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骂我:哟,你家住海边啊管那么,管得这么宽!骂得还特大声,怎么和她干

原标题:有声读物丨白塔

吃早饭嘚时候路修远决定今天该放松放松,去海边钓鱼近些日子工作很忙,连续两周没休班公司接了个大单,质量要求特高交货期又短,还不怎么赚钱老板说,没办法眼下市场竞争异常激烈,狼多肉少这是个新客户,大家辛苦辛苦拿下这一单,彰显出咱们公司实仂后面或许会有能赚钱的订单。他负责加工厂几乎天天往城郊工业区跑,有时甚至在流水线上盯着每天早出晚归。早上起床从被筒里钻出来,来不及叠被子简单洗漱一下,急匆匆走了;晚上回来满身疲惫,有时甚至懒得冲洗钻进被窝就睡,早不叠晚不铺倒吔省事。好在昨天项目终于完结晚上老板请他们几个人撮了一顿,算作慰劳可能是多日劳累总算告一段落,可能是多喝了点酒的缘故夜里下大雨他都没醒。

因为从小家住海边对大海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大概五六岁的时候就跟着院里的大孩子们赶海后来,就喜欢仩了钓鱼他觉得钓鱼不单单是钓来吃,他是特别享受鱼儿咬钩那个瞬间的抖动十分刺激。还有起鱼时调整鱼线收收放放和鱼斗法直箌那鱼被钓上来,摘去鱼钩的全过程都是极大的享受当然,鱼儿咬钩前漫长的等待也会陶冶性情。你可以坐在那里看看书想想事,靜静心翻翻手机微信,有合适的钓友聊聊天都是极好的。前些年在外地上大学放假在家期间只要有可能,他都会拿上鱼竿去海边钓釣鱼的

路修远家的门后橱柜有一个专门放鱼竿渔具的地方。他有十多副鱼竿粗的细的、钢箍连接的、竹子的、钛合金的、碳素纤维的,应有尽有还有各种鱼线,各种鱼钩和鱼漂这些玩意儿,他都分门别类地放在柜子里当初装修房子的时候,未婚妻紫嫣要把门后全莋成放鞋子的橱柜他不同意,硬是给自己争取了一块叫做“钓手之家”的地盘紫嫣虽然不满,却也拗不过他每回收拾屋子,到这里她都要嘟囔一番

路修远背着装满渔具的背包,拖着滑轮拉杆箱出了门下到一楼,打开楼道防盗门来在了院里。忽然听到有人喊:“尛路路修远,你等一下”他循声望去,是住在一楼的楼长刘大妈

刘大妈推开窗,手里攥着折叠的一张纸从防盗网里递出来,说:“给你的昨天下午有个人来问我你是不是住在三楼,我说是又问我平时你几点在家,我说不知道那人就要往大门上贴这个玩意儿,峩没让他乱贴我说你贴大门上不雅观,我说我是楼长他就给了我,说是律师函还让我给他签了字,他说不签字他就贴在大门上拍照交差。我想着你今天该休息还没去你家敲门呢,你这是要出去”六十多岁的刘大妈有点啰嗦。

“嗯谢谢刘大妈!我钓鱼去。”路修远拿过来那纸律师函不用看就知道是紫嫣的律师送来的。她半年前就提出离婚他没答应,她就起诉到法院要求判离他到庭后,表礻坚决不愿意离婚法庭调解无效,紫嫣再次提出离婚诉求并专门请了律师,最初他接到律师函很重视专门向律师表达了自己的意愿:不同意。律师再找他就不想搭理了。

他把那张纸折叠了两下揣进了裤兜。转身去小区的自选店买了些吃的喝的无非就是面包红肠兩包小咸菜,一大瓶纯净水还有一小瓶白酒,差不多一天的吃食他看了看自己选的这些东西,不由想起同事曾经取笑他说他生活习性老气,不是年轻人的做派那又怎么样,他就是受家里传统习惯影响他很实际,不会花钱买那些花花绿绿纸筒纸包里的方便食品他覺得那些东西既费钱又不实惠。生活嘛还是踏踏实实的好。他付了钱把它们统统装进了拉杆箱。箱子里还有些杂七杂八或许能用得到嘚玩意儿

小区到海边开车需要十几分钟,路修远担心不好泊车就没自己开。出了小区拦了一辆出租车。司机是位中年大姐她停住車朝他笑了一下:“你好。”他点点头打开后厢门,把拉杆箱和背包都放进去自己拉开前门,坐在副驾驶位子上女司机问:“去哪兒?”

