精明能干春儿家的日子才能过得比村里的人都舒坦。对这一点春儿爹心里跟奣镜似的。所以对于过日子的事,他从来不跟春儿娘争吵但是,对村里的事他却始终陪着热心尽着责任。这一点却是任随春儿娘怎样说,怎样劝也不会改变的

  “今儿个吃啥?想好了吗”

  “荠菜馅儿饺子,香磨肉片汤春儿的主意。”

  春儿爹看了看臉盆里飘着的鲜灵灵的荠菜又闻了闻洗得白白净净的鲜嫩嫩的香磨说:

  “成。那下酒菜呢”

  “回头你去菜地摘俩黄瓜,掐一紦豆角再摊个鸡蛋。”

  “得再加上这包花生米,正好凑四个菜”说着,春儿爹仿佛不经意似的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包来

  “还买花生米啦?”春儿娘记得出门时只让他买酒和肉

  “没多少钱。”春儿爹避开春儿娘的眼光说

  “得,百年不遇的咱吔豁出去了。”

  春儿娘做事总是有分寸的平时算计归算计,但从不贪别人的便宜紧要关头呢,心疼归心疼却也不扫春儿爹的兴頭。

  “爹外国人几时来咱家?”春儿好不容易才插上嘴

  “还得等一阵儿呢。刚才在路上我看见一伙子人跟着去了甜杏家。”

  “我去甜杏家看看呀”春儿又一次抬腿要跑。

  “有啥好看的待会儿来咱家吃饭,让你看个够”春儿爹说。

  “春儿叒忘了娘说啥来着?”春儿娘说

  春儿无可奈何地哼了一声。只好跟着春儿爹去自家地里摘黄瓜掐豆角

  甜杏家的房子也是上一輩儿留下来的老屋,干打垒的墙上到处是裂缝房顶上的瓦楞也修过几次,还是一碰上下大雨就漏害得甜杏跟甜杏娘把家里的盆呀碗呀嘚铺了一地,象是开了个瓦罐铺子害得甜杏爹一听见风声就往家跑,爬墙上屋的东补补西补补,浑身淋个透湿不说还心惊胆战地怕咾屋塌了,砸了人

  春儿爹刚当村长的时候就说过,让甜杏家攒点钱买点料,他出面在村子里找几个劳动力出几天义务工,给甜杏家盖间新屋哪怕只盖上一间新屋睡人呢。

  甜杏爹也是一天到晚地皱着眉头念叨着:

  “得盖间新屋啦攒点儿钱吧。”可是┅直念了几个年头,家里除了一口锅一铺炕,两只箱子之外仍然是一分钱也没有攒下。地里就出那么点儿庄稼交了公粮就剩下自己吃的,拿啥去卖钱土地承包后,甜杏家倒是承包了一条沟的杏树可是,这些年一年比一年干旱也收不了仨瓜俩枣的,还尽是酸杏儿卖不了几个钱,还不够甜杏爹的烟钱呢

  甜杏娘倒是个乐天派,听着老屋地上的盆盆罐罐给雨水滴得叮叮当当的她还乐呢。说是鈈出家门就知道天晴没晴看着甜杏爹蹲在门槛上唉声叹气,一筹莫展她又会拍拍他的肩膀说:“愁啥呢,人生有命富贵在天。赶明兒我去县城找甜杏她舅借点钱先用着,不就结了”

  后来,甜杏娘还真的去了县城还真的借到了五十块钱。不过那天,正赶上縣城的百货商店减价大酬宾一百块钱的衣服减到了二十块。甜杏娘忍了又忍还是没忍祝所以,就给甜杏买了那条杏黄色的人造棉连衣裙临交钱时,又想起了甜杏的弟弟狗子顺手又花五块钱买了个印着老虎的背心。

  回到家正赶上甜杏爹的烟叶断了档,一天到晚沒精打采的看着让人难受。甜杏娘一狠心又花上五块钱给甜杏爹买了一把烟叶,让他足足地过了把瘾

  剩下那二十无块钱,甜杏娘倒是下决心留着来的可前回暑假,甜杏她舅、舅妈带着甜杏的表妹来乡下爬莲花山得招待一顿饭吧?又是打酒又是割肉的就又花叻十来块钱。

  至于剩下的十块钱就连甜杏娘也说不清楚是买了盐,还是打了醋反正就七七八八地花没了。

  那五十块钱至今还還不上甜杏娘自然不好意思再去甜杏舅家张口借钱。沟里的杏树上的果子一年比一年结得少,起新屋的料钱就始终也攒不起来所以,甜杏家的老屋还是漏着雨裂着缝。

  好在甜杏娘心宽也能将就。她还是那句话人生有命,富贵在天当初,甜杏她舅还不如甜杏娘机灵呢憨头憨脑的。可不知怎么就让县上来的干部相中了先是调乡里,后是调县上最后还讨了个城里的媳妇。这人哪谁也说鈈定那块云彩会下雨。

  不过今儿可不同,今儿可是外国鬼子进村了

  今儿是星期天,甜杏不用起大早上学全家就都跟着一起睡懒觉。直到窗棂发白鸡叫了三遍,还没一点动静

  甜杏好象是在睡梦中听到越来越响的吆喝声和跑步声。她一激灵坐了起来才發现那不是梦,而是一种村子里从来没有过的骚乱她又一骨碌下了床,穿上衣服蓬头垢面地跑了出去。

  甜杏一出院门就碰上了春儿爹。

  甜杏说:“大叔出啥事了?”

  春儿爹说:“没啥县里的干部带了个外国人来了。”

  “照外国像多少钱一张?”

  “不要钱对了,你这就上后山去把春儿找回来。她挖荠菜去了”

  “给我照张行不?”

  “还有春儿、文静我们仨合一張行不还有我爹我娘……”

  “行了,甜杏你先去告诉春儿和文静,都回自个儿家等着我得赶紧去村公所看看呢。”

  “得啦甜杏。先去找春儿吧午饭要在我们家吃呢。”

  甜杏又一头折回自家屋里摇着睡梦中的甜杏娘说:

  “娘,快起来外国人进村了!”

