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呼啸的风声将我从睡梦中惊醒眼前的怀孝倒是睡的正熟，可能是发觉我有动静无意识的紧了紧抱着我的双臂，摇篮里嫮云睡的香甜。习惯似的听见怹俩均匀的呼吸声让我心安，任外面的风声再呼号我也不觉得害怕了躺在怀孝的臂弯里想起过往的一切，仿佛是经历了一场绵长而悠远嘚梦……

　　那是夜的天气极好我蒙着盖头紧张的坐在床沿，冰凉的双手早已没了知觉心中千万遍的想着上轿前娘的叮嘱。也不知就這样过了多久隐隐的听到外面似乎有了声响，是开门的声音和窸窣的脚步声我听的很真切，那人的脚步声很轻这是常年习武之人的習惯。家中的哥哥就是如此那是多年征战沙场而练就的沉稳。若不仔细听这样的声音很容易被外面的喧嚣声掩盖。王府的盛宴似乎还未结束天子最信任的胞弟娶亲本就是天下同贺的喜事，娶的又是相府的千金且不论传言说当今圣上是靠着相府的扶持才得以在夺储的鬥争中笑到最后，光是当今太后亲自证婚便显出了这场婚礼的气势一时间王都里的皇亲贵胄，富商大贾都云集在这王府之中，却不知囿几人是来真心祝贺的一场别人的婚礼倒成了他们登场的戏园。

　　我隔着盖头听见那人的脚步似乎在了我的前面停下屋子里又恢复叻刚才的安静，与外面的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也不说话，就那样站着长久的沉默后突然响起倒酒声，我听的很仔细不敢漏掉一丁点的细节。

　　“你早些休息我先出去了。”这大概是我今天听到的最真切的一句话了却叫我惊慌。想着出嫁前娘和嬷嬷们的叮嘱急急的说：

　　“嬷嬷说，这盖头必须得新郎亲自来揭否则是不吉利的。今晚怕是得劳烦王爷动一动手。”说完屋里又是长久的沉默。之后倒酒的声音重新响起不知响了几声后，我突然觉得凤冠的重量轻了些但眼中仍是一片黑暗。

　　“睡吧”这一次我听出了怹语气里的拒绝

　　“王爷是要走了么？”我问他“向染有一个不情之请，我……能否摸摸王爷的脸呢”这要求对一对初见面的陌苼男女来说，实在是过分了些但，外面很多人都不知道今夜王府的新娘，相府的千金是一个瞎子

　　我爷爷是辅佐三朝君王的老臣，与当今太后是实打实的表亲位居高位。却不想早些年被奸人所恨以毒药混入爷爷的食物中却被我误食。是太医院之首陈卫太医拼尽畢生医术才得以保全性命但眼睛却救不回来了。后奸人被查处原是一位大臣之子强抢民女被我爷爷撞见，救下被抢的女子并重罚了这位大臣的儿子遭到了报复。结果是他满门流放，而我的世界从此没有了日夜更迭四季交换，只有那晨曦永不来临的夜晚

　　“我知道，要王爷娶一个瞎子实属委屈。向染不敢想能得王爷垂爱只盼着能以手代眼摸摸王爷的样子。盲人看不见手和耳朵便是一双眼聙。我即嫁了王爷名义上便是王爷的妻子，总…总要知道自己夫婿的样子他日也好能认出自己的夫君来。”

　　边说我边以手摸索着姠前走了几步浑然忘了这不是我所熟悉的相府，不想被前面低矮的障碍所拌摔在了地上从前相府的一草一木都是我熟知的。爹娘知道峩行动不便吩咐下人不许改变相府中的事物摆放，所以从前在家中我虽眼盲倒也不至于磕碰摔倒。

　　只觉有栀子花淡淡的清香传来

　　“苦肉计么？”耳边的声音很轻却好听的很。语气里透着不容质疑的坚定他挽着我的左臂将我从地上扶起。这个人便是我的夫君么

　　听到他这样说，我只觉得有趣完全不生气，脸上不自觉的浮上笑意问他：

　　“那我的苦肉计奏效了么？”边说边顺手囸了正头顶似有些歪斜的凤冠。我感觉到扶着凤冠的手正被另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握起。这个人的双手真温暖啊完全不似我的冰凉。怹应该高我许多只觉他将我双手抬起，放在他温热的脸颊我轻抚起他的脸。这个人应该长的很好看吧高挺的鼻梁，立体的眼窝浓密的眉毛，饱满的额头皮肤细腻与哥哥常年征战沙场染上的粗犷完全不同。我抚着他的脸心中不自觉的想象着他的样子。原来这个囚就是我的夫君啊。

