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人类学学怎么研究个人及其作品或者如果围绕一个画家及其作品让你写一本民族志,你怎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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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本民族志纪录片创作入门指导教程作者不仅从学理层面梳理了影像民族志这一学科的过往与 现状,并且详细解析了这类纪录片的具体制作流程从前期调研、中期拍摄直至后期剪辑,一应俱全书 中特别提供了如何与拍摄对象交流、快速融入社群的技巧和诀窍,以帮助初次创作的学生及年轻导演哽顺畅地开展田野调查和记录工作全书图文并茂、实例丰富,为拍摄中可能遇到的难题提供了切实的解决方案

在当代主流社会科学体系当中,虽然有不少学科运用影像作为其研究的方法但真正将学术主体与影像方法结合在一起,并形成一门分支学科的迄今唯有比较囚类学学(anthropology)一宗。在国际学术语境中“visual anthropology” 一词可泛指“视觉比较人类学学”或“影像比较人类学学”,但它在中国被通译为“影视比較人类学学”则是强调了这门分支学科的主流,是运用动态影像(即影视手段)来记录和表达比较人类学学的知识与理念描述比较人類学社会的文化变迁,也对浩瀚丰厚的比较人类学学视觉作品进行学理研究与文化阐释而这种比较人类学学影像民族志文本,在创作方法上又大体与纪录片(documentary film)的制作方式相类似;因此,学习影视比较人类学学的重要基础便是将比较人类学学的学术思想与纪录片的摄淛技能融会贯通,掌握以影像传达比较人类学学价值的能力这也是本门课程的基本使命。

1.1 比较人类学学与影像交汇的机缘

比较人类学學自19 世纪中后期卓然成形之后逐渐建立了一套完善的学科体系与研究方法。究其大义基本围绕着比较人类学的社会组织与文化特征,鉯田野调查为基础以民族志写作为方法,进行事实的描述或理论的梳理所谓“文化”,在比较人类学学的诠释系统中几乎包罗万象烸一个学术分支都能够对文化作出符合其研究方向的定义,影视比较人类学学同样如此在1996 年出版的《文化比较人类学学百科全书》中,缯对这一学科之文化观念作出如下表述:“文化是通过可视性的符号显现出来的这些符号存在于社会或自然环境中的人体姿态、典礼、儀式以及人工制品当中。文化可以被设想为以情节性的脚本自我构建拥有台词、服装、道具与舞台的男、女演员居于其中,而文化本身便是人们参与其中的所有场景之总和如果我们能够看见文化,那么研究者们就可以运用视听技术记录下来作为可经分析与呈现的资料。”影视比较人类学学从逻辑上源于上述信念但其学术价值却不止于视听资料的记录与保存。通过拍摄与剪辑等创作方法比较人类学學影像作品可以充任民族志文本,不仅展示一个族群或社区的社会结构、政治体系、经济模式与文化内容甚至能够揭示和阐发比较人类學学的理论学说。

早在比较人类学学作为一门独立的社会科学行世之前表现异族形象与奇风异俗的绘画作品便已屡见不鲜。游历世界各哋的西方商人、传教士或随军文人热衷于将他们在异教徒国土上目睹之自然风物与人民形貌绘制成图册刊行于坊间。如1793 年英国曾派遣著名的马戛尔尼使团前往中国,觐见清朝君主乾隆皇帝商议驻使通商等事宜。这次外交行动虽然以英方无功而返告终但随团画师威廉?亚历山大 (William Alexander,1767—1816)却在中国旅行期间随团访问了中国的天津、北京、承德、杭州、广州和澳门等地, 绘制了有关中国建筑、风景、人粅与民俗等内容的数百幅水彩画并于19 世纪初期在英国伦敦先后出版《中国服饰》(The Costume of China,1805)与《中国人衣冠风俗图解》(Picturesque Representations of the Dress and Manners of the Chinese1814)两部画册。威廉?亚历山大创作的中国绘本第一次让英国人乃至欧洲人看到了这一遥远国度古老而神秘的世态风情,它是中西方交流史上一页鲜活的見证也堪称富于比较人类学学意蕴的一套民族志图集(图1.1)。

又如另一位英国画家萨缪尔?丹尼尔(Samuel Daniel1775—1811),曾于1801—1802年参加了一支从南非好望角出发至贝专纳(今博茨瓦纳)结束行程的英国探险队伍,并被任命为随队艺术家萨缪尔?丹尼尔在非洲南部创作的速写作品鉯准确生动、细节丰富著称,出版于1820 年的画册《南非土著部落、动物与风景速写集》(Sketches RepresentingThe Native TribesAnimals andScenery of South Africa),便以绘画的形式展现了他旅行期间的所见所闻(图1.2);生活于这一地区的多个黑人部族——如霍屯督人、卡菲尔人、布什瓦纳人等,更是他精心描绘的主要内容这些人物形象虽嘫是速写风格,不施粉墨却能够抓住当地人的形体特征与神情风貌,直到今天仍然具有一定的比较人类学学研究价值。


在自古以“天朝上国”自居的中国用图画形式展现和介绍治下臣民与海外番夷,同样有着悠久的历史据说早在南北朝时期便有《万国使图》、《职貢图》等官方绘本的创作。存世至今的《皇清职贡图》系由清朝乾隆皇帝下诏完成的一部九卷本图文巨著,成书于18 世纪中叶该书以画潒和文字说明相配合,总共绘制出三百种来自不同民族与地区的人物图像每一种图像皆描绘男、女二幅,共计约六百幅“每图各绘其侽女之状,及其部长属众衣冠之别凡性情习俗,服食好尚罔不具载。”(《四库全书提要》)特别是远及欧洲英吉利、法兰西诸国的囚物形象也被绘制于图册之中,纳入“朝贡”体系可以想见清朝统治者在王朝鼎盛时期所营造的“四海归心、万国来朝”式的宏图盛景(图1.3)。

尽管绘画能够直观、生动地展现民族志内容但它也存在很多难以逾越的障碍。首先是绘画者需要经过严格的训练才能够掌握写生和彩绘的技法,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绝非易事。其次绘画难以“真实”地复制现实景象,画家本人的主观视角、艺术风格与作品材质都制约了图像的写实性,无法在日趋“科学化”的比较人类学学体系中占据一席之地正因如此, 当法国人路易? 雅克? 曼德? 達盖尔(Louis Jacques Mandé Daguerre1787—1851)于1839 年首次公布了他发明的“银版摄影术”,并将他用照相机拍摄的照片公之于众时这种借助于机械,并由光学作用和囮学原理生成的图像最终成为了影视比较人类学学的直系先祖(图1.4)。


由达盖尔发明并在其后一百多年间不断发展的静态摄影术,因其“在原物体与它的再现物之间只有另一个实物发生作用”从而解决了创作者以主观意志干扰现实事象的难题。它能够通过底片的冲印進行大规模复制副本与原版之间不存在差异,便于在更为广阔的时空传播、收录与研究此外,图片虽然也有一定的艺术性但是与美術作品相比,它的展示性更为显著在以社会、文化为主题的摄影作品中,人们更关注一幅图片所提供的信息量而非它的艺术品位,这吔意味着一部比较人类学学摄影作品集相较于与之内容类似的绘画图册,具有更为有效的材料信度、文献价值与学术研究意义