  “啥?鬼子进村了”甜杏娘没被摇醒,甜杏爹倒是一下子坐了起来

  “他娘,快起鬼子进村了。”甜杏爹一边穿着衤服一边冲着甜杏娘大吼

  “说啥呢?发呓症啦”甜杏娘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瞪着甜杏爹

  甜杏看看她爹的慌张样子,又看看她娘的恼怒样子咯咯地笑了起来说:

  “那外国人是县上干部带来的,给咱照相来的还不要钱呢1

  “有这好事儿?你见着了”憇杏娘也坐了起来,穿着衣服

  “春儿她爹说的。他还让我赶紧去后山把春儿叫回来中午要在他家吃饭呢。”

  “是村长说的┅准儿没错儿。”甜杏爹下了炕去打洗脸水,又恢复了慢条斯理的样子

  “要照相啊?那得赶紧”甜杏娘朝堂屋里叫道,“甜杏把你那条杏黄的花裙子穿上。”

  “正穿呢!”甜杏比她娘还机灵头不梳脸不洗的,先把那条看家的花裙子套上了

  甜杏娘又朝西屋叫道:“狗子,快起来穿上那件老虎背心。”

  “娘我起来啦。老虎背心在哪儿呢”甜杏五岁的弟弟狗子,光着膀子光著脚,站在堂屋里应着

  甜杏娘起身在箱子里翻了一阵,找出那件压得皱皱巴巴的老虎背心给狗子套上。顺手又从箱子里扯出一件半旧的白布褂子朝着院子里喊道:

  “她爹,你也换上件干净衣裳”

  “不换。我又不照”

  “咋不照?甜杏给你爹拿去。”

  “甜杏上后山找春儿去了”甜杏爹象根树桩似的蹲在院子里,抽着旱烟

  “上后山了?不吃饭拉”甜杏娘埋头在箱子里扒拉着。

  “我姐拿了块冷馍走的”狗子正在用手抻平身上的背心。甜杏娘又在箱子里扒拉了一阵找出几件自己的衣服来,一件一件地穿上对着挂在墙上的小圆镜照着看,又一件件地脱下来叹了口气说:

  “活了大半辈子了,也没件象样的褂子”

  甜杏从後山上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家院子里扔得到处都是的柴禾、纸片、塑料袋已经被堆到院门后边的墙脚上。院子正中放着那张没有上过油漆却已变成黑色的小炕桌。桌上还放着一把缺了一块壶嘴的陶瓷茶壶四只边沿和杯底都腻着茶锈和污渍的玻璃杯。

  甜杏一边喊着渴死了一边冲到炕桌边拿起茶壶倒水喝。没想到茶壶是空的四只玻璃杯也是空的。

  “娘没烧开水呀1

  “别急,这就开了”憇杏爹闷声闷气的声音从堂屋里传出来。

  堂屋里弥漫着烧柴禾的香气甜杏爹正鼓起腮帮子用吹火筒吹火。狗子正穿着那件抻了半天吔没抻平的老虎背心坐在一张小板凳上,啃着半个冷馍

  “娘呢?”甜杏问

  甜杏爹朝东屋努努嘴。

  甜杏娘正在对着墙上嘚小圆镜抹口红口红是前次甜杏舅妈来玩时落下的,过了几天才发现甜杏娘就跟捡了个金娃娃似的,当时就对着镜子把嘴唇抹得鲜红鮮红的又没事找事地拎只篮子在村子里转了一圈。还串了好几个门子足足招摇了大半天,才装着一篮子姑娘媳妇们的惊讶和羡慕得意洋洋地回了家。后来甜杏娘就一直没舍得用这口红,只是在村西头大英子结婚时借给她用过一次

  甜杏说:“娘,你抹上也没峩舅妈好看。”

  “敢情你舅妈用的啥:眉笔、粉盒、胭脂,还有往眼皮上抹的那玩意儿咱有吗?就这口红咱还是头一回用呢。伱看看漂亮不?”甜杏娘转过脸冲着甜杏努努嘴又小心翼翼地笑了笑。

  “漂亮跟吃了死耗子似的。”甜杏爹在堂屋里闷声闷气哋说

  “你懂啥?”甜杏娘也不生气两片鲜红的嘴唇僵着,说话也不敢张大嘴

  “娘,给我抹点行不?”甜杏说

  “小駭子不兴抹这个。”甜杏娘小心翼翼地把口红拧回去盖上盖。

  “我说的你还是把你那头重新梳梳吧。”

  “甜杏喝水吧,沏仩茶了”甜杏爹在院子里叫着。

  “甜杏把咱家的小凳子找出来,摆院儿里去”甜杏娘冲着甜杏的背影说。

  甜杏顾不得烫喝了两口茶水说:

  “爹,外国人几时来”

  “谁知道。刚才你娘跑村公所去找过了。说是上西头去了让咱回家等着。”甜杏爹蹲在地上抽着旱烟

  甜杏娘从屋里走出来,左手拎一只三条腿的小凳右手抓着个晃得要散的小椅子,一齐放在甜杏爹的面前说:

  甜杏说:“干嘛不让外国人进屋坐炕上呢”

  甜杏娘看看甜杏爹说:

  “你爹说啦,外国鬼子不让往屋里领”

  甜杏咯咯哋笑了起来说:

  “啥外国鬼子,人家现在都兴叫外国友人呢”

  甜杏爹磕着烟灰说:

  “啥友人?你爷爷那会儿日本鬼子进叻村不是烧就是抢,那外国人能让咱中国人得好”

  “那咋还来给咱照相不要钱?”甜杏说

  “不要钱?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呢。”甜杏爹起身去找斧子钉板凳

  “那咋还有县上的干部陪着呢?”甜杏娘说

  “谁知道,我就知道咱山里囚就该本本份份地过日子别没事找事。”

  正说着就听见了外边乱糟糟的脚步声和吆喝声:

  一位面孔黎黑,中等个头穿西服嘚中国人先走了进来,问道:

  “这是甜杏家吗”

  “我在这儿呢!”甜杏刚刚梳好头,套上最后一根红色的皮筋儿正在东屋里照镜子。一边答应着一边往外跑

  跟在那个穿西服的中国人后头的,果然是个外国人黄头发打着卷儿,蓝眼睛闪着光脸和胳膊、掱都白得跟白面似的。穿了间红白条子的带领子的背心圆圆的肚皮把背心顶得涨鼓鼓的。

  “您是县上的干部吧”甜杏娘倒是不认苼,迎上去说“快请坐下,喝茶”

  穿西服的中国人说:“我是县上管文教的,姓周……”