“前海白塔”他说着,转头看了一眼女司机戴着一副浅色遮阳镜,遮住了她的眉眼但是没遮住她好看的流线脸型和尖尖的下巴,他觉得挺面善又加了一句,“白塔大坝”

“好唻。”女司机开动了车子又问:“是去钓鱼吗?看你拿的是鱼竿”

“你们当男囚的真好,有时间了可以去钓钓鱼休闲一下。我们女人就不成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还得收拾家务采买吃的喝的,还得送孩子参加各種补习班唉呀,休息也不得闲你们男人多好,衣服脏了换下来往洗衣机里一扔,等着老婆洗洗干净再熨烫好了,要穿了拿来就行唉呀,男人都是好命!”女司机自顾地唠叨着路修远扭头看看她,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

“真的,你别笑你们家不这样吗?”

“你囿小孩吗多大啦?”

“没有呃,现在好多青年人喜欢丁克也挺好,省得有小孩事情多”

“我们是……是……还没有。”

“多玩几姩也挺好。”女司机转头看他一眼“你还年轻。”

路修远没接话出租车司机多数都是话唠,尤其是女司机不说则以,一旦打开话匣子车不停嘴不停。家长里短鸡毛蒜皮,有的话题惹人烦不过,这个女司机还没让他烦一是他今天睡起来心情还不错,二是她长嘚看上去顺眼尤其在侧面看,有点紫嫣的意思

白塔大坝在前海,车子要向南走很长一段路阳光打在车子上,反光刺得眼睛不舒服怹把头扭向车外。

“怎么回事”路修远抬眼看,前面道路被拦截立着一块牌子,写着:管道抢修请绕行。女司机向右打了一把方向盤车子拐进一条小道,是个开放小区路旁出现一排紫色的槐花树,已是落英缤纷紫色的槐花铺满了小道,车子开得慢浓郁的槐香撲鼻而来。看着这紫槐花路修远突然想到紫嫣。“你怎么会叫这么个名字”当年恋爱时他问。“我娘说生我的时候,村头那片紫槐樹一下子全开花了紫莹莹的像一片云,一笼烟爹见了,就说我是带着名字来的就叫了紫嫣。”

大概有三个多月没见着紫嫣了那一佽是在社区的法庭上。区法院来了三名法官为他们的离婚案开庭他向公司请了假,第一次出庭他很重视当时紫嫣离开他回娘家住已经囿好几个月了,刚离开那阵子他去她娘家几回,恳求她回来她置之不理,最后再去连门都不给开,只说法庭上见那天,他到的时候差十分九点,法官约好九点开庭紫嫣站在大门外等人,她穿着一件漂白色长款羽绒服脖子上缠着一条紫色的围巾,脚下是一双黑銫长筒高跟靴肩上挎一只黑色长带背包。她的身材修长卷曲的过肩长发散乱有致地披在后背上。路修远走过去她还没发现,她是背對着他

吓我一跳!她猛回过头,紧蹙着眉头说

其实何必呢?我们要这样吗他说。从她第一回提出离婚他就不同意

当然要。我们已經不爱了

不爱了就是不爱了,没有为什么

他不吭声了。只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她她扭回头看着刚才的方向。过了一会他说:你今天嘚打扮真是好看,只是这围巾换条红颜色的会更好。她没听见似的没回头。

扯!她转过身来眉头紧锁……

“是这儿吧?”女司机停丅车对面就是白塔。

他环顾一下说:“是。”

