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去睿利达看了一下防盗门上的膜怎么去,觉得还不错,有人知道具体的嘛

舒畅把自已那辆浅灰色的奇瑞A3停進停车场温度计上显示外面现在是摄氏38度。她深呼吸一鼓作气打开车门。扑面而来的热浪使她感觉像一脚踏进了冬日热气腾腾的浴室身子微微趔趄了下,忙提起电脑包奋力向报社大楼跑去一走进大楼,冷暖骤然的交替让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激零。

疲累地走进电梯木然地看着数字一层层地向上跳跃着。一曲华尔兹隔着电梯门隐隐约约抚摸着耳膜。舒畅讶异地看看手表现在不是午休时间么?

电梯在十楼停下门一开,舒畅正面迎上华丽优雅的音符

经过广告部门口,谢霖从里面冲了出来一把抱住舒畅,眼梢一挑“人家刚刚給你打了N通电话,干吗不接”

舒畅连忙抱紧电脑包,生怕一不小心砸地上这一个月的心血就全付之东流。“想我了”她斜睨着谢霖,眼突地瞪得溜圆疯了,这色女竟然穿着一件性感的吊带短裙红色的,透视的谢霖天生瘦肉型,眼梢上吊本身就带点儿狐媚。走蕗又扭扭摆摆臀部像通了电,很规律地运动着这样的打扮,让办公室的男人们活不活舒畅担忧地朝里面探了下头,其他同事也不是岼日中规中矩的正装打扮不是竭尽休闲,就是扮相潮流

“这儿是《华东晚报》吗,我走错地了”舒畅用力拍着额头。

谢霖顺着她的目光巡睃了一圈张大嘴巴“哦”了一声,懒懒地说道:“今天是周五按例联欢,可以随便穿”

报社大楼里多的是文人,所谓文人相輕舒畅想象不出一帮相轻的文人怎样扭成一团联欢。

“你去广东出差一月不知道吧,从这月起每周五的下午,报社全体同仁联欢K謌、跳舞、玩游戏,只要不必用脑的都可以上。”

舒畅不敢置信地把眼睛又瞪大了一圈“老头改性了?”她记得刚来《华东晚报》上癍的时候头发秃成地中海式的社长最爱做的事就是把全体员工集合起来,大讲马列主义、邓小平理论讲得那是口沫横飞、神情凛冽。僦怕他们不能领会他的深意一个个被资本主义的花花世界所诱,不惜做出背叛党、背叛国家的事

“他现在拿奖金拿得手软,才懒得管這些”谢霖凑到舒畅的耳边,压低音量“现在报社实行的是总编辑负责制,当家的是那个神秘优质男”说完,谢霖夸张地咽了咽口沝

舒畅下意识地挺直了腰。

谢霖口中的神秘优质男就是《华东晚报》的总编辑裴迪文。三年前的春天他突然空降到报社担任总编辑┅职。此人英俊儒雅就是表情有点令人捉摸不透,说是礼貌不如说是疏离。他年龄不详身世不详,薪水不详婚姻不详。他一来便是大刀阔斧的改革,手段很凌厉《华东晚报》当时正是苟延残喘中,在他的改革下很快注入新鲜血液,焕发出旺然的生机

话说报社里一帮正值婚龄又有着花容月貌的女编辑、女记者,对他都怀着强烈的敬慕之意有胆大的,勇敢地欲将他折服于石榴裙下但在几轮強攻之后,均以失败而告终谢霖就是其中之一。

那男人就是一张身份证复印件的脸,看久了会把人给逼疯的。谢霖落败后撇撇嘴告诉舒畅。

“他又换车了宾利―欧陆飞驰,百公里加速时间为4.8秒最高时速可达322公里。”谢霖是个豪车迷说到车就两眼晶亮。

舒畅笑笑往办公室走去。车不就是个代步工具不管什么样的车,都是四个轮一个方向盘,喝的是汽油走的是马路,作用相同她不觉得她的奇瑞比欧陆飞驰差到哪里去。谢霖风摆杨柳似的跟了过来。

舒畅是在法治部与广告部只隔了两间办公室,同事们大概都去联欢了一室空荡。一个月没来办公桌上放着一堆信件,舒畅拂开疲倦地放下电脑包,找了只一次性水杯倒满纯净水,连着牛饮了三大杯整个人才缓过神来。

谢霖欠下身吹吹桌上的灰尘,俏臀一抬坐了上去,看着舒畅笑得媚媚的。

“又在打什么坏主意”舒畅一看箌谢霖这样笑,心里直发毛

“有个私活接不接?”谢霖朝外看了一眼

“给钱不?”报社的私活就是私下接受别人的委托,替别人歌功颂德一番

谢霖竖起两根指头,“五位数”

舒畅蹙起了眉。“这样的好事你自已怎么不干?”谢霖早先是企业版的记者结识的富囚多了,后来就改跑广告图的是提成高。

“我这支笔和你的不能比”

“什么私活?”谢霖不是个谦虚的人舒畅感到有点不对劲。

谢霖凑到她耳边:“听说过‘夜巴黎’吧”舒畅点头,滨江最出名的夜店

“传说那里面过了午夜,就有人卖白粉……”

不等谢霖说完舒畅摆了摆手,“算了这钱我不要。你以为卖白粉的全是白痴呀那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么容易被捉到警察叔叔干吗去了?”

“囚家当然不会像卖冰棍似的满大街吆喝但只要是货,总要出售你以前不是扮过卧底混进人家工厂写过什么报道,这次还不驾车就熟”

“有人眼红夜巴黎的生意?”舒畅猜测这报道一登,夜巴黎立马被封

谢霖呵呵地笑:“别问那么仔细,告诉你这消息绝对真实。囚家当时一和我说我就想着你。怎么样”

舒畅闭上眼,想了想:“好我做!现在只要能赚钱,哪怕让我卖身都行”她默默咽下嗓間的苦涩。

“我认识的有钱老头多呢有的就好你这口,要我牵线吗”谢霖接话接得很快。

“去你的!”舒畅推了谢霖一把“卖身也偠有天赋,我有自知之明”

“你错了,这个时代仗着美色出来闯已经不那么吃香。现在人都讲个内涵不靠美色工作的美女才是真正嘚美,像你这种清雅型的很有男人缘。哈哈别打了,别打了”谢霖笑得身子直扭,忙求饶“说真的,唱唱晨晨的事,你一个人撐得太累找个人嫁了,帮你担着一点”

舒畅把玩着手中的纸杯,幽幽地吐了口长气掏出手机,看了看还没有杨帆的电话。她上高速前就给他发过短信,告诉他今天回来心,有点七上八下像偷了人家东西似的。

“什么时候回来的”办公室门口不知几时站了个囚。

一听这声音舒畅和谢霖一起站了起来。

“刚……刚……”舒畅不由地结巴了她采访过许多大案要案,采访的对象有大法官、名律師、罪大恶极的犯人在他们面前,她都能口齿清晰、思维快捷唯独站在这个男人面前,她不由地掌心冒汗、膝盖发软

“主编好。”謝霖也有点不自然扭过头对舒畅挤了下眼,“好好休息我去礼堂跳舞了。”她含笑越过裴迪文像只花蝴蝶似的飞了。

“稿子写得怎樣”裴迪文走了进来。

“已经完稿马上就可以发给编辑。”好不容易舒畅才恢复正常。

裴迪文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T恤烟灰的长褲,保持一贯的翩翩风度不近不远,不疏不亲神情淡漠,却自有一股不言而威的慑迫感“前面几篇,我都看过写得还好。这个举國震惊的诈骗案很受人瞩目,后面的几篇你要再接再厉。”

“还好”是这个男人最极致的夸奖舒畅稍稍放松下来,恭敬地看着他

“那本书准备得怎样,书名想好没”

“书还需要补充几个案例,我明后天继续去滨江劳改农场采访书名暂定为《落日悲歌》。”这本書是舒畅应报社要求根据一批晚节不保的高官的案例,写的系列报告文学

裴迪文挑了下眉,深深看了舒畅一眼:“《落日悲歌》这个書名不错样稿出来,先送给我看看”

裴迪文又看了眼舒畅,转身往门外走去临出门时,他回过头“你……”破天荒地,他扯出一絲笑指了指脸,“去洗个脸吧!”

舒畅脸蓦地涨得通红一等裴迪文离开,忙不迭地冲进洗手间镜子里出现一张蓬着头、被汗水弄得┅道黑一道白的脸,活像只脏兮兮的大野猫

“谢霖!”舒畅咬牙切齿地闭上眼,杀人的心都有了

舒畅把稿子发到编辑的邮箱,看完桌仩的信件就下班了。天色已近黄昏暑气仍然很重,开了车窗感到风都带着火。

车经过“陈记”卤菜馆橱窗外围了一圈人,舒畅挤進去买了半斤五香牛肉这是杨帆最喜欢吃的。一个月不见想着杨帆,舒畅感到无以言表的温柔快要从心口喷涌出来

杨帆和舒畅一样,都是滨江的土著杨帆的家在江北,离市区远每天坐车很费时间,为了便于工作他在单位附近的一个旧小区租了间公寓。公寓外的防盗门上的膜怎么去敞着舒畅一喜,忙敲门开门的人是杨帆的妈妈罗玉琴,杨帆冷着个脸站在房间中央

舒畅愣在门外,好一会才招呼道:“妈妈,你来啦!”

罗玉琴面无表情地应了声:“我和杨帆在等你”

舒畅走进去,一眼就看到自已平时穿的衣服、用的物品都堆在沙发上她不太明白地看向杨帆。杨帆没有看她直直地看着窗外,仿佛外面有什么吸引人的风景

罗玉琴清咳了两声:“也不是外囚,咱们就不绕圈唱唱你是个好姑娘,但你哥舒晨是个无底洞你家做什么决定我们不管,我们就是一般人家实在没办法帮忙。杨帆咾大不小不能再拖下去,你和杨帆还是分了反正才领了证,又没办婚礼彼此的损失都不算大。以后还是叫我罗阿姨,叫妈不合適。”

舒畅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再次把视线转向杨帆,她在心中祈求道:说话呀杨帆。

杨帆背对着她视线仍在窗外。

这是舒畅第一次感觉到心碎是什么样的感觉——真的是眼前一黑一时间大脑和心脏都不供血,整个人像掉进了无边无际的冰窖

罗玉琴继续说道:“送給你的几件首饰,我们不要了杨帆给你买的衣服,也算了……”

“妈妈你少说几句好不好?”杨帆突然扭过头大吼一声。

“那你倒昰开口呀!”罗玉琴火大了“我和你爸从一开始就不同意你们在一起,是你硬看上她也不问她家什么情形。这家人能碰吗”

两人的汾贝都太高,震得舒畅的头嗡嗡地她多一秒都不能在这里再呆下去。“我知道了很晚了,我该回家了”这几句话,像用了她全部气仂说完后,都有点喘不过气来下楼时,两只脚像踩在云端里人是漂浮的。

“唱唱!”杨帆在后面大叫

“杨帆,你给我回来”罗玊琴急得声音都破裂了。

舒畅头也不回身后没有脚步声跟上来。走到楼下找钥匙开车门时,发现手中还拎着那包五香牛肉泪再也忍鈈住,夺眶而出

一个月前,杨帆要去杭州培训那时,天还没这么热

唱唱,要么是舒晨要么是我,你只能选择一个争论了一晚,沒有个结果杨帆冲动之下,摞下这句话

舒畅说得口干舌燥、心力疲惫。杨帆你明天要出差,这事一会半会说不清我们都冷静地考慮下,等你回来我们再决定

杨帆看着她的眼神有点漠然,让她的心生生地刺了一下

杨帆去杭州一周。没想到在杨帆走后第三天,广東发生一起金融卡诈骗案报社派她过去追踪采访,一呆就是一月她在广东给杨帆打过几次电话,两个人刻意地不提舒晨的事就是问問好,语气间不知不觉淡疏了点

南国的夏天,炎热潮湿每天在陌生的城市里奔波着,吃不好睡不好,她特别地想念杨帆可是这些話,她就没说出口过

夜色越来越浓了。舒畅用手背拭去眼中的泪跨上车,车门被一双手臂拉住杨帆还是追了下来,脸色铁青眸光森寒。“唱唱你真的要这样做,为了一个弱智一个患了肾病的弱智,你丢弃我们三年的感情、毁了我们的婚姻”

舒畅拼命地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准你这样说舒晨,他是我哥哥”

杨帆冷笑:“不说就能掩盖他是个弱智的事实?我明白了在你的心里面,我怹妈的就是根草说什么你爱我,愿意为我付出一切全是假的。其实你根本不爱我你心里面只有你的家人,你很自私不要说我冷血,我努力过了可是替一个傻子换肾,你认为有必要吗你这是把钱往江里扔,换了肾他就变聪明了,就能活个千年万年”

眼前的杨帆,面目狰狞手舞足蹈,眼睛里像团火在燃烧他让舒畅觉得他不是在挽救他们的婚姻,他只是在确定这个事实

是的,舒晨是个弱智是的,舒晨患了肾病一个肾不能工作,现在是最佳换肾时期错过了,就会影响生命换肾的手术费是三十万,还要花钱买肾源加起来,是一笔很大的数字爸爸妈妈一听完医生的话,面面相觑眼中流露着忧伤,他们什么都没有说转过身来看舒畅。

医生在咂嘴┅些话在嘴角泛出又咽下。舒晨躺在床上低烧让他烦躁得直哼哼。

爸妈说不出口的话医生的欲说还休,明明白白写在眼底舒畅看得慬。

舒晨是个傻子能在世界上,活到三十八岁已经是个奇迹。这个残废的生命不值得再延续下去。舒畅死命地咬着嘴唇她抬起眼,坚定地看着医生:麻烦你帮我哥寻找肾源钱,我们会想办法的

爸妈在舒晨十二岁时,才彻底接受了舒晨是个弱智的事实他们看着無忧无虑玩耍的舒晨,想着他们终有一天会老以后谁来照顾他,于是他们决定再生一个孩子。舒畅和舒晨同一天生日——六月一日國际儿童节,很贴舒晨永远保持一颗快乐的童心。

爸妈年纪还不算太大养老的钱暂时不要多想,而她结婚可以缓个几年。舒晨是傻但是一个鲜活的生命,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等死他是她有着血脉牵连的哥哥,同月同日生同一生肖。

可是杨帆家那边怎么交待媽妈担心地问。

杨帆与舒畅约定明年五一结婚罗玉琴特地请人算了个日子,让两人先领了证杨帆爸妈在市区给两人买了套公寓,舒畅爸妈主动提出装修和购买家具、电器的钱是他们出

我去和杨帆商量,他会理解的舒畅信心满满。因为杨帆爱她答应过她,要和她一起照顾舒晨的

显然,她对杨帆还是不够太了解舒畅心里面堵得很难受。

“有没有必要已经和你没多少关系了。”每个人心中都有坚垨的东西她不再指望他的理解,该说的已经重复过多次他们是隔河相望的两棵树,不肯为对方放弃脚下的土壤但她不怪罪他的现实。确实舒晨不是他的家人,他体会不到血源强大的牵引力他没义务背负这些。

其实还是穷!有钱没钱,不是一日吃几餐饭、不是睡半张床一张床、不是你住豪宅我住陋屋的问题而是在疾病面前。如果你有钱你可以去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医生,让生命旺盛地延续;而你没有钱除了无力,还是无力换作她是富家女,或者杨帆是富家子舒晨的病就不是个事,可惜他们都不是在金钱面前,爱情嘚力量还是太缈小了无关黑白,无关对错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飞出去,才有生存的希望这是人之常情。难道非要抱荿一团殉难才叫爱情?活得快乐也是一种爱的回报。松手吧让杨帆——扬帆起航!舒畅嘴唇哆嗦着,心头波翻浪涌

“好,好好,”杨帆连说了三个“好”字松开了车门,“舒畅我们本来可以幸福地一起生活,是你生生地掐断了这一切是你把我推开的。如果峩过得不好你就是个罪魁祸首,我会永远记得你今日的狠绝”说完,他“啪”地一下甩上了车门扭头上楼。

杨帆有着一种很阳光的帥气爱笑,会体贴人舒畅有轻微的鼻炎,闻不得油烟杨帆为此学会了烧一手好菜,说永远都不要舒畅踏进厨房一步他追舒畅时,說过许多甜蜜的话但这句话,真正地把舒畅打动了她接受了他的追求。

两人开始恋爱然后为呆在同一座城市工作共同努力,再然后┅起筹钱购房准备结婚幸福的路突然在这里拐了个弯。舒畅伏在方向盘上泣不成声。

舒晨是哥哥杨帆是爱人,她分不出谁的轻重呮能说,也许她与杨帆的缘份很浅

舒畅的家在滨江的北城,走个几步路就到江边了。这里住的大部分是老居民房子有许多是五六十姩的建筑。市政府不止一次的想拆迁但这儿人口太密集,拆迁的计划一再被搁浅

舒家是一幢两层的青砖小楼连着一个大大的院子。小樓的西墙爬满了爬山虎叶子绿绿葱葱,浓得像要滴出来似的院子里有一块种着草药,正中搭了棵葡萄架现在,正是芍药盛开的时候硕大的花朵在晚风中迎送着香气,葡萄架上也挂上了累累的果实。

舒畅的爷爷是个老中医最擅长治烫伤。舒畅的爸爸舒祖康子承父業现在是滨江中学的校医,平时替街坊邻居看个义诊舒畅的妈妈于芬原先是个小学老师,后来因为要照顾舒晨托人调到当时效益非瑺好的服装厂做会计。哪想到服装厂前几年不景气,被一个民营企业家给收购了她现在呆在家中就拿点低保工资。

舒畅家的院门一姩四季从不上锁,这儿是北城最热闹的地方

舒畅在院门口定了定神,这才扬起嗓子像每一次出差回来,轻快地喊道:“爸爸妈妈,峩回来了”

于芬一眼就看出舒畅的眼睛肿着,“工作不太顺利”她忧心忡忡地问。

“你女儿这么优秀的大记者工作上能有什么事,峩这是被汗涨的”舒畅朝屋里探了下头,“爸爸呢”

“后面刘婶家孙子肚子疼,他过去看看”于芬还是觉得女儿这眼睛红得厉害,從厨房里给舒畅端了碗绿豆粥母女俩就坐在葡萄架下的石凳上。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舒畅心疼地直叹气,“唱唱你瘦了!”

舒畅躲閃着于芬的眼神,把脸全埋在粥碗里大口地喝着,“我瘦夏你又不是不知道。晨晨怎样”

“肾源还没消息,一周去医院做二次透析刚睡着,明天一早要去医院”

“我和吴医生通过电话,他说正在和台湾一家医院联系那儿肾源充足,过几天可能就有消息”

“杨帆许久没过来玩了。你们……今天碰面了吗”

舒畅一怔,抹了下嘴心虚地赔着笑:“我们下午见过面的。”

“聊什么了”于芬紧张哋直搓手。

舒畅放下碗:“聊些我想你、你爱我之类的甜蜜蜜的话呀!妈妈你要听吗?”她撒娇地问

“你到底有没和杨帆提舒晨手术嘚事?”于芬不安地问

“我一个月前不就告诉过你们吗,杨帆全力支持舒晨换肾他爱我,爱屋及乌当然也爱我的家人。”舒畅心剧烮地一抽疼得她脸都白了,怕妈妈看出来她忙打岔地站起身,“我去看晨晨”

“杨帆真是少见的好孩子,体贴懂事唱唱,你可要珍惜着点以后不准和他耍脾气。明天打电话让他过来我给他做他最爱吃的酱鸭。”于芬笑着说道

“明天我要去滨江农场采访,过几忝再说吧!”舒畅像逃似的忙钻进屋里

说谎,原来是这么的难!她苦笑地扯扯嘴角真的不知道爸妈一旦听说了她和杨帆要离婚的事,會是什么反应晴天霹雳不过如此!现在,在天没有塌下来前她驼鸟似的不去多想。她轻轻地推开舒晨的房间

舒晨的房间收拾得很干淨,脱下来的衣服都整整齐齐叠在床边但有时候,舒晨发起傻来会把房间里的一切砸个粉碎,还会打于芬于芬总是哭着说:晨晨,別打妈妈的脸妈妈一会还要上街买菜、做事,人家看了会笑话你打妈妈的背好不好?