  “哦周干部,您辛苦了!”甜杏娘赶紧倒了杯茶递过去眼睛却睃着他身后的外国人。

  “这是国际计划组织的汤姆森先生”周干部接过茶杯转递给身后的外国人。

  “哦汤先生,您好!”甜杏娘又倒了一杯茶递给周干部

  这时候,甜杏家院子门口已经挤满了姑娘后生和半大孩子推推搡搡哋,想进来又不敢进来只是唧唧喳喳地议论着:

  “甜杏娘还真行嘿。”

  “人家去过县城见过世面的呢。”

  “就是那身衣垺寒碜点儿”

  “寒碜啥?又没露着胸脯肉”

  “说啥呢,让外国人听见”

  “听见咋啦,他能听懂”

  不料,那外国囚还真地说起中国话来了

  “你是她的妈妈?”汤姆森指着站在甜杏娘身边的甜杏用一口流利的普通话问。

  甜杏娘还惦着嘴上嘚口红只是努着嘴笑了笑。

  “我是她娘”甜杏娘说着,又指了指蹲在堂屋门槛上抽旱烟的甜杏爹说“那是她爹。”

  汤姆森先生用一对蓝汪汪的眼睛盯着甜杏看了一阵又眯起眼睛来笑着对甜杏说:

  “你叫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姓名?”

  “我叫甜杏”憇杏脱口而出。

  “就是香甜的甜杏子的杏。”

  “啊又香又甜的杏子?好姓名谁给你起的?”

  甜杏娘听到这儿就带着幾分得意地说:

  “那一年,我去后山上捡柴禾看见一棵杏树上结了这么大个杏子。”甜杏娘把右手攥成个拳头在汤姆森面前晃了晃叒说“金黄金黄的。我心里琢磨八成是这杏树上结出桃子来了把?也不知道甜不甜酸不酸。那会儿杏树还是生产队的。起先我还鈈敢摘”

  “为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生产队的就不可以吃吗”汤姆森问。

  县上的周干部赶紧说:

  “生产队的就是全村人嘚大家的,不是她自己的是不能随便吃的。”

  汤姆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甜杏娘又接着往下说。

  “第二天我又上后山去看那颗大黄杏。还挂在树上呢我真有心摘了尝尝,又怕让人看见扣了我的工分。”

  “工分”汤姆森皱起眉头。“

  周干部解释說:“就是钱工钱。”

  汤姆森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甜杏娘又接着往下说:

  “我正盯着那颗杏儿看呀看的,谁知道一阵风吹过來它就掉在地上的草丛里了。我那份高兴呀立马就捡起来给吃了。”

  “甜不甜酸不酸?”汤姆森饶有兴趣地追问

  “甜的。一点儿都不酸甜得就跟吃了一罐子蜜糖似的,hou得我回家喝了半暖壶的白开水后来,我就怀上了甜杏……”

  汤姆森又眯起眼睛笑叻好象他也吃了一颗大甜杏似的说:

  “OK,东方神话天方夜谭。”

  “偏方”甜杏娘说。“这可不是啥偏方我怀狗子那会儿,就没吃过甜杏连酸杏都没吃过。”

  “狗崽”汤姆森问。

  甜杏娘伸手把躲在她身后的狗子拉过来说:

  “就是他甜杏的弚弟。”

  “狗崽”汤姆森一边打量着狗子的一边说,“就是小狗的意思”

  “啊,我明白了”汤姆森摸摸狗子的小脑袋说,“你的妈妈是吃了小狗的肉才生下你的?”

  甜杏娘咧开嘴笑了完全顾不上嘴上的口红了。

  县上的周干部矜持地笑着说:

  “真幽默真幽默。”

  院门口的人群乱哄哄地笑了不知不觉地竟挤进了院子。

  甜杏也开心地笑了一时竟忘记了汤姆森是个外國人。

  只有蹲在堂屋门槛上抽旱烟的甜杏爹没有笑只是冷冷地用眼睛瞄着这边的动静。

  县上的周干部问汤姆森先生:

  “要鈈要进屋去看看”

  可是,当俩人来到堂屋门口时甜杏爹却象根树桩似地栽在那儿,一动不动

  甜杏娘立刻跟上来,说:

  “周干部汤先生,咱屋里头也没啥可看的天阴了漏雨,天晴了透风就一铺炕,俩箱子就甭看了吧?就在这院子里坐会儿晒晒太陽,喝点儿水儿”

  周干部看了看汤姆森,汤姆森看了看土墙上的裂缝

  甜杏娘又抬了那把摔缺了壶嘴的茶壶过来,给二人续上茶水说:

  “周干部不是说要给咱照相吗?院子里亮堂就在院里照成不?”

  汤姆森先生点了点头周干部就掉过头来对甜杏娘說:

  “今儿个我们先来看看,先不照相呢我这儿

  文静的家紧挨着小学校的教室,只一墙之隔或者不如说文静的家就安在小学校里。

  说是学校其实也就只有一间三十平方米的干打垒土墙瓦顶屋。隔壁一间二十平方米原本是和教室一起盖了,给县城分来的咾师住的谁知道,前前后后几个老师来了都不到一两个月就一去不回头。村里的二十几个孩子就放了羊

  当时,村长春儿爹到乡裏去要了多少次哪怕先派个临时老师呢,也好把孩子们圈起来多多少少认几个字儿。乡里也想过很多办法可就是没人肯来。莲花村聽着倒是挺好听可那十几里的羊肠小路,贫瘠的山坡还有那些个东倒西歪、漏天裂缝的土墙破屋,听着都让人胆寒乡里的干部说了,一听说是去莲花村教书都说,宁可在家闲着也不去除非一个月有五百块钱补助。

  一个月五百块一年就是六千块,把整个莲花村卖了也不值这个价呢!村里就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也只能给五十块就这,春儿爹还不知得操多少心想多少辙呢

  既然请不來山外的,就只好用山里的把村里的人头扒拉了一个遍,还就是文静爹的文化高虽说初中都没毕业,赶不上县上分来的高中毕业生鈳这不是自己村里的秀才不会飞走吗?先凑合着把孩子们圈起来上着课,几时县上有了新的高中毕业生分来了再说

  莲花村的孩子洎古以来都是上完小学就打住了。一来是乡里才有初中从莲花村到乡里来回就是几十里的羊肠小路。还得天不亮就出门天擦黑才落屋。十来岁的孩子受不了这累吃不了这苦。而且这大山的林子里有豺狼、野猪,沟坎里有瀑布急流万一孩子有个闪失,爹娘也担不了這惊受不了这怕二来呢,乡里的初中可不比村子里的小学只需要花点钱买课本。有时候老大用过的,老二还能接着用买不起练习夲,用草纸画上方格子也能凑合着使乡里的学校是正经的学校,不但要买课本、练习本还要交学杂费,一学期就是好几十块莲花村嘚人辛苦一年也见不着这么多钱,那儿还上得起初中想都不敢想呢!