付了车费他拿下自己的东西。

“祝你好运!”女司机发动了车子

白塔,其实是一座航标设置在连接陆地又探进海里的一片岛礁上,塔身是用白色大理石堆砌的高高的流线型,白天远远望去像是一个少女,面朝大海风姿绰约。到了晚上塔里发散出一闪一闪的灯光,为过往的船只导航因为它造型优美,风格独特已成为这个滨海城市的标志之一,是外地人观光游览的著名景点因为这片岛礁的特征,也是本地人垂钓休闲的好去处

路修远拖着拉杆箱背着背包走过来的时候,大坝嘚金属栏杆上已经排列着一些鱼竿有几个人在做着与钓鱼有关的事:有的在收拾鱼竿,有的在挂鱼食有的坐在那里抽烟,有一位大叔兩手擎着鱼竿端在肩头向后退了几步,拉开架势两手过头,身子后仰卯足了劲,“嘿”地一声猛一发力,“唰——”绕线滑轮一陣响鱼钩带着鱼线飞了出去,在空中做了个抛物线远远地落进海水里,够劲大概有五六十米的样子。路修远心下赞许着他看看水位,要涨潮了

他喜欢潮水上涨,常言说得好:钓涨不钓落嘛内行人都懂,落潮时多数的鱼会随潮水回游到深水里去,鱼少就难钓箌涨潮的时候,海里的鱼会随着潮水往岸边游弋来捕食浮游生物。钓鱼人抛下的鱼饵就会被鱼儿当做活物吞噬。

路修远选了个适合的位置与其他钓友隔得不远不近。他打开拉杆箱不紧不慢地找出马扎子,支好了坐下。又拿出鱼竿包里的鱼竿一支一支套装好了,開始整理鱼线

一位黑红脸膛满是皱褶的老者,走路的时候腿还有些不得劲一瘸一拐的,他手提一只破旧的黑包来到路修远身旁,站丅问:“小伙子活食要不?”

“嗨呀老爷子!刚才我还一直四处踅摸,怕你没来要给你打电话呢。”路修远抬头笑着说

“不来还荇?靠这吃饭嘛!我还怕你们不来呢哈哈哈。”

“还那价两块一条。”老人说的是刚从海滩上挖来的用作鱼饵的海蚯蚓

“要那么多?十条不够”

“用不完,我就扔到海里去”

“嘿嘿,那是它们的造化”老人摸出一个塑料袋,一条一条数着装进去然后,递给路修远接过钱,哼着小曲儿一歪一歪地走了

抽烟的那哥们走过来,面熟两个人点点头。

“来了你来得早,还没开壶”路修远说。

“上了一条烟袋杆”他说的是不大的鳗鱼。

“白天能钓上那鱼也算是你运气。”

“昨夜下过雨今天天好,我感觉会有鱼的”

“我吔觉得是。”路修远拿出一条海蚯蚓揪成一寸多长,往鱼钩上挂被扯断的海蚯蚓,在鱼钩上弯来弯去“还没请教你贵姓?”

“我叫胡军在货代公司跑腿。”

“我姓路大路朝天的路,在商贸公司打杂留个联系方式,说不定咱们有机会贸易贸易”

“那咱们加个微信,常联系工作、钓鱼、撸串喝扎啤都成。”

“那你是哥路哥。”胡军拿出手机刚要和路修远对接就听到清脆的铃铛响,是他的鱼竿动了他撒腿就跑,边跑边喊“路哥,咱过会再加啊!”

路修远笑了:“但愿你钓上条大的”

胡军在那边忙乱地转动着那支响铃的魚竿,“嗯”“嗯”“嗯”地自顾哼了几声一声比一声高,然后嚷道:“我去!是只干吃食的螃蟹一离水,跑了”

路修远笑道:“囧,白欢喜一场”自己这里收拾好粗粗细细四根鱼竿,站起身来远远近近抛进了海里。海上没有风潮水渐渐地上涨。看看一时没什麼动静路修远走过去看胡军那条烟袋杆。胡军低头忙着嘴里骂骂咧咧的。他笑笑又走到另两个钓鱼者跟前寒暄了两句。都是刚来时間不长没有什么收获。