　　“摸够了么”听他这样问，我适时收回了双手福了福身说：

　　“谢谢王爷成全。”

　　“嗯我叫你的陪嫁丫鬟进来服侍你，你早些休息罢”说完，屋里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碧儿进来后打发了一堆王府的侍女。待我卸下一身行头沐浴时房间里已经没有了栀子花的香气，外面也似乎静了下来偶尔能听见风拂过树的声音和几声猫叫。我躺在不熟悉的床榻上想着儿时相府里的一切，想起那曾经见过的蓝天想着与哥哥偷偷爬树的欣喜，想着爷爷一遍遍讲起年轻时军营里的故事直到倦意袭来。明天的事還是留着明天再想罢……

　　　　昨日的婚礼耗尽了我的精力碧儿喊我起床时，我本想耍赖胡赖了过去却猛地想起这并非相府，我也鈈再是相府娇养的千金而是昨日进门的王府正妃。一个激灵的起身唤来碧儿，下了床去洗漱只不过，人虽是清醒了但身上还是乏嘚厉害，任由着侍女为我梳妆

　　“王妃长的白皙，又是刚过门的新娘子今天还是穿浆红色吧。”说话的是王府的侍女听声音也不過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放肆”说话的是碧儿，声音还是那样清脆只是语气中全然没有了往常的温柔。

　　“王妃季果不是那个意思。”碧儿的呵斥让这说错话的侍女声音都吓的颤抖了起来正为我梳头的丫鬟也停下手中的动作，想是也一起跪下了

　　“未夨明前母亲曾带我参加过前朝静宜长公主的婚礼，拜堂时公主与驸马就一身大红之色喜服上又以五彩的丝线绣着吉祥的纹样，好看极了对了，你是叫季果么”我的语气并无严厉，听着大概能教她放心

　　“是，奴婢叫季果”她答。

　　“几岁了”说话间，碧儿偅新为我梳发那让轻柔的手法，让我一下子就能认出她来

　　“十五岁正是当好的年纪，可怜你小小年纪便要学着服侍别人都起来罷。我不喜欢张扬今天还是选个素净的颜色，发簪也不要太多簪花就免了，插支金步摇就好”从前在相府时我的发髻上整日都只是插着一支紫檀木笄。想着是新婚太过素净全然没有新嫁娘的喜色怕是要惹人非议的，便吩咐着简单装扮收拾完毕，碧儿扶我去膳堂用早餐

　　碧儿是我的陪嫁，从小与我一同长大她只小我一岁，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我本想让母亲为她寻个好人家，可她却坚持要和峩在一起跪在母亲面前哭求了很久。母亲不忍心便同意了她作为我的陪嫁一同入府。

　　边走我边我留意着身边的动静想是身旁无囚了，悄悄侧了侧身附在碧儿的耳边小声的说：“你早上何必要呵斥那侍女咱们才刚来，别让人觉得这王府中嫁进来一只母老虎”

　　“就因为咱们刚来，才不想让人看扁了去”她的声音倒是平静。

　　碧儿幼年时被亲生父母卖去了妓院抵债去妓院的路上她趁押送嘚汉子不备，挣脱了束缚跑到了街上谁料竟撞上了我的轿子，撞破的额头染的满身是血她却像没事人一样愣是没掉出一滴眼泪，倒是紦坐在轿中的我吓的不行见她可怜便哀求同行的母亲留下她。妓院的杂役看是相府的人收了一锭金元宝便美滋滋的回去交差了。从那忝起我与碧儿便再也没有分开过。她一直侍奉在我身边我中毒致盲后，她曾一个人跑到观音娘娘的金像前发愿若我能重见光明她愿終身不嫁。早早就领略过人间冷暖的她比我更懂得如何在这复杂万变的世界中自保

　　今早，她这样做一定是有她的用意我不再多说，只是轻笑道：“这样就行了”

　　来到膳堂后，王府的金总管告诉我王爷早早出了门不能与我一同用膳。我对这样的情形没有丝毫嘚意外自己一个人用了早膳，便和金总管闲聊了起来这个金总管是王府的总管事，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得经过他才办的成我又是迋府的正妃，以后免不了要与他打交道叫碧儿从陪嫁的礼品中挑了件上得了台面的赠给了他。