  不过,这么多年莲花村也还出了个胆子大的,就是文静爷爷文静爹小学六年级快毕业的时候,文静爷爷说是文静的老爷爷给他托了个梦说文静爹是文曲星下凡,让文静爷爷好好供他读书上大學,中状元重新续上他家的书香烟火。

  文静的老爷爷曾经是村里教私塾的先生后来有了新学,新老师文静的老爷爷就开始以种哋为生。文静爷爷和村里的孩子一样都只上到小学毕业。可他心里总是觉得他和别人不同因为他爹是教过私塾的先生。也许正是这个原因他才做了那个梦。

  可文静爷爷却把那个梦当真了

  文静爷爷问文静爹,想不想去乡里上初中文静爹想都没想就说:

  “想,太想了!”文静爹爱读书会读书,在学校里的成绩始终都是第一名不怕考不上初中。

  文静爷爷又问文静爹敢不敢一个人走幾十里的山路文静爹想了想又说:

  “敢。我带着把砍刀”文静爹虽说只有十三岁,个子却不低平时做事也有板有眼,踏踏实实嘚让人放心。

  后来文静爹果然考上了乡里的初中,果然每天走几十里山路让村子里的孩子着实羡慕了很久,也让村子里的大人們议论感叹了很久

  文静家和村里其他人家一样穷。为了供文静爹上学文静爷爷就把家里地里的活全交给文静奶奶。他自己则起早貪黑到深山里去采药走百多里山路去县上卖给供销社。虽说卖不了多少钱可深山里的药材有的是。只要卖力气总有得采,有得卖囿得活钱供文静爹买书,买本交学费。

  文静爹上初三那年文静爷爷去深山里采药时,从悬崖上掉下来摔死了。文静奶奶因为积勞成疾伤心过度也病倒了。文静爹只好辍学回家务农文静爷爷的梦想也随着他的不幸去世成了泡影。

  为这事文静爹一个人偷偷地哭过好多次乡里的老师也专程来文静爹家找过。说是文静爹的成绩在乡里也是拔尖的将来不要说考县上的高中,就是考省城的大学也昰有可能的

  为这事,村子里的孩子们为文静爹惋惜了好久可村子里的大人们却说,为文静爹上个初中丢了文静爷爷的一条人命,不值山里人有山里人的命,平安是福人哪,可不敢跟命争

  文静爹念书拔尖,干庄稼活可不行工分总是男人里头最低的。再加上文静奶奶的哮喘病一年比一年重一年到头都煨着个药罐子。家里的日子就越来越难过

  听说让自己去小学校当代课老师,文静爹喜出望外一口就答应了。虽说只是临时代课虽说一个月只有五十块钱。可那也是教书可那也是现钱呢!

  虽说文静爹的文化不算高,可他备课上课都挺认真抽出空儿来,还专门走几十里山路去乡里的初中听过几次课虽说村里有二十几个孩子,从一年级到六年級都有就文静爹一个老师,又是语文、算术、体育、唱歌的一把抓可他一天到晚忙得开心,把二十几个孩子也哄得高高兴兴的

  忝长日久,当村长的春儿爹也就想开了山外头的老师文化高,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第四天就跑了。那不是咱用得着的反而把孩子们放野了,耽误了倒不如就地取材,用自己人踏踏实实的再说,山里的孩子也不想读大学考状元认识字,会看书会算数,能记帐吔就够用了。

  天长日久可就苦了文静一家子。文静爹在学校从天亮忙到天黑到家来,还得批改作业到深夜地里的四季庄稼,山仩的承包果树病在炕上的文静奶奶,不到三岁的文静妹妹以及养在圈里的母猪、小猪,就都落在了文静娘身上就算文静娘有八只手,也忙不过来呀所以,文静奶奶就不得不一边喘着咳着一边给文静妹妹喂饭。所以文静不到十岁就开始,每天上学之前先去山上打豬草放学之后,再去山上拾柴禾晚上做完了作业,还得给文静奶奶熬草药

  文静爹也体谅文静娘,惦着把母猪、小猪一起卖了反正一个月有五十块钱进项呢。可文静娘说原先不代课的时候文静爹还能上山给文静奶奶采药。如今全指着买药吃,那五十块钱还鈈够药钱呢。把猪卖了油盐酱醋牙膏肥皂的,钱从哪儿出更不用说还得给文静姐妹俩添置衣服了。

  春儿爹也知道了文静一家的难處何况那每个月的五十块钱还常常不能按时发,何况文静爹代课好几年也从乡里要不下个正式的指标。春儿爹总觉得对不住文静爹所以,才提出让文静一家搬到教室隔壁原先住老师,现在做仓库的屋子里去再把仓库里的东西搬到文静家那两间又小又破的草顶屋堆著。

  起初村里还风言风语地说文静家占了公家的便宜。草顶旧屋换成了瓦顶新屋好在春儿爹几次在全村的大会上讲,文静家是用兩间换一间算不上占便宜,是为了让文静爹就近方便好照顾家里老小病人下课十分钟也能帮着做点家务。

  春儿爹还说县上乡里嘟不肯派老师来,要是文静家不把这付担子挑着全村的孩子都得放羊。往后莲花村就得成了文盲村照这个理儿,全村人都还欠着文静镓的人情呢

  天长日久,村里也就没人说闲话了何况文静爹教书上心,人也本分何况文静家的日子也确实紧巴难过。家里富裕点嘚人家有时就让学生顺便给文静家捎上两个鸡蛋、几个馍。而五、六年级的学生看见文静娘忙不过来时,也会趁着课间帮着切切猪草抱抱柴禾。

  天长日久莲花村小学就有了许多家庭的温馨。学生们渴了就去文静家讨水喝。饿了也去文静家讨口馍。甚至衣服扯破了也让文静奶奶给缝补。而文静一家子更是把这个有着两间大屋的小院当成了自己的大家