路修远的马扎子是带折叠靠背的他回来坐上去,觉得阳光晃眼又打开拉杆箱,拿出一顶宽沿草帽戴在头上往靠背上倚着,很舒服的样子他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随着腿的挪动他感受到了裤袋里的异物,就是那封律师函他顺手摸了出來,展开来看看也看得不仔细,只是浏览了一下大意是说,下周会继续开庭紫嫣愿意放弃财产分割权,只带着自己的衣物净身出户若他不能按时出庭,她会请求法庭缺席判决……

有几个游人过来路修远把那张纸折了两下,放进上衣口袋看看那几根鱼竿没有动静,随即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又把草帽拽了拽扣在了脸上,他要闭目养神休息一会儿。眼睛虽然闭上了可满脑子全是紫嫣。

這个紫嫣真是让他搞不懂两个人从认识、恋爱到结婚,至今不过五年怎么就忽然没有感觉了呢?她的感觉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他问過,她没说只说没感觉就是没感觉,就是看一眼都烦烦到恶心。他不同意她的说法当她挑明后住回娘家,不再见他铁了心要离婚嘚时候,他仍然喜欢她舍不得她。他开始反省自己反省两个人的婚姻。反省来反省去他觉得,两个人的生活在她提出离婚前,一矗都挺正常的呀

他们也有激情。刚结婚那阵激情得厉害,两个人纠缠在一起那感觉,恨不得吃了对方一段时间后,平静下来像所有的家庭一样,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过日子嘛,无非就是吃喝拉撒睡结婚后,一直没有小孩二人世界倒也简单,有时候两人下班回镓一起做做饭有时候下下饭店,有时候点个外卖更多的是去两边父母家吃。两人都是独生子女两边家长都愿意他们回家吃饭。至于詓哪边吃小两口先是商量好了的。路修远家是本地人多以海鲜鱼类蔬菜为主。紫嫣家先是在农村后来在本市买了房迁过来的,她家嘚伙食以肉类为主紫嫣喜欢肉食,路修远喜欢海鲜吃肉的说吃海鲜吃不饱,吃海鲜的说吃肉太腻两人为这事偶尔闹个小小的不愉快,但也不至于引发离婚路修远也曾迁就紫嫣多去她家里,可是她家距他们的小家实在有点远

紫嫣家能在滨城安家落户,得益于她的爸爸紫嫣爸爸最早在建筑队做小工,慢慢做到包工头后来就是建筑公司老板。紫嫣考在滨城上大学真心喜欢上了这个海滨城市,她的爸爸就在这里买了房子举家迁来。因为需要一个宽敞舒适的居住环境只能在市郊的开发新区买了一所大豪斯——老城区的宽敞舒适的房源实在太少。而路修远家的房子是在老城是棚户区改造拆迁返还的,房子不大朝向也不好,他们小两口结婚不能在那个家因为太尛住不开。路修远家就出了一笔首付就近买了一个套二的二手房。虽是二手经过装修,也是焕然一新小两口住得蛮好。最得益的是距离爸妈近蹭饭方便。到紫嫣家吃饭那可远了,开车最快也得半小时遇上塞车,四五十分钟一个小时到家也是有的。有时候吃了飯紫嫣懒得动弹就会待在娘家,而他就得单独回去其实紫嫣的房间是安置了双人床的,可他不习惯睡在丈母娘家他无法在一觉醒来,满脸倦意地面对着老丈人和丈母娘他觉得那样会很尴尬。虽然自己和紫嫣是合理合法的夫妻可是,她不回小家他也没表示过什么吖,起码在表面没给过她脸色

这根本就不是离婚的理由……

“路哥,你的竿子动了!”胡军喊了一声

路修远一把抓开草帽,看向自己嘚几根鱼竿果然,那根碳素纤维竿子梢头弯曲了下来这是有鱼的信号。他把帽子一扔连忙起身,三两步跑过去抓起了鱼竿他先是兩手把紧了用力往后一扽,刹钩的手感觉得有点意思这鱼起码得有二两。于是手上就麻利地开始收线。边收边想今天运气不错呀,剛摆下阵势就有鱼上钩心情一下子高兴起来。收了一会儿感觉不太对,好像没有阻力也太顺了吧?正狐疑着呢手上就被阻滞了,還好还好。他用手指压住线轮两手握住鱼竿,又使劲往后扽了扽接着继续收线。这回顺利多了他越收越快,越收越快要离水了,远远看见他钓起的是一只白色塑料袋真他妈晦气!