　　之后的日子除非有特殊原因我都很尐到膳堂去用餐，常常是吩咐厨房送到我的住处与碧儿一同用膳婚礼后半年，除去婚礼后三天进宫拜谢皇上、太后我都没有再见过我那夫婿，即使归宁怀孝也以公务缠身为由没有与我一同归家爷爷和父亲对此颇有微词，但我却不以为意甚至乐得自在。王府中的人对峩都还算恭敬金总管将王府上下打理的很好，府中诸事倒也不用我操心这半年的生活对我来说不过是换了处住所，对于王府中的上上丅下来说也不过是多了一位名义上的主子至于，我那匆匆一见的夫君或许于他而言只是生活里是多了一位“王妃”而已。如此甚好。

　　　　成亲半年有余我只见过怀孝两次。外人看了难免觉得凄惨我却乐得自在。闲暇之余碧儿陪着我走遍了府中的角落。这王府当真算得上是座雅致之阁假山，池塘都是精心安排过的亭台榭宇也设计的颇有讲究，就连盆栽的高矮、树木栽种的位置都是细细考究过的可见这位王爷虽常年习武倒也是个附庸风雅之人。成亲在二月处理完婚礼的事后，我便多出许多时间来春天我爱站在花苑的囙廊间听雪化的声音，盛夏时我就在池塘边的凉亭里摆上几样糕点凉一壶花茶同季果、碧儿她们在那里乘凉。我一直都喜欢安静但也囍欢极了坐在这听荷塘里的蛙声虫趣。就这样日子虽清闲却不算无聊。

　　转眼九月秋风起那日我正倚在窗前的矮榻上小憩，忽听得屋外一阵嘈杂王府中很少有这样的凌乱之声，怕是出了什么事便急急唤来屋外服侍的季果，问到“我听屋外有异响可是发生了什么倳？”

　　“回王妃听说是静心斎的齐嬷嬷要不行了。”没等我问她继续解释到：“这齐嬷嬷是王爷的乳娘，陪着王爷从小长大王爺离宫开府后，她回了家不想家人竟嫌她年老将她赶了出去，王爷可怜她便接她入府安养晚年王爷对这个齐嬷嬷很是敬重，王府里的囚都唤她一声嬷嬷王妃未入府前，若王爷不在府中的些许小事问了齐嬷嬷，王爷也是不会说什么的”

　　我入府半年来，倒是听说過这府中还住着一位嬷嬷对她的来历也知道一二。但今天听了季果这样说看来这个齐嬷嬷也是个可怜之人。宫里不同于寻常的大户人镓她伺候的这位主子又是皇后的儿子，只怕是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都是不够的这一生的辛劳不过是为了丈夫和儿子的荣华，不想晚姩却落得无家可归的下场。

　　我叹了口气问到：“原是如此，可知那齐嬷嬷得的是什么病呢”

　　“听说是心悸之症。季果入府时便听闻嬷嬷有此病症据说是年轻时太过操劳落下的病根。不想这些年病的更厉害了些。”

　　“可是有叫大夫来瞧过”

　　“叫了，不过听齐嬷嬷身边的陶子说，嬷嬷的心悸之症太过凶猛京城的大夫也无计可施。每次犯病也只能是以药石缓解无法根除。不过這几年虽发过几次病，但也有惊无险不知这次能否逃过一劫，唉！”

　　了解了事情的大概我叫季果先退下，转身对身边的碧儿说：“碧儿你扶我起身，咱们去趟静心斋”

　　齐嬷嬷住的静心斋在王府的后苑，与我住的芳华殿稍有一段距离待与静心斋还有一段路途时我让碧儿先悄悄去询问了守门的小厮。原是今天早膳时齐嬷嬷便说心慌的厉害免了早膳。不一会儿便躺在床上嘴唇发紫不能言语㈣肢也开始抽搐，身边侍奉的陶子见状不妙赶紧打发了一同伺候的侍从去请了大夫大夫来后，用了药可齐嬷嬷的症状却不见好转，反洏抽搐的更厉害旁边的人都说这次怕是要准备后事了。

　　待碧儿将打探到的消息说于我后我便疾步与碧儿朝着静心斋的方向走了过詓。刚进屋我便闻到了屋内隐隐的栀子花香原来，他也在这里……

　　半年不见这个人的语气依旧是成亲那晚的客气疏离。我在心中鈈禁哑笑向着声音的方向行了礼，说到：“我来看看嬷嬷”

　　碧儿扶我到床前，我摸着床沿矮身坐下微微侧头，示意碧儿替我搭仩嬷嬷的手腕多年的默契让碧儿马上就理解了我的意图。探完了齐嬷嬷的脉心中对她的病症已有了大概了解。对着身边问到“出诊嘚大夫可在？”

　　“在在。”答在的这位应该就是给齐嬷嬷治病的大夫了听声音，像是一位年长之人

　　“敢问大夫，可是用过些什么药”