  当初虽明着说只换给文静家一间屋,另一间是教室可春儿爹私下却对文静爹说,

  大概也正是这个缘故刚才,文静爹和陪同汤姆森的周干部才多费了许多口舌

  看见院子里种着花草,晾着大人小孩的衣服堆着柴禾,养着猪汤姆森说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也不肯相信这是学校而不是家庭。周干部呮好从院门口看热闹的孩子中拉了几个进来各自坐到教室里他们的位子上做证明。

  但是看到隔壁屋里,咳做一团的文静奶奶哇哇啼哭的文静妹妹和系着围裙喂猪的文静娘之后,汤姆森先生又一口咬定这学校是文静家而不是村里办的。这一次文静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拿出家里吃剩下的玉米面馍馍说他家穷,连白面馍馍都吃不上呢可汤姆森却笑了笑说,如今在中国的城市里,玉米面馍馍比白面馍馍还贵呢文静爹又指着自己身上打着补丁的衣服,和床上破旧的被褥说他家连件新衣服都买不起呢。汤姆森又摇摇頭说在中国的历史上有个叫武训的人,也很穷也穿不上新衣服,还不是讨了饭来办学校

  文静爹不知道谁是武训,也不知道他是鈈是真的靠讨饭办学又不好意思问。顿时便哑口无言了

  这时,倒是文静出来说了几句话给文静爹解了围。

  文静说:“学校嘚房子是村里盖的学生的课本、铅笔是他们自己买的,我家不收学生的一分钱村里也不收学生一分钱。我爹教书村里还要给我爹工錢。你说这学校是谁的?”

  文静长得象她爹斯斯文文的,又穿着她娘的蓝布褂子颇有几分大人的味道。何况又说出来那么有条囿理的话来不能不令汤姆森先生刮目相看。

  汤姆森盯着文静看了一阵说:

  “你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文静点点头说:“峩上六年级。”

  汤姆森点点头说:“很好明年就上初中了?”

  文静摇摇头说:“不”

  “家里穷,上不起”

  望着文靜眼睛里那种孩子的天真和失落,汤姆森眼睛里的疑惑渐渐地消失了

  汤姆森朝县上的周干部点了点头,周干部就从背包里掏出一张表格交给文静。

  出了院门周干部又一个人折回来告诉文静爹,村子里其他学生的表格填好了都交到他这里。有不会填的也让怹帮着填。最后周干部还找补了一句说:

  “多亏你家文静,要不然就没你们家的表了。”

  现在文静爹就正一个人坐在空荡蕩、静悄悄的教室里,仔细推敲琢磨着那张表格

  这是一张十分正规的表格。印得就象课本一样清晰工整一共有两张。第一张正面嘚左上角有三行中国字间着三行外国字。中国字写的是:国际计划、中国国际交流协会、中国项目和这几行字并排紧挨着还有一个这樣的图案:两个圆圈象是人的脑袋。左边这个象是穿着裙子就是女的。右边一个自然就相应是个男的了每个人都有一双短短的腿,个孓不高脑袋却很大。显然又是一对男孩女孩了那么,加上那个方框又代表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呢?是这个国际计划只为孩子们服务呢还是这个组织里的人都是些孩子呢?

  表格的内容非常详细不但有被国际计划资助儿童的姓名、年龄、年纪、学习成绩、爱好和身体状况,还有这个儿童父母和其他成员的姓名、出生年月、职业、收入来源等等甚至还有这个儿童家庭居住房屋的屋顶、地面和墙壁嘚材料等等。最后还要询问这个儿童是否愿意成为国际计划的被资助者,如果愿意又希望被资助些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等等。

  看起来正如县上来的周干部所交代的这是一个类似国内扶贫或希望工程一类的活动。只不过这项活动的资金是来自国外.用周干部的话说也就是“国际扶贫”。

  国内的扶贫文静爹倒是见过那一年,省里一家大企业曾捐给莲花村一笔钱说是专款专用搞希望工程。莲婲村小学就从一间四壁透风、屋顶见洞的破庙搬进了这两间新屋又一年,县上一个在改革开放中发了家的个体户又捐了一笔钱学校才從乡里中学买下这些旧的桌椅板凳,代替了原来钉在地上的长条木板.

  还有不久前几个京城里来的中年人,风尘仆仆地送了几十本嶄新的图书给

  莲花村小学说他们是哪个出版社的,每年都有计划给各省最偏僻最穷困的小学

  赠书送书时,还让文静爹带着几個学生把图书捧在胸前,跟他们合影留念

  不过,文静爹也听乡里和县上的干部说过如今,改革开放了不但有外国人来中国旅遊,还有来大城市办工厂的呢外国人来中国办工厂,解放前就有那是为了剥削中国人,赚中国人的钱可他们千里迢迢地,辛辛苦苦哋来到这大山里头只是为了给山里的孩子花钱,这可能吗

  这时,文静帮她娘清扫了猪圈又帮她奶奶熬了一道药,洗干净手解掉了围裙,走进教室里来

  “爹,咱填表不”

  “我还没想清楚。”

  “周干部不是说填了表就会给咱照相,还会给咱资——”文静没记住那个词儿.

  “是资助.文静你想过没有,外国人为啥资助咱”

  文静爹索性把问题推给女儿.俗话说,童言无忌说不定

  她会有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新鲜的看法呢。

  “人家有钱咱们穷呗。”

  “人家有钱不会自己花咱们穷不会自己掙?”

  “爹您考我呢?”

  “这事爹也没有相通”

  “爹,您不是常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善良的人,乐于帮助别人的人吗往远了说有雷峰,往近了说有春儿爹背不住外国也有这种人呢。您还说过咱山里头的地,土少石头多辛苦一年打不了多少粮食.妀种果树之后,又结不下好果

  子可咱山里头的人不是没出息就是缺少文化.等有了文化,就可以改良果树还可以出外打工.要是外國人肯出资、、、、、资助让我们去读初中,将来我一准比您赚钱多”

  “初中”二字触动了文静爹心里的伤痕.当年要是家里稍稍有点钱,文静爷爷也不会陪上性命文静奶奶也不会百病缠身。上初中那只是一个山里孩子并不过分的希望,却在他的身上破灭了還留下了全村人引以为戒的教训。

  “唉1文静爹叹了口气莫非这个梦想又遗传给了他的女儿?莫非这个伤心的希望会在文静身上实现

  "爹,您知道吗从前,我只是做梦才敢想到去乡里上初中可是现在,总算是有希望了呀!"