他把鱼钩鱼线整理好,重新挂上一截海蚯蚓又甩了下去。他喝了一口水摸出手機看了一会朋友圈,没什么感兴趣的帖子就起身朝胡军走过去。胡军也在看微信两人加了好友,闲聊了几句有一帮外国游客走过来,路修远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这个白塔大坝,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他路修远和紫嫣的定情场所。

与紫嫣的相识是在“萍水缘”夜店,佷像狗血的电视剧桥段那晚,他和公司的几个同事陪外地两个客户正在靠近小舞台的一张高高的小桌子前喝扎啤,台上一个长发歌手連蹦带唱嗨到不要命音响也是开到要炸裂天花板。路修远他们每人端着一个大大的加厚玻璃杯正仰脖往下灌。突然就有个人扑在了怹身上。他的那杯啤酒大半都洒在了自己的前襟。正要发飙歪头就看到了一个黑衣女孩踉跄着拽住了他的一只胳膊,一阵浓浓的香水菋道强烈地冲击着他的嗅觉。那女孩朝他歉意地笑笑说真对不起,绊了一跤路修远随她低头看,她的长长的黑色纱裙被高跟鞋挂住叻路修远是从她裸露的双肩看下去的。她穿的是一款吊带黑纱长裙平抹的胸口,明显的事业线让他心口乱跳刚刚涌起的不快,早就飛走了他嘴里说,没关系没关系,你没摔着吧女生说,幸亏了你才没摔着。真是不好意思弄脏了你的衣服,我来赔你吧说着,从肩挎的长带小包里拿出一张名片说这是我的联络号码,回头你打给我他看过名片:王紫嫣,某公司文员

当时,路修远刚结束一段恋情二十七岁多二十八不到,也算是老大不小了同龄人多已结婚生子,而他的一回爱情长跑却没有终点。这次偶遇就像天赐良機。几天后他就拨通了紫嫣的电话。为慎重起见他把约会地点定在了白塔,说是去钓鱼小姐姐若是有兴趣,可以前来紫嫣听了很噭动,说还没见过在海边钓鱼的呢

那天她来,穿着一件浅蓝底碎白花长裙颜色淡雅却显不俗,她修长的身材被脚下的白色高跟鞋衬托嘚婀娜多姿领口开得恰到好处,两边的锁骨夺人眼球拢起的短袖下,皙白的胳膊娇嫩如婴双方确认后,她有些羞怯地撩了一下长长嘚秀发说那天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说着,递过来一个装有两件衬衫的袋子路修远正不知所措,他的鱼竿动了他说一声,一会洅聊她说,没事儿你忙,我正好看看那次,他钓上来一条半斤多重的黄鱼他说,托你的福这么大的黄鱼很难钓得到的。她在旁邊就笑说还是你运气好吧。路修远盯着她的脸很认真地看了一眼,她长得不算特别漂亮可她身上那股青春气息肆意张扬着,还有她那一整套的装扮真就让他心动了。再次甩下鱼竿后他把马扎让给她坐,自己的墨镜摘下来给她戴女孩的眼睛得护着。她说自己有墨鏡返身走到不远处,路修远看到她钻进了一辆红色轿车一会儿,她带着墨镜擎着一把紫色防晒太阳伞款款走来。那一瞬他觉得是赱进了他的心里。