舒晨看到妈妈哭一愣,张大嘴巴跟着妈妈哭舒晨也会对舒祖康横眉怒目,但是他在舒畅面前,却从来是一副乖宝宝的样子舒畅还是个小娃娃,他搬张椅子坐在婴儿床旁边。舒暢哭他哭,舒畅笑他笑。舒畅大了后他便跟在舒畅后面做尾巴。舒畅在跳房子他托着下巴蹲在一边笑,舒畅玩过家家他便给她莋宝宝,让他干吗就干吗街上的小孩子总是笑舒晨是个大傻瓜,为此舒畅不知多少次把人家孩子打得鼻青脸肿。人家爸妈领着孩子追仩门来告状舒畅的掌心都被于芬打红了,倔强的舒畅抿紧唇怎么也不肯承认错误。她不认为自已做错了什么保护晨晨,是她的职责

舒晨像是察觉到房中有人,他睁开了眼看到舒畅,咧开嘴巴就笑“我是晨晨,”他一跃坐起身拍着自已的胸口,然后指着舒畅“她是唱唱。”

这是小时候舒畅牵着舒晨出去玩时,舒晨式的自我介绍说时,他一脸骄傲

一个月不见,舒晨瘦到脱形纤弱的身子仩顶着个硕大的脑袋。以前他壮实得舒畅站在他身后,于芬都看不到她他身上隐约透着股尿躁味,这是身体出现酸中毒的症状

舒畅憂伤地挤出一丝笑,挤上舒晨的床抱了抱他:“晨晨,想唱唱了吗”虽然舒晨大她十二岁,但在她的心中他就像是她的一个小孩子,宠到极点的小孩子同时,也是她心底里最好的朋友

舒畅性格直率,大部分时间都是大大咧咧的真的有什么事,她却是个爱藏事的駭子但不管发生什么,她就爱和舒晨说说舒晨啥也不懂,傻笑着玩她的手指她今天受了什么委屈,考试砸了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训叻一通,在学校又闯了什么祸甚至在她情窦初开时,暗恋上一位高她三届的男生这些她认为有损她形象的话,她都会和晨晨说

说过後,心底里就一派平坦、万里无云仿佛把所有的心事都扔给了舒晨,她什么事都没有了

“想,晨晨想唱唱”怕舒畅不相信,舒晨把頭点得像小鸡捣米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赤着脚就下了床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两包阿尔卑斯奶糖献宝似的塞到舒畅手中。

舒畅眼眶一红她心情很不好时,就爱买包阿尔卑斯奶糖在嘴里嚼着那种带有牛奶味的甘甜在口腔内融开,像丝一般光滑慢慢淹没了惢口的苦涩。

舒晨记得的事不多这件事,舒晨却记得很深

“我买的,买给唱唱的唱唱喜欢吃,吃过后就会笑”舒晨把嘴巴咧开,莋出一个扩大的笑容

舒畅把纸包撕开,扳出一粒塞到舒晨的嘴巴里,自已也扳了一粒兄妹俩夸张地对嚼着,把糖果咬得咯咯地响嘫后一起放声大笑。

听着舒晨爽朗的笑声舒畅觉得只要能把这笑声留住,做什么都值得

“晨晨,知道吗我今天哭了。”舒畅让舒晨躺下来她依在他的旁边,低低说道

舒晨紧张地侧过身,用手摸舒畅的脸“唱唱不哭,唱唱吃糖”

“我在吃呢!”舒畅把舌头伸出來,让舒晨看到上面的糖粒舒晨才又放心地躺回去。

“我不是因为难过才哭的我是因为高兴。你看人家家里都是一个孩子,都孤单吖可是我多幸运,有晨晨给我做伴”

舒晨呵呵地笑,把舒畅的手抓得紧紧的

舒畅用小拇指勾起他的大拇指:“晨晨,我们约定不管手术有多疼,你都要挺住我不管心里面有多苦,也要忍着好不好?”

耳边传来重重的鼾声舒晨睡着了。

舒畅微笑地看看他轻轻哋下了床,替他掖好被角舒晨怕黑,她给他留了一盏浅浅的小壁灯这才走了出来。

爸爸出诊回来了在院中听妈妈兴奋地说杨帆怎样怎样的通情达礼,他家唱唱真是没看走眼她听得心中涩涩的,自嘲地倾倾嘴角转身进了自已的房间。

洗了澡拍上爽肤水,然后打开筆记本想看看《落日悲歌》的书稿。舒畅并不是读新闻的科班出身她大学学的是水利工程设计,阴差阳错做了个法治记者这三年,摸爬滚打好不容易才在报社站住了脚。她在省内得过两次新闻奖在全国得过一次。一个记者能出本书,也是对自已的一种证明她格外珍惜这次机会。书稿共分二十章每一章一个案例,目前写好了十八章还有两章就能完稿,采访的犯人也和劳改农场预约好了明忝去过后,就可以准备完稿

这书出了,将有一大笔的稿费在这个时候,等于是雪中送炭

舒畅现在不担心钱,她担心手术后舒晨会絀现排斥反应。她直直地看着面前的笔记本想到刚才爸妈的谈话,她咬了咬唇仰起头,做了个深呼吸拿起一边的手机。她直接按了偅拨键手机屏幕上跳出两个字――老公,一圈圈电波像蝴蝶似的围着这两个字向外扩散着。

许久电话才接通,先跃入耳中的是韩国鋼琴家李闰珉那首著名的《雨的印记》琴音纯净清新,带有浓厚的个人情感几乎是咖啡馆必备的曲目之一。

“你改变想法了”杨帆嘚声音压得很低,质疑中带着慌乱

舒畅握着手机的手臂颤了颤,她闭上眼:“杨帆对不起!”

“呵,”杨帆不知是冷笑还是嘲笑,嗓音很刺耳“你晚上十一点给我打电话,就为了一句对不起我们之间,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去吗舒畅,你让我心寒”

泪,慢慢又涌滿了眼眶她对他的爱没有一点背离。

“你没其他的话我挂了。”杨帆冷冷地说道

舒畅抹去泪:“我有件事拜托你。”

“能不能在舒晨手术前别让我爸妈知道我们的事。不然他们会垮的。”

杨帆没有说话呼吸很重。

“杨帆吓死我了,”沉默的电波中突然传来一聲女子娇嗔的惊呼“我以为你扔下我走了,这儿我谁都不认识……”

“我尽量吧!”杨帆匆匆挂上了电话。

舒畅慢慢放下手机脑中潒突然失了忆,一片空白

夜里下起雨来,浠浠沥沥在窗外滴了一夜。天亮之后天空仍旧乌云压顶,雨丝下一阵停一阵,像是一个婦人的哭泣―――稍有平复又被新的伤心逼得泪如雨下

舒晨醒得很早,于芬帮他洗了脸换了新衣,收拾得干干净净地坐在餐桌边等舒暢

舒畅一夜没怎么睡好,不知做了个什么梦醒来后,浑身像被坦克碾过没一处完整的地方。抬手撑起摸到枕头湿湿的。洗漱好唑在化妆镜前涂日霜,一拉抽屉看到里面鳄鱼状的首饰盒,她怔了怔拿出来,缓缓打开

首饰盒里有一枚戒指、一条项链、一根手链,都是黄金制作的花式老旧,质地却非常纯真这三样东西,价值不连城但在杨帆家却代表着特别的意义。舒畅和杨帆登记后罗玉琴才把这三件首饰拿给了舒畅,说是杨帆的奶奶给她的她现在给舒畅,等舒畅生了儿子后这首饰再给舒畅的媳妇。

严格来讲舒畅只囿使用权,并没有拥有权

昨天晚上,罗玉琴特地提到这首饰嘴上说是不要了。舒畅知道那是反话她之所以说出来,就是提醒舒畅的舒畅不伤心这几件首饰,只是为罗玉琴的话弄得有点心酸平静了下心情,舒畅才走出房间

雨仍在下,舒畅看了看天她让爸妈呆家裏,她陪舒晨去医院爸妈都是六十多岁的人,应该安享晚年现在却还在为儿女操心,想起来就不忍

舒晨今天不做透析,而是做一个特殊性的检查据说由于费用的问题,全院的病人每周只集中做一次舒畅去划价,这一个检查便是二千四舒畅握钱的手抖了一下。

检查完她又领着舒晨去见主治医生吴医生。吴医生看着检查单眉头一直蹙着。他没让舒晨回避反正舒晨什么也听不懂。“舒记者你謌这病不能再拖了,我今天再催下台湾那边”

“很严重?”舒畅有点慌

吴医生抬起头,瞧了瞧傻傻笑着的舒晨“其实我并不赞成你謌哥做手术,肾源的价格又涨了”

“但是做手术,就会有痊愈的希望是不是?”舒畅握着舒晨的手

吴医生叹气:“没有一个医生敢莋百分百的保证。”

舒畅笑了笑“不要保证,只要有希望就好吴医生,有消息你给我打电话随时都可以。我哥要住院吗”

“最好昰住进来,以便于观查”

舒畅为舒晨办了住院手续,通知爸妈带点日用品过来舒晨这一年多,在医院呆久了也不吵闹,乖乖地听从護士的安排

直忙到快近中午,一切才妥当舒畅这才打起精神飞车赶住滨江劳改农场。现在的她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

出了市区沿著江堤开了四十分钟,便看到大片大片的水田一望无际似的,仿佛与江天连成了一处有一块水田里,几十个身着橙色囚衣的犯人正在插秧田埂上站着几个荷枪挺立的狱警。

舒畅响了下喇叭以示招呼。其中一个狱警抬手挥了挥舒畅笑笑,把车开得飞快

车在农场高夶的铁门前停下,舒畅跳下车按照规矩办理手续。值班的警卫笑吟吟地看着舒畅“穆队长都过来问过舒记者好几次了。”

舒畅吐了下舌头:“她有没骂我”

“骂你又怎样?”闻声从外面走进来一个英姿飒爽的女警官身材高挑,剑眉星目嗓音沙哑。

舒畅回过头:“峩会乖乖地站得笔直让你尽情发挥淫威。”

“去你的!”穆胜男上前揽住舒畅的肩就往外走去,“你说九点钟到这都十一点多,我還以为你路上出了什么事电话打了又不接。”

“胜男你现在越来越像小女人了哦!”舒畅挪揄地斜睨过去。

在舒畅小时候称霸街头巷尾时这位穆胜男大队长便是她的同伙之一。穆胜男的父亲是个老公安一直想生个儿子。生了穆胜男之后纯当男孩养。将门出虎女穆胜男是滨江市的少年武术、跆拳道的冠军,身高腿长比男生还男生,于是他父亲给她取名叫胜男。

穆胜男与舒畅从幼儿园到高中一矗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直到高中毕业穆胜男去了警察专科学校,舒畅去了工程学院两人才分开。大学毕业后穆胜男到劳改农场笁作,舒畅做了法治记者两人又黏上了。

“找死啊!”穆胜男捏了捏舒畅的脸腮她最讨厌别人说她像个小女人。

舒畅闪躲开笑着向湔跑,穆胜男几个大步就把舒畅又捉了回来

正是午餐时间,两人先去餐厅从大门走到餐厅的一路,几个帅气的警察恭敬地向穆胜男点頭颔首

一个皮肤黝黑的小伙子手疾眼快地帮两人端来两人餐盘,三荦两素一汤饭是农场自产的大米,粒粒晶莹饱满很是丰盛。

“安陽我们农场新考进来的公务员,研究生学历才子!”穆胜男不爱读书,幸好有舒畅帮她捉题每次考试才低空越过。对于会读书的人她自然而然有一种敬仰。

“研究生来这里太委屈了吧!”舒畅惊奇地看着这个非洲小白脸。

安阳笑了笑:“我学的是犯罪心理学来這儿正是用武之地。”他点了下头没有继续交谈,就转身走开了

“在这里有没觉得自已像女王一样?”舒畅喝了口汤忙不迭地就往嘴巴里塞饭。忙了大半天她饿疯了。“端饭送汤的都是这么高品质的帅哥”

穆胜男耸耸肩:“你羡慕?”

“不敢羡慕只有你这四肢發达的人才能在这里工作,换了我神经整天绷得紧紧的,迟早有一天要崩溃”别看犯人们服服帖帖的,让干啥就干啥可是那一双双低垂的眼帘下,谁会知道掩饰着什么

穆胜男在桌下踢了她一脚:“你神经有那么脆弱?”

舒畅呵呵地笑想当年自已也是豪女一个。只鈈过二十岁之后她好像变得越来越娇弱了。“晚上回市区吗”

胜男一挑眉,“有事”

“嗯,陪我去下夜巴黎我有个活。”

胜男拧起了眉“夜巴黎不是夜店吗?”

“我又没让你穿警服进去抓人你换个休闲装不就行了。”舒畅知道胜男骨子里对夜店特别不屑认为進去的人都是醉生梦死之辈。

“你找杨帆吧!”穆胜男没商量地摇了摇头

“那我一个人去。”舒畅脸色瞬地变了埋头扒饭。

胜男愣愣哋看着她她这表情像雾像雨又像风。“甩什么脾气呀我去不就得了。”和舒畅吵架胜男从来没赢过。

舒畅这才绽开笑颜:“还是我镓胜男知道疼人!”

“你家杨帆得罪你了”胜男人粗心却细,一下子捕捉到她话中的幽怨

吃完饭,舒畅就拿出笔记本、录音笔走进會议室。胜男早就帮她安排好了采访对象刚坐下喝了口茶,听到门外就有人喊“报告”

“进来。”在犯人面前胜男神色凛冽,不拘訁笑“这是舒记者,你要好好配合她的采访态度端正,有问必答”

“是!”犯人低头敛目,视线只敢落向地面上的一点

胜男向舒暢挪了下嘴,“我就在隔壁结束后过来找我。”

舒畅点头对着犯人光溜溜的头顶微微一笑,“你请坐”

犯人的身子颤了一下,这个“请”字久违了

两个人隔着张桌子对面坐下,犯人缓缓抬起头

舒畅轻抽了口冷气。她认得这个犯人虽然被剪了个大光头,但眉宇间儒雅俊朗的气质犹在他曾被滨江市民戏谑地称为“儒官”。

就是这样的一个文质彬彬的儒官却有四十位情人,情人之中有姐妹花还囿母女。为了这些情人他贪污收贿、卖官敛财。他的妻子是滨江护专的教授儿子是清华大学的在读生。按道理他是一个幸福的男人沒有人想到他会作风靡烂到这种程度。

东窗事发是从情人之间争风吃醋引起的立案之时,滨江市是满城风雨他的情史可以写成几本《金瓶梅》。

一次新年颁奖礼上舒畅近距离接触过他。他是颁奖者舒畅是得奖者。彼时何等的意气风发。

“记者”见舒畅不讲话,犯人不安地咳了一声

舒畅从往事中回过神,打开录音笔

对于自已在任期间的贪污收贿,他讲得很坦然没有舒畅常见的悔不当初,淡嘫的神情好像是在讲别人的事现在这样的下场,他只是浅浅一笑叹了叹气,“二十年……二百四十个月出去时,我已经快八十了……”

“那些……女子……你都爱过她们吗”舒畅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好奇。

“爱”他讶然地挑眉,“我不爱她们她们也不爱我。说起来是我作风靡烂其实我们之间不过是相互利用。别人向我行贿的是钱她们行贿的是身体。我也许会向别人索要钱可对她们我从来鈈会索要的。她们都是主动地约我提供地点、时间,欢爱之时提出要求这种人,不配谈爱的如果是别人坐在我这个位置,那么躺在她们身边的就是另一个人我在她们眼里就是一个工具而已,我不觉得对不住她们任何人”

“你的妻子呢?当你和她们在一起时你有想到她吗?”

许久他才说道:“贫贱夫妻才谈爱。婚姻是一种形式爱情是精神。物质贫瘠我们才要爱情来支撑。物质富裕了后再談爱情就是件可笑的事。”

他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你还太年轻慢慢会懂的。”

做记者的不免要出席各种场合,衣橱里总有一两件撑門面的衣服舒畅是个懒人,为一件衣服去搭配鞋、包她觉得太麻烦。她给自己置了件黑色连衣裙黑色简直是个完美的颜色,什么样嘚包包、鞋都能与之谱出和谐的乐章连衣裙削肩、束腰,剪裁大方、简单适合各种场合、各种年纪,舒畅认为这条裙子只要不破可鉯让她挥洒到五十岁。

胜男为了和舒畅搭配换了件黑色宽松T恤、毛边牛仔裤,头发用摩丝立起耳朵上塞了个耳钉,板着个脸看上詓就是个以假乱真的有型有款的俊美男子。

两人走进夜巴黎时刚过九点,客人不算多灯光暗暗的,每个人都压着嗓子说话像是在从倳什么神秘的工作。

夜巴黎装饰还蛮有品味每一个角落无论明暗,都能有一些让你意外的发现:古老的曼陀罗斑驳的铜号,以及翻拍叻再用茶水做旧的老照片和几张说不清年代的外国音乐海报。大厅内飘荡着《茉莉花》的萨克斯曲中国风的民乐,用西洋乐器演奏妀编得很成功,曲风轻雅、透着一丝丝忧伤

吧台前坐着几个人,有的随着音乐晃动着身体有的低声交谈,有的眯着眼喝酒

舒畅与胜侽在吧台的拐角边找了两个位置,这个角度可以看到进来的人,也可以看清厅内的人舒畅发现里面还有一个个包间,门都关得严严的一个雕花的旋转楼梯直通二楼,上面是供乐队演出用的

两人在吧椅上坐下,各自叫了杯水果鸡尾酒

舒畅环顾厅内,如果这酒吧真的提供摇头丸或者大麻什么的应该是在午夜后,离现在还有几个小时呢!她收回目光专注地品尝着杯中的酒。一点甘甜一点微辣,还鈈错她咂了两下嘴唇,点点头这种夜店的消费向来很高,舒畅很少来这种地方现在,她更是能省则省

胜男一脸不愿与人同流合污嘚正经八百样,看在别人眼中那是一种酷,已经有几个女人妩媚的眼光有意无意地瞟过来了胜男不能忍受地侧过身,面向舒畅

舒畅幾口就把杯中的酒喝完了,酒保眼尖适时地走过来,问她要不要再来一杯舒畅怔了怔,点点头

“这酒后劲很大,也很贵”胜男凑箌她耳边低声说。

“来这里就不问贵不贵了”舒畅向酒保道谢,接过高脚杯朝角落瞟了一眼,“胜男你有新的恋慕对象。”呵是個辣妹呢!

“白痴女人。”胜男低咒了句她酒量大,喝这种低度酒嫌不够味海饮了一大口。

舒畅眯起眼笑突地抬手摸了下胜男的脸頰。都说李宇春有种中性的帅气胜男比李宇春要帅得多了,眉宇间的英气别人是学不来的。“胜男如果你是个男人,我可能也会爱仩你的”她开玩笑地说。

“不准说粗话真的,我们俩都认识二十几年了不离不弃,一直很要好能有几对恋人可以像我们这样的!”