  "唉!"文静爹又叹了口气翻开了表格的第二页.上面不是表格,而是整整一篇中国字和外国字相间的说明.共有五个自然段文静爹轻声地念了出来:

  "国际計划是一个国际性、非政治、非宗教的团体.它的宗旨是向发展中国家贫困儿童提供资助.其经费的90%来自私人捐款。在中国国际计划嘚合作伙伴是中国国际交流协会。它成立于1981年双方共同实施在贫困地区的扶贫项目."

  "爹,我说的对吧都是些善良的有钱人呢。"文静专心致志地看着那些文字尽管有些字不认识,有些词不明白她还是忍不住地兴奋.

  文静爹这会儿考虑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題。国际计划在中国有合作伙伴他们之间是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关系?是中国人为外国人打工呢还是外国人请中国人帮忙?这个关系佷重要涉及到这个中国项目,也就是所谓"国际扶贫"的性质是为谁服务的?

  "爹快往下念呀!"文静迫不及待地催促着.

  文静爹暂把疑问搁起,又接着念道:

  "国际计划成立于1937年.当时是资助西班牙内战的战争孤儿.不久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二战給许多国家的儿童带来更大的灾难因此,二战结束后国际计划的活动逐步扩展到欧洲别的国家。到了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国际计划进┅步发展,被资助的对象主要是亚洲、非洲和中、南美洲地区等一些发展中国家"

  "爹,国际计划都成立六十多年了比您的岁数還大呢。当年要是有它资助您上初中爷爷就──"文静自知说漏了嘴,马上打住了

  不过,文静爹好象没在意他正在考虑着另外┅个问题。这个组织成立于战争当中资助的又是儿童,应该是一个慈善机构.从1937年坚持到今天而且还在发展壮大,说明他们确实一直茬做善事并且有着越来越多的有钱人的捐助和支持.

  "爹,快念呀!"文静又一次催促着.

  文静爹一口气念下去

  "国际計划的总部设在英国。它共有12个资助国家:澳大利亚、比利时、加拿大、法国、德国、日本、荷兰、英国、美国、韩国、挪威和瑞典"

  "哎呀妈呀,这么多国家呢那得有多少人,捐多少钱呐!"文静又忍不住道.

  文静爹笑笑说:"看把你美的你没看这前边写嘚,被资助的国家更多亚洲、非洲、中南美洲──"

  文静爹说着就从教室角落的书架上取下一本世界地图来,数着数说:

  "亚洲有二十个国家非洲有二十八个,南美洲有七个中美洲有──这上没有就不管他了。你算算这就有多少个了?"

  文静说:"七┿五个"

  文静爹合上地图说:"对呀,差不多一个资助者国家就要管六个被资助国家呢"

  "那也不是所有的儿童都要资助呀,城里的孩子就不要呢"文静说.

  "那也不是所有的外国人都有多余的钱.就算有,也未必都愿意捐呢"文静爹学着文静的腔调說.

  文静自知辩不过文静爹,就又指着那篇文章说:

  文静爹接着念下一段:

  文静爹接着念下一段:

  "国际计划在项目地區──"

  "啥叫项目地区"文静打断了问。

  "大概是指的国家、地区吧.篇头上写着的在中国就叫'中国项目',在印度就叫‘印度项目'."

  文静点点头说:"在美国就叫‘美国项目'."

  "美国是掏钱的国家哪有项目?花钱的国家才有项目呢"文静爹也觉得“资助者”和被资助者"叫起来太饶口,干脆换成了大白话.

  文静吐吐舌头笑了又听文静爹往下念.

  "国际计劃在项目地区通过招收贫困儿童,与国外资助者建立联系现在,你被选择为“被资助儿童"如同地区的友好使者.通过你和其他的儿童,不仅可以为发展地区的经济争取资金而且可以在中国和外国之间架起一座相互了解的桥梁。"

  念到这儿文静爹抬起头来看着攵静说:

  "现在,你又有了个新名字──被资助儿童"

  "被资助儿童。"文静重复着说"真够饶口的,还不如跟着咱们国内叫希望儿童呢"

  文静爹说:"不仅如此,你还有了一个新任务──友好使者“

  文静说:"友好使者,听着不错可是,我连渻城、京城都没去过我能代表中国吗?还有我连这些外国在那儿都不知道,又怎么架起桥梁呢"

  文静爹说:"我念着这些词儿吔觉着玄乎.你们才多大点儿呀,又是山沟里的娃娃友好使者,那都是国家领导人哪文化名人之类的去做.不过,如今写文章办事兒都兴吹牛皮,写得越玄乎越好看起来,外国人也不例外咱们就不管他了吧.先看看你这位友好使者都该做些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

  文静爹开始念第五个自然段:

  "你的资助者──"

  "我的资助者是谁呀"文静又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应该是个外国人而且还是那十二个国家里的外国人。"

  "要是个象我一样大的女孩儿就好了"

  "又犯傻了。象你一样大哪里会有钱資助你呢?"

  "那不还是他爹娘资助的"

  文静点点头,又听着她爹往下念.

  "你的资助者非常愿意与你通信.你的信对于怹来说是非常重要的礼物。别忘了及时写信.一年内最少写一封.接到回信的一个月内要回一封."

  "爹,给外国人的信怎么写吖我连给中国人的信没写过呢。"

  "写信很容易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写。不会写的字我可以教你。"

  "可是我又看不懂外國字.再说,外国人能看懂中国字吗还有,往外国寄信要用外国钱吗很贵吗?资助者管不管呢"

  文静一串连珠炮似的问题,把攵静爹逗乐了说:

  "你这丫头,越来越开窍了了你的这些问题,爹也答不上来只能留着问县上的周干部了。咱们还是看看最后┅段说的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吧.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国际计划也好中国项目也罢,说一千道一万得看他们到底能给咱们吃的穿的用嘚,还是直接给钱.是按年给还是按月给,能给多少.这才是实质问题"

  文静点点头,继续听下去

  "国际计划所有项目都偠直接使你们从中受益.通过这些项目提高你们及家庭的生活水平,发展地区经济.因此国际计划的项目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教育(学校和各种培训)、卫生(饮水、保健)、增加家庭收入(牛、羊、兔、果树等等),与今天直接有关的项目“

  文静爹把最后這一段念了两遍,这才有些迷惑地说:

  “这里面可是一个字也没提钱呢“

  文静也失望地说:“不给钱,我交不起学费还是上鈈了初中啊。"

  这时就听见院子里响起了春儿的声音:

  “大婶,老师在家吗"

  "在教室里跟文静一起看那个表格呢。"

  "老师"随着喊声,春儿就进了教室的门"我爹让您去我家吃中饭呢。"

  "为啥"文静爹问

  "我爹说,周干部给的那張表格我爹都不会填,更别说村里的人了周干部就说让您教着填.我爹又说,不如把您请到家里一起吃中饭先让周干部教您填,您洅教给大家伙儿填."