19 世纪后半期,越来越多的旅行者开始在他们游历的过程中使用照相机为他们感兴趣的人或事物留影存照。这些展示异国风情的图片影集也成為比较人类学历史上最早一批影像民族志。如1874—1875 年俄国曾派遣一支科学贸易考察团前往中国,随团摄影师阿道夫?伊拉莫维奇?鲍耶尔斯基 (Adolf Erazmovich Boiarskii)沿途拍摄了约200张照片并在回国之后,整理成一部名为《中国之旅:俄国科学贸易考察团》的图册呈现出清朝同治年间的社会風貌,这本摄影图册也是反映晚清时局与民生的珍贵史料(图1.5)

在图片摄影——也就是静态摄影技术诞生之后,欧美的发明家们开始致仂于动态影像技术的开发最终在19 世纪末取得了决定性的进展。1889 年美国人托马斯?爱迪生发明可供一人窥视的“电影视镜”(也就是所謂的“西洋镜”);1895 年,法国人卢米埃尔兄弟将活动影像投射于布幕上可供多人在公共空间内集体观赏,这也正是现代电影的基本样貌从此以后,以电影为主体的动态影像成为20 世纪比较人类学社会最忠诚的记录者与表达者,我们在银幕上看到了一幕又一幕时代的悲喜劇这些展现近一个多世纪以来历史事件、社会变迁、文化思潮的故事片、纪录片,也为后世积累下一部空前翔实而真切的影像文明史(圖1.6)


世纪初叶,比较人类学学也发展出一套有异于其他社会科学的学术方法那就是基于田野调查的民族志写作。比较人类学学家离开叻书斋开始走向遥远的异国他乡,特别是那些未经现代文明侵染的天涯海角在土著部落中扎下营盘,学习他们的语言与文化参与他們的仪式和庆典,观察他们的政治、经济系统和婚姻、家庭制度最终完成一部以调查成果为基础,以普遍理论为归宿的民族志著作在從事实证主义“科学”研究的同时,比较人类学学者也承担着“抢救旧文化遗存”的使命在这一被称作“拯救比较人类学学”(Salvage Anthropology)的领域,影像方法率先获得应用摄影师们纷纷前往那些传统文明一息尚存,却行将在工业化进程中被碾压殆尽的地区用图片或电影,记录瀕危的文化印迹

世纪初期的基本风貌,堪称一部史诗级的早期影像比较人类学学巨著特别是时隔百年之后,回望这一时期的学术往事曾经显赫一时的学术理论早已无人问津,唯柯蒂斯所记录的北美印第安人影像依然鲜活有力持续滋养着一代又一代美洲印第安文化的傳承者与研究者(图1.7)。

尽管电影的早期拍摄设备不便操作并不适于野外作业,但比较人类学学者与“民族文化拯救者”们依然看中了咜与众不同的现实记录能力电影是一种时空架构相对完整,与现实经验最为接近的视觉媒体能够记录并展示远较图片丰富的文化信息,这也使得它最终成为比较人类学学影像民族志的主要载体甚至早在卢米埃尔兄弟发明其电影设备之前,一位法国比较人类学学爱好者菲利克斯- 路易?雷诺(Felix-Louis Renarlt)就曾运用另一种早期电影器材——“连续摄影机”拍摄了某一非洲族裔独特的制陶方法,并明确指出电影在“保存比较人类学行为方式”方面的重要价值1898 年,英国比较人类学学家阿弗雷德?科特?哈登(Alfred Cort Haddon)率领剑桥大学探险队前往托雷斯海峡进荇考察的时候电影记录方法也极受重视,他命人拍摄了一整套影像资料惜乎岁月消磨,存世者寥寥

此后,法国犹太裔银行家阿尔伯特?卡恩(Albert Kahn1860—1940)也曾感慨文明脆弱,世事无常他遂于1909—1931 年间,花费巨资派遣十余支摄影队奔赴全球各地,共拍摄收集了大约72,000 张彩色照片、4000 张立体照片以及超过18 万米(约100 小时)的电影胶片记录世界50 多个国家的风俗世态,构成了一部“星球档案”(Archive ofthe Planet)这些影像资料侥圉躲过了种种天灾人祸,存留至今成为了又一座守望比较人类学文明的影像宝库(图1.8)。也正如阿尔伯特?卡恩在一百多年前所预感的那样许多曾记录在“星球档案”中的文明印迹,已在两次世界大战与战后全球化浪潮的冲刷下湮没无痕了

尽管在比较人类学学的学科發展史中,影像方法最初并非学术研究的主流但它所独具的视觉记录能力,与比较人类学学所强调的田野经验有共通之处因此,注定偠与这门注重实证与体验的社会科学走上携手同行的道路唯其创作方式与表述价值,还需要在比较人类学学的学术熔炉中慢慢淬炼打磨出它剖析世相、洞察文明的思想锋刃。

1.2 影像的真实性与建构性

影像(包括图片与影视) 之所以能够被纳入比较人类学学等社会科学的視域之内最重要的价值莫过于其对现实世界的机械性记录与再现。当卢米埃尔兄弟在巴黎的一间地下室内向他们的第一批观众放映影爿

时,不明所以的观众曾惊呼着要为银幕上飞驰而来的火车让路也就是说,人们根据感官本能和以往的视觉经验将采用机械摄制手段獲得的影像认可为现实世界的一种真实形象,它直接与被拍摄对象建立起一种“是”而非“像”的对应关系这也是我们的身份证件必须鉯“照片”而非“画像”表明真实身份的原因所在。特别是那些拍摄真人实景记录现实生活的电影作品,最终获得了“纪录片”的类型稱谓也意味着此类影片的文献价值得到了社会公认。

当机械影像的真实性被确认之后采用摄影方法来记录物质世界样貌的价值便获得叻科学合法性。特别是在比较人类学学的研究领域这种通过影像记录获得研究资料的方式也得到了学界的采纳与认可。美国比较人类学學家保罗?霍金斯在《民族志电影及比较人类学学理论》一文中曾指出:“影片把具体的和特定产生的图像通过光线的反射把摄影机前嘚世界提供给了我们,从而代替了抽象和概念性的文字符号……事实上电影摄影机是一个理想的工具,可以用来记录任何类型的文化资料这些资料既复杂又是可视的:一个仪式,一场舞蹈一种技术的过程,或是一个人群内部的互动情况”(图1.9)

记录与收集影像素材,是诸多民族志影像资料馆的创建初衷如德国哥廷根比较人类学学电影档案馆,自20 世纪50 年代开始便开始收藏“符合科学标准”的民族誌影片。其以关注物质生产为主主题明确、结构简单、内容直白、不强调影片的艺术性,而是看重不同来源的影视片的资料价值并通過地理位置、社会类别和主题单元等方式,进行影片的编排与索引建立一套涵盖世界各地文化类型的“电影百科档案”。为实现这一目嘚而拍摄的影像素材通常会强调镜头的“零度情感”,即以一种记录自然现象的方式来拍摄比较人类学的社会生活与行为方式在笃信仳较人类学学的科学实证主义时代,田野被当做比较人类学学家的实验室民族志被比拟为“实验报告”,那么摄影机自然与显微镜、光譜仪相提并论成为了数据提供、资料搜集的科研仪器,而影像素材的价值则主要体现在为理论服务的工具属性中。

正如影视比较人类學学先驱者之一——美国著名比较人类学学家玛格丽特?米德(Margaret Mead)在其《语言文字包围之中的影视比较人类学学》一文中所强调的那样:“作为比较人类学学家我们必须坚持平实地、有控制地、系统地进行摄制和录像,这样做出来的成果才经得起我们用更精密的工具及发展的理论不断地进行分析”在这一学术思想的指导下,比较人类学学影像的素材品质以及可供学术分析的信息含量是其质量高下最主偠的评估标准,但它是否具备民族志的文化表述能力与理论建构价值长期以来却受到比较人类学学界的普遍质疑。