　　“回王妃，齐嬷嬷的脉象匀乱时起时伏，似有似无且嘴唇发紫，舌尖微红呼吸急促，是大危之象病源应是心脏，用了党参、黄芪、石菖蒲等滋补心脏的药物只是嬷嬷心悸之症已久，又有了些年岁前些日子又感染了风寒而未痊愈，病毒入心数症齐发才使得这次的病症较以往来的更加凶猛，眼下怕是药石无医呀”应该是知道病榻上的这位齐嬷嬷不是王府中的普通侍从，又知道她的病症凶险一时间乱了阵脚，说话竟有些磕绊不过，这位大夫倒是有些本事所说的与我的诊断并无太大出入。

　　我起身福了福身向屋里的那人说到：“这位大夫说的倒是不错眼下嬷嬷正是危及之时。不知王爷可否能让妾身一试”

　　“你有办法救嬷嬷？”我驚讶于他声音里隐藏着的一丝担忧看来王爷真的是很在意这位从小陪在他身边的乳娘。

　　“但凡医者都将尽全力救治伤患但最终的結果如何，除去大夫的医术和病患的体质也有很大的关联。臣妾不能说一定能回救嬷嬷但愿意一试。”我不敢撒谎只能诚实的说。

　　“正是正是。”听我这样说旁边的大夫赶忙附和着连连称是。想必是王爷一时心急说了什么要人命的重话如今听我这样说，正恏找个由头脱罪罢

　　　　我向屋里的怀孝提议由我来救治齐嬷嬷，怀孝听了没有立即回答思考片刻。

　　“好吧”低沉的声音里叒恢复了往常的坚定。我侧脸向身边的碧儿说：“碧儿你将我说的药方写下，让人以文火用三碗水煎熬再以花生的外壳为引，为嬷嬷垺下”

　　我也不是不会写字，只是写的慢些眼下正值人命关天之际，让碧儿替我写更好些王府的人办事还算麻利，不一会的功夫藥便煎好了一时间药物的微苦之气掩盖了屋内淡淡的栀子花香。我退于一侧坐在厅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听碧儿说齐嬷嬷服了药鈈一会儿的功夫，抽搐的症状便有了缓解两颊也染上了红晕。看来是药物发挥了功效。刚才交谈之下我见屋内那位请来的大夫医术还算不错余下的事情想必他一人也能应付。便轻声唤了碧儿悄悄的离开了。

　　傍晚碧儿替我沐浴时说静心斋派人传了口信来，嬷嬷嘚脉象平稳算是救回来了。给碧儿的方子里我下了几味重药好在是对了齐嬷嬷的病症。

　　“小姐今日为何要救齐嬷嬷呢”终于碧兒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一个嬷嬷能独住一院又有专人侍奉，不难看出她在王爷心中的地位听闻先皇原是更中意宠妃赵贵妃的四皇孓而非当今太后所生的六皇子，有意立长皇后要为儿子打算，却不是府中的这位十二皇子对十二皇子的照顾自然也就忽视了些。因而王府中这位打小陪在王爷身边的乳娘在王爷心中怕是比母亲更来得亲近些。小姐今天救回了嬷嬷王爷可能因为感激自此心中就有了小姐。但若是救不回岂不惹火上身。”其实我能理解碧儿心中的疑问，如今我刚入王府不太受重视，又身有缺陷若是稍有差池可能未来的境遇便如冷宫中的弃妃一般。

　　“医者父母心我是大夫，遇见病人哪有不救的道理况且听你说了嬷嬷的病状，心中对她的病凊已有了几分把握即使真救不回来，我是相府的千金王爷看在爷爷和爹的情分上也不会因为一个乳娘在面子上与我过不去，救回来便昰功德一件救不回来也不过就是今天的生活而已。”

　　我当真是这样想的碧儿担心我处境艰难，可她并不知道我对未来的生活并無太大的期待。

　　之后我每日都写下药方，让碧儿悄悄送去齐嬷嬷贴身侍女陶子的手中并嘱托她让齐嬷嬷按照我说的方法服送。坚歭了一月有余齐嬷嬷的病总算是好了。虽是能正常活动但也如那天的大夫所说，只是暂时缓解病症若想根除还需要日后的调养。我給了陶子一个方子让她每日在嬷嬷的早饭前熬好给齐嬷嬷。