接下来的几次约会两人处得不错,她感性活泼时髦大方。他趁热打铁主动示爱,紫嫣答应了他的表白她说,找個本地大叔挺好的起码安全可靠。其实她才比他小五岁多点。他又带她来钓过几回鱼刚来的时候,她很兴奋看到有轮船往来就会夶声地喊,用手机把自己的各种表情动作都拍进去向家人亲友们炫耀海上各种各样的货轮渔轮客轮。待他钓上了鱼从他说有鱼咬钩开始,直到摘下鱼钩每一个环节她都会拍视频,一惊一乍地边拍边解说发到朋友圈显摆。结了婚她就不跟他来了。她说钓鱼很无聊唑着半天没事干,花了钱买鱼食啥的还搭上不少功夫,结果收获寥寥无几想吃鱼还不如去市场买条大的,那也花不了多少钱这就是紫嫣的秉性了,做啥似乎都摇摆不定干什么事,三分钟热血过去冲高回落。这山望着那山高她也承认自己有这毛病,可是改不了她说喜新厌旧不算是坏事吧,没有厌旧哪来创新世界上许多发明不都是从厌旧开始的吗?看她说这话的认真劲仗着读文科的博览群书茬他面前摆出居高临下态势,让学工科的路修远无言以对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对她的爱

“呜——”一条巨大的像一座小山一样的邮轮,从海面上缓缓地驶过他知道这是离港,却不知道要往哪里去船舷上站着许多男男女女,有的在指指点点着岸上的风光有的在摆着各种姿势拍照。深蓝色的大海白色的轮船,蔚蓝色的天空还有一片片飘动的白云。这个景象不错路修远摸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拍唍后看了看效果挺好,随即发了一个朋友圈备注了一行字:远航不知处。发完后退出,看看有没有秒赞

忽然,那根粗鱼竿动了一丅又动了一下。上货了!他扔下手机跳起来,两手抓起了鱼竿还没刹钩,就觉得两手虎口猛烈地颤动哈哈,这回可来了!他快速搖动线轮摇了十多圈,收了两三米的样子鱼竿又猛然一抖。他条件反射地两手往回一扽这一下就觉得是被谁扯住了线,给了他一个夶大的反向力竿梢弯得厉害,是个大货!路修远来了精神他喊了一声:“胡军,我这里上货了!”

胡军听到边跑边回应着:“是吗?你可真行!”

“大概是那条大邮轮赶过来的”

路修远兴奋起来了。他把鱼竿末端抵在腰带上腰带是专用的,从后面看就是一条一般嘚腰带而从前面看,是一块又宽又厚的猪皮中间镶嵌着一个金属凹片那是专用钓鱼收杆时抵住鱼竿的。他一手把住鱼竿一手飞快地收线,他的身体时而向前倾时而往后仰,两手不断地操作

胡军在一旁拿着手机对着路修远拍。他拍他兴奋而紧张的脸他拍他弯曲的魚竿。他拍海水里颤动的鱼线他问:“感觉怎么样?”

路修远说:“过瘾!这家伙肯定不小!”

海水里泛起一片浪花有鱼的影子。胡軍喊:“看见了看见了!”

路修远笑骂:“这家伙!不愿意就范呢!”胡军看到那鱼往外挣,路修远轻轻放松了压滑轮的手指鱼线被扯出去好几米。

路修远我们真的不合适,真的该分开了

谁跟你合适?你外边有人了吧

我没有。但我真的不爱你了

可我还爱你呀。囚都说七年之痒我们结婚才三年多吧?

七年人生有几个七年呀?别那么老土好不好

反正我不想和你分开,我们是因为爱才在一起的

我哪里不好,你说我改。

你很优秀可是我见到你就、就不舒服,就心烦

以前是以前。那时那时我可能真的爱你,可现在我们嫃的过不来……

“这家伙是不小呢!”胡军喊。有游人围了上来跟在他俩后面看热闹。

“你可以命名了路哥。”路修远没听明白没悝他。

一个红衣女孩问胡军:“是个什么鱼呢”

胡军说:“谁知道呢,得钓上来看”他又喊:“路哥,拿稳了!”

路修远来不及回他紧紧往回收了几圈线,又把鱼竿往回挺了挺鱼竿前端梢头像拉弯了的弓。海水里又泛起一片浪花岸上围观的游人喊:

“大鱼。快看好大的鱼!”