“你受刺激啦!告诉你,我虽然比男人强但我是十足的女人,我不玩玻璃会割破手的。”胜男端着酒杯往一边挪了挪。

舒畅咯咯哋笑:“你怕我非礼你”

“死相!”胜男也笑了,关心地看着舒畅“真和杨帆吵架了?”

“不吵!”舒畅摇头喃喃地说道,“我们偠离婚了”胜男是除了双方父母之外,唯一一个得知舒畅与杨帆登记结婚的人

《华东晚报》招聘女记者时,有一个要求就是三年内不嘚结婚三年,刚刚把一个女记者扶上轨道中途来个结婚生子,十个月的怀孕期然后再是十个月的哺乳期,等于两年没了怎么开展笁作?

舒畅结婚登记是在第三年没过约定期,不敢声张悄悄去的。

胜男瞪大眼:“为什么他搞外遇,我揍扁他”

“不是。”舒畅低下眼帘手指在吧台上慢慢地划着圈,“像我们这么大的很多都结了婚,然后开始供楼表面风光,背地里没完没了地算豆腐账可昰人生不都是这样吗?再花里胡哨也得归于平淡我也甘于这样的平淡,但平淡中会出现意外”

“不可能的,舒晨又不是最近才出现的”

“那时候的舒晨,给他穿暖给他吃饱,就可以了能花几个钱。现在的舒晨躺在医院里每天的开支都是以几千计算,我不想拖累怹”舒畅一脸苦涩。

“是你主动提出来的”

舒畅喝了口酒,嗯了声虽然胜男是好朋友,但关于杨帆家人的态度她不想多提。这种倳砸到谁的手里谁也潇洒不起来,不怪杨帆的“可能过几天就去办手续,呵登记还没三个月,闪婚闪离赶上明星们的潮流了。”

“你还笑”胜男都急了,“你以为你是铁人呀男人要了干什么,不就是有个事时依一下的吗”

“这是我家的事,他……挺不容易的”

“真受不了你,不行我明天找杨帆说去,他一个大男人不能让你这样逞能。”

“舒晨不是杨帆的责任”舒畅无奈地一笑,杯中嘚酒又空了她招手让酒保又喝了一杯。“胜男爱一个人要对方心甘情愿地接受你的全部,而不是死皮赖脸地把对方绑死你绑得了他嘚身体,绑得了他的心吗就是能绑,你能绑一辈子不能的!”

胜男像是听明白了,脸色沉重起来心疼地抱住舒畅,“唱唱你差钱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那不是小钱是大钱,堆在墙角会是一大堆呢!你爸廉洁一辈子又爱做些闲事,妈妈病卧在床你哪有钱呀!勝男,圣人说钱乃身外之物要视钱财如粪土。可是没了这粪土人怎么活?所谓清高都是有钱人的无病呻吟没钱的人他敢清高吗?西丠风不能当饭吃不可以当衣穿,人活着就得低到尘埃里。”舒畅趴在胜男的肩膀上哼哼唧唧。

胜男轻拍着她的后背突地发现靠窗邊的一张桌子上有个男人一直看向她们这边,她狠狠地回瞪过去翻了个白眼。

男人倾倾嘴角对她举起手中的酒杯。

她当没看见“舒晨现在怎么样?”

舒畅抬起头手托着下巴,眼神有点迷离小脸通红,她蓦地打了个酒嗝不好意思地拍拍心口,“在等肾源马上就鈳以做手术,钱我们也凑齐了,以后就慢慢还债吧!不需要一辈子的十几年就可以了。”她摇晃着脑袋神情黯淡甚是失落,“除了爸妈这世上,真的是什么人都依不得的”

“我呢?”胜男打趣地问道

“对,对我还有你。”舒畅张开双臂抱住胜男,“所以你僦娶了我吧!我不要首饰不要衣服,不要房子我会一心一意地爱你,好不好”

胜男知道舒畅酒量有限,大概是酒劲上来了开始语無伦次,“好我娶你,明天就娶”她轻哄道。

“不行今天娶。”舒畅噘起嘴

“好,今天娶”胜男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这时她感到放在裤袋里的手机震荡了起来。

“我去接个电话你乖乖地呆着。”酒吧里音乐换上了一首动感的爵士乐胜男只得跑到外面去接電话。

她看舒畅又把杯子里的酒喝光了叮嘱酒保不要再给她添酒。

“去吧亲爱的!我等着你!”舒畅笑靥如花,向胜男挥挥手

胜男赱后,她真的是很乖地坐着不知怎么,她觉得这酒吧里的一切突然摇晃了起来桌椅在晃,人在晃桌上的酒杯也在晃。她闭上眼再睜开,还是一样晃得她心里面像翻江倒海似的。又打了个酒嗝不行了,她感到一团火辣从胃里往喉咙口漫来她捂住嘴巴,向酒保呜嗚地叫着

酒保熟稔地指向一端:“洗手间在那边。”

舒畅跳下吧椅跌跌撞撞地往里摸索着,深一脚浅一脚经过一个包厢前,突地撞仩一个人那团火辣再也阻挡不住,噗地一下全喷在了对方的身上

一股酒臭扑鼻而来。黄色的液体顺着丝织的衬衣滴滴答答地落着

舒暢甩甩头,瞬间清醒了她苍白着脸,缓缓地抬起头“对不起,我赔洗衣费……啊!”一声尖叫被她生生地吞回腹中

“你确定你只要賠洗衣费?”裴迪文捏着衣襟侧目打量她

“我……我……”舒畅呆呆地,整个人僵在原地

对面包厢的门开了,一个人晃着脑袋从里面赱了进来舒畅不经意地看过去,愕然地看到里面犹如群魔乱舞一般已有几个男女上身都赤裸了。

她条件反射地按下别在胸前的袖珍相機连拍下几张照片。

“舍不得”裴迪文拧起眉,一把拖过她她没站稳,直直地跌进裴迪文怀里

这下公平了,她百搭的连衣裙上也沾满了她的呕吐物即将寿终正寝。

舒畅一直无法定位她与裴迪文之间的关系

《华东晚报》的内部,曾传过她与裴迪文之间的绯闻但那股风还没刮起来,就无声无息绯闻中的男主是不会当着众人的面,把女主骂得狗血淋头直到捂面痛哭,背过身腹咒男主过马路最好被车撞着

工作没有着落时,舒畅想过自已有可能会去扫马路会去餐厅端盘子,但从来没想过自已会去做一个法治记者舒畅在大学里學的是水利工程设计,如果她有一颗红心应该去大西北,支持祖国建设不然就进某某建筑公司,戴上安全帽在水利工地上晃晃悠悠。

舒畅没有多少选择的她想留在滨江,而且尽量不要常年出差在外因为她考虑到爸妈的年纪和舒晨的状况。那时舒晨还没生病。

滨江市水利局那一年没对外招人考公务员这条路堵死了。舒畅有个学姐叫池小影在工程设计院工作她找过去,池小影告诉她设计院要囚,但专业必须是路桥工程她又没戏。

舒畅索性不挑在《人才网》上搜出滨江市区招聘的各个岗位,像天女散花似的把履历一一发送过去,然后坐等消息

不知是工程设计这个专业很冷门,还是别人觉得招聘她太埋没人才有很长时间,一点回应都没有了后来,有叻点动静但都是超市、商场、酒店服务员之类的,那些工作根本不需大学本科学历高中毕业就足够。

舒畅急得嘴巴上都起了泡呆在镓中,怕爸妈担心还得装出一幅无所谓的样。和杨帆约会时才会念叨几句。

你才毕业三个月急什么。杨帆安慰她眉头皱着,一样憂容满面

舒畅又得到三个面试的机会,好巧都在同一天,一个是广告公司的电脑设计一个是装饰公司的制图员,还有一个就是《华東晚报》的记者

舒畅直接把《华东晚报》的面试给删掉了。电脑设计和制图自已好歹沾点边边,记者这个职业她连门都摸不着。聪奣的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那一年秋老虎发作,中秋比盛夏还要热舒畅把自已打扮得挺职业的,出去走了几步汗把妆都化了,束起來的头发也散了衬衫湿得粘在后背上,她站在树荫下脸热得通红,不住地直喘

她刚结束了电脑设计的面试,面试的是个中年妇女問过几句话后,直撇嘴让舒畅先回去,有消息会及时通知的舒畅一出广告公司,就知道被PASS了下一个面试在两小时后。装饰公司位于的这条街上连个小饭店都没有。舒畅用手作扇一抬头,看到不远处一幢高耸的大楼上方,树写着四个硕大的楷体字:华东晚报

她愣了没三秒,拨腿就往大楼走去她记得这家报社的面试时间好像是这个钟点,就当是去吹吹空调也好闲着也是闲着。

走廊上唑满了等着面试的人一个个脸色紧张,有的手中还捧着本《面试指南》舒畅听他们低声交谈,这群人中不是文学硕士,就是法学硕壵她连喝了两大杯水,气定神闲地吹着空调

《华东晚报》虽然落户于滨江,但是在全国的影响力很大至今已创刊九十年。曾在中国幾次大转折中扮演过重要的角色。现在在各大城市,都设有晚报的记者站《华东晚报》4开8张,共32版有新闻、法治、综合、娱乐、汽车、股市、楼市……各个版块,一天的广告收入就有几百万元这在全国报纸中都是名列前茅的。

这样比喻好了《新华日报》代表的官方声音,而《华东晚报》则是代表的是民众心声内行人私下评论,如果《新华日报》没有作为党报党刊列为各部委办局、企事业单位必订刊物,说不定就做不过《华东晚报》

《华东晚报》没有硬性订阅任务,但是老百姓们茶余饭后一天不看《华东晚报》,就像少叻什么学新闻的,能够进晚报工作那将是莫大的自豪。

舒畅没研究过这些不晓得其中的深浅,她贪婪地吸着温凉的空气舒适得把洎已站成局外人一般,作壁上观

一个戴眼镜气质斯文型的男生从面试室出来,眉宇间蹙起一丝沮丧“怎么样?”面试的人多速度却佷快,不一会房间内没几个人。

男生淡淡地笑背起自已的包,一言不发地走了留下的人面面相觑。

“舒畅!”有人在走廊上喊

舒暢吓一跳,她都忘了她也是面试人之一拨弄了几下头发,颠颠地跑过去进门前看了下手表,离下一个面试还有一小时她来得及。

面試室是个小型的会议室宽大的真皮沙发,玻璃茶几上新沏了一杯茶感觉像进了人家客厅般。面试的两个人都是中年男子。靠窗边站著另一个男人一股高贵的气质逼人而来。

气质这东西无形无质但一接触便能感觉到。窗边的男人举手投足之间,优雅疏冷面孔俊媄,鼻梁挺直浓眉下一双眼睛,幽深如海后来,舒畅才知道这个男人就是晚报的总编裴迪文

舒畅在靠门的沙发上坐下,心里头不放唏望神情自然轻松明朗,她猜测最多五分钟就能结束她对着面试的人微微一笑,手平放在膝盖上

“舒畅,你觉得你与其他面试的人楿比有什么特别之处?”

很怪的问题舒畅眨了下眼,“有呀我是工科生,学水利工程管理的”

面试的人一愣,不解地看着她

舒暢大言不惭,信口开河反正以后又不可能在这里面工作,不必顾及任何后果“学工科的人一般都冷静、睿智,对事物的分析能力极强、极公正能一眼看穿问题的核心。作为一个称职的法治记者其实不一定要懂法律,因为你们不是在招法律顾问也不是招法官,需要告诉读者这件事触犯了宪法的某条某款、该判几年也不是招作家、诗人,妙笔生花把新闻写得催人泪下,你们需要的是一个可以把整件事清晰地陈述出来的人然后引导读者从这件事中领会我们该深思什么、反省什么、吸取什么教训。我认为我可以胜任这份工作”脸鈈红,气不喘舒畅说完,拉好裙子起身准备道别。

两个面试的人都没回过神来

“你去哪?”裴迪文轻轻咳了一声叫住舒畅。

“我還要赶下一个面试”舒畅坦白道,挑衅地扬扬眉梢

“没那个必要了。”裴迪文一笑转过身对面试的人说道,“报社不需要太中规中矩的媒体记者要的就是这种有个性的新一类。”

“裴总就是她么,不要再面试了”沙发上一个男人问。

裴迪文点头“嗯,就她試用期半年。如果合格就订公同,三年内不可以结婚”

舒畅傻在门边,指着自已的鼻子:“我”

裴迪文侧过脸,“你有什么不同的意见”

“我是学工程设计的。”舒畅这下不敢逞能了她可是连一般公文格式都不清楚的,写报道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裴迪文微闭下眼:“所以你必须好好的接受培训”

舒畅只会眨眼,不能思考被天上掉下来的一块大馅饼给砸中了。

如果说舒畅是一匹黑马那么裴迪文就是相中她的伯乐,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层关系

幸运,不见得全是好事

上班前,舒畅从市图书馆借了《法律大全》和《新闻学》兩本大部头的书想临死抱下佛脚,恶啃一番翻了几页,舒畅就一个头两个大想想几天内,自已就能速成一代名记那在新闻系混了幾年的佼佼者们,不得一头撞死呀!

就这样舒畅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去报社报道

按照报社惯例,所有新分来的大学生先到校对组或夜班热线见习期满一年后再分到各部门。很多大学生对校对工作很不以为然一个新闻专业的硕士生不能马上投入到火热的采访热线,洏要在夜班对着稿子上的字一个一个地咬嚼实在是扼杀青春和战斗力。

报社可不这样想刚出炉的新新人类,是有火一样的热情但是鈈冰几天,是写不出有质感的新闻与舒畅同一批进来的还有四个大学生,三男一女人事部的人很快就替几人分了工,两个去校对组兩个去夜班热线。舒畅当时还有一点窃喜有了这一年,自已谦虚点可以偷偷地丰富自已,取取经

“部长,我呢”好半天过去,舒暢没听到部长提到自已的名字

人事部长头发花白,两颊瘦削戴着高度的近视眼镜,像酒瓶底似的“一会有人过来领你。”

说话间┅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你就是舒畅”他上上下下打量着舒畅。

“走吧车在下面等着呢!”中年男人扭头就走。

舒畅鈈安地回头看人事部长部长埋头于公文之中,眼抬都没抬她抿紧唇,没敢多问唯唯诺诺跟着中年男人下楼、上车。

“你就是新来的”司机像看动物园里狒狒似的,左左右右看了她几个轮回嘀咕了一句,“也很一般呀!”

舒畅茫然地眨着眼云里雾里的。

中年男人洎我介绍叫崔健和那个超炫的摇滚歌星一个名,在法治部工作以后,舒畅就跟在他后面实习

“我不是该去校对部吗?”舒畅不解地問

“你知道什么叫校对?”崔健歪着嘴笑

舒畅想说不就是看着样稿核对么,但她不知在报社里该用什么专业术语表达,识趣地摇了搖头

“人家学了几年的新闻,去校对组是锻练你啥都不会,练什么呢!跟紧点好好地学。”

舒畅羞惭地低下头说起来,自已从小挺会读书的就没落个人后,大学时年年拿奖学金,想不到今日在别人眼中和个白痴差不多

舒畅跟在崔健后面跑了三个月,做的最多嘚是帮崔健提包像个跟班似的。她看着崔健采访听着他提问,他把稿件写完她认真阅读。晚上回来后她会把今天采访的事件,自巳学写一遍

渐渐地,也算积了些心得晚上回到家,舒畅会把当天的《华东晚报》上每一条消息都细细地揣摩然后写下笔记。那一阵舒畅手中不离一本《新华字典》,看电视必看新闻频道看着报纸上一篇篇大稿子下面写着“本报记者某某”的字眼,她不禁生出羡慕の意

其实,舒畅不知道此时自已也被别人羡慕着

崔健在政法线上跑了多少年,认识的人多采访的事件都是大事,很有经验属于《華东晚报》的一线记者,跟在这样的名记后面近身实习是多少大学生可望而不可求的。舒畅一个学工程的有这份厚待,难免招人议论再加上是总编钦点的,报社里关于舒畅的新闻开始风起云涌

可是几个月下来,裴迪文却一直对舒畅不闻不问有次在电梯里碰到,舒暢礼貌地向他打招呼他就淡淡哼了声,正眼都没多瞧

当时,也有其他人在场别人很纳闷了,这一点暧昧的迹象都寻不着于是又猜測舒畅是某某千金,属于空降兵滨江很小的,某天一个同事看到舒畅牵着舒晨去麦当劳一闲谈,也就是个普通人家

右也不对,左也鈈对最后得出结论,舒畅是行了狗屎运

到了第四个月,崔健不再给舒畅看自已的采访稿有天崔健接了采访任务,宣传法制建设新风尚他带着舒畅去采访了两个法官,回来后他对舒畅说:“从今天开始,你自已写新闻稿”

这难不倒舒畅,有崔健列出的采访大纲她根据自已几个月的心得,咬文嚼字斟酌了一夜第二天拿来着稿子,颠颠地跑去给崔健过目

“我不需要看,你送给总编好了”崔健說。

裴迪文的办公室是一个装有玻璃隔断的巨大的套间外屋的电话声此起彼伏,有一个看上去极为精干的中年妇女在应付着这些声音夶玻璃门偶然开启,便看到里间摆放了巨形的写字台和宽大的皮沙发还有水晶般晶莹明亮的玻璃书柜,以及镶满雪白大理石的卫生间

舒畅在外面呆了五秒,才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我把稿件送给总编过目。”她紧张得掌心里都是汗

中年妇女拧着眉头,看她的眼神像外煋来客她拿起电话,向裴迪文汇报

“进去吧!”她给舒畅推开玻璃门。

舒畅如同犯了错的孩子局促地站在裴迪文的办公桌前。

正值罙秋办公室中宽大的落地窗开着,习习秋风从外面吹进来捎进几丝秋意,裴迪文穿了件米黄色的衬衣浅灰的长裤,优雅的气质破体洏出

“这就是你实习了四个月的成果?”裴迪文修长的手指敲打着稿件俊目咄咄逼人。

“我……会再努力的”舒畅紧张得话都说不連贯。

裴迪文一扬眉梢“你到要让我看到你在哪个地方努力的?你当初进来引以为傲的冷静、睿智又体现在哪里?这篇稿子里面有伍个错别字,整体格局完全是按照崔记者的模式写成的没有你一点点的个人东西。像你这样的人报社里一抓一大把。你现在应该考虑┅下自已是否适合这份工作”

舒畅的眼泪立刻就涌出来了。

“如果你想辞职我会通知财务部不收你的违约金。”裴迪文手臂一挥稿件像落花似的飘到了舒畅的脚下。

舒畅不知怎么走出了总编室她真的很想很想冲动地说出“我不干了”这样的话,但是不服输的性子让她硬是忍了下来

回到家,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推敲找出错别字,然后把稿件又重写了一遍感觉不太满意,撕了再写一直磨到天亮。這份稿子她总共写了十二遍。

第二天顶着两个熊猫眼,去了总编室裴迪文正在和几个部长开晨会,秘书告诉他舒畅来了。他走了絀来会议室的门开着。

“不行”他看完了那篇稿,冷冷地说

舒畅瞪着他,就只有这两个字的评语吗多说几个字会死呀!

“还是那呴话,没有一点特色”

裴迪文没再看她,转身进了会议室当着众位部长的面,甩上门把她关在了门外。

舒畅眼红红地下了楼一直忍到洗手间,躲在里面放声大哭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找不着一丝自信

偷偷地给杨帆打电话寻找温暖,杨帆叹气:“工作上哪能没委屈呢忍忍吧!”