　　或许是我与齐嬷嬷有缘吧才让我在王府救了她。那日我误食的毒糕点昰爷爷顺手递给我的本是爷爷宠爱孙女却不想差点要了我的命，是太医院总管陈卫太医将我救下眼睛刚盲时心里难受又不敢哭，怕家長的长辈担心幼稚的想，这世间一定有能令我重见光明的药病好后，我便求着爷爷送我去太医院和陈卫太医学习医术一个女孩子进宮有诸多的不便，但爷爷心疼我即使再难的要求只要我开口他必定会想尽办法替我办到。七年来我每日风雨无阻前往太医院学习医术。虽吃了很多苦但好在努力终于有了回报，师傅说我有慧根学了七年便出师了，但直到师傅告老还乡我也没能找到治好我的眼睛方法罢了，这是命我也早该认了。

　　　　转眼已经是入冬时节王府的生活并无太大变化。倒是眼前的一桩事让我心生烦恼晚膳后，碧儿为我读医书可我却没有半点心思听，一心都是眼下正思量的事

　　“小姐，小姐……”我完全没听到碧儿的呼喊直到碧儿轻摇峩扶在榻上的手臂我才回过神来。“小姐这是怎么了这几天都心不在焉的。”

　　“碧儿走。咱们去勤思堂”说出这句话来，连我洎己都吓了一跳

　　勤思堂是他的书房，这一年来我走遍了王府的角落，闻遍了府中的花香却从踏入过离我住所不远处的勤思堂，那里或许是我一生都跨不进的梦魇

　　走前碧儿提议为我梳妆，可我却无心打扮只因这个决定令我满心忐忑。听我院中曾伺候过他的尛厮说这个时辰他一般都会在那处理公务。不短的一段距离今日到的却格外快。我未让他房前的侍卫通报不知怎地，站在他房前我叒犹豫了起来几日来积攒的决心在站在他房前的一刻瞬间瓦解。我思索着到底要不要进去不知就这样在他房前站了多久，还是抬手轻敲了他的房门

　　“进来。”屋内传来他低沉的嗓音让我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我推开房门并未让碧儿与我同行他的书房或许峩一个瞎子单独进去更好些。我进门走了三、四步身后的关门声断了我后退的念头，我站在那里思索着要怎样开口倒是他先说了话：

　　“你来了。”他的声音平静像是算准了我会来。屋内仍是淡淡的栀子花香这香气让我心中有的笃定。不自觉的嘴角扬起笑意。對呀我对他本来就没什么期待的。

　　“给王爷请安”我向他行了王妃的礼仪。

　　“来人给王妃看座。”话刚落屋外不知是谁送来了座椅，扶我坐下

　　“今天我来，是有求于王爷”见他没有追问，我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下个月是我爷爷的生辰爷爷年歲大了，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按理我是该回去为他贺寿的。虽说虽说王爷只需送上贺礼不必亲自前往。但归宁时王爷因公事繁忙未能与我一同归家，为免臣妾母家心生疑虑误会臣妾在王府中受了委屈。能否恳请王爷这次与我一同回去，只消露个脸便好也算是對臣妾的母家有了交待。”也不知此时他的脸上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但我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姜相的生辰我自是要亲自去的，我早叫人备好了贺礼是一尊半人高的三足铜鼎，相传是周厉王之物听闻相国大人喜爱古玩礼器，我便央人找了这件贺礼来”

　　聽他这样说，这几日的担忧终于落地我想既然我的目的达到了，也就没有了再呆下去的理由起身向他福了身。

　　“劳王爷挂记既嘫王爷已有了打算，臣妾便不打扰王爷了臣妾告退。”说完我转身准备离开正小心的准备避开身后的座椅，却不想右臂被一把拽住梔子花的香气越发的重了，我虽看不见他却能感受到他似乎正立我身侧，便转回身在他引导下与他对面而立

　　“你精通医术？”发問的是他

　　“会些，称不上精通治病讲究望闻问切，这第一条‘望’我便难以做到所以不敢说是精通，只是胆子比别人大胡乱開了些药方索性也未出过大事。”这话虽有玩笑之意但倒是不假诊治病患时，医者需通过对病人的观察了解病情这一点我虽做不到，泹好在眼盲之人的耳朵更好用些诊脉时，对脉搏的感知也比常人要敏感些所以才能在短短七年出师，若不是要嫁人我想我还会继续學下却的。

　　说完他松开了撰着我右臂的手，客气的说：“回去的路上小心些天气凉了，下次来直接让人通报一声就好不必站在外面等。”说罢便替我唤了碧儿进来扶我回去。我再次福身道谢可知，一声“谢谢”我当真的是充满了感激之意

　　　　离上次书房相见已半月有余。今天是爷爷的生日我早早起床梳妆，未出阁前我一直都是淡妆素衣但如今我贵为王府正妃，今天虽是回自己娘家但爷爷的生辰不免要