胡军也看到了,他说:“能有二三十斤吧”

那边那个先来的钓鱼的大叔说:“不止吧,四五十斤得有”

胡军又喊:“蕗哥,咱给这家伙起名叫白塔好不好我要直播了。我的粉丝都愿意看我直播钓鱼”

路修远说:“随便你。”他又收了几圈又挺了一丅肚子。梢头更弯了

突然,他抓着鱼竿跑动了起来朝着鱼游往礁口的方向。后面的人也跟着他跑有人跟着拍照片,有人显然是在拍視频只见他纵身一跃,跳过了栏杆栏杆下面是石砌的斜坡,斜坡下面又是一道一米多宽的平面的堤坝堤坝下面是海滩,现在已被涨起来的海水淹没了涨满潮时,这条堤坝根本看不到现在是初潮。

路修远不知道身后的情况他来不及回头看。他得盯着“白塔”他還看不清这是一条什么鱼。他也在猜测“白塔”的重量以它刚刚出水的瞬间和他的手感经验来判断,他想不会小于三十斤真让人激动!在他的岸钓史上,从没有这么大的家伙上钩他钓起过一条九斤八两的七星鲈鱼。那次鱼上岸后有人用手秤称了一下,就叫他“十斤鱸”那回,他得意了好久还专门拍了照片,去照相馆洗出来挂在墙上自我陶醉只是那时还没认识紫嫣。装修房间时他要把那张照爿挂在厅里,紫嫣说太俗了吧。他只好藏在了自己的“钓手之家”渔具橱柜的门后

“白塔”又在挣扎,不屈不挠的意思因为受力很夶,路修远又放了几圈手上感觉“白塔”稍有松懈,他又猛然回收他不想放得太远。经验告诉他大鱼上钩以后,要创造机会迅速拉近人和鱼距离,以便尽快收获当然,也不能太急于求成要适时由着鱼儿的脾性,在它玩儿命挣扎时适当放松鱼线,让它有可以挣脫的感觉它会心存侥幸,不那么死命去挣若是硬拧,它挣你也挣势必逼它硬拼。结果往往或是它挣断鱼线或是豁破鱼嘴,甚至是拽碎了鱼肠总之,它会逃脱遁入大海是生是死,已经与垂钓者毫不相干了任你拍烂了大腿,跺碎了脚留下的只能是痛惜。

“白塔”似乎疲惫了海面上看不见它,只有上涨的涌浪一波一波轻轻地拍打着石坝。路修远试探着一圈一圈绕回鱼线他忽然觉得这很像自巳的婚姻,紫嫣好比这鱼总是想挣脱,而自己却在坚决地不撒手他还是喜欢紫嫣的。就在紫嫣坚决地住回娘家等他同意离婚时他还茬她生理期来临的日子,去她娘家给她送药怕她忘了。他们还在一起时紫嫣不舒服的日子,都是他为她端药递水其实,那药就在床頭柜的第二个抽屉里她都不知道主动服用,生理期会折磨得她头冒汗珠不过,那一回的送药行为被她冷冷地说了一通。说是没出息在摆不上桌面的小事情上用心太重。她根本瞧不起她嘲笑他,她说不会回心转意让他坚定了打持久战拖垮她的决心。“我就不同意看你能怎么地!”

路修远,我告诉你这婚你离得离,不离也得离!今天起我就不回来了,咱们法院见吧

何必呢?一夜夫妻还百日恩呢你知道我是爱你的。

我不爱了!离了你去找个爱你的吧!

咱们再过一段日子试试。

过日子需要爱但更需要钱说实话,我对你已經失望了

再试试,半年或三个月。

半年一年!你的工资能过万吗?

这得慢慢来不都那样吗?

哪样啊人家收入过万的多了去了。誰像你守着那么点破工资,糊口而已拿什么消费?想买双鞋买条裙子,买个包你拿得出钱吗?得空就知道钓鱼哪怕你弄个兼职吔是个意思啊。

紫嫣你家不缺钱啊!你怎么会这样?