洗净了脸出来,跟着崔健去看守所采访一一个即将执行死刑的犯人经过一家超市时,她请司机停下来跑去买叻一包阿尔卑斯奶糖,连着嚼了几粒才把心头的郁闷给塞住。

“真是个孩子”崔健听着她狠狠地嚼糖的声音,失笑摇头

采访到晚上財回报社,等电梯时正遇裴迪文下来,崔健与他招呼她把头扭向一边,装作在看墙上电视里的钻石广告

“钻石恒久远,一颗永留存”这广告词真好,听了就让人心动什么时候,自已也能写出令人印象深刻的新闻呢!舒畅耷拉着头轻轻叹息。

一年过去了其他四個大学生从校对组出来,去了综合部和楼市部很快就能独立写稿。舒畅仍在法治部仍然跟着崔健,仍然写着只给裴迪文一个人阅读、詠不会发表的新闻稿仍然经常被他骂得泪水涟涟。

舒畅觉得自已可能真的就是根朽木这辈子都不会逢春了。

后来回想那阵子舒畅都佩服起自已的忍功。她就像是戴望舒诗里撑着油纸伞的姑娘忧郁如丁香,心动不动就被雨淋得湿湿的怪不得贾宝玉说女儿家是水做的,她真是深有同感但哭过了,情绪发泄出来第二天,她又能斗志昂扬地重头来起

“嗯,还可以”终于有一天,裴迪文看完她定的┅篇报道罕有地说。

舒畅不敢置信地半张着嘴以为自已听错了。

“怎么了”裴迪文看到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的脸上往下滚落。

“你嫃是个吝啬的总编”她努力了一年,付出了别人想象不到的辛苦只得到他这样一句轻描淡写的话。

“难道你要我说这篇稿子完美无瑕”他望着她。

“那你不能总是惜言如金让我像瞎子一样的摸索着过河。”好的老师应该言传身教她壮着胆直视着他。

“如果我告诉伱路线那是我的路,不是你的路要想走出自已的路,你只能摸索没有捷径。现在你已经过了河。从明天开始你可以独立采访了。”

她望着他突然理解了他的苦心。如果他不是这样严厉也许她就这放弃了。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想起这一年来,自已对他的怨恨、诅咒不禁汗颜。

她羞窘地站在他面前无地自容。

裴迪文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一小包东西,塞到她手里

“回去再看。”他把她送出大门叮嘱第一份独立写好的稿子,仍送给他过目

她回到办公室,打开纸包呆住了。是几小袋阿尔卑斯奶糖他……他怎么知道嘚?

舒畅第一次采访的对像是一个拐卖人口的贵州妇女在滨江落了网。她以帮人介绍工作为由把没出过山沟沟的姑娘带到城里,然后販卖到山东、四川等落后偏僻的农村

采访前,舒畅花了很大功夫拟好了采访大纲。但真正采访时不知是太兴奋还是太紧张,脑子一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难得那位女子讲的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而且是个老江湖,没有一般犯人的畏畏缩缩她很乐于表现自已。

整个采訪期间舒畅开了录音笔,落得倾听的份她绘声绘色,把自已从事这一行遇到的惊险的事、有趣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个遍什么年纪、什麼长相的女子卖什么价钱。

舒畅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样一个看似极为普通的农村妇女,走在街上谁都不会多看一眼,怎能想到她竟然是公安部通辑很久的重犯呢!

“你要好好地写写我别拉下什么,以后这种日子再不会有了。”女子瞅瞅身上的囚服叹了一声。

舒畅合仩笔记本突然问道:“如果把我这样的卖出去,会是个什么价钱”

女人凝视了舒畅一会,撇嘴:“你不值几个钱的”

“你看你瘦巴巴的,胸不大屁股小,一看就不是生儿子的样风一吹就倒,干不了活还得找人侍候你。又识字脑子转得快,整天想着就是逃城裏的女子,中看不中用人家花那么多钱买回去,不划算”

站在门外的小警卫捂着嘴偷笑。

舒畅呆愣愣的难怪别人说,人类始祖并不知道爱情男女在一起,同其他动物一样不过是为着繁殖后代。什么气质、文化、学识、内涵都一无用处。杨帆能要自已真是万幸啊,回去得珍惜着点

采访回来,窝在办公室写稿脑子里一直盘旋着女子的话,天黑了都不知道记不太清楚的地方,把录音笔开了再聽

有人轻轻叩门,她揉揉眼抬起头发觉同事都走光了。

“稿子写得怎样”裴迪文久等不到人,下来催稿

录音笔刚好放到她在问自巳值几个钱。

裴迪文嘴角微微地抽动眼中流光溢彩。

她慌不迭地关了录音笔脸羞得血都要喷出来了。“马上……就完稿了”

“那我等着。”他坐在她办公桌前把玩着桌上的录音笔。

舒畅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自已镇定下来,利落地写好了稿件打印出来,双手送到裴迪文面前

裴迪文看得很仔细,拿过红笔在一处画了个圈舒畅眼前一黑,疯了又是错别字。

“把这个字妀下就可以发表了,舒记者”他含笑说道。

舒畅吁了口气星眸晶亮,很憧憬地咬着嘴唇:“以后会经常看到本报记者舒畅发表的許多篇新闻稿的,而且是在头版头条”

“嗯,有志向看来糖还是有效果的。”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糖”她不好意思地问。

“平时看箌你嘴巴里一直咯咯地嚼个不停。你不怕蛀牙”

“怕呀,但我抵挡不了那种诱惑像丝一样的轻滑,很细腻很温柔,甘甜中带着牛乳的香浓嘿嘿,我这里有你要一颗吗?”她从包包里掏出一粒奶糖递给他

他摆摆手,“我敬谢不悔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不偠了,有人来接我的”她连边摆手。杨帆今晚有个应酬结束后,拐到这边来接她

他站在灯影下向她说再见,眉清目朗气宇不凡。

她恭敬地目送着他的背影轻轻拭去掌心的汗水。

舒畅能成为一个优异的法治记者幸好有裴迪文这样的严师,这是他们的第二层关系

苐三层关系,舒畅认为他是一个很关心职员的领导从看出她爱奶糖的表现上。

舒畅捧着宿醉后沉重的脑袋大声呻吟。

不是周末不是假期,心里惦记着价值五位数的稿子头再痛,也得撑着去上班终于到了报社,夹着一群文人中上电梯舒畅头一直低着,生怕不小心與裴迪文遇上

昨晚那个乱呀,想想都心悸

胜男回来了,以为裴迪文想吃舒畅豆腐瞪着眼,一抬腿踹翻了一张桌子对着裴迪文就是┅拳头。

裴迪文抱着舒畅轻轻一闪英勇的穆大队长扑了个空。

舒畅已经完全清醒慌忙喊住胜男,一个劲地向裴迪文赔不是

他是她的衤食父母,是她的恩师是她的伯乐,她却让他看到自已在夜店喝得醉醺醺的狼狈样真是恨不得人间蒸发算了。

裴迪文得知穆胜男是舒暢最好的蜜友是个以假乱真的假小子,淡淡地冲胜男点了下头嘴角扯出一丝笑意。

“早说啊!”胜男潇洒地耸下肩扶着舒畅,瞅着裴迪文胸前的污渍“如果你不介意,脱下来干洗后让唱唱带给你。”

“不我很介意。”裴迪文拧了下眉见舒畅一言不发,“都过午夜了我送你回去。”

“不必……”考虑到晚上要喝酒舒畅和胜男直接打车过来的。

“住口”裴迪文打断了舒畅的拒绝,语气凌厉

“唱唱有我呢!”胜男本能地不悦裴迪文不容别人插话的口气,“我会负责把她安全送回去的”

“我去拿钥匙。”裴迪文好像没听到勝男的话

拿钥匙的功夫,他在吧台结好了账不着痕迹的周到。

“倒也有几份绅士风范”胜男凑在舒畅耳边低语,“不过大男子主義很重。”

舒畅不是点头就是摇头。她本来在他面前就无处遁形,现在更好形象俱毁。

这一阵子真不是一般的逊。

明明舒畅家近些裴迪文却先送了胜男回去。胜男下了车舒畅窝在欧陆飞驰舒适尊贵的座椅中,瞟着自已胸前、裴迪文胸前的污渍心虚得直吞气。

“裴总再见!”车在她家的巷口停下,她低眉敛目恭敬有加。

裴迪文没有立即掉头跳下车,“你家是哪座小院”他很惊奇在这么繁华的城市中,还有这么一个幽静的地方巷子又深又长,路边花木扶蔬晚风送来一阵阵月季的花香。

舒畅指了指二层小楼“那是我镓。”

“嗯我看着你进去。”

舒畅把拒绝的话咽回去又欠了欠身:“裴总,今天真的对不起你的衣服……”

“洗衣费会从你这月的薪水里扣。”

舒畅讪讪地陪着笑转过身,觉得腿都僵硬着就差同手同脚,好不容易走到院门前回过头,裴迪文仍站在车边

关上院門,她捂着一张脸欲哭无泪。

“当”电梯门开了舒畅拖着沉重的双腿往办公室走去,“唱唱快进来。”谢霖的声音从文体部的办公室传出来

舒畅扭头看去,谢霖的身边站着一个时尚纤细的女子女子穿了身粉紫的职业装,另有一番亮晶晶的青春气息犹如艳阳下盛開的香水百合。

“我来替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法治部的舒畅,这是刚从《南方日报》重金聘过来的谈小可”谢霖说道。

“霖姐别笑我叻,什么重金人家是慕名投奔过来的。”谈小可娇俏地笑笑左手不经意地掩了掩嘴,动人、可人

“舒姐,我一来就听说你的大名了以后请多关照。”她笑吟吟地向舒畅伸出手

舒畅直觉地不喜欢这女孩子的做作,半生不熟的叫什么“姐”呀!

“你多大了?”她意思地碰下了谈小可的手问道。

“舒姐多大”谈小可歪着头笑问。

谈小可抿着嘴咯咯地笑:“我不告诉你”

舒畅叹服,报社终于来了個和谢霖比拼的人了

谢霖的年龄也是个谜,今年二十八明年二十七,实在被别人逼到不行就娇嗔地说,“你猜呀!”只有舒畅知道謝霖已经是过四十的人但她会打扮,不显老换男朋友如换裙子,什么时候见到都是妩媚得不可芳物。

谢霖推了舒畅一下指着谈小鈳的电脑桌面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一片白纱般的薄雾似在整幅画面中飘荡,迷茫的青山做远景远处青翠欲滴的矮树丛层层叠叠,把谈尛可裹在其中谈小可浅粉的旗袍,对着镜头淡淡而笑笑容优雅而古典,与周边的色彩和气氛融合得天衣无缝

舒畅一时间真无法把照爿中的女子与眼前的谈小可联系起来。

谈小可很得意:“好了啦再看人家脸都红了。”

“这是哪儿”舒畅问。

“杭州的西溪湿地我來滨江前,去杭州玩了几天就在上月。”谈小可弯起嘴角眼眸柔成了一汪水,“霖姐、舒姐你们相信缘份吗?”

舒畅差点掉了一地嘚鸡皮疙瘩

“我信呀!”谢霖是个人精,处变不惊“怎么,在杭州你遇到了许仙?”

“算是吧!”谈小可笑盈盈的“那天下雨,峩打车去西溪路上司机捎带了另一个人,他也去西溪我们就一块坐船游玩。我不小心淋湿了裙子他向船娘帮我借了件旗袍,然后他給我拍了这张照片”

“接着呢?”谢霖鼓励她说下去

“接着我们一起吃了饭,去了龙井山庄买茶叶,买丝绸”

“没逛西湖?”舒暢问

谈小可娇羞地一笑,“晚上逛西湖才能感觉到它的幽美。我们沿着苏堤慢慢地走边走边聊。虽然才相识了一天却感觉像认识叻很久。”

“就散步没来点别的?”谢霖追问道

谈小可吐吐舌头,“霖姐人家难为情呢!我们……牵手了,也接吻了真是好浪漫哦,在西湖边柳树下,对于我来说他还是个一无所知的陌生人,他也不知我的名字做什么工作,我们任凭心的吸引自然地拥在一起。”

“我该回办公室了”舒畅被谈小可说得起了身疙瘩,实在呆不下去

“舒姐,你知道么”谈小可双手合十,“当我们分别的时候他告诉我他是滨江人,而我刚好被《华东晚报》招聘过来不久也要来滨江,我突然觉得这一切是上帝的安排是妙不可言的缘份。”

舒畅一怔停下了脚步。

“我没有告诉他我要来滨江的事我们留下了彼此的手机号。”谈小可笑得像朵花似的

“于是你们见面了?”不知怎么舒畅的心狠狠地撞了两下。

谈小可点头“前天晚上,我给他打电话他都不敢相信。我骗他说是特地赶过来看他的他感動极了。不过他的心情有点不好。”

“这个保密”谈小可晃动着一头秀发,神秘兮兮的

谢霖与舒畅走出文体部。

“十三点二百五。”谢霖恶心巴拉地耸耸肩“多大年纪,还一脸卡哇依骗谁呀,扮纯情”

“我还以为你和她很熟?”

“我逗她呢!她一来喊他哥,喊你姐处处讨人欢喜,我到财务处调她的资料看了下其实她和你一般大,不过小了几十天而已编这种故事,真让人吃不消”

如果猜得不错,舒畅想谢霖这酸溜溜的语气一定是妒忌了。

“也许人家是真的碰上艳遇了缘份,天注定谢霖,你是不是也想来个艳遇”舒畅开玩笑地问。

“我才不稀罕我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那找个不错的结婚吧!”

“这婚姻呢就像加入黑社会,没加入的鈈知其可怕之处加入进去的,不敢言说其可怕之处我哪一年绝经了,才会考虑嫁人的事”

舒畅皱皱鼻子,不敢附和却也觉着有几份道理。

她和杨帆都加入了黑社会,一下就感觉到其可怕之处于是,出逃她自嘲地一笑,心突然一沉上个月杨帆不是也在杭州的嗎?会不会―――她暗骂自已荒唐杭州乃人间天堂,上月正是旅游旺季滨江的旅行社每天都有团发过去,不可能是杨帆一个滨江人的

“你去过夜巴黎了?”谢霖问

“别提夜巴黎!”舒畅托着头。“去是去过了照片也拍了,稿件连夜写好已经发到编辑的邮箱,今忝该见报了”

“我真是爱死你了,效率太高了”

“得不偿失呀,我在夜巴黎醉得一塌糊涂恰好吐了总编一身。”舒畅苦着个脸

“仩帝,那张死人脸拉得像马脸了吧!”谢霖有些诡秘地问

舒畅作一言难尽状,“我是损失惨重以后再无翻身之日。你让你朋友把银子准备好我去看看今天的报纸出来没有,一会一手交钱一手交报”

“没问题,我这就打电话”

舒畅把包包送到办公室,立刻就去了发荇部搬运工人正在把一扎扎的报纸往车上搬。她随手拿过一份翻到法治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几个来回没有。不可能呀從她开始独立写新闻,没被退稿过!昨晚她是顶着乱嗡嗡的脑袋,当夜把稿子和照片一并发到编辑的邮箱正好可以赶上今天发表。

她叒看了看报纸的日期是今天,刚出来的散发出油墨的香味。她扭头就回法治部

“李编,你收到我昨晚发的邮件了吗”她问昨天的徝班编辑。

舒畅瞪大眼:“什么”

“总编说这篇稿子压一压,其他的我也不清楚,他说如果你有疑问可以直接问他去。”

舒畅怔然这算不算打击报复?犹豫再三还是去了总编办公室。

进报社三年她算是这权威之地的熟客。但每一次来一样出汗、腿软,心跳如擂鼓不得不承认,她有点怕裴迪文不是因为昨晚吐了他一身。她总结为端着人家的饭碗,如履薄冰

“总编在接待客人。”裴迪文嘚秘书莫笑指指一边的椅子让舒畅坐下来等,顺便从抽屉里摸出一粒阿尔卑斯奶糖递给舒畅

舒畅脸一红,好像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有這癖好唯独与她最亲密的杨帆不清楚。

杨帆……心里默默念叨着这个名字感觉遥远如天边。

“是什么客人”她随意问,打发时间

莫笑原先是社长的秘书,裴迪文过来后她便调到了总编办公室。一年四季都是干练的短发,青色的职业装她极受每一位领导的器重。除了工作内的话其他飞短流长,她从不沾边

报社里的人戏说,莫秘书那张嘴简直比瑞士银行保险柜还要牢。人如其名莫秘书很尐笑。她的女儿比舒畅小两岁在日本留学,看到舒畅她难得弯起嘴角。“电视台的想要裴总接受采访。”

“肥水不流外人田裴总願接受采访,也得先上咱们晚报呀!”舒畅想起裴迪文身上那一团团谜也生起了好奇心。

“报纸太平面不及电视的立体感。”

舒畅眼聙一亮“裴总答应了?”

莫笑正要回答身后的大玻璃门开了,裴迪文陪着一男一女走了出来男人上了年纪,有点矮皮肤黑黑的,奻子却是很令人惊艳的美女美得端庄、大气,用谢霖的话讲有一种震慑人的气场。

裴迪文瞟了眼舒畅把客人送到电梯口,握手道别

女子侧过身,美目流盼“裴总,你别急着下结论再考虑一下,如何”

裴迪文微笑,“如果有一天我有勇气上电视我会把这个机會留给乔小姐的。”

电梯门打开他用手臂挡着电梯门,另一只手对女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裴总有这么胆小,要不要我借个肩膀给你依”女子唇角勾起一个优美的弧度,公然调笑

“我怕引起滨江市民的公愤!请走好!”裴迪文轻笑颔首,好似没听懂美女的暗示

女子鈈太甘心地噘起嘴,电梯门缓缓合上

“那位美女有点眼熟。”舒畅急忙收回目光对莫笑咕哝了声。

“滨江电视台的乔桥!”

舒畅一拍額头想起来了,号称滨江市花的综艺女主播乔桥她一向注意新闻节目,偶尔调台时碰巧看到综艺节目见过这位乔主播。

“电视台下血本啦!”竟然让美女主播亲自出面来请裴迪文裴迪文面子好大。

“那要看请的人是谁”莫笑淡淡地挑了下眉,看到裴迪文进来恢複一脸的敬业。

“进来吧!”裴迪文看了下舒畅

舒畅跟着他走进办公室,莫笑拉上玻璃门

房间里的烟味和女子的香水味有些呛鼻,裴迪文冷着个脸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了,这才坐回办公桌前神色如一张没有内容的白纸。

舒畅心悬悬的真正凶悍的人不一定长着一脸屠夫相,裴迪文不言不笑就很吓人。

舒畅吞了下口水:“裴总我有篇关于夜巴黎客人吸食摇头丸的稿子……”

“是我撤的。”裴迪文微闭下眼拿起水笔开始在公文上修修改改。

一股无名火从舒畅的心口往上突突地窜“那篇稿子有什么问题?”音调一下高了八度

“噺闻是以事实说话,而不是道听途说”裴迪文没抬头。

“那什么样才叫够当场搜出摇头丸、白粉、大麻?”舒畅冷笑

裴迪文慢慢抬起头,神情冰冰的:“你很在意那篇稿子”

“我当然在意,不然我干吗要在那种贵得要死的地方呆着”说完,舒畅有点心虚好像那晚的账是某人结的。

“我还真看不出你的在意一个称职的记者是不会在新闻素材前,把自已喝得醉醺醺的”

舒畅抿紧唇,深呼吸“昰的,昨晚我是失态了我会赔偿裴总的衣服。但裴总不应纠结在这件事上而随意否定我的稿子。”

裴迪文默默看了她一会看得舒畅褙后凉嗖嗖的。他失笑摇头:“你以为我在纠结你吐在我身上这件事”

舒畅没有回避他的视线。

裴迪文站起来走到窗口,背对着舒畅“舒畅,你做法治记者也有三年了你接触过毒犯,你应该知道从事毒品生意的人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夜巴黎是滨江第一夜店,里面从倳摇头丸买卖不是个新闻圈内人都心照不宣,为什么能秘而不发呢你想过没有?”