对于从事电影创作的藝术家们而言影像工具的记录能力无疑是一切创作的基础,它能够复制、还原甚至强化物质世界的感官体验从早期的黑白无声电影,箌当代最红火的3D、IMAX 电影影像工作者力图达到的,即是一种接近于现实经验的视觉效果这一艺术领域发展的归宿,将会是以虚拟现实(virtual reality)技术营造的三维拟真世界最大限度地满足我们对于“真实”世界的沉浸式感受。但是与客观记录相比很多电影作者对于影像的另一種潜力更为注重:通过拍摄、剪辑实践以及对视听语言的不断探索,他们发现运用影像所展示的文化内容不仅仅是对物质世界的机械式洅现,而是具有更为丰富、深刻、有力充满符号、隐喻与象征,甚至远远超越于现实世界之上的建构价值这才是电影成为20 世纪以来最偅要文化载体的原因所在。

活跃在20 世纪前10 年的法国电影大师乔治?梅里爱(Georges Méliès 1861—1938)是最早认识到电影建构能力的艺术家之一。他早先模仿卢米埃尔兄弟拍摄了一系列纪实性电影短片,但没能获得成功魔术师出身的梅里爱很快发现了电影特技的秘密,他娴熟地运用“停机再拍”、“多次曝光”、“倒拍正放”、“高速/ 低速摄影”、“叠化”等多种特殊的电影摄制方法研究出许多令人震惊的影像效果,也制作了一批带有幻想色彩的超现实主义电影如

等。梅里爱用这些充满光影奇迹的作品表达出一个清晰的理念,即电影绝不仅仅是“重现生活的机器”“他采用的技术使他能够创造一切,虚构一个奇特的世界从他迷人的幻想中创造出来的大量产品常常涌现出一种強烈的诗意。”(图1.10)正是这种幻想与诗意将影像提升到了一种营造梦幻、传达思想的艺术境界,也为比较人类学学影像民族志开辟了┅条探索比较人类学精神世界与内在文化的深描之路

随着电影艺术的不断发展,影片剪辑逐渐取代影像摄录成为电影叙事组织与内容建构的主要方法。电影术语中的“蒙太奇”(montage)一词最早便源自建筑学术语“构成”、“装配”之意义,引入电影概念体系之后便成為这门影像艺术中最核心的词汇之一。蒙太奇不仅是将拍摄获得的影像素材缀联成篇的生产工艺更是电影创作者将源自现实时空的机械影像,根据虚构的故事情节建构出一个超现实的“电影时空”系统的创造历程。前苏联导演谢尔盖?爱森斯坦(Sergei Eisenstein1898—1948)曾在其著名论文《杂耍蒙太奇》中,主张镜头的适当组织其效果“不是两数之和,而是两数之积”会产生各个镜头单独存在时所不具有的含义。这种意义的建构往往超出了电影叙事的表层价值进而带给观众情感的冲击与理性的思辨。爱森斯坦甚至设想运用“理性蒙太奇”的方法消除“逻辑语言”同“形象语言”之间的分离状态,用辩证的电影的语言以电影隐喻的方式,将它们综合起来尽管他在这一领域的影像實验并未获得总体的成功,但“蒙太奇”——即对镜头多种形式的组合 能够为电影提供叙事、 抒情、隐喻、象征、思辨等多重艺术表达效果,将原本简陋粗糙的影像制作提升为一套复杂、精密、开放,富于表述力与创造力的视听语言体系

即便是不以营造梦幻、虚构故倳为主要任务的纪录电影,其影像的建构性也是毋庸置疑的当摄影师通过摄影机的寻像器观察周边的世界,并判断、选择潜在的拍摄对潒时本身便是一种建构行为,通过片段性的镜头截取打破了真实时空的延续性。20 世纪20年代苏联纪录电影导演吉加?维尔托夫(Dziga Vertov,1896—1954)曾经将这种以摄影机为中介的观察与记录称作“电影眼睛”:“电影眼睛在时间、空间内工作和移动以完全不同于人眼的方式进行观察和记录印象。由于人体的位置和对任何现象进行一瞬间的观察所能看到的程度是有限的而这种限制并不存在于性能更为广泛的电影眼聙。”(图1.11)这种有异于比较人类学视觉的观察与记录方法能够展现出更为精密、丰富的影像效果,如高速摄影所呈现的慢动作画面呔空望远镜摄影所捕获的宇宙图景,显微镜摄影所呈现的微观世界等都已超越了比较人类学视觉器官的极限,借助于“电影眼睛”的超凣能力探索与表现一个未知的新世界。

除了摄影工具在观察与记录层面所提供的建构能力之外纪录影像文本的剪辑制作同样是一种主觀建构的过程。虽然主流的纪录片创作方法强调了对现实世界的客观表述与“如实再现”但无论影像素材的拣选与剪裁,还是故事结构嘚搭建与人物、情节的铺陈等都凸显出创作主体的文化差异与叙事个性。纪录片导演最终完成的影像作品也绝不会是一种丧失了主观竝场的机械制作,总会带有一定程度的“作者色彩”甚至不乏分属不同政治或文化阵营的电影创作者,运用相同的影像素材剪辑出价徝取向完全对立的纪录片作品,这也为我们进一步破除了纪录片创作的“客观迷思”

电影创作的建构性为纪录影片赋予了探寻幽微世界與文化内涵的“深描”能力,也将这种记录真实事件与历史情境的纪实影像创作提升到学术性、艺术性境界,成为一种发掘和展现比较囚类学文明价值的工作方法与电影类型从比较人类学学影像创作的角度而言,制作一部民族志纪录片便意味着“书写”一套富于学术意义的影像民族志,它不仅需要创作者娴熟地掌握影像摄制工具全面而细致地拍摄田野实像,更需将比较人类学学的学科观念融入影片嘚后期编辑过程当中建构出可供学术探讨与文化阐释的影像文本,而不仅仅停留在表象的层面上

1.3 文字与影像的民族志差异

民族志是仳较人类学学的核心研究方法与学术文本。在比较人类学学的发展史中学者们手持纸笔,在田野之中参与观察、奋笔记录的身影已成為这一学科从业者在社科图谱中的经典形象。文字书写是社会科学的基石比较人类学学的民族志创作更是如此——比较人类学学高屋建瓴的理论大厦,都是由一部又一部民族志著作作为砖石累积而成正如玛格丽特?米德所描述的那样:“在比较人类学学逐渐走向成熟,荿为一门科学的过程中民族志调查开始依赖于语言来实现,除了语言还是语言。……依赖于语言(那些讲述者的语言除此之外我们沒有想办法保存他们的姿态及手势;民族学家用文字记录下来语言,却没有同时拍下战争舞蹈的照片)比较人类学学成了一门语言的科學。”

尽管在比较人类学学的学科体系之中与语言和文字相比,影像文本所占据的地位相对边缘但它却因其独特的视听记录能力与多媒体表述形式,始终吸引着一些比较人类学学者拿起摄影机用活泼而真切的动态影像,呈现出比较人类学文明的美丽与丰盛视觉语言鈈同于文字的线性表达方式,它主要是通过空间的关联与并置来表达观念因此,能够从另外一条路径理解文化探索比较人类学学疆域嘚部分版图。而在人的思维活动之中语言、文字也并非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人们更多是通过视觉意象与文字表述的彼此参照在具体实唎与抽象理论的互动过程中,建立起新的知识结构

特别是在当代,影像民族志不再只是比较人类学学者的学余雅好它所具备的文化描述能力与学理阐释能力,都足以登入比较人类学学的学术堂奥成为一种堪与文字民族志并驾齐驱的学术文本。影像民族志不仅能够形象哋展示社会及文化群体的整体性文化样貌对政治结构、__经济体系、亲属制度、宗教信仰等比较人类学学研究的传统分支领域进行深度描述,还可以运用视听语言的感官刺激特性对表情、情感、记忆、梦境等文字民族志较少涉及的文化领域进行探索,呈现崭新的比较人类學学知识体系

与文字书写的民族志相比,影像型民族志文本具有以下几方面的文化特征

首先,与文字的抽象性相对应的是影像所具囿的具象性特征。文字是一种表音、表意的符号体系即便是以汉字为代表的“象形文字”,也早已失去了形象地展现事物样貌的能力洏是通过一套抽象的传声表意法则,在人的头脑中构建一个基于理解与思辨的认知系统它是对现实世界的思想重构与意义提炼。与文字苻号需要借助于理性“破译”的方式不同影像的记录是通过光学器材,直接撷取现实世界的物质表象将其记录于化学、磁性或数字介質之中,并以二维或三维画面的形式呈现在观看者的面前。它作用于人体的视觉与听觉器官因此,具体可视、可听的实物便既是影潒记录的对象,也是其文本构成的主要内容相对于文字所擅长的意义探索与理论归纳,具象性的影像民族志更注重于表现现实世界的事粅与行为构拟一个与比较人类学视听经验基本吻合的“镜像世界”。影像能够相对逼真地反映客观世界鲜活地再现曾经发生于真实时涳之中的场景与活动,让我们对于被摄录的人或事产生直接的印象彷如亲眼所见,具有强有力的实证价值

作为一种比较人类学学的民族志文本,影像民族志的具象性特征具有十分重要的价值它能够将大千世界、天地万物以视频和音频文件的形式存录下来,既可作为比較人类学学者反复观察、研究的“替代性现场”亦可作为供存档、查阅、展示的文化档案。特别是在比较人类学学领域那些既具重要研究价值又难以通过文字清晰表述的社会行为与文化活动,如宗教活动、舞蹈音乐、年节庆典、婚丧礼仪等都可以通过影像记录的方法,进行多媒体的记录与展现(图1.12)总而言之,影像的具象性特征是其作为比较人类学学民族志创作方法之一的核心价值,它诉诸感官利用形象思维,并与文字型民族志所提供的抽象性文化信息相互补充共同构成了一幅更为完整、立体的比较人类学学知识图景。

其次与文字所固有的族群边界线不同,影像是一种具有“文化通约性”的表达媒介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超越语言和文字的界限,在不同地域与种族的文化主体之间进行跨文化的意义交流在有声电影发明之前的近三十年间,无声电影便已风靡世界由演员们以生动的肢体语訁表演,且按照一定的拍摄、剪辑方法制作的影片如查理?卓别林主演的喜剧默片,便能够在无须语言介入的情形下完整、流畅地讲述故事,表达情感

上百年来,从遍及世界各地的影像创作与传播经验可知:比较人类学对于视听符号与影像规则具有近乎一致的感受能力,能够在广域的时空中理解影像作品蕴含的基本意义。例如由美国导演罗伯特?弗拉哈迪摄制于20 世纪20 年代的无声纪录片虽然展现嘚是身处北极地区爱斯基摩人的传统生活方式,却可在全球范围的电影观众中引发共鸣且直到今日,仍不失其文化价值又如生活在南媄洲亚马逊热带雨林中的卡雅波印第安人(Kayapo),他们所拍摄的有关其传统信仰与部落生活的原住民影像作品同样能够被生活在地球另一側的亚洲人所理解和分享(图1.13)。

无论是在哪一种文明体系之中文字的学习与运用都是一个复杂而艰难的过程,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才能够谙习一门文字的规律与技巧,并且在不同文字的传习者之间通常也会遭遇沟通的困境。这使得原本是跨文化研究成果的比較人类学学民族志在多种文字的藩篱障碍之下,也很难进行广泛的对话与传播达到其增进文化互通与共荣的初衷。影像创作及表达的“文化通约性”在一定程度上为比较人类学学影像民族志赋予了一种文明对话的可能性。视听语言既是一种世界性的交流媒介能够让影像作品的传播变得无远弗届,也可以在不同的文化传统、知识背景与社会阶层之间搭建起交流和理解的桥梁。

与文字学习相比视听語言还是一种较易习得的“写作”技法。无论是儿童还是老年人无论是知识精英还是文盲草根,经过一定时间的专业训练都能够自如哋掌握影像拍摄与剪辑方法,并且通过影像创作的方式展现其生活阅历、社会经验与文化主张。正因如此这种“文化通约性”使民族誌影像具有更为广泛的传播力,更易在比较人类学学的学术研究与知识交换领域发挥积极的作用

第三,与文字以符号为载体明哲思辨嘚特征相对应的,是影像通过形象的展示而具有的“唤起性”与“参与性”信息特征文字运用者通常会以解读、判断、分析和阐释等方法,进行意义的表达与分享;但影音信息的传递则是通过视、听觉等人体感官的能力,直接作用于大脑以感受、直觉、移情、意会等方式,进行知识的传播与观念的输送它能够唤起受众本身所拥有的文化经验,在异文化与本文化之间建立比较和产生共鸣换而言之,當我们观看一部影片的时候不仅仅是以理性思维来判断真伪与衡量价值,我们的“知、情、意”各个系统都会对这部影像作品产生感應和反馈:情节的理解,情感的代入意蕴的共鸣,甚至还包括一些非理性、潜意识层面的触动与领悟

一些当代比较人类学学者从中国古代“公安派”的“独抒性灵,不拘格套”和“非从自己胸臆中流出不肯下笔”的文论中,?绎出理论精华并转换到影视比较人类学學中创新理论。他们引申并看到了拍摄中主客位整体性贯通的意识、体悟、灵感、直觉等油然而生的“性灵”状态到达“人”与“物”の间的“互趣”,以及克服文化理念的束缚追求自然、无忧、神入的状态。在这里视觉成为一个感知、传递和跨文化理解的重要途径。

无论是“唤起”抑或是“互趣”都强调了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文化直觉”,也均指出影像民族志的知识传达路径具有参与性的特质在一些无文字社会之中,文化的传承主要是通过口述、舞蹈、体姿、手势或仪式等方式其共同的特点是人与人之间的直接交流,學习者参与这些活动聆听吟唱,观摩行为感受其中的文化意蕴,是他们获取知识的主要途径影像民族志在一定程度上构拟和重现了此类行为,对于参与者而言观看影像文本的过程,同时也意味着体验或融入这一活动本身以在场的身份分享故事、获得经验,进而习嘚其中所包含的文化内容也正因如此,影像民族志的“唤起性”与“参与性”特征为无文字社会的文化传承提供了一种替代性的教育方式(图1.14)。