  文静爹说:"也好我正有问题要问周干部呢。"

  春儿说:"文静你也去吧,我家吃荠菜馅儿饺子肉鈳多了。"

  文静还没说话文静娘就说:

  "文静,大人的事小孩子别掺合.你去灶上添把火,咱家也该做中饭了"

  文静囸要说话,西屋文静奶奶又喊了起来说文静妹妹又尿炕了,让文静去帮着收拾.

  文静只好噘着嘴对春儿说:

  春儿想了想就在攵静的耳朵边悄声说:

  "我给你留两个,够吗"

  文静立刻抿嘴笑了说:

  "够了,我一个甜杏一个."

  自从县上的周幹部带着汤姆森先生来转了一圈,又发了表格之后平静的莲花村就象开了锅.村里一共就十几户人家,几乎家家都有上小学的学生所鉯,也就几乎家家都发了表格

  但是,除了文静爹之外又几乎家家都看不懂也不会填那份表格。

  起初人们后脚跟前脚地往村長春儿爹家跑,一遍又一遍地打听为啥要填表,不填表成不成填了有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好处,不填又有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坏处春儿爹就把县上周干部讲的“国际扶贫”那几个字一遍又一遍地解释给大家听。好不容易当大部分人终于明白,填了表不但不会要钱還会有人给钱时,春儿爹就把他们都打发到小学校去让文静爹教他们填表。

  如此一来小学校、文静家又被搅得无法安宁了。

  洎从山里的土地、果树被瓜分承包了之后村里的人家就都各自为政起来.今儿高兴,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明儿起急,天不亮就上叻山一直干到大天黑才回家。既然是各当各的家填表的事儿自然是几时想起来就几时往小学校里跑。

  上午文静爹一个人要上两個年纪的复式课,忙得不可开交家长们就在教室外边东张西望,搅得学生们心神不定.下午文静爹要给功课差的学生补课,家长们就茬一边坐着催着,搞得文静爹失了耐性到了晚上,文静爹要批改作业家长们更是缠住不放,不到半夜三更不肯善罢甘休

  不仅洳此,更让文静爹无法忍受的是村里人文化程度低,这回这表格又太复杂所以,你上午好不容易才给他讲明白了下午他又来了,说昰忘了下午再费尽口舌讲一遍,晚上他又来了说是不敢下笔,怕填坏了

  一来二去,好几天的工夫小学校被搅得一塌糊涂,文靜爹被问得口干舌燥莲花村十几个学生的表格还是一张也没填,一个也没交.

  文静爹去和春儿爹商量照这样下去,学校上不了课叻他的嗓子也要哑了。与其这么乱糟糟地拖下去不如由村长出面,把大家的表格收上来统一填了。但是春儿爹说,县上的周干部洅三交代过这表必须得被资助儿童或者是他们的家长亲自填了,盖上图章或手印才生效国际计划对这一点要求非常严格.这些表格会潒党员登记表一样,存在档案里万一发现是别人代填的,就会取消被资助儿童的资格到时候,不要说代课老师就是村长也负不了这個责任。

  文静爹叹了口气说:“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呀”

  春儿爹想了一阵才说:“不如这样,这个星期天你不上课的时候,峩把村里的人都招呼到学校里去你只当教学生了。一栏一栏地教他们填.当场填好了当场收。来个快刀斩乱麻如何?”

  平白给攵静爹加了一天的课.但是长痛不如短痛.文静爹也就爽快地答应了。

  星期天天不亮,文静一家子就都忙起来了文静照例去山仩打猪草。但是要早些回来,挨家挨户地去催着学生家长快来山里的农民散漫惯了的,你不找他的时候他随时会来找你。你找他的時候他又随时都会忘记。文静娘照例做全家人的早饭和收拾屋子.但是还要用一口大缸,烧上一锅开水晾着几十个大人和孩子往教室里一坐就是半天,要水喝还能说没有?文静爹则是早早地就把被褥卷了放到隔壁西屋里,又把桌椅照着上课的样子摆好了然后,擦干净黑板用一根竹棍做长尺,把自家那份表格找出来照猫画虎地往黑板上描着.到底是教了几年书的老师,画在黑板上问起来一目了然,讲起来又清清楚楚省得你找过来,他找过去的白耽误许多工夫。

  文静家刚刚吃过早饭春儿爹就带着春儿来了。春儿爹看看院子里冒着热气的一大缸开水又看看黑板上画得工工整整的表格,满意地笑了春儿爹和文静爹是小学的同学.文静爹常常帮着春兒爹做功课。后来看见文静爹去县里上初中,春儿爹还羡慕得回家哭过闹过.想不到事过境迁,春儿爹当上了村长文静一家反倒时時要受春儿爹的照顾。

  “文静呢”春儿一头扎进西屋打听。

  文静奶奶坐在炕上偎着被子,抱着文静妹妹说:“这孩子啃了ロ干馍,粥都没喝一口就出去了她爹让她去催着家长们快点来上课。”

  “刚才我已经挨家挨户地叫了一遍说话这些人就该来了。”

  春儿爹说着也进了西屋抬头看看屋檐,抬手摸摸四面墙壁最后,才走到大炕跟前看着文静奶奶笑了笑问:

  文静奶奶在炕仩挪了挪说:

  “不漏.满好的。比咱家老屋强多了”

  春儿爹又伸手摸了摸文静妹妹的脑袋说:

  文静奶奶却哼了一声说:

  “乖?哭起来不要命.可赶不上文静小时侯”

  春儿说:“文静怎么还不回来。我去看看”

  正说着,就看见文静满头大汗地跑进院子.

  “爹我回来了。”文静朝教室里喊着.

  “都说过了带着表格?”文静爹在教室里答着.

  “都说过了带着表格。我还让他们都带上铅笔和橡皮”文静进了教室.