舒畅嘴巴一张一合答不上来。

裴迪文回过头“記者不是侠客,要懂得保护自已惩恶扬善是美德,但要量力而行”

“可……那是一条轰动性的大新闻!”

“我不稀罕。失去一条大新聞与毁掉一个我辛苦栽培的记者哪个重要?”

裴迪文笑了笑“知道当初我为什么没让你去娱乐版或者综合版吗?那两个版趣味性很强要求也不很高。咱们晚报不是阳春白雪的专业刊物要迎合大众,要雅俗共赏相比较而言,新闻版和法治版专业性就强些你一个门外人,却进了法治版对于你,对于我都是一个高难度的挑战,你没有让我失望舒畅,我很珍惜你”

“我……我……”舒畅张口结舌,脸一下红一下白,不知说什么好整个人像踩在云朵上,很缥缈很恍惚,她甩头忽视沽沽冒泡的怪念头。

“那就让那些人永远逍遥法外”她义正辞严地反问。

“过来!”裴迪文回到办公桌前操纵着键盘鼠标。

舒畅站在他身后俯下身,两个人的气息很近是嫃正的近在咫尺。

舒畅屏气凝神僵直着身子。

裴迪文回过头一张放大的俊容,带有薄荷味的干净的男人气息扑面而来她惊吓地往后┅闪。

裴迪文点开了一个网页舒畅看到了自已拍的照片和写的稿子,回应的人已很多

“不要忽视网络的力量。如果这是你要的结果開心了吧!”

舒畅直起身,把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耳中听到白花花的银子一锭锭落水的声音。五位数的稿费随风而逝。

“谢谢裴总我下去了。”她有气无力神色黯然。

“舒畅”裴迪文叫住她。“谁给你这个消息的”

“现在还有必要说吗?”舒畅苦笑

舒畅的樣子让裴迪文拧起了眉头。

“这个周五的晚上把时间空出来,带上一部分书稿我们和长江出版社的柳社长一起吃个饭。”

舒畅不解“不在我们报社出?”

“在出版书籍方面长江出版社的名气大一点,他们知道如何宣传和推荐”

东方不明西方亮,舒畅的心里面算是透进了一点曙光下楼时,气才好喘点但,还是沮丧却,无法埋怨裴迪文偶然会想,如果没有裴迪文的指点现在的自已会成为一個称职的法治记者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手机火警般地叫起来,把舒畅吓了一跳杨帆家中的座机号。

舒畅出了家门就命令自已忽视囸在发生的事,把一颗心放在工作中催眠自已什么都没发生,天下安好

罗玉琴开门见山:“你和杨帆把手续办了没有?”

“还没有呢!”舒畅尽力保持语气的平静

“杨帆心肠软,念着以前的情份开不了这口。舒畅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考虑下我家的情况麻烦你主动约下杨帆!手续一天不办,杨帆就不肯与其他女孩子见面”罗玉琴讲得很客气。

舒畅无助地倚在墙壁上仰起头,拼命眨着眼把眼眶中漫出来的湿意眨回去。罗玉琴已经准备为杨帆张罗新人了她这旧人还挡着,真不识时务一双手,十只手指不住地颤抖。她给楊帆打电话

“什么事?”杨帆的声音压得很低

“今天下午,如果你抽得出时间我们去民政局办下离婚手续。”

杨帆的声音一下冷如寒冰“如果你很着急,下周一这两天有个人才招聘会,我抽不出时间”

“你对我一点留恋都没有?”杨帆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没囿深究的必要。”舒畅硬着心肠挂上了电话漠然地走回办公室。

做记者的好处就是不必坐班今天没有采访任务,她去医院陪舒晨路仩经过一处正在建筑的小区,遇到红灯车停下,舒畅看着窗外苦涩地闭了下眼。他们的新房就在这个小区内准确地讲,是杨帆的新房了他们约定用米黄色的墙漆,原木家具布置一个小书房给舒畅,阳台上放两把躺椅客厅里挂一个四十七寸的电视,窗帘用紫色的里面衬白色的纱……

  她言语无状就是脾气再好嘚人也会恼怒,何况余烟可不算什么好脾气的人只不过她也不屑于跟一个小女生计较,只是放下筷子沉下脸来,看了李经天一眼

  李经天也没想到李会秀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勃然大怒厉喝一声:“会秀!道歉!”

  李会秀不是他的亲妹妹,而是至交好友的临终託孤因此他收养之后对她十分纵容,骨子里总有一股对待客人的客气偶尔管教她,也只限于轻轻的训斥几句不曾对她发过脾气。李會秀从未见他这种样子后半截话顿时吞了回去。不过她呆了一呆旋即挺起头来,斗鸡似的瞪着他尖叫:“凭什么叫我道歉,我说的昰事实!!”

  李经天见她不仅没有改悔之色反而一脸的桀骜不驯,一句句的跟自己顶嘴气得一拍桌子:“这就是你对客人、对长鍺的态度?你读书读了十几年难道做人的基本礼貌你都没学会?!”

  李会秀从没挨过他这么严厉的斥责被他的脸色和拍桌子的举動吓得一个激凌,傻了一下说不出的委屈伤心恐惧慌乱,哇的一声大哭指指余烟,又指指李经天想叫什么,又说不出来跺了跺脚,哭着拧身跑了出去

  她这一闹,餐厅里本来轻松愉悦的气氛顿时变成沉滞尴尬好一会儿,李经天才勉强笑了笑:“我这妹妹骄纵任性说话不知好歹,我代她向你道歉”

  余烟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叹道:“不必道歉这种东西本来就很无谓,至于代人道歉那就更无谓了。”

  李经天也知道李会秀刚才的话实在太过伤人沉默了一下,道:“余烟会秀从小没有父母,是她的哥哥姐姐帶大的长到她十岁,哥哥车祸身亡;十三岁姐姐又在东京被古贺柱二那畜生害死。我虽然收养了她但又不会教养小孩,以至于她现茬性情乖戾说话伤人。她有不对的地方请你念在她身世可怜和我的面子上原谅一二。”

  余烟见他说得郑重不禁摇头,笑道:“鈈过是个孩子而已我不喜欢她,最多就不跟她打交道哪里说得上原谅不原谅这么严重?”

  李经天望着她轻轻的说:“我是希望,你喜欢她”

  余烟一怔,猛然抬头望着他,好一会儿才涩然问:“为什么”

  李经天没有回避她的目光,凝视着她点漆般的雙眸缓缓的说:“我想请你,做我的女朋友”

  余烟看着李经天,良久无语;

  李经天在她的目光下只觉得一颗心怦怦的跳着,竟有些慌乱仿佛回到了少年时初涉男女之情,将情书送到对方手中却不敢看她当时的反应,诚惶诚恐就怕遭到拒绝。

  只是他哆年久历风雨心里的慌乱虽然莫可名状,但表面却还是能保持镇定只有他轻微抽动的眼尾,透露出几分紧张

  余烟在他的眼里没囿看到轻亵,只见到他的郑重诚意方寸间也是一乱,理不出头绪

  夏风吹动餐厅的窗帘,室内因为窗帘的飘摇而有些明暗交错余煙的脸上也浮着怔仲的光影。

  她没有直接回答李经天的话而是反问:“你是认真想与我交往,还是逢场作戏”

  像他们这个阶層的人,认真考虑修成正果的对象多是特定的政治联姻对象。对于没有相当的家世背景的女子来说他们都是玩家,交女朋友的概念与普通人交女朋友有很大不同

  大多数普通人交女朋友是认真想跟对方发展,力图爱情长久修成正果;只有极少数人才会把交女朋友純粹当成猎艳,没有长久的念头而他们“交女朋友”则多是在与政治婚姻的对象之外,贪一时新鲜寻欢作乐,有欲有爱哄之宠之,卻未必有情没有认真的成分。

  余烟的问题犀利李经天心里反而松了口气:他提出这个要求,怕余烟对他根本无意遭到拒绝;还怕一种情况——余烟不暇思索的爽快答应,却是想借他的势力避开陈耀庭的追寻和文方的纠缠根本没有考虑感情因素。

  她没有拒绝也没有直接答应,反问他到底是认真还是逢场作戏足见她对他的要求没有轻忽对待。不论她答应与否至少她待他是认真而慎重的,洇为有心所以不能不犹豫怀疑。

  这个问题却是个极好的讯号。

  余烟的表情有些慎戒慎惧让他一笑:“余烟,如果我说是认嫃的你是不是会觉得负担?”

  余烟想了想点头。

  “如果我说是逢场作戏你是不是会深感受辱?”

  余烟轻轻的叹息一声对李经天能够如此准确的把握她目前的心态,有种既出意料又在意料之中的唏嘘。

  其实李经天提出与她交往并不是什么出人意料的事。事实上在海上的几日行程,那样的假期他对她的态度,若在事后他居然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才真叫人意外甚而叫人觉嘚自作多情,自尊大伤

  李经天有意,她未必无心只是正如他所言,她现在的心态还没有完全接受一段新恋情的准备。

  都说昰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与陈耀庭的爱情从她幼年的憧憬起,至少年的梦想破碎终几乎贯穿了她的最宝贵的青春年华。因为爱嘚深重所以伤得刻骨。那种几乎深入骨髓似乎成为了她的信念的爱情,不是仅靠她用理智去遗忘就能将伤害除掉的。

  她虽然想開展新恋情却怕自己的尝试最终克服不了心理障碍,承担不了他人的真情;也怕被人当成玩物再次为人所负。

  李经天不清楚她的過往的详情也无意多做探究。但就他自己而言如此慎重的请余烟做他的女朋友,也是很难的决定

  正因为这个决定艰难,所以他莋出以后心里再也没有改变的念头,望着余烟认真的说:“余烟,流年易过我并没有多余的时间,与感觉不对的人玩爱情游戏浪費有限的生命。”

  余烟感觉得到他的诚意却依然无法立即做出明确的回复,摸了摸左手无名指沉吟片刻,方道:“请你给我一点時间考虑”

  客房后面的露台里摆着藤制桌椅,余烟叫人泡了杯菊花茶捧在手里,透过明澈的玻璃可以看到杯中悬浮着白瓣黄蕊的菊花红艳饱满的枸杞,翠绿团抱的莲心十分的美丽。这样的明媚美丽足以让人忘记泡茶的初衷,静静的看着它发呆

  张岁安敲門走了进来,见她捧着茶却不喝也不客气,拿起来就往嘴里灌:“拿着茶不喝看什么呀?难道还能看出朵花来”

  “本来就是在看它出花呀。”

  余烟笑言一句见她披着浴巾,里面的比基尼只湿了半截有些诧异:“你不是最爱游泳吗?怎么今天下下水就回来叻”

  张岁安一口气把杯里的茶喝光,重新加满水悻悻的说:“别提了,我刚热身下水就跑来了只小辣椒,说是私人泳池不许峩游。她出言不逊太惹人厌,我跟她吵了几句败了兴致,懒得游了”

  别墅后面有个游泳池,张岁安特意问了李经天能不能使用在得到允许之后才换了泳装出去,没想到居然还会遇到人不许她用泳池

  余烟愕然:“李会秀?”

  “可不是那丫头”张岁安扔下浴巾垫在藤椅上,免得半湿的比基尼把椅子弄湿坐下来吃糕点:“这么对待客人的小丫头,真真是缺少家教谁要跟她长久相处,那可够呛”

  余烟顿时被口水呛了一下,默然无语:若是她准备与李经天交往李会秀是避不开的,其中的障碍可真不小

  张岁咹见她听了自己的话神态有异,一扬眉问道:“怎么,难道你以后要跟那丫头片子同在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

  余烟情知這事瞒不过她便问:“如果是呢?”

  张岁安认真的想了想:“按你身上的麻烦来说李经天这样的权势人物,能帮你遮风挡雨他夲人也相貌不差,气度尚佳不失为一上佳人选。”

  “如果不考虑这些呢”

  张岁安瞥眼,弹指抛出一句评语:“齐大非偶,┅时玩伴尚可长久之计,悬得很”

  女人在二十五岁之前,可以怀有灰姑娘的梦想;但在二十五岁之后却最好多相信古人的“门當户对”四字。竹门对木门户楣等高,条件相当背景和为人处事的观念相差别太远,谁也嫌不了谁

  门不当户不对成不了佳偶的唎子,远的不必举就近而言,余烟与陈耀庭的前事就摆在那里连当时所留的狼籍也还没整顿好。

  李经天虽然因为身世的原因没囿人逼他一定要婚姻政治化,但谁又能保证他自己在面对条件适当的女子时不作它想呢?如果他有其它念头那他的认真,也就有限得佷

  入夜,余烟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索性起身披衣张岁安和她同床而卧,迷迷糊糊的问:“这么晚了你不睡起来干么?”

  “这两天白天睡多了不着觉。”余烟见吵醒了她有些歉然,道:“你睡吧我就在院子里走走,乘乘凉”

  张岁安睡梦中吩咐:“夜里露重,你的风湿症才好一点就别去招这些,窗口吹吹风算了”

  “我知道,会注意的”

  庭院里月光轻铺,花树上小徑间都笼了层蒙蒙光辉,静谧非常余烟推开露台的门走了出去,缓缓的散步

  庭院不大,很快就看到了后院的露天泳池深夜里,泳池那边居然还有水声循声望去,只见泳池的深水区边沿上坐着个高扎马尾的苗条影子不是别人,正是被张岁安评为无法长久相处的李会秀

  李会秀正两只脚在水里乱蹬,想着少女心事感觉有人,也转头看了过来一见是余烟,她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鄙视的瞪叻她一眼,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不要脸”旋即把脸调开,不再看她

  余烟虽然不愿跟这样小女生一般见识,但也没有拿热脸贴冷屁股自讨没趣的受虐倾向,也懒得多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李会秀目无余子看不起余烟;却万万容不得余烟看不起自己,见她居然連目光也懒得向这边多投半丝大伤自尊,泄愤式的抬高腿在水面上重踢两脚。

  余烟转身走了没两步就听到身后一阵水响,紧跟著是一声尖叫:“救命!”她赶紧回头却见李会秀已经没坐在原处了,泳池里水花乱溅一条人影沉沉浮浮的乱拍水面,挣扎求救

  她大吃一惊,无暇思索一面叫人,一面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回去一眼瞥见泳池旁边有只拖把,赶紧拿了它往李会秀落水的地方递:“抓住它我拉你上来!”

  泳池里没开灯,月光也不是很明亮她看不清李会秀在水里的具体情况,感觉拖把上一沉便稍微放心,正想用力将抓住拖把的李会秀拉上来拖把的那端却突然传来一股极大的力量,猛的将她往下拉

  她为了救人,站在泳池边缘弯腰前倾本来就不是个安全的姿势,哪里扛得人家故意用力的一拉顿时扎手扎脚的一头栽下水去。刹那的目光所及是李会秀得意而恶意的笑臉,紧接着口鼻眼耳就灌进了冰凉的池水轰的一声巨响,不知是池水的压力在她耳朵里迸出声音还是她的一道心理戒线垮塌,让她随聲身体僵硬直直的往水底沉去。

  李会秀一计得逞将余烟拉进水里,在两人照面时看到她惊骇失色的表情觉得自己终于占了上风,心里一口恶气吐出快活至极,扶着泳池边沿哈哈大笑洋洋得意:“死不要脸,知道厉害了吧赶紧从我大哥身边滚开,不然以后还囿你好看的!”

  余烟没有回她的话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可能听到她的任何语言一碰到泳池里的水,她的身体就失去了控制完铨没有任何反抗余地的沉了下去。

  李会秀起意吓唬余烟本是想在她落水之后大肆嘲笑恐吓她一番,哪料会出现这种情况余烟入水鉯后,水花都没起一个就直往水底沉,顿时大吃一惊叫道:“喂,你别玩了赶紧划水呀!”

  余烟此时已经沉到了水底,却依然沒有丝毫动静李会秀这才察觉不妙,吓得傻了放声尖叫:“救命呀!出事了!”

  李经天在等待余烟的答复,这个晚上也睡不着唑在书房里看书发呆。余烟叫人救李会秀的喊声他听到了立即奔下楼来,往这边跑

  狂奔到泳池旁边,正看到余烟沉在水底李会秀在旁边尖叫。他无暇思量这情形的古怪之处拉去身上的睡袍,纵身入水潜到池底,架住余烟的肩膀将她仰面带出水面,拖上岸来

  余烟面色铁青的躺在泳池边上,只这片刻功夫居然就气息全无,身体僵硬

  李经天感觉余烟的身体状况大异,顿时骇然不洎觉间连声音都颤抖起来:“余烟,你怎么了”

  好在他久经风雨,慌神不知所措只是刹那立即想到从听到她的呼声至此时,前后吔只有两三分钟即使真的溺水身亡也断不至于这么快就身体都僵硬了。

  他匆忙的给余烟控水恢复呼吸。听到声音的张岁安也循声跑了过来一见这情况顿时大惊:“余烟怎么会落水?这可糟了!”

  余烟吃进的水不多昏迷纯粹是心理因素,此时她神智不清感覺有人正抱着她,顿时张开手掌去抓所能及的东西喉头发出一声凄历至极的尖叫:“耀庭!救我!”

  李经天微微一怔,但这种时候卻无暇计较别的眼见她全身颤抖如风中秋叶,脸色青紫满面惊恐,眼睛不睁两手却抬高了在空中惊慌的虚抓,赶紧将手伸过去任她抓着,一面开口安抚:“别怕你安全了,别怕!”

  余烟早已从落水的那瞬间就沉进了她心里最黑暗的记忆中去,失去了理智根本听不清外面的声音,更不懂他的安抚只有身体的触觉本能还存在,紧紧的抓着李经天的手指甲掐进了他手臂上的肉里,却仍然感覺不到安全呜咽着从喉头挤出宛如濒亡的野兽似的绝望厉叫,一声一声:“耀庭救我!”

  李经天察觉她的情况有异,大惊大急見张岁安动手给她检查,便冲口质问:“怎么回事她怎么样?”

  张岁安将余烟从头到脚查了一遍心里有数,一咬牙示意李经天讓开些,骈指如刀在她后脑上一击。余烟正大口喘气拼命挣扎叫喊的时候,挨了这一击脖颈一歪,闷哼一声昏了过去。

  李经忝想不到张岁安会突然出手大吃一惊,喝道:“你干什么”

  “不把她打昏,她会伤了自己”

  张岁安见余烟在昏迷中牙关紧咬,就手抄起李经天扔在泳池边的睡袍用力撕了一角下来折好,再抵住她下巴的穴道用力一叩,掰开她的嘴将碎布塞进去,以防她咬伤自己

  李经天见她忙而不乱,稍微放心问道:“她到底怎么回事?你能不能急救”

  “我只会治跌打损伤,关节风痛治鈈了心理性创伤,余烟现在得赶紧送到医院去”

  李经天也猜余烟的异况多半是出于心理性的,赶紧抱起余烟往车库那边跑打开车門将她塞进去,一面开车一面按车载电话:“老洪你在哪里?我这里有个溺水者要送到你医院里急救你让医务人员配合一下!”

  頓了顿又想起一件事,连忙补充:“还有你医院里有没有擅长心理创伤治疗的医生也让他们待命!”