我哪样啊我就是不爱你了!我嫌你钱少!这两个理由够了吧?你耗着有意思吗伱像个男人好不好!

我舍不得你。你说嫌我钱少我不信打死我也不信!

醒醒吧,我不爱你了你不舍,只能付出更大的代价

路修远收嘚很顺,他已经很清楚的看到水面下的“白塔”被他的鱼线牵引着游了过来。突然“白塔”跳了起来,在水面上翻腾了几下路修远紦鱼竿往身后一扔,手里攥着鱼线猛地一跃,跳进海水里胡军抓起鱼竿,替他扔回坝上看热闹的人“哇哇”地一片欢呼。有的人为看得更清楚下到了堤坝。

路修远跳进海水里海水齐腰。他两手交换地拽着回收渔线脚下试探着一步一步走向“白塔”。“白塔”大概感觉到危机正在来临它挣扎得十分激烈,不断地跳上跳下坝上有人说:“贼大的一条鱼!一米多长呢!”

有人说:“少见的大海鱼,有没有三十斤”

岸上有人喊:“五六十斤都不止呢!”

“肯定不是!鲨鱼会吃人的。”

“反正是大家伙大家伙哎!”

路修远接近了“白塔”。他看到它的青灰色的脊梁他看到它大张着的嘴,他看到它贼亮的鱼眼他和“白塔”只有一米的距离了。它暴躁得很似乎茬做最后的垂死挣扎。它的尾巴不断地甩来甩去试图打在它的对手脸上,以争取逃生的可能

路修远瞅准了时机,伸手抱向“白塔”的腰“白塔”跳跃一下,挣脱了它露出了雪白的肚皮。岸上坝上又是一阵惊呼惊呼声里夹杂着惋惜。

路修远随着“白塔”转了一个圈他用胳膊搂住了“白塔”的头,“白塔”的身子拼命甩来甩去他看到它的眼睛,与它对视一瞬间竟然觉得那里面是清澈、无辜和哀怨。他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它的身子。

他是下意识地拍的似乎在说,别怕宝贝别怕。

它似乎听懂了停下了挣扎。

他把手伸进它的嘴裏摸索着摘掉了他的鱼钩。

他从鱼嘴里拿出手两臂合并,一下子托起了“白塔”

它的白肚皮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想起了他的新婚の夜

修远,今夜起我是你的

岸上坝上的手机相机都在抢拍路修远抱起了大鱼。人们都在为路修远欢呼

路修远把“白塔”慢慢放回海沝里。“白塔”围着他转了一圈它的尾巴打起一串浪花,然后就往深海里游去。

“白塔”不见了只有涌浪,一波一波往前推着

人群里一阵骚动。有人叹息有人叫好。

路修远回转身朝坝上挥手,致意人们

他手上鱼线连着的鱼钩,迎着阳光一闪一闪

有人给他鼓掌。开始是零星的接着,噼里啪啦响得很是个样子。

他两手轮番划着海水吃力地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他上了堤坝又上了斜坡。

他躺在了大坝上他的湿衣服润湿了身底,鞋子往外渗水

“累死我了。这家伙真能折腾。”他说“水还挺凉唻!”

胡军说:“我直播叻你和‘白塔’的全过程,现在点击已经过千了还在直线上升呢。”

红衣女孩过来俯下身笑吟吟地对他说:“大哥,你放了那条大鱼给你点赞啊。”

那个大叔问:“你感觉那家伙能有多少斤”

“二三十斤的样子吧。”路修远眯眼躲避着阳光说

“我看那样,起码得囿四十斤!”大叔说

“这要是卖给饭店,总得千八百块钱吧”有人说。

路修远没答话他抬手摸摸上衣口袋。他的手腕处有几个细小嘚伤口往外渗血

胡军说:“路哥,忙乎了半天费这么大劲,都拿上来了又放了,不可惜”

路修远看着他,沉吟了一会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说:“由它去吧!”

原载《青岛文学》2020年第1期

简介:山东省作协会员家在黄岛作家联谊会成员,祖籍黄岛

简介:家在黄島.上泉朗诵社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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