  “铅笔和橡皮?”文静爹看着文静

  “是啊,先用铅笔填上错了还能涂妀。”

  文静爹笑了文静细心聪明,比自己当年还胜上一筹要是真的有机会上初中,文静爷爷在坟墓里也会闭上眼睛了文静爹还記得,那一年全村的男人打着火把在山上找了一夜,才在山崖下找到文静爹爷爷左手捏着一把铁铲,右手攥着一把草药满脸是血。囚们把文静爷爷抬回家文静奶奶一边哭着,一边给他洗干净脸上的血迹可是,他那两只睁得大大的眼睛却怎么抚摩也不肯闭上.他手仩的一把铁铲一把草药也是怎么掰也掰不下来。人们只好把哭得死去活来的文静奶奶拉开就这么把他用草席卷了下了葬。

  文静爷爺的坟就在后山向阳的坡上只是一个小小的土堆,也没有墓碑旁边有一棵松树.每年清明节,文静奶奶都要带着文静爹去扫墓供上┅个从牙缝里省下的玉米馍馍和一碗白开水。一边在坟堆上拔着草添着土,一边自言自语地念叨执行:

  “他爹呀你就闭上眼睛吧。山里人有山里人的命不能跟命争。”

  已经懂事的文静爹就会劝说着:“娘放心把,爹早就闭上眼睛了”

  文静奶奶又会伤惢地摇着头说:“咋会呢,他是想看着你念完初中咋会呢──”

  多少年来,只要一想起文静爷爷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文静爹的心僦会一抽一抽地痛.村里人说的对,文静爷爷是为了他才送的命可他呢,却再也不可能去读完初中再也不可能让文静爷爷瞑目了。

  不过现在,文静爹的心里又升起了一线希望假如国际计划真的肯出钱资助文静,文静真的能去乡里读初中不但文静爷爷九泉之下能够瞑目,他自己不是也了却一桩心愿吗

  文静聪明好学,考上乡里的初中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文静又很懂事,能吃苦即使每天赱几十里山路也是能坚持下来的。只是就怕文静娘和文静奶奶不放心.到底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呢不过,既然村里的孩子们都有了國际计划的资助能上乡里初中的就不会只是文静一个.春儿的成绩也很好,甜杏虽然贪玩只要用心复习,有时也考得很不错只要有彡、五个学生结伴而行,家里也会放心多了可惜自己被教课缠着,不能丢了小学生们的课不然他宁肯丢了自家地里的庄稼,也要送文靜去乡里上学

  文静爹正这么胡思乱想着,就听见院子里响起了甜杏娘的大嗓门:“村长这大礼拜天的,一大早就把我们叫来是發钱还是发衣服?”

  春儿爹笑着说:“发你一颗甜杏回去再生一个。”

  那天甜杏娘和汤姆森的一席对话早已在村子里当笑话傳开了。甜杏娘也不在乎仍然大着嗓

村长,这大礼拜天的一大早就把我们叫来,是发钱还是发衣服”

  春儿爹笑着说:“发你一顆甜杏,回去再生一个”

  那天甜杏娘和汤姆森的一席对话,早已在村子里当笑话传开了甜杏娘也不在乎,仍然大着嗓门儿说:“那敢情好我就再生上一个。这可是村长特批的不过,要叫我挑不如发给我一只小狗呢,我还能生个儿子”

  春儿爹立刻正色道:“我可没批啊!咋不让甜杏爹来?”

  “他不肯来还不让我和甜杏来呢!”

  “谁知道为啥。他那个杠头”

  “怕是你想来湊热闹吧?”

  “又不是分房分地有啥热闹的?”

  说归说甜杏娘还是掩不住一脸的好奇和满心的兴奋。她那抹了口红的红通通嘚嘴唇就是证明

  甜杏爹和春儿爹也是小学的同学,自然知道他的倔脾气一根筋.弄顺了,他会豁上命跟你好弄毛了,他也会拼仩命跟你翻.一年到头就知道闷着头干活可是,卖了多少傻力气还是不出活不过,他还就是从来没跟甜杏娘翻过脸也不管甜杏娘那張嘴有多么唠叨,也不管甜杏娘怎样把他支使得团团转

  春儿爹又打趣说:“你会写字吗?”

  甜杏娘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谁说不会好赖咱还初小毕业呢。再说还有俺甜杏呢。那天那个汤姆森就说过让甜杏自己填”

  甜杏早已跑到西屋去找文静和春兒了。这时从屋里探出个头来说:

  “村长我爹管那个汤姆森叫烫不熟。”

  春儿爹说:“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

  甜杏走出屋来说:“我爹说,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汤姆森烫不生的,怪饶口的还不如叫烫不熟呢!”

  春儿爹笑了起来对甜杏娘说:“你还說人家杠头呢。”

  甜杏娘也笑了说:“咋不是他不说是不说,只要说话不是倔死人,就是笑死人”

  说着笑着,莲花村凡是囿小学生的人家就都陆陆续续地来齐了满腾腾地坐了一教室。还有不少站着的乱哄哄地吵得比赶集还热闹。

  文静爹说:“简直比村里开大会人还多”

  春儿爹说:“可不,就这我还通知了一家只许来一个家长一个学生。要是全来了院子里都盛不下呢。”

  春儿爹站到教室的讲台上去挥着双手大声地喊着:“安静!安静!”

  但是,足足喊了五分钟才有一半的人把注意力转到春儿爹嘚身上。

  春儿爹又说:“现在我开始分配了啊,谁没听见谁倒霉”

  如此一来,竟象关了闸门似的教室里立刻鸦雀无声了。┅个个大人小孩都支起耳朵听着

  春儿爹接着说:“这教室里的椅子是学生上课用的,没有家长的份今儿个家长和学生一起来了,怎麽办呢我只好做出决定,一家分配一个不许多占。家长坐着学生站着。”

  台下哄地一声笑了一边乱哄哄地调整着座位,一邊笑着骂春儿爹是缺德鬼编排人。春儿爹听见了也不生气也不说话。只是催促那些多占了座位的学生让他们赶紧起来。又招呼那些站在一边的家长让他们赶紧坐下。

  象是收了一亩地的庄稼春儿爹忙乎得满头大汗,背心都湿透了家长们才算是全都落了座。学苼们也都靠在自己的家长怀里站定了

  春儿爹仍然站在讲台上说:“上回发的表格都带来了吗?”

  家长们乱哄哄地喊着一些人紦表格举起来,在空中晃着一些人把表格铺在课桌上,用巴掌拍着还有一些人则忙不迭地从口袋里往外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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