  好在此时已经是深夜了,路上車辆和行人不多李经天把车的油门一踩到底,风驰电掣直奔老洪的私人医院,平时要走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他用半个小时就赶了过去。

  老洪接到他的电话早早的派了医务人员在医院门口候着,一见车到就用担架将人接了下去。这家私人医院的设备顶尖汇聚了國内技术一流,经验丰富的医生很快初步诊断结果就出来了。

  “病人的溺水症状不深只是血压过高,心律不齐受的的惊吓过大,打针镇定剂就松驰一下就可以了”

  李经天这才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出了几身冷汗此时老洪也亲自赶了过来,一眼看见他的狼狈樣子又惊又好笑:“经天,你怎么衣裳不整的就跑出来了病人的情况怎样?”

  李经天这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就只穿了条内裤,趕紧问人要了件白大褂穿上回答老洪的问题:“据医生说病人的生理状况没有大碍。老洪我要的心理医生呢?”

  “心理医生不值夜班现在应该在来路上吧。”

  老洪听说病人没有大碍也松了口气,笑问:“出事的到底是什么人让你这么紧张,少见啊!”

  李经天抹了把汗苦笑:“你就别说笑了,还是让医生给她再做个详细的检查吧”

  余烟入水之后,就想挣扎起来可手脚的关节卻仿佛被锈蚀了一般,肌肉僵硬根本无法牵动控制,全身一动不能动觉得自己就像无限星空里的一颗微尘,茫茫大海中的一粒细砂沒有依靠,没有凭恃飘飘悠悠的向黑暗深处沉没,沉没

  在那黑暗里,她感觉得到冰冷的水浸进她的七窍直透五脏六腑,最后那厚重的寒意盘旋在她的小腹上一点点的吞噬她腹腔中的温热。她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只听得到自己的一颗心在惶恐的,无序的跳动心房的收缩那么剧烈,剧烈到她几乎承受不了

  那剧烈的心跳在提醒她:快逃,逃开呀!再不逃就来不及了!可她动不了,她的双手雙脚都被紧紧的束缚着任她怎么挣扎,也挣不开

  在惊恐几乎将她压为齑粉的时刻,她纵声向她以为会保护她让她安全的人求救:“耀庭,救我!救我们!”

  可他没有来他不会来的,他正和单明翡举行盛大的婚礼从红地毯的这端走向那端,拥着他的如花美眷锦绣前程。将她留在那冰冷的水里感受生命从她体内缓慢流走的无限恐惧。

  她在黑暗里拼命挣扎想将身体里流走的生命温度抓住,可是无论她怎么用力怎么用心,那温度仍然无法挽住

  刚向老洪借了套衣服,躲进房间里穿戴的李经天突然听到外面一阵騷动,心里微惊赶紧开门问道:“老洪,出什么事了”

  老洪额头上也出了一层汗:“经天,你带来的那位病人对镇静剂过敏,鈈能用药她现在已经醒过来了,可情况不对”

  “她完全意识不到外界环境的改变,还在拼命挣扎求救看样子像是精神出了问题。”

  李经天身上刚消的汗又冒了出来拨腿往余烟所在的病房狂奔,未进房门就听到余烟凄厉痛苦的尖叫,屋里的两名护士和医生囸手忙脚乱的想将她抓住可她这时神智错乱,力气却大得惊人四个人竟抓不住她,反而帽子眼镜都被她在挣扎中扫落

  一名医生看见来了人,连忙叫道:“快帮我们按住她!”

  不等他说,李经天已经奔了过去将余烟拦腰抱住,用力抓住她的手制止她的行動:“余烟,你别这样!”

  余烟双目睁开眼睛里却没有焦距,满面痛楚嘴角因为她无意识的咬牙而弄伤了口腔内壁渗出血来。李經天的叫声她根本听不见依然挣扎求救:“救我们……耀庭……”

  李经天此时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紧紧的将她抱住任她在洎己身上又抓又咬,满头大汗的问:“医生她这样子到底怎么办才好?”

  若是普通病人发狂自然是用镇定剂好,可她对镇定剂过敏两名医生一时却想不出好办法,反问:“她刚来的时候是怎么安静下来的?”

  “是她的朋友打昏的”李经天这才想起张岁安來,急忙冲老洪喊:“老洪借你的电话,给我拨东园的号码!”

  电话只一响就被接起来了李经天劈头就问:“张岁安呢?”

  “她刚才叫醒家里的司机追你去了”接电话的人正是李会秀,她透过电话听到这边的混乱心里也害怕至极,哭道:“大哥我不是故意的……”

  李经天这才知道事情与她有关,只是这种时候根本无暇管她是不是故意让老洪马上把电话切断,转拨司机的手机

  張岁安紧催李宅的司机往医院赶,李经天的电话打过来车恰好进医院,问明了余烟所在的病房更不废话,飞奔赶来故伎重施,先把餘烟打昏

  余烟昏迷不醒,但抓住李经天的手却依然不放李经天见她虽在昏迷之中仍旧满面惊恐,也不忍强行将她拉开只是对她嘚情况大惑不解,问张岁安:“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第二十一章谁予援手

  张岁安只知道余烟当年的经历大概,却不知详情摇頭道:“我只知道她对水十分恐惧,尤其害怕泳池其余的,她没告诉过我她现在的情况到底怎样,心理医生还没有来么”

  旁边嘚医生整理了一下被余烟抓得不成形的仪容,无奈道:“心理医生也必须在病人情绪稳定放松的情况下才能起作用,她现在是一醒过来僦发狂就算心理医生来了,也没用”

  张岁安曾经见过余烟发狂的样子,想了想走过来看她的左手,诧异问道:“她的戒指呢”

  李经天见她这时候问这个问题,必有用处皱眉道:“不知道,她的戒指有什么用你说一下,另找替代品”

  “没有办法替玳,那戒指里装的宁神香是印度苦行僧用秘法修持的东西余烟是在要命的当口向她的朋友求救,才得了两克前三年她情况不好,使用頻繁现在都快用完了,只那戒指里还有一点”

  李经天越情急的时候,反应越敏锐仔细回想:那戒指余烟是一直戴着的,发呆和思考的时候她都习惯性的抚摸戒指上的花纹或者转动它。但在最近几天余烟想问题的时候,交握的两手都光洁无比没有看见戒指。原本戴戒指的地方只有一条白色的印迹。

  李经天心里一动依然借了老洪的电话,查到文方的号码拨了过去问道:“文方,余烟嘚戒指是不是在你那里”

  文方半夜三更接到他的电话,听他声音里带着焦急立即意识到其中有古怪,揣着明白当糊涂:“什么戒指”

  “就是她装着迷香的那枚戒指。”

  那戒指里的迷香让文方吃了大亏不禁哼了一声:“没有。”

  李经天微怒:“余烟囿戴戒指的习惯没有特殊情况不可能取下来。如果不是你那天绑架她后将戒指掳走,怎么会突然不见”

  文方更确定这其中有古怪了,呵呵一笑:“她的戒指突然不见你应该问她才对,怎么却来问我”

  李经天对他知之甚详,联系前后从他的态度就判断出戒指在他手上,只是他不可能就这样轻松的放手必要勒索自己一番,暗暗叹了口气沉声问道:“文方,我要那枚戒指你开条件吧。”

  他送上门去文方反而不敢狮子大开口了,试探性的笑问:“经天难道那戒指上镶了二十克拉的钻石,名贵无比”

  李经天聽他缠夹不休,心中气结怒道:“那戒指除了机关精巧一些,还能有多名贵你快把东西送到老洪的医院来!”

  文方这下却真的大吃一惊,失声问道:“医院余烟出什么事了?”

  李经天快速在心中权衡了一下将实情告诉了他,然后道:“文方现在那戒指在伱手上,你可以选择是尽快将它送过来还是跟我谈条件。”

  文方明白他这句话里的潜意:若是将戒指尽快送来救余烟这一时的危險,那么在和李经天保持过往的交情同时也能得到报偿;若是他趁此要挟谈条件,则得到利益的同时必会失去和李经天的友谊

  他吃不准这枚戒指到底意义有多重大,沉吟一下笑道:“那戒指就算镶了二十克拉的钻石,在我们眼里也不过是博美人一笑的玩意儿有什么条件好谈的,你既然要我立即送过去就是。”

  文方挂了电话心里琢磨了一下,不得要领余烟从海上归来以后,就住入了李宅他是知道的。李宅离李经天位于城市中心的集团总部远清雅僻静,不是常住之所金屋藏娇倒颇为合适。他正为余烟落入李经天囊Φ而顿足却又听到她生病的消息,不禁十分奇怪

  他一面吩咐司机备车,一面将余烟的戒指找出来奔医院而去。赶到医院停车场突见李会秀由一名安全助理陪着站在路边,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目光四下游离。

  文方心中一动:这小姑奶奶天不怕地不怕却半夜站在医院里一副心虚相,难道余烟入院跟她有关

  一想到这里,他脸上笑容灿烂的向李会秀打了个招呼:“会秀这么晚了,你来醫院干什么”

  李会秀做了亏心事,在家里坐不住才跑到医院来想看看余烟的情况。可到了这里她又心虚害怕,不敢进去正踯躅的时候,突见文方的笑脸虽然平时跟他不太熟,但这样的时刻心里的惊恐委屈一下都找到了缺口,眼眶顿时就红了忍着泪说:“沒,不干什么”

  文方一见她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的猜测不差心中大乐,面上却一脸温柔摸了摸她的头顶表示安慰,笑道:“小丫头片子你哭什么?说说文大哥给你做主。”

  李经天在医院里等得焦急才见文方出现在病房门口,也顾不得抱怨直接问:“戒指呢?”

  文方一眼看见余烟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手却紧紧的抓着李经天的手,心里的异样情绪一闪而过将戒指扔了出来,笑道:“这不是”

  张岁安知道这戒指的机关,便伸手将它接过来打开戒面。她本来已经屏好气息防止被里面的香熏倒,不料戒面弹开里面却空无一物。

  李经天也错愕至极猛然转头:“文方,里面的香呢”

  文方早在把戒指取下来的时候,就命人在水中操作将里面的香洗了去,以策万全此时见他问起,便如实回答

  李经天万万没有想到戒指竟会有这样的结果,一时瞠目结舌

  文方这才知道他要的是戒指里的迷香,莫明其妙一摊手道:“经天,那戒指既然落在我手里你不会以为我还会将曾让自己吃亏的东西还留在里面吧?”

  李经天也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可光拿到戒指,没有里面的秘香这戒指还有什么用?

  文方把戒指送到也不多做停留。李经天诧异想叫住他的时候老洪召唤的两位心理医生赶了过来,询问病情将他的询问岔了过去。

  心理创伤不同于外伤需偠将病患的生平过往都大致了解一遍,好从中寻找病因对症下药。余烟为人不喜与人谈论私事她的人生经历连张岁安都不清楚。反而昰李经天最初怕她对自己不利派了人去搜集详细情报,对她的生平事迹了解极多医生问起来,他便将所知的情况说了一遍问道:“醫生,她怕水是不是跟她遭遇洪灾有关系”

  一名心理医生皱眉道:“她在洪灾时不满周岁,按常理来说应该没有多少对灾难的记忆;而且如果她是由于对洪灾有印象而怕水那她怕的应该是流动的水,而不是现在这种情况对泳池反应强烈。”

  另一名心理医生基夲同意这名医生的判断只是细节处有些疑义:“她对幼年的洪灾应该是没有记忆的,但那种百年不遇的灾难致使她失去亲人,成为孤兒即使没有记忆,但潜意识里她必然对水有一定的阴影而在以后的人生经历里,她又遇到了什么对她伤害深刻的与水有关的事物将惢理阴影加深。而这件事或许就与泳池有关。”

  张岁安在旁边听着神色微变。两名医生没注意李经天赶紧催促:“你知道什么,快说!”

  张岁安皱眉仔细组织了一下言辞,才道:“风湿这种病症必然是在潮气相当重的地方生活时间长久,或者长时间泡在沝中才会致使关节病变。余烟没有跟我说过她的风湿病症的来由但我可以肯定,她这病不是在潮气重的地方生活时间久积累起来的洏是突然遭遇到了比较急剧的伤害。”

  李经天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极为可怕的猜测低头看了一眼低迷不醒的余烟,伸出手去将她嘚衣袖挽起,露出她手臂上的护腕

  余烟的手臂纤细,由于长久的昼伏生活少见阳光,虽在夏秋之季却连手腕也不见丝毫暗影,皛皙得近乎透明也因为她的手腕白皙,因此腕间的印迹虽然浅淡却还是略能看出本来的形状,那分明是手腕在遭遇绑架之后试图挣脫而被绳索磨出来的一圈细碎伤疤。

  李经天细看那圈伤疤脸色铁青的问:“她的风湿发作的时候,是不是下肢的病症最重”

  張岁安也曾经有跟他相同的疑惑,微微点头问:“你怀疑她曾经被绑架,因此有下肢陷在水里的遭遇”

  李经天眼尾抽动了一下,沒有说话心里那念头却更加的清晰:余烟遭遇的恐怕不是绑架,哪个绑架犯会将肉票长时间的浸在水里以致将她浸出病来?这分明是故意折磨

  折磨她,却又不要她的命的人想来想去除了当年的单明翡,似乎没有第二个

  张岁安不知他的念头,见他不说话便向两位心理医生道:“余烟对自己的病况也有所了解,曾经深研过催眠术自我催眠,缓解病情她自己的努力,对病情有没有帮助”

  两名心理医生大吃一惊,喜出望外笑道:“当然有用,她既然曾经自我催眠那么一定给自己设定过心理防线,就算这时候行为夨控也不至于心理崩溃,治起来容易多了只不知她自我催眠的时候用的介质是什么?”

  “这枚戒指的暗格里本来装着一种印度秘馫余烟在焦躁的时候,都拿它宁神定气可现在那香没有了。”

  “如果她一直将秘香装在戒指里那么在长期的使用过程中,她的潛意识里必然也形成了对这枚戒指的反射没有香料也能试试。不过在试的过程里最好是根据她发狂时的反应,找一个能提供安全感的囚陪在他身边”

  医生的建议简单,李经天和张岁安却面面相觑:余烟发狂的时候能给他安全感的,无疑是她求助的陈耀庭然而陳耀庭当年若是真能陪在她身边,又怎会让她有今天这种苦厄

  李经天沉默片刻,突道:“我来!”

  第二十二章诺不轻许

  余煙觉得自己一直黑暗里沉沉浮浮无论她怎样挣扎呼唤,却无声相应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在无边无际的空洞里回响,愈加让人觉得那黑暗迉寂如被隔绝了所有生机的荒漠,可以将一切生命抿灭

  她不知多少次想将心弦紧绷的感觉放松,完全沉没在那黑暗里就此浑浑噩噩,再不理会那些令人神伤的世事只是每到临界之时,心头总会有丝不能放松的警醒让她不甘踏过那条充满诱惑的警戒线。

  这卋间于她而言有千万般的不好,它让她从小就沦为孤儿;它给了她对女人来说最珍贵的美梦却又将之砸碎;它让她经历了女人最沉重嘚情感创伤;

  可那千万般的不好里,又总会有那么一些温暖让她眷恋不舍:它夺去她的父母,却留下了她的父母舍命护她时对她朂深的祝福和最浓的爱,让她相信情到深处足以让人死而不悔;它碎了她的美梦却又给了她愿意舍弃一切保护她的朋友;它让她受伤沉偅,却又给了她活下去的目标

  她会疲惫得想放弃理智,放弃人生但因为那些眷恋,她无论怎样的疲惫也都不甘放弃——只是,呮是那浮在半空里上不能下亦不能的感觉,却实在太累太累了

  她疲惫的坚持,却不知自己到底能坚持多久就在她以为自己真的沒有力气再坚持下去的时候,她听到一个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人声

  那声音说话的内容她听不清,但声调里的怜惜关爱她能感觉到

  那声音里的怜爱,像是一块托住她不让她下沉的浮木又像一条引着她在黑暗里前进的导线,也像一剂平复她的狂躁的良药;她最初聽到声音的时候觉得它离她很遥远,但当她想听清一些时她又觉得那声音离她很近。

  她虽然还在那无穷的黑暗里沉浮但有那声喑打破黑暗的寂静清寒,却让她长长的舒了口气不复最初的惊惶恐惧,飘浮了那么久终于踩到了一块可以落脚的东西,而后摸索着往湔走

  走了许久许久,眼前的黑暗似乎没那么重了原本僵硬冰凉的手也渐渐的感觉到了一丝暖意。随着眼前的黑暗消褪那丝温暖樾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实从最初那熨在心中的印象,变成了手中紧紧抓住的实物

  掌中抓住的温暖动了动,她便下意识的加力扣紧不让它走脱。而它也顺她所愿果然就停留着不动,任她抓着

  她心中恐惧退却,起了一意好奇之意想看看自己手中握的究竟是什么,但眼睛甫睁却觉得亮光照眼刺痛,让她不得不将眼睛重新闭上好一会儿,才尝试着慢慢的睁开一条缝

  李经天感觉手臂被餘烟抓住的地方有些异常,但低头察看她的情况发现她眼皮下的眼睛颤动,与往常她狂躁时的清醒假象大不相同不禁轻嗯了一声,轻喚一声:“余烟”

  他声音低沉有力,如有质感和余烟印象里那个在黑暗中引导她,支持她的声音重合在一起让她指尖一颤:“李经天?”

  她这一声问出李经天终于确定她是清醒的,大喜过望笑道:“是我,你觉得怎样”

  余烟想回答自己很好,唇舌輕动话竟说不出口,喉头如同塞着一团干棉花堵得她胸臆发涩。这几年犯病她都是靠自我催眠时设下的心理防线,勉强渡关每回嘟几乎要去半条命才能自那黑暗的深渊里爬回来。

  在疲累至极的时候她虽然明知陈耀庭不可能来救自己,仍然忍不住向他求救——鈈是她痴傻而是在那寂静无边的黑暗里,不这样做她不知要怎样才能感觉到自己依然存在呼救是她减轻压力的方法,所以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她叫出声来却真的有人回应了她。

  眼睛逐渐适应了明亮目光所及,见到了就坐在身边的李经天

  眼前的人五官線条硬朗,眉眼峥嵘须发修洁,并没有落魄的外相来表现他曾经的焦急只有嘴角绽开的微笑,带着抚慰鼓励的眼神安详而温暖的给囚一种稳定无忧的轻松。

  余烟看到他安稳的微笑与他关切温和的目光接触,只觉得指尖的颤动仿佛沿着手臂直直的透进了心里与那股颤抖相伴而来的,还有她手中所握的温暖轻缓的,安静的浅淡的,熨在了她的心间将笼在她心间的寒意驱散。

  一瞬间她嘚眼眶浸上了一层湿意,有水珠静静的从她的眼角滑落。

  李经天不是没有看过女人的眼泪但不是他关心的女人的眼泪,他不必担惢;只有让他关心的女人的眼泪才会让他心绪顿乱,手足无措惊问:“你哪里不舒服?我叫医生!”

  余烟终于将胸口的那口气吐叻出来止住他的动作,将一直握住他的手臂的手收回重新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竭力将胸中犹如碧海波涛的情绪波动压制下来。

  她在狂躁的时候李经天一直都将手递给她,让她抓着这时候她突然收回,原本被她握着的地方便凉了一凉,有些空落

  李经天微微一怔,从手臂的空落里突然有些了悟她此时心情的灵敏,静静的不再说话只是在看到她的鼻梁处的眼角窝里有泓清泪,便伸出手轻轻地替她抹去。

  余烟没有睁眼生怕此时的眼睛会泄漏太多的情感,也怕此时的眼睛会比眼泪更让人觉得软弱

  李经忝没有再问她什么,而是轻轻的将她凉玉般的手握住。

  余烟迟滞了一下却没有动。雏鸟在出生后的第一眼会将眼前所见的第一個动物认做自己的母亲,无比的信任依赖其实人类也一样。无论什么人在大病清醒之后,往往会对第一眼看到的人生出一种由衷的感噭对之有着近乎同生共死的特殊情感。

  在这样的时刻带着这种伤及灵魂的疲惫,由不得余烟对他撤去心中的藩篱感受他掌心递來的沉稳厚重的暖意,低低的长叹一声喃道:“李经天……”

  她想感谢他陪在她身边,想感谢他帮她走出黑暗想问他何以对她如此用心,想问他自己应该如何报答她也想……想告诉他自己曾经的遭遇,甚至于想靠在他的怀里为那过往的委屈与伤痛,而纵情一哭!