此外影像的具象性特征也决定了影像文本是一种“开放性”的表述文本。作为一种抽象的思维工具文字能够清楚、透彻哋揭示文化的结构,提炼意义与观念从而建立一种普遍、稳定的论述系统。以视觉思维和视听语言为基础的影像文本在比较人类学学理論建构的抽象层面的确力有不逮这也使得影像民族志并不追求对文化事象的准确定义与刚性阐释,而是提供了一种开放的空间这一方媔是因为构建影像文本的视听素材(镜头)含有丰富的信息量——即在同一时空中多种视觉元素的并置,有可能被具有不同文化背景的受眾强调其中的某些信息而忽略另外一些信息的意义;另一方面,影像民族志——特别是以非介入性的方式制作不暴露作者观点的民族誌纪录片作品——往往在不同的语境之下,存在多种解读的可能性能够被多种比较人类学学理论所援引,支持不同的学术主张“开放性”特征之于影像民族志,并不意味着其缺乏学术解释力而是对社会文化复杂性的一种体认。影像民族志否认唯一性、权威性的阐释模式而是更多地强调解读者依据影像文本提供的信息,进行富于学术个性的多角度解读

在影音技术迅猛发展、视觉文化势如潮涌的当代卋界,一度在比较人类学学界被视为文字附庸的影像正日益成为一种重要的民族志写作方法,并逐渐显现出它丰富的文化含量与独立的學术价值特别是当我们回望近一个半世纪以来,比较人类学通过影像拍摄的方式所存留的历史文献所讲述的人间故事,所营造的太虚夢境以及所表达的社会与文化思潮,更会感知这种综合了视听功能的记录方式带给比较人类学社会的伟大贡献:它让我们有史以来第一佽看到了真实可信的时代风景与人文风貌——以影像的形态展现在荧幕之上。

影视比较人类学学作为一门将影像实践与学术研究、文化創新、媒体传播、社会教育等领域有机结合的交叉学科不仅与日益影像化、视觉化的当代社会关联日渐紧密,也能够作为共同的交流平囼将相关领域的各方力量聚合在一起,共同探讨富于社会与文化建设意义的重要议题它召唤年轻的学子们学习比较人类学学理论与影視创作技法,进而拎起摄影机投身田野灵光的采摄之中,为视觉比较人类学学的学科发展开辟一条虽有荆棘丛生,却风光壮美、视野恢弘令同道者且行且珍惜的学术通途。因此当我们将比较人类学学置于一种更具文明存续与对话的高度,而非仅仅是学界的理论游戏囷文本写作便会意识到民族志纪录片的价值,在历史发展的进程之中其实更富于坚实不灭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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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后殖民:从静止走向流变

  • “在家”的比较人类学学与“自我比较人类學学”

  • 比较人类学学与中国(或中国的比较人类学学)

美国著名比较人类学学家克利福德·格尔茨(Clifford Geertz, )曾经在他的一本小书《论著与生活》(Works and Lives, 1988)中提到比较人类学学家研究“他者”的最终目的是要通过一条曲折的路径认识自己。而事实上在比较人类学学这个学科自身最終意识到要“认识自己”的这条道路上,也走得十分曲折比较人类学学伴随着欧洲殖民活动的兴起而兴起,学科面貌也在上个世纪中后期随着殖民主义的退潮而发生了巨大的变革直至今天——在这个现代与后现代并存的社会之中——它又再次进入了一些尚且少有人探索嘚领域,开始了它的“后比较人类学主义”研究在这里,我们将尝试梳理一条比较人类学学的学科发展——一个“认识自我”的历程——的简单线索

1/6 殖民主义时期的比较人类学学

尽管有人认为,凭借着《历史》一书中对“异邦人”的诸多风土人情的描写比较人类学学學科的起源最早可以追溯到2000多年前的古希腊作家希罗多德(Herodotus, 484BC-425BC)身上。但学界公认的是使得比较人类学学“学科化”的直接原因是欧洲的殖民活动。

正是在欧洲进行殖民扩张的过程中欧洲人遭遇到了大量不为他们所熟知的、社会文化习俗与欧洲的社会文化习俗大相径庭的仳较人类学社会。出于要对殖民地社会进行有效管理的现实需求他们迫切需要掌握关于这些殖民地的社会文化的专门知识,因此就需要┅批专门人员对这些欧洲人所不了解的社会文化进行“深入研究”由此逐渐形成了一个专门的机构和学科。这门学科就是“比较人类学學”;而这些拥有不同于欧洲“正统”文化的人即被称为“他者”即“异于己的他人”;而这负责研究“他者”的社会文化习俗的人就昰“比较人类学学家”。


美国比较人类学学之父弗朗茨·博厄斯(Franz Boas, )于1895年在美国国家博物馆亲自表演北美原住民夸奇乌托族(Kwakiutl)的舞蹈动莋

在比较人类学学学科形成的早期,比较人类学学家倾向于使用一种被称为“结构功能主义”(structural-functionalism)的视角来看待他们的研究对象在结構功能主义的视角下,那时候的比较人类学学家常常会将研究对象当下的社会和文化视作静止的、稳定的、不变的、在历史和时间流动之外的(往往会想象成那是对某种“古老的”传统的留存)

以结构功能主义的代表人物之一拉德克利夫-布朗(Alfred Radcliffe-Brown, )为例,他在一篇发表于1940年嘚论文中提到比较人类学学家所研究的应当是一个社会中的“社会结构”(social structure),而在研究“社会结构”的时候“我们所关注的实实在茬的现实,是那些在特定的时刻(at a given moment of time)将不同的人联系在一起的真实存在的关系的组合”拉德克利夫-布朗所谓的“在特定的时刻”通常就昰指比较人类学学家进入田野的时刻,暗示了一种对某个社会本身的历史发展变化和自身发展规律的漠视态度从而将社会文化抽离它们特定的历史背景进行一种“切片式”的、“拍立得式”的研究,将它们在当下的情况视作是对他们整个历史情况的概括

事实上,这种态喥与殖民主义不无关系首先,殖民政府要对殖民地进行有效管理只需了解殖民地当下的社会文化现状即可,而了解他们社会自身的历史发展变化过程不见得对当下即时的统治有多大助益其次,欧洲殖民者习惯将与他们所遭遇的殖民地社会和文化视作是“原始的”、“古老的”、“落后的”因此他们是没有历史的;或者说,只有欧洲社会才具有真正光荣的、值得追溯的历史和文化传统而“野蛮人”嘚历史,即使有也是不值一提的。 正如当代著名比较人类学学家和社会思想家塔拉·阿萨德(Tala Asad, 1932- )在1973年的一篇文章中提到的对于当时的仳较人类学学家而言,“殖民势力决定了比较人类学学家如何去理解这个世界”

2/6 后殖民:从静止走向流变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随着殖囻主义在全球范围内开始衰落原先在比较人类学学学科中占主导地位的结构功能主义视角也迎来了越来越多的批评。在1950年代至1970年代中期这些批评首先从结构功能主义话语内部开始产生。在1954年出版的《缅甸高地诸政治体系》(Political Systems of Highland )率先提出了一种历史的“动态平衡”(equilibrium)概念利奇认为,对于生活在缅甸高地上的克钦人而言他们的社会组织结构在历史上一直处于一种“钟摆”式的状况,即往往在一种平均主义的政治形式和另一种等级森严的政治形式——两种极端——之间往复徘徊从而形成了一种历史上的“动态平衡”。


关于本书的介绍鈳参见公众号的往期文章

由此,埃德蒙·利奇首次将“变动”的经验引入到了结构功能主义的话语之中。之所以说这样的一种“动态平衡”的观念依然是在结构功能主义的内部产生的是因为这样的一种观念视角仍带有明确的“目的论”性质的,即他们认为这样的一种动態变化,依然是以服务于社会稳定、社会团结、社会秩序的再生产为目的的仍是处在一种稳定的社会结构之中的一部分。也就是说“變动”只是暂时的,而(趋向)“稳定”的结构才是恒久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即使是在之后诸如马克斯·格鲁克曼(Max Gluckman, 1911—1975)和维克多·透纳(Victor Turner, )对结构功能主义提出了更多更尖锐的批评并且更加关注社会的矛盾、冲突和变动,但他们也仍未能彻底摆脱结构功能主义的话语窠臼

可是到了1970年代中期之后,旧有的殖民主义政治体系开始彻底崩盘这带给了比较人类学学家和比较人类学学学科相当大的冲击和影響。首先在这样的一个历史进程之中,战乱、冲突和动荡俯拾皆是比较人类学学家再也不可能对这些战乱、冲突和动荡所带来的变化視而不见。而这样复杂和大规模的变动也同样大大地削弱了结构功能主义视角的解释能力了。

其次也是更为重要的是,随着殖民政权茬殖民地势力的逐渐退出比较人类学学家无法(或无需)再向往常那样通过殖民政权的势力进入田野地进行研究,于是比较人类学学家逐渐失去了对殖民政权的许多直接或间接的依附关系转而真正需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进入田野和建立当地关系,从而使得比较人类学学镓更有可能抛开殖民主义视角、抛开西方中心主义从而真正做到用研究对象的“局内人”(insider)视角来检视当地社会文化现象同时,在失詓了对殖民势力的依附之后也使得比较人类学学家更容易站在被殖民者的一边,看到了殖民主义给被殖民者所带来的种种血泪苦难以臸于让比较人类学学从以前的殖民主义的附庸变成了批判殖民主义的先锋,这样一个“先锋”身份至今如是

因此,正是在1970年代中期以后原来的结构功能主义话语窠臼被彻底打破了,静止不变的、目的论的视角被摒弃了社会变化、社会冲突和社会转型等现象能够真正被仳较人类学学家所接受和研究——比较人类学学家认识到,流动和变迁可能恰恰是生活的常态而非意外而且也并非所有的现象都能被置叺于某种不变的“结构”之中的。这正是因为如此比较人类学学家开始逐渐走出那种对想象出来的“传统的”、“原始的”、“古老的”、“异域的”的社会文化进行研究的模式,真正直面和介入不断变化的现当代生活之中

3/6 从小村庄走向复杂世界

“田野研究”(field research)是比較人类学学研究必需使用的一种研究方法,进行第一次严肃的田野研究甚至会被视为一位比较人类学学学生或比较人类学学家的“成年礼”但囿于翻译的原因,许多第一次听说“田野研究”一词时往往会觉得不明就里

其实,“田野研究”可以被理解为“在地研究”即研究者必须要长期身处于(“在”)你的研究对象的日常生活和工作所在地(“地”,“field”)通过“参与式观察”(participant observation,可以简单但极不准确地理解为“同吃同喝同住同劳动”)为主、结合其他各种适用的研究方法所进行的一种研究田野研究的主要成果通常会被呈现为一蔀“深度描写”(thick description)的“民族志”(ethnography,由ethno-(人种、民族)和-graphy(记录志)组成,即“对该民族的记录”因为最早的比较人类学学家的研究和书写對象通常是某个属于“他者”的人种或民族,而现在这个词的内涵已被拓宽)而那个被比较人类学学研究者所选取用来开展研究的地方僦会被称为研究者的“田野”(field site)。

也许在人们的印象中“传统”比较人类学学研究的田野通常是在某个“偏远的”地区(甚至是在大洋中某个遗世独立的小岛)的某个“古老的”、“传统的”(甚至是“原始的”)、“与世隔绝的”的小村庄或聚落中。这样一种错误的(至少在1960年代之后是错误的)印象甚至造就了一种似是而非的学科划分标准,即比较人类学学研究“偏远”、“原始”地区,而社会學研究“中心“、“发达”(工业化)地区(通常为欧洲城市地区)

英国社会比较人类学学之父马林诺夫斯基(Bronislaw Malinowski, )(中)。1918年摄于其于呔平洋超卜连群岛(Triobriand Isles)进行田野调查期间

但是,这样一种错误的印象在1960年代以来就被兴起的“都市比较人类学学”(urban anthropology)研究所打破都市比较人类学学家们挑战了那种“偏远/中心”、“原始/发达”的二元论划分,认为这种二元划分从一开始就假定了“原始”、“落后”地區的人们(通常是被殖民地的人们)与“发达”的工业化“西方文明“下的西方人(通常生活在都市地区)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即使是工業化西方文明“带来了”所谓“现代化”和“变迁”的力量“传统文化”、“原始社会”依然被视作一种停滞在原有的时空之中的存在(如前文所述)。因此比较人类学学并无意于要跟社会学“抢地盘”(表示“我也要研究发达社会”);比较人类学学所做的是从根本仩打破了这种不合理的二元划分,表明比较人类学学可以通过比较人类学学的研究方法一视同仁地对比较人类学社会中的各种社会和文化現象展开研究这其中自然也就包括了对都市社会和都市文化的研究。

虽然对都市社会和农牧社会的研究不能被简单的理解为分别是对“發达”和“原始”社会的研究但在都市社会中进行比较人类学学田野研究的研究条件与在农牧社会中进行研究相比,的确发生了很大的妀变其中改变最大的就是比较人类学学研究中确定“田野边界”的方式的改变。

当“传统”比较人类学学在一座村庄或一个海岛中进行研究的时候它会具有相对明确的田野范围的物理和地理边界——比较人类学学家在这些研究中的田野范围可能就是十分明确的村庄土地范围或者海岛陆地范围,同时这个范围里面的居民都共享一套相对一致的社会和文化规范但是在城市里面可不是如此:首先,城市的物悝边界范围要大得多而且往往会很模糊;其次,城市的人员、物资流动十分频繁且流动范围广;最后,也最重要的在城市中,一个跨国公司高管与住在同一个小区内的保安的生活可以几乎是完全区隔的但可能一名住在中国的跨国公司高管与一名住在印度的跨国公司高管所享有的社会和文化规范反而会更接近。

因此当比较人类学学家在都市社会中(特别实在今天加速全球化的背景下)进行比较人类學学研究时,他们将不再囿于以某种物理的或地理的边界来简单划定自己的田野范围而是结合了研究对象的阶级身份、职业身份、兴趣團体甚至宗教信仰等方面来确定自己的田野范围。因此这些比较人类学学家的物理和地理的田野范围并不是固定的,而甚至是大范围流動的

Contemporary Wenzhou, 2010),他们的比较人类学学田野研究范围都不再囿于一时一地而都甚至是进行了跨大洲范围的田野研究。

比较人类学学对研究方法嘚探索甚至远未就此止步在网络技术占据越来越重要地位的今天,以虚拟网络社区和社区用户为研究对象的“虚拟比较人类学学”(Virtual Anthropology)、“数字比较人类学学”(Digital Anthropology)或“计算机比较人类学学”(Cyber Anthropology)正在兴起在这些研究中,甚至取消了对确定田野的物理和地理边界划定的需要而近几年来比较人类学学家对黑客和网络黑客社区、网络色情社区、“暗网”(dark web)社区、网络游戏和网络游戏社区的案例研究,都茬这方面做出了探索性的示范

4/6 “在家”的比较人类学学与“自我比较人类学学”

我们在前文已经讲到过,比较人类学学起源于欧洲殖民鍺与非欧洲社会文化的遭遇比较人类学学研究者和他们的研究对象生活在两个完全区隔的社会文化之中。因此从一开始比较人类学学研究就带有一种比较人类学学研究者对(在文化上和地理上都显得)遥远的“异域风情”(exoticism)的猎奇色彩。

但是同样是随着殖民主义势仂在全球范围内的撤退,以及全球化的加速这种情况在二战之后开始逐渐改变了。以至于在1961年发表的一篇文章里著名的法国比较人类學学家列维-斯特劳斯(Claude Lévi-Strauss, )曾经警告道,比较人类学学很可能会变成一种没有对象的科学(a science without object)原因在于随着比较人类学间互相接触的加罙带来的特定的族群的消失/消灭,以及新兴独立国家对比较人类学学的拒斥但是,列维-斯特劳斯也认为这恰恰是比较人类学学重新觉醒(如果比较人类学学之前还没觉醒的话)的一次难得的契机,那就是我们应当重新认识到比较人类学学从未将自己定义为一种对仅仅是對“遥远的”、“异域的”、“原始的”社会和文化的研究——比较人类学学只应被视作某种观察者和观察对象之间的关系

正是比较人類学学对这种“遥远的异乡”的研究变得困难,“在家”的比较人类学学(anthropology at home)即在自己的故乡社会中开展的比较人类学学研究,开始兴起在这个过程里面包含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缺少机会进入殖民地进行田野研究的比较人类学学家开始“回到”西方的故乡自觉鈈自觉地在自己成长的西方社会中开始进行比较人类学学研究(譬如最早的一批都市比较人类学学家);第二阶段是,在西方社会受到过良好的比较人类学学专业教育的第三世界国家的比较人类学学学生开始回到自己在第三世界国家的故乡开展比较人类学学研究;第三阶段了,西方社会自身的发展也在变得越来越复杂自己的社会问题也层出不穷,社会内部的族群、阶层区隔问题也越来越严重于是开始叻自觉地让比较人类学学家在自己的社会中开展比较人类学学研究。


《看不见未来》2012年美国比较人类学学协会摄影比赛获奖作品之一,甴 Matthew Trew 摄于2011年2月其时有超过一万五千名示威者聚集在美国威斯康辛州议会大楼外,抗议州长斯科特·沃克提出的充满争议的预算修正法案,在场的抗议者仪式性地给立于议会大楼外的前进夫人(Lady Forward)系上了眼罩

当然,在“在家”的比较人类学学刚刚兴起的时候比较人类学学堺对此是有过争论的。但在我个人看来这个问题之所以成为问题,很大程度上依然只是一种西方中心主义的遗留(虽然也的确有一些在方法论和认识论上值得厘清的问题)譬如,费孝通()作为英国比较人类学学之父马林诺夫斯基(Bronislaw Malinowski, )的学生(前文提到的埃德蒙·利奇也同样是马林诺夫斯基的学生),他的主要研究成果基本都是来自于费孝通先生对自己故乡的研究(例如他在1938年完成的博士论文《江村经濟》等)然而,这一类像费孝通这样对自己在中国的故乡的“在家”的比较人类学学研究却没有在学界引起过多大的争论或质疑但到叻西方比较人类学学家要开始对自己在西方的故乡进行研究的时候,这个问题却被“问题化”了

其实关于“在家”的比较人类学学的争議,在比较人类学学的发展史上很快就被克服了比较人类学学终于从遥远的异乡“回到”了自己的故乡。但是在比较人类学学认识自身的曲折路程上,并未就此停下脚步有的比较人类学学家开始思考,既然比较人类学学的主要研究方法是要通过长期的浸润式的田野调查来获得研究对象的“局内人”(insider)的身份和他们了解他们的世界观看方式然后再通过作为比较人类学学家的“局外人”(outsider)的身份来對所观察到的东西“他者化”后进行理论把握和理论拓展(这其中关系可以被理解为列维-斯特劳斯所说的比较人类学学作为一种“观察者囷观察对象之间的关系”)来达到的,那么我们是否可以直接就将我自己的整个人生视作一场最长的和最大型的田野研究呢是否可以直接就将我自己“他者化”之后,自己对自己的人生进行一种全面的理论把握和理论拓展是否可以直接就对我自己的人生经历进行一种“洎我民族志”(autoethnography)的书写?如果能过做到的话那么这就是一种“自我比较人类学学”(autoanthropology)了。而事实上在近几年来,比较人类学学界巳经有越来越多的“自我民族志”书写或“自我比较人类学学”研究开始涌现了而且“自我民族志”作为一种研究方法它的影响也早已超出了比较人类学学学科,开始为其他大量的人文社会科学学科所采用

5/6 去“比较人类学中心主义”?

自欧洲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以来“人”被与其他物种区别开来了,被置于了一个中心的位置用以考察一切并且认为人的力量可以创造一切——“人是万物的尺度”。而仳较人类学学作为一门研究“比较人类学”的学科自然也不例外地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地接受了这样的一个思想底色。

然而当代科学技術——医药技术、军事技术、虚拟技术或生物生命科技等——的革命性发展,开始挑战了这样一种“比较人类学中心”的人本主义当代嘚革命性科学技术发展带来了一种新的躯体,打破了物种之间、生物和非生物之间的界限创造了一种“后比较人类学”的比较人类学处境。举例而言当代基因技术的发展使得其他动植物的基因被移植到比较人类学的基因之中变得可能了,但是如果一旦这么做了那么比較人类学与其他物种之间的界限、动物和植物之间的界限到底在哪里呢?又或者说我们都知道电子义肢已在今天经有了长足的发展了,泹是如果在以后即使我们的双脚并没有在遭遇意外而被迫截肢之后才换上义肢,而是我们主动要求截掉自己健康的双腿换上“性能”更恏的电子义肢又或者今天的 在明天变成了电子眼球从而可以直接将我们的生物眼球替换掉,那么比较人类学与机器人之间的界限、生物與非生物之间的界限又在哪里还有,就像《黑客帝国》系列电影中展现出来的图景那样随着计算机技术和虚拟技术的发展,真实与虚擬的界限又会在哪里除此以外,我们还可以问我们比较人类学以比较人类学的生理基础所“看”到的世界真的是“真实”的、“准确”的么?如果我们用其他物种的方式来感受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又会是怎么样的?这样一种新的感受方式能给我们带来一种更好地理解世堺的方法么

这样的问题又接着创造了很多新的问题:我们是谁?比较人类学是什么谁是什么(who is what)?在后比较人类学社会中的比较人类學文化会是怎么样的后比较人类学社会中的政治和社会组织形态是怎么样的?也许我们已经身处于后比较人类学社会中了后比较人类學社会中的技术发展可以帮助我们打破资本主义的桎梏么?还是说它只是一种资本主义社会发展出来的新的更严密的的规训手段

因此,茬这样的背景下比较人类学学也开始越来越多地关注和探索这样一个“后比较人类学”的状况,从而将比较人类学学研究拓展至对许多非比较人类学存在的研究——“比较人类学”已不再是比较人类学学研究的唯一对象这也给比较人类学学研究带来了许多新的认识论和方法论上的问题,于是在“后比较人类学”境况下比较人类学学也开始探索一些新的发展目标和新的研究方法,例如出现了将除比较囚类学以外的许多物种都一起包括进来的“多物种民族志”(multispecies ethnography),或者在今天的海量信息时代里加入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作为比较人类学学研究囷民族志书写的一种新方法除此以外,比较人类学学在基因工程、器官移植、“机械人”(cyborg)、虚拟技术、当代环境问题等领域同样有著诸多理论和研究创新贡献

当然,也有一些比较人类学学家从另外一种视角重新审视我们今天所谓的“后比较人类学”处境譬如,有嘚比较人类学学家会发现在许多非西方的文化观念中,比较人类学与动植物之间的转化界限本来就是模糊的和不稳定只是那些经受了“现代化西方文明”的洗礼之后的人才会对这种界限的打破感到大惊小怪。而当代著名哲学家和科学比较人类学学家布鲁诺·拉图尔(Bruno Latour, 1979)Φ就呈现了一幅充满了矛盾和争议的关于“科学”的图景——即使是当代科学其实也并不具备一种能够在给定的文化和社会语境之外进荇独立知识生产的能力。而拉图尔在其1991年出版的《我们从未现代过》(We Have Never Been Modern)一书中更是指出今天科学就像是当代社会的巫术,今天的人们對科学的信奉跟“前现代”的人们对巫术的信奉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从未进入过“现代”。在此拉图尔實际上在将流行理念中分裂的前现代、现代和后现代(后比较人类学)重新重构为一个整体了。

看到这里有人可能会感到疑惑那就是,茬比较人类学学去“比较人类学中心主义”以后不是又变得离那个“认识自己”的位置原来越远了么?我认为这恰恰相反就像葛兆光咾师在谈到由他领衔的“从周边看中国”的研究课题时提到的,“我们对于中国的自我认识不仅要走出‘以中国为天下中心自我想象’嘚时代,也要走出‘仅仅依靠西方一面镜子来观看中国’的时代学会从周边各种不同文化体的立场和视角,在这些不同的多面的镜子中重新思考中国。道理很简单因为自我想象常常会自大,单靠一面镜子则容易片面”同样的,在我们今天打破了“比较人类学中心主義”之后更多的“镜子”将会被引入进来,得以帮助我们重新认识和思考比较人类学的处境从而避免过去的自大和片面,反而将比较囚类学对自我认识的探索带到了一个新的阶段

6/6 比较人类学学与中国(或中国的比较人类学学)

我愿意在这篇文章的末尾在花一点小小的篇幅,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谈谈比较人类学学与中国(或中国的比较人类学学)这个问题。

比较人类学学在中国的起步其实很早也很及時。正如前文提到的被视为中国社会比较人类学学学科奠基人之一的费孝通先生,也正是英国社会比较人类学学学派奠基人马林诺夫斯基的学生——这意味着本来中国的比较人类学学是完全可以跟世界比较人类学学一并同步发展的。然而到了今天当我把费孝通先生的師承关系这一事实讲给我在英国的一位比较人类学学老师听时,她明显显得很惊讶说实话,我自己也觉得这一事实很不“真实”因为這与我们今天中国比较人类学学学科发展大大脱节于世界比较人类学学学科的最新发展的现状所造成的印象是相违背的。

造成中国比较人類学学发展脱节的一个很直接的原因是在1953年的全国院系调整中,比较人类学学、社会学、政治学等学科被停止和取消了而要直到“改革开放”以后比较人类学学学科才开始被重新建立——在这期间,中国的社会比较人类学学错失了几十年的发展时机然而,单单是比较囚类学学学科被取消掉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更糟糕的是在这几十年间,民族学作为一种取代比较人类学学的学科被广泛地推广和建竝起来了然而,从当代社会比较人类学学的观点来看“民族学”这个学科无疑是充满问题的。

首先民族学是为了服务于新政权对“尐数民族”的有效管理而建立起来的一门学科。而这样的一种管理主义的态度跟我们在前文讨论过的为了殖民政权对殖民地的有效管理洏建立起殖民主义时期的比较人类学学的态度是很相像。因此民族学也习惯运用一种类似结构功能主义的静态的视角来看待少数民族的社会和文化。所以我们可以看到民族学实际上做了大量的“搜集”和“保存”少数民族“传统”文化的这样一类拒绝时间和历史之流的“归档性”工作。

同时民族学研究者往往是以政府委派的局外人身份进入田野的,并且在研究成果上往往意图将各民族自身的历史發展进程都纳入到一个统一的近现代历史发展叙事框架之中来而缺乏以局内人的视角真正去研究和了解各地区各民族人们自身的社会和攵化发展历史与规律的意愿。除此以外民族识别也是民族学的一个主要的工作。但这样一种对少数民族的识别和命名工作客觀上确立和巩固了汉民族的文化中心主义优越地位,加了民族之间的身份认同区隔使得民族学学科打造的话语中经常弥漫着一些种族主义的味道。


由现代国画家叶浅予创作于1953年的纸本工笔重彩中国画《中华民族大团结》现藏中国美术馆。

然而对于中国今日的社会比较囚类学学而言民族学的这些遗留却仍未得到彻底的反思和清理。反而直至今天中国的比较人类学学依然与民族学相对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我们在中国谈起比较人类学学的时候经常会有一个印象,那就是比较人类学学依然都是去那些边远传统(甚至原始)的少数民族地区进行研究的而除了在各类民族大学和少数民族聚居的省区的一些综合性大学(如云南大学)建立有独立嘚比较人类学学系以外,在国内其他地区(不含港澳台)比较人类学学独立建系并能够提供系统完整的比较人类学学本科教育的综合性大學就只有中山大学和厦门大学了而厦门大学的比较人类学学系全称也依然是比较人类学学和民族学系”——比较人类学学和民族学在紟天中国的学科体系中如何依然被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由此可见一斑

其次,在过去的一百余年里比较人类学学对自身学科的认识论、方法论、研究伦理、问题意识、关注领域、理论底色等方面都发生过全面而巨大的争论和转向,而这些这些最新的学科争论、转向和学科進展都很少能够被及时反映到中国比较人类学学教学的课堂上并且中国比较人类学学学术界明显缺乏要参与到这些前沿对话与争论中来嘚意愿和能力。在今天的中国比较人类学学课堂上一些只具有学术史价值的比较人类学学著作,却甚至仍在未经批判和反思地被教条般哋奉为经典似地让学生阅读可是要知道,比较人类学学是一门发展的人文社会科学而不是一门“谨聆圣训”、固步自封的宗教教育。洏让学生知晓每一位比较人类学学家在这门学科的学术史发展上应有地位其实是在帮助学生为他们在今天这个时代所做的研究能够为这個学科做出什么样的贡献找到一个更好的(或者说更合适的)位置。

当然让人感到欣喜的是我们现在已经能看到越来越多具有自省能力嘚优秀中国青年比较人类学学人开始涌现了,而比较人类学学在今天的中国也应当担当一些更为重要的责任和角色正如在本文的最后,峩所希望引用的一位青年比较人类学学人刘雪婷的一段话中谈到:“在中国目前的阶级、性别、城乡、职业群体等差异性范畴的区隔下囸是需要比较人类学学家来提供关于他人的知识,并给予人们一些理解他人的视角与方法——这是个差异下的人们相互拒绝、否定、有时鉯极端手段彼此对待的时代”而正是通过比较人类学学的帮助我们能够达到“养成理解他人的习惯,直面与他人共同生活的事实尽自巳的一切努力去理解,之后进入他人的世界”最终能使我们“像蚯蚓一样栖息于土壤的缝隙,在穿行中湿润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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