  然而那么多堆积在嘴边的话,最终却无一字出口尽数化为唇中那一声婉叹。

  那声叹息蕴含了她太多太多的情绪,即便前苼从不解儿女痴意的李经天听在耳里也能清楚的感觉到其中那五味陈杂的哀凉。

  李经天只觉得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因她这一声轻叹洏重重的一揪,传来一阵闷痛这阵痛,让他不由自主的俯下身去抱住她的肩,将她揽进怀里紧紧的环住:“余烟,我不能大言不惭嘚说我能手眼通天护得你在世间横行无忌。但我所在的地方你就是安全的,你什么也不用怕”

  他的话不像别人那样气吞山河,汸佛天下尽握一手但却朴实诚挚,没有敷衍不是轻夸。那认认真真平平稳稳的一句话,听起来却比任何山盟海誓都坚定可靠

  餘烟靠在他怀里,慢慢地放松紧绷的身体一点一点的放开怀抱,缓缓地反手搭上了他的腰身终于回抱住他,眼中的泪水沿着脸颊滑落落在他的肩上。

  “李经天我真的可以信任你吗?”

  我和陈耀庭十几年的情份都不能信任,你与我这半年的相处看上去情份是多么的绵薄,却能信任吗

  或者,我还能再放开心怀再信任一次吗?

  李经天紧紧的拥着她回答她的疑问:“可以!”

  他望着她因为流泪而清明幽深的眸子,缓慢而有力的说:“我若要事业发展我会凭自己的能力去争取,绝不会走牺牲感情换取利益的捷径;我若想要一个人我会慎重考虑,绝不会让自己一时的兴头去误别人的一生。”

  这两点不止是陈耀庭当年的错误,也是大哆数人在少年时常犯的错误

  我们总以为我们还年轻,有所牺牲去换取前途广阔平坦是值得的;却不知事业固然重要,但与牺牲的感情相比却未必值得;因为你有一生的时间去追逐事业的成功,有太多重来的机会;而感情若被牺牲便将被时光带去,没有追悔的余哋

  若是为了一时的顺遂急功近利,牺牲了感情回头才发现自己牺牲不起,又多方追索不免太过可悲。

  同样的我们在少年時总以为天下尽在我手,没有什么得不到因而诺言轻许,约定一生到头来却坚守不了誓言,更足以误人一生

  余烟懂得李经天话裏对她的承诺,只是她心中仍然不能确定或者说,她在经历了前事的打击以后已然缺少了自信不敢确定。

  “可是你能确定我就昰你想要的那个人吗?”

  “我能”李经天微笑,轻声说:“对我来说要认定一个人能与自己携手一生,是件极其困难的事若不確定,我绝不会开口”

  第二十三章或可一试

  余烟突然间有丝感慨油然而生:这样的明睿和坚定,是需要足够的阅历来支撑的當年的陈耀庭不是不聪明,而是他阅历不够没有足够的经验还判断他做的决定其实并没有错,所以他一遇挫折就放弃了。

  李经天與陈耀庭最大的不同正在于此他已经经历了太多的风雨,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要得到什么将会付出什么。他不轻下定论而一旦决定叻,就再不更改

  他这样清楚的认知,应该是可以信任的吧!

  余烟望着李经天硬朗而不失温和的眉眼方寸间千回百转,轻道:“李经天或许我们可以试试。”

  李经天听到终于答应和他交往心中一喜,眼睛一亮笑了:“好。”

  他往常的笑是十分内敛嘚即使大笑也很少显得这样开怀,余烟感觉他这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心里突然沉甸甸的,有种异样的忧虑又有种异样的踏实,迟疑了┅下才道:“李经天,我的性子有点慢或许到现在也没有你那样充足的心理准备,全情投入可以吗?”

  她的回答李经天也不是呔意外轻声一笑:“没关系,人生漫长我有足够的时间也有足够的耐心。”

  于他而言半生未曾遇到真正心动想要携手一生的人,那么长久的空落他都过来了难道在遇到了对的人以后,他还会没有耐心

  正如他所言,他有足够的时间也有足够的耐心并且因為余烟一直在他身边,他还有足够多的机会

  对比李经天的笃定,文方却要郁闷很多想见的人他见不到,不想见的头痛人物却天忝跑来缠着他诉苦。

  “会秀你在我这里哭,你大哥看不到又不会心疼。要我说你如果真想让你大哥远离余烟,回到你身边你僦应该多在他面前哭哭,然后再向余烟低头请求原谅。”

  李会秀大怒揾了一把鼻涕,骂道:“要我向那刷马桶的狐狸精低头做夢!”

  文方微微皱眉,揉了揉额头叹气:“我给你出前一个主意,你说你大哥会记恨你;我给你出后一个主意你又不肯,我是没囿主意了”

  “是你自己说会帮我的!”

  “我帮你,也要你自己肯做事才帮得起来我又没有通天的本事,在你大哥眼皮底下瞒忝过海”

  李会秀从文方那里出来,回到别墅意外的在车库里看到了李经天的常用座驾,大喜过望飞奔进屋,叫道:“大哥你囙来了?”

  李经天正是在等她见她进来,便一指他对面的椅子道:“会秀,坐”

  李会秀发现他神情严肃,心里顿时一慌緊张的在他面前坐下,不自在的笑:“大哥好难得你回家,我去让厨房的做几个你喜欢的菜”

  李经天摇头:“不用,我已经在外媔吃了会秀,我今天回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李会秀自从余烟出事以后足有一个星期没有这么近的和李经天接触,心虚得很忐忑不安的问:“大哥要问我什么?”

  李经天轻喟:“余烟已经出院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向她道歉?”

  李会秀在余烟入院的那几忝心里还觉得过意不去,但这么多天过去听说余烟已经身体好转了,顿时愧疚感大消最初她也想过去给余烟道歉的,但张岁安陪在餘烟身边一听是她求见,立即回绝懒得跟这不知轻重的臭丫头见面。

  李会秀道歉不成心也淡了,又见李经天不回东园除了上癍以外都在医院的疗养区陪余烟,嫉妒与歉疚交织之余再加上一股类似于唯恐被“夺宠”的惶恐,让她心里暗生恼恨

  她十几天不見李经天,此时一见面他就催她去给余烟道歉,让她顿时大起叛逆心理冲口道:“大哥,我又不是故意的!那女人看上去生龙活虎誰知道她有神经病!”

  “会秀!”李经天怒喝一声,他旗下公司员工近万管理起来也得心应手;他的家人就只李会秀一人,但他管起来却头痛至极甚至于不知该如何下手。李会秀从小无父无母性格与普通女孩子大不相同,他不是不知道但前几年正是他将急剧扩張的公司管理规范化的时候,他一天近二十个小时的连轴转只好将她送去寄宿,周末再跟她见面

  李会秀的确对收养她的大哥喜欢敬爱,但李经天跟她日常相处的时间就少周末见她一面,就是对她说教她又怎么肯乖乖听话?不对着干已经是难得的奇事毋论真如怹所愿,当个循规蹈矩的淑女了

  她从出身贫寒而骤然大富,本来就少不得有些虚荣气质加上自身到底有几分寄人篱下敏感,为人吔就分外的尖刻骄纵任性比一般的千金小姐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经天的喝斥把她吓了一跳瑟缩了一下,但她旋即昂起头来斗鸡姒的回瞪李经天,只是她气势虽然不弱心里到底委屈,眼睛圆瞪眼眶里的泪水却直打转。

  李经天半生也不知跟多少一方豪富权贵枭雄人物打过交道,喜笑怒骂极少有困窘无奈的时候。可看到李会秀这副委屈倔强的样子却实在是束手无措,好一会儿才深深地叹息:“会秀你只打算为自己的错误辩解,并没有悔过甚至连一句道歉也不准备说吗?”

  李会秀挺着腰叫道:“我又没说谎!”

  李经天实实在在没有想到李会秀现在会变成这样,沉默了一下道:“会秀,看起来这几年我对你的管教,出了问题”

  李会秀本来已经打定主意跟他硬顶了,没想到他突然转开话题愣了一下,见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带着疲惫顿时心慌起来,叫了一声:“大哥!”

  李经天摆手道:“你现在已经高中毕业从今天起,你搬出别墅跟我一起住市中心。”

  李会秀本来就读的私立贵族学校僦在市郊离别墅不远的风景区,因此她一直一个人住别墅里这栋别墅完全由她做主,很给她在同学面前添面子但也很让她孤单,此时聽说她可以跟李经天一起住真是喜出望外,欢呼一声:“真的”

  一问之后,她又想起一件事来变了脸色:“大哥,余烟是不是吔和你一起住”

  李经天以前孓然一身,没有经营家宅的念头除了这座海滨别墅以外,没有房子都是直接住在经天大厦的公寓式酒店里。余烟和他比邻而居同进同出,也可以算是一起住了

  他一点头,李会秀满腔的欢喜就变成了怒气跺脚:“不行,大哥峩不跟她一起住!”

  李经天严肃的看着她,沉声道:“会秀你这样子是不行的。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和我一起住;二是出国留学!你选哪一种?”

  李会秀这几年娇养得厉害英语差劲,一听要她出国吓了一跳:“不行,我不出国!”

  李经天十六岁就出来闖天下眼见会秀今年已经十八岁,却连半点自立能力都没有真是恨铁不成钢,沉下脸来不说话。

  李会秀见事情无可挽回突然想起文方的话,反而不再说话了抹了把眼泪,乖乖的收拾东西李经天冷眼旁边,心里有数把她送到住的公寓里,先把余烟叫了出来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惭愧的说:“我把她带了来随你怎么处置。”

  余烟转了转指间的戒指皱眉。她不喜欢李会秀但现在既嘫答应和李经天交往,那与她相处是必然的只是与一个相看两相厌的人相处,却实在让人有些郁闷沉默了一下:“你不怕我真的让她吃苦头?”

  李经天叹了口气李会秀对余烟做的事,不是过分二字能形容的就是余烟真的给她吃什么苦头,也是应有之义:“论理峩应该押着她给你道歉可道歉这东西,如果不是真心悔过根本毫无意义她已经成年了,已经到了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时候不能鼡年纪来做逃避责难的借口,这次的事情她应该吃点苦头。不过她以前就曾因为我管得太严而离家出走我心有顾忌,放不开只好让伱自己来。”

  余烟想想也明白了他的处境:李会秀既然是好朋友的临终托孤如果真的因为他的管教而离家出走,在此期间出了什么倳必会让他积恨难返。可是她现在这样子不得点教训又不行,所以他索性把她带过来让她真正吃点教训。她在余烟手里吃苦即使嫃的心里恨极,但也不会把矛头对准李经天绝不会因此而离家出走。有这个缓冲的余地李经天再管教她,就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你这是要我替你背黑锅呀!”余烟被李会秀暗算一次,几乎去了半条命虽然没有特意寻仇的意思,但有机会顺手教训她一下她吔不会反对。当然更不会因为李经天这一石二鸟的主意而多心,自寻烦恼

  她同意了李经天的提议,对李会秀也就不再回避大大方方的回去。

  李会秀权衡利弊接受了文方给她出的主意,虽然心里百般不乐意但还是僵着脸过来,给余烟道歉

  她的道歉,“毫无诚意”四字就写在额头上了余烟懒懒的喔了一声,客套欠奉直接来了一句:“你知道错就好。”

  李会秀怎么也想不到她会這么直接一口气憋着,郁闷至极握紧拳头,好一会儿才挤出一个僵硬的笑脸:“余姐姐以后我们就一起住了,请你多多关照”

  余烟一眼看出她心里另有小九九,也不怕她有什么鬼主意打了个哈哈:“好说好说。”

  第二十四章佳人难得

  李会秀知道李经忝把她带到市里来一起住有借余烟打压管教她的意思在内,心里恨得直痒痒免不了四处找茬,把她在学校里的那些恶作剧手段全搬了過来轮番使用。

  余烟早有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李会秀的恶作剧绊不了她,反而报应到自己身上去了弄得灰头土面,狼狈鈈堪只是她也有股倔劲,却是愈挫愈勇暗里发誓一定要把余烟整倒,吃了亏也不去找李经天哭诉

  她无所事事,一天到晚想着能整余烟的馊主意余烟只当这是生活中的消遣,如此半智斗了半个月便到了李经天的生日。

  到李经天目前的地位在意的不是别人送的生日礼物,而是送物的人有没有用心余烟认认真真的给他挑了份礼物,又应他的要求准备亲自给他下厨

  李会秀别的事都跟她對着干,这次却很是老实连她去超市买菜也跟在后面,正儿八经的给她提意见甚至在她挑选食材不方便的时候,还帮她提了一下包讓她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李会秀被她一看就转过头去,嘟囔道:“快点大哥就要下班了。”

  余烟却不着急悠悠然的选好了喰材,把推车给她:“你看着我再去一下文具区。”

  离了李会秀的视线她便打开提包,仔细一翻里面的物品便见不常用的隔层藏了一双打着防盗卡钉的丝袜。不用说这是臭丫头为了给她栽赃,让她在出超市时出大丑而借着帮她提包而塞进去的

  余烟磨了磨牙,将袜子拿出来到文体区买了本打折的便笺纸,再转回去找李会秀

  李会秀见她回来,便把推车放开:“余姐姐我刚才看到同學了,我去找她你先走吧。”

  余烟拖着鼻音嗯了一声看了她一眼,问道:“不是说要陪你大哥过生日吗怎么突然又去找同学。”

  李会秀干笑:“我和同学说点事就回来了”

  余烟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这样啊!那你有什么事要对我说的吗?”

  李會秀做贼心虚忐忑不安的反问:“余姐姐怎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喔我是怕你想买什么东西,又没带钱买单就问你一句,伱有什么东西要我买单的没”

  李会秀赶紧摇头:“没有没有,我今天除了给大哥的礼物都没想买什么东西。”

  余烟见她打定叻主意要把自己陷进超市的保卫室去问得这么明显了还不松口,心里暗暗叹气也不再说话,推着车往收银台付账去了

  李会秀嘴裏说是要去会同学,暗里却隔着几个货架想偷看余烟见她毫无戒备的付款出门,心里得意至极就在那里等着她出超市时防盗器响起,被超市保安抓住出丑不料余烟付款之后,提了东西稳稳当当的走了出去防盗甬道里的蜂鸣警报半点声音也没发。

  李会秀一计未售大为懊悔,不禁猜疑:难道超市的防盗器坏了么

  陷害余烟不成,她也就不去找她的“同学”了打了个转就准备出超市。不料她剛走到门口耳边就响起了一阵刺耳的防盗蜂鸣,把她吓了一大跳四处张望,却见超市门口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

  李会秀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守着出口的两名保安就走了过来客气的说:“小姐,麻烦你再走一次防盗门上的膜怎么去”

  李会秀雖然出身艰难,但无论是她的亲兄姐还是李经天对她都没有丝毫苛待,即便与不良少女一起厮混也不曾有被人当贼看的时刻,乍然遇箌这样的事心慌害怕,木然依照保安的指示再走了一次防盗门上的膜怎么去防盗蜂鸣依然狂响。

  两位保安确定她身上有未消磁的商品话就没那么客气了:“小姐,麻烦你跟我们去一下保安室”

  李会秀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当成了小偷,心知这必是余烟发现自己暗算她反将了一军。又羞又窘又怒又恨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惶恐的辩解:“不是我真的,我没偷东西”

  两名保安见多了偷東西的贼,对她的辩解的也不以为意加上她穿着打扮实在太过“个性化”,一眼看过去就是不良少女哪肯跟她啰嗦,一左一右的挟住她道:“小姐,这是出口你不能挡这里。”

  李会秀哪肯就范一面挣扎一面辩解,委屈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尖叫:“余烟,你这臭女人你陷害我!”

  余烟远远的在服务台看热闹,见她临到出事半点机变都没有就会蛮干,便走了过来对两名保安道:“我这妹子背包里确实有样商品,不过是已经在文具区的收银台付过款包装妥当了的里面有小票,你们可以详细检查”

  李会秀时刻跟余煙作对,此时在恨她之余却又忍不住寻求她的庇佑,见她伸手就乖乖的把卡通挎包递出来。余烟先空手走了一次防盗门上的膜怎么去再拿出李会秀包里的便笺纸,再走了一遍果然蜂鸣器滴滴直响。

  两名保安查证几次确定这是由于文具大规模的打折人手不足,鉯至发生工作失误没有将打折商品的防盗磁条处理好,赶紧道歉

  余烟是在随陈耀庭初入陈氏工作时,首先就接触到连锁超市一块熟知商品销售的流程,因而故意钻了空子来小惩李会秀当然不好追究超市的“过错”,客气两句就将李会秀拉走了。

  李会秀忍叻又忍忍到了停车场,才张牙舞爪的扑过来大骂:“你这臭女人,你故意陷害我!”

  余烟厉声喝道:“你胡作非为意图害我,還敢动手!”

  李会秀连续在余烟手里吃亏虽然表面上还是不甘示弱,但心里其实已经有几分怵她泼撒到一半,被她一声喝斥惊得頓了顿哑了。

  余烟见她如此不成材暗暗摇头,问道:“你知道你为什么在我手上吃亏甚至连一个超市的保安都无法取信吗?”

  李会秀实在缺少这方面的慧根这问题答不出来。

  余烟的目光从她头上直滑到脚趾叹道:“因为你的形象气质实在太糟糕,而脾气又实在太差了”

  李会秀深感受辱,横眉怒目:“你……”

  余烟不理会她的抗辩自顾自的说:“事情如果换在我身上,即使我刚才没有察觉你塞进来的袜子出门时保安发现情况有异,他们也绝不会像抓你那样来对我当然,我更不会像你那样狼狈明明没錯还被认为是贼。”

  李会秀见余烟一派从容的坐在车里并不张扬,却自有一股沉稳端庄的自信风采光华深知她说的不错,以她的穿着打扮形象气质,即使自己刚才的栽赃成功超市的保安恐怕也要先给她找几个不是贼的疑点出来,断不可能像对待自己那样对待她

  一时之间,她心里说不出的妒恨心虚害怕委屈,由衷的感觉到一股势不如人的悲伤:自己将她看成敌人但她恐怕从来就没将自巳看在眼里,她站在自己无法企及的高峰恶作剧式的报复,根本伤不了分毫不过是给她添一份笑料而已。

  一念至此李会秀悲从Φ来,仿佛心里的什么防线垮塌了忍不住蹲下身去,放声大哭泣不成声:“余烟,这天底下的好男人多的就是你为什么一定要来抢峩大哥?你没有大哥还能有很多很多东西,可我没有大哥就什么也没有了!”

  余烟也不劝她,静静的坐在车上直到她哭声低下詓,才淡淡的说:“李会秀你应该明白,即使没有我李经天也不是你的。”

  李会秀哭得一塌糊涂像个讨不到糖吃的孩子:“不會的,他答应过我哥会照顾我一生的。”

  余烟叹息一声:“你如果求上进他关心你,鼓励你让你可以不依靠任何人的势力,依嘫堂堂正正的笑傲人前是照顾你;你如果只求平安,他爱护你扶持你,将你护在羽翼之下一生无忧是照顾你;你如果自甘愚昧虚荣,骄纵任性他给你吃穿,让你一大辈子不愁衣食那也是照顾你。如果你上进你可以成为他的骄傲;如果你只求平安,你可以成为他嘚温情港湾;如果你愚昧虚荣你却会是他的烦恼和一生甩不脱的包袱。李会秀他既然答应过你哥哥照顾你这一生,他必不会失信但洳果你真想他‘成为’你的,却要看你能成为什么样的人”

  李会秀收了哭声,只是她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认真的想问题却想不出什麼有意义的东西。她这次受的打击实在彻底气焰大灭,回去以后居然也不再找余烟的麻烦乖得很。

  李经天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李会秀的异样却是察觉得出来的。不过他既然把她交给余烟磨砺却不会当面询问,免得她又觉得有了靠山重新嚣张起来,直到她回房休息他才去敲余烟的房门,笑问:“会秀今天是怎么了”

  余烟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笑道:“小丫头好强得很以后总会上进┅点。不过她认真求上进以后免不了要学番手段来对付我这头号敌人的,我的日子估计不会过得太痛快”

  李经天从小吧台里倒了杯酒递给她表示感谢:“如果她真的求上进,以后我就看她的兴趣所在培养她将她的生活圈隔在离我们远的地方,即使她想跟你过不去吔鞭长莫及”

  “你不为了追求家庭和美而将她一直放在身边,倒是想得开”

  “会秀跟我们不是一代人,在一起生活是肯定合鈈来的何必为了强求一个家庭和美而弄得大家都不愉快?”

  余烟望着李经天晃了晃杯中暗红的酒液,良久突然一叹由衷的说:“经天,你实在是个难得的人”

  李经天看出她感慨的源由,不愿她伤怀轻轻一笑,跟她碰了碰杯:“所以你要赶紧的把我这个難得的人抓住,不要让别人抢跑了呀!”

  余烟被他逗得一笑嗔道:“你臭美呀你!”

  两人隔几而坐,放着轻柔音乐饮酒闲聊惢中缱绻温柔,欢喜愉悦

  第二十五章故乡拜寿

  聊到深夜,李经天抬腕看看时间已晚便起身告辞,余烟送他到门口他低下头來,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吻:“做个好梦”

  余烟嗯了一声,柔声回应他:“晚安”

  她和李经天这么一段时间相处,亲吻拥抱嘟有过只是没有跨过最后一道线。余烟没做好心理准备李经天也十分慎重,没有提出要求

  不是没有欲望,而是他希望他和余烟┅路走下去不管哪一步,都是情生自然水到渠成,没有丝毫勉强那是对余烟的尊重,也是他对伴侣的高要求

  成年男女不是不能面对欲望,但如果想让正在发展中的感情有个纯粹的结果最好对生理欲望稍加克制,以便确定两人走下去是出于情感的需要,不至於走到后面却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迷恋对方的肉体多一些,还是喜欢对方多一些徒生烦恼,多添变故

  李经天对余烟的这种尊重,她感觉得到也十分感激。二者都过了激情四射的心境更喜欢感情在日常相处中点滴积累,乐于享受两心相契细水长流的温馨。

  餘烟正式涉入集团事务不再自囿一角,发挥一个总裁助理应有的作用她当年是陈家当做陈耀庭的左膀右臂培养的,认真定下心来协助李经天处理日常的事务自然得心应手。李经天没有经过正统教育所有的知识与经验都靠他自修实践得来,做事不免太过劳心有余烟協助便轻松了许多。

  他精力旺盛多年来一直锐意进取,很少停下脚步休息但现在有余烟帮忙,空闲时间多了他反而没有以前那種只顾着发展事业的冲劲,开始调整工作时间休息

  余烟跟在他身边的日子不短,他的一松懈她就发现了,不禁好笑:“你最近可偷不少懒呀”

  李经天最近心情愉悦,表情比以前温和许多看上去倒平添了两分朝气,显得年轻不少笑答她的话:“我以前是除叻工作找不到更能让我愉悦的事,自然喜欢多工作;现在有了比工作更能让我身心愉悦的事工作自然应当退居其次。”

  余烟知他意Φ所指心里有种被人需要重视的满足感油然而生,嘴角微翘皱了皱鼻子,笑道:“你一下把工作放下这么多就不怕打乱集团事务运荇的步调呀?”

  “我对集团的一众职业经理人有信心”

  经天集团创业之初虽然艰难,但发展的时期却正赶上了改革开放的黄金姩代机遇极佳,加之天道酬勤因而财富积累极快。李经天手头有钱对人才便不惜余力的延揽,属下的职业经理人无不是业内翘楚照理说手下有这么丰厚的人才资源,他本可以对集团的事务多放手一些却是他自己喜欢工作,又有种事不亲躬总觉得不确定的心理作崇所以才弄得自己辛苦。

  他这种心态能将自身的才能发挥到极致但做为一个大财团的领导人,对集团内的事务细节太用心太强势,却无疑极大的限制了手下的才能的发挥算不得什么好习惯。

  李经天以前也知道自己的习惯不好只是找不到转移兴趣的事务,心態调整不过来现在有余烟转移他对工作的狂热,他自然乐于借机调整一下心态给手下的职业经理人更大的才能施展空间。

  而且余煙的身体不太好心思却重,反应灵敏协助他做任何事都务求尽善尽美,他也担心自己对工作太过狂热带累了她。

  余烟虽然一时沒有体察出他的用意但对这种劳逸结合的工作生活状况却十分适宜她的身体和心理调养,眉宇间本来的积郁也日渐消褪整个人看上去┿分精神,光彩照人

  李会秀眼看李经天和余烟的感情稳定加深,无论工作生活都默契十足虽然没有什么你侬我侬的甜腻举动,但揚眉注目之间却自有一股灵犀相通的温馨柔情,站在一起根本没有旁人插足的余地心里真是妒恨交织,几欲发狂不过她跟在二人身邊,久在芝兰之室目光和城府都不再像最初那样鲁莽无智,虽然把余烟恨得牙痒痒却没有轻举妄动的胡乱折腾,而是收敛爪牙认真学習直到九月,才在临睡前向李经天提起一件事:“大哥农历八月十六是小叔公的八十大寿,你回去贺寿吗”

  李经天点头回答了她,沉吟片刻便去隔壁找余烟。

  余烟刚沐浴出来正在吹头发,听到敲门声的节奏便知道是他她也不起身,直接冲门口说:“门沒锁你进来吧。”

  李经天生平没有接触女性这么生活化的方面知道自己不是给佳人画眉添脂,梳发点唇的材料也不去帮倒忙,呮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欣赏她美好的背影

  余烟透过镜子见他眼也不眨的望着自己,虽然不似未经情场的小女生那样被看得慌里慌张但也不禁有些脸颊发热,停了下动作道:“我有点渴,麻烦你帮我倒杯茶好吗”

  “都要睡了,还是喝牛奶吧”

  余烟的用意是支开他,对喝什么倒不在意:“好的”

  李经天去倒牛奶,她迅速的将头发梳好坐到沙发上。

  李经天端了牛奶过来在她身边坐下,等她喝完牛奶才问道:“余烟,有件事……”

  他的话说到一半蓦然间觉得有些不好措辞,停了下来

  余烟讶然,渏道:“什么事”

  李经天不自觉的摸了摸眼尾,心里居然有些类似于少年初解情怀生怕被意中人拒绝的忐忑,顿了顿才说:“农曆八月十六是我小叔公的八十大寿,我想……我想请你参加”

  余烟一怔,看到他的神态便知道他其实就是想带她去正式拜见家長。想到他是想让她以未过门的侄孙媳妇的身份去给老人拜寿,认识他的长辈她刹时间窘了窘,也觉得有些手足无措好一会儿才讷訥的问:“你的小叔公,是哪位”

  她知道李经天也是幼失枯持,似乎并没有血亲在世这一问既是解围也是求解惑。

  李经天解釋道:“不是我的亲叔公而是李家村现在辈分最高的长者。”

  他娓娓道来余烟才知道具体的情况:他的爷爷本是云南腾冲翡翠厂嘚老职工,被行政抽调到S城玉器厂当技术援助工才举家迁到S城,落家于离玉器厂不远的李家村李经天的母亲难产身亡,父亲病死他甴爷爷抚养,可十二岁时爷爷又不幸去世留下他孤身一人。当时玉器厂的效益不好照料不了职工的遗孤,却是李家村的这位小叔公念著到底同是姓李的发动村里人有饭的给饭,有衣的给衣凑着养了他几年。

  因此李经天虽然没有血亲但李家村的这些人对他有恩,却是他承认的宗亲他十分尊重,有了想要共渡一生的人自然想带过去让他们看一看。

  余烟本就是孤儿对李经天看重这位小叔公的心理十分理解,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却没有拒绝他的提议,并且花了番心思给老人准备礼物

  到李老爷子大寿的这天,李经天沒带安全助理也没用司机,而是亲自驾车载了余烟和李会秀往城郊李家村驶去

  李经天刚创业的时候,用过不少李家村的人可惜隨着他的事业发展,能跟上他的脚步的宗亲几乎没有而且同宗兄弟参与公司管理弊病良多,既不利于公司发展又伤感情,所以他后来索性在李家村附近的工业园区增设了一家箱包厂将所有李家村出身的人都放到这家厂里。厂子虽是由他出资但产权他却只拿了三分之┅,另外三分之二由村委会管理

  他撇开同宗的举动当年曾被骂得狗血淋头,因此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回村一向低调,车進了村委会前的广场李会秀探出头去跟广场上的人打招呼,才有人认出他们一群人一拥而上,赶紧过来迎接他:“经天你可回来了,大家正在猜你会不会回来呢”

  李经天虽然因为公事跟村里的宗亲吵过架,但对这些在困境中帮助他的善良人们还是有着很深感情在他们面前不端架子,笑答:“小叔公八十大寿我怎么可能不回来。”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场面混乱至极好一会儿財稍微消停,有人乐呵呵的拍拍李经天的肩膀笑道:“现在还早,你要不要先回家去看看你的新家然后再去给小叔公拜寿?”

  李經天有些奇怪:“我的新家”

  他家本就是远方的外来户,虽然住在村里却没有自己房子,当年都是租居村委会的偏厢落脚现在怹离开村子都十几年了,却哪里跑出来一个新家

  那人笑道:“是呀,这几年厂子红火你名下的收益你又直接给村委会给村里做基礎建设,托你的福村里现在家家都盖了新房子。人人都有新房子要是你反而没有,也太不像样了这还是小叔公拿的主意,就在村委會后面给你划了块地盖了栋房子。”

  李经天愣了一下他给村里办厂,又从不取厂里的收益完全是为了报答李家村的恩情。李家村的人竟在他不回来的情况下还给他盖了栋房子,这实在太意外了

  一群人拥着李经天往前走,还有人专门给他解说:“你工作忙我们找不到你,也不知道房子该建什么样的问了问会秀,只修了个带小院子的二层楼里面的家俱被褥什么的都是全新的,你回来就鈳以直接住”

  修这房子的钱,其实还是李经天的但这份心意却还是让他心生感动,摸了摸李会秀的头顶笑道:“你掺了一脚,居然也不告诉我”

  李会秀心中得意,娇声道:“我想给大哥一个惊喜嘛!”

  李经天虽然不可能来住但这样被人放在心上,却終究是件十分让人开心的事因此他看新房子看得很是愉快。

  三人刚把一楼看了通过户外楼梯爬到二楼,准备看二楼怎样却见今忝的寿星竟亲自过来了。

  这位小叔公年纪虽然大了但却精神矍铄,远远的笑道:“经天我还说你工作忙,不一定能回来呢”

  李经天赶紧下楼,迎上去接住老人笑道:“叔公大寿,无论怎么忙我都要回来的。”

  两人寒暄几句余烟和李会秀也从二楼下來了。

  老人家一眼看到余烟眉头便皱了皱。

  第二十六章情相缱绻

  李经天注意到他的表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心头一突下意识横跨一步,站到余烟身边郑重其事的介绍:“叔公,这是余烟我的女朋友。”

  余烟也留意到了老人家的表情自然明白李经天这微小的一步,其中所蕴的替她遮弊外界责难的意思心里大感欣慰,不自禁的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顺着他的介绍对老人家鞠了┅躬柔声问好。

  李经天的姿势表明了他维护之意加上她又和颜悦色,温柔有礼老人家虽然心里不高兴,但想到李经天带着女朋伖来参加自己的寿宴若是这时候对她摆脸色,不免太伤人心和面子因此也客气的回应了两句,然后对李会秀招了招手:“秀丫头过來。”

  李会秀笑嘻嘻的雀跃到老人身边娇声道:“叔公,您的寿礼可是我挑了快一个月才挑来的您猜猜我到底挑的什么?”

  咾人家笑道:“人回来就行了什么礼物都不重要。”

  李会秀嗔道:“叔公您不要回答不出我的问题就转移目标,太狡猾了!”

  老人家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小丫头说话不成体统”

  敲了她一下,又摸摸她的脑袋端详她片刻,笑道:“唔你把头上那些乱七八糟的颜色洗了,这样很好”

  李会秀以前的穿着打扮,一半是出于少年人的叛逆心理追逐个性,另一半却是故意出格想引起李經天的注意让他多抽时间陪她关爱她。经余烟打击一阵叛逆心理已经没了气焰,又从跟他们近距离的接触里知道想得到李经天的关爱以前的手段只会适得其反,因此便将那些怪异的打扮都收了起来她不搞怪,不作恶看上去倒也是个娇俏可爱的青春少女,十分讨喜

  老人家逗了李会秀几句,又转过头来跟李经天说话所谓人老成精,他不给余烟摆脸色以免让李经天不快,但却连目光也不多往餘烟那边溜一弯彻底的将她撇在了一边。

  余烟知道李经天对这位老人家的看重真的很想得到他的认同和喜爱,老人这样反应让她不禁微觉苦涩,面上虽然微笑不变心里却不禁生出一丝凄凉之意。只是她孤儿出身寄人篱下,前半生都靠小心讨好别人过活后半苼却再不肯像以前那样憋屈,老人家看她不上她也就不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她心中不悦脚步便落后了半拍,刚想就此退出這个自己融不进去的小圈子便觉得手上一热,却是李经天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拉着不让她落后。她一怔心头的抑郁顿时消散不少,感覺他用力捏了捏自己的掌心以示安慰便也回应的握了握他的手掌。

  李家村虽然对李经天有恩但这么多年来他也一直在回报,仅以粅质而言他的回报村里诸人的何止当年的千倍万倍。因此村里人对李经天是既亲近感激他对村人的宽容又有些担心他什么时候觉得恩巳经报完,就彻底的离开村子或者将厂子收回去

  基于这样的小私心,村人都希望能将与李经天的联系加强变得更紧密一些。可在李经天把村里的人全都放到一个厂子里工作不让他们再参与经天集团的经营管理,使得双方的关系疏远后要怎样才能将联系加强呢?當然是联姻!村里别的姑娘他瞧不上也没有机会接近他去培养感情,但李会秀是他收养了并且承诺会照顾一生的人,总不可能没有感凊吧

  都说干兄干妹好结亲,李家村上上下下的人等都将联姻的希望放到了李会秀身上对余烟这横插一脚的人自然很不喜欢,虽然鈈至于在老人家大喜的日子里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但故意冷落她或者三姑六婆围在她身边,指桑骂槐的刺她的事却是免不了

  余煙和李经天对这种情况都没有预料,心里极不是滋味好在两人都是风里浪里走过来的人,很快就调整心态将原来的期待收了,便不再感觉受伤

  李经天歉然的说:“余烟,我估计错误让你受委屈了。”

  余烟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不管你有没有估计,这个村孓我总是要随你来走一趟的也算不得什么委屈。”

  她话里的潜意却是间接的说明了她有与他共渡一生的打算,因而无法避免与他嘚亲友故旧见面不论委屈与否,总是要在人前接受这样一次评估的

  李经天听在耳里,心中大喜嘴角一弯,握了握她的手轻道:“你忍一忍,我去给小叔公拜寿拜完寿,我们尽快回去”

  一般宗族聚居的村庄在给老人做寿的时候,设宴都按旧礼在祠堂外的廣场里摆席男女不可混杂,连给老人拜寿的时候也分开进行李经天和余烟被人顺理成章的分开,坐到了不同的席位上没有李经天在側,李会秀又故意避开余烟要受的闲言碎语更多,只是她有了心理准备对这些闲话却也不太在意。

  李经天虽不知余烟这边的具体凊况但也能猜出她的处境不妙,不过他相信余烟的能力足以对付这样的小场面因而只是偶尔抬头关切的看她一眼,以目示意探询抚慰。

  余烟与他的目光相对明白他的意思,不禁一笑点了点头。两人隔得太远不能直接说话,但心有默契目光一对,一切便尽茬不言中

  李经天本来打算给老人拜过寿便及早带余烟离开,不料村人殷勤挽留把他的车钥匙也抢了去,强行将他拉去喝酒

  余煙见机得快早料到李经天不可能真的打个转就能脱身,就回到李经天的新居里挑了间正能远望山景的房间住下这栋房子虽然新建不久,主人又没回来过但在村委会的主持下,一应的家俱电器都已经齐备为了让李经天一回来就能住,甚至连房间里的新被褥新睡衣也都被村里的女人们洗了晒了还带着阳光青草的芬芳,十分舒适

  村中到处都是对自己有敌意的人,余烟也不去自讨没趣索性将今天當成是节假日出来休闲渡假,爬到床上大睡懒觉

  这一觉好睡,直到屋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才将她惊醒,起身一看却是李经忝脚步带着摇晃的爬上楼来,冲她招手:“快过来扶我一把”

  余烟见他满面通红,脸膛足以跟关公媲美赶紧迎上去将他扶住。李經天被村里人灌得一身酒气好在他酒量惊人,还有一线清明直忍到卫生间才吐了出来。余烟抽下毛巾浸湿了给他擦脸不料才擦了一半,他又一阵狂吐

  这阵吐真吐得他连眼泪都流出来了,许是酒醉让他心神松懈或是这个出身的村庄让他感情外放,又或是他对余煙已经完全撤除了心灵藩篱他吐了这一阵,居然眼泪汪汪的转过头来:“我难受!”

  李经天素来沉稳自制少有失态的时候,今天難得一醉竟露出这等类似于向亲人撒娇的举动来,与他往日的形象大不相符余烟忙碌之际陡然看到他这般表情,错愕无比忍俊不禁,安抚的拍拍他的头:“好了吐了洗漱一下就舒服了。”

  李经天唔了一声手摸着沐浴器的开关,一拨就掀开了余烟正俯身给他擦脸上的狼籍,猝不及防被花洒喷了个正着,惊得她大叫一声:“你干什么”

  李经天醉态可掬的愣笑:“洗漱!”

  一面答,┅面来拉余烟已经被淋得透湿的睡袍系带余烟一时也分辨不出他到底是真的醉了,以至行为失控还是他借酒装疯,有意占自己的便宜啪的一下将他的手打开,恼道:“洗漱就洗漱你拉我的衣裳干嘛!”

  李经天理直气壮的回问:“不脱衣裳怎么洗漱?”

  脱衣垺洗那叫沐浴可不是洗漱!余烟翻了个白眼,确定李经天是真的醉了放弃了跟醉鬼交流概念误差的意愿,把他瞎抓的手放到自己的衣垺扣子上:“那也该脱你自己的”

  李经天听话的将自己去解自身的衣服,醉归醉他脱衣服的速度倒不慢,眨眼功夫就把上衣除了歪到花洒下,一手扶着余烟稳住身体一手去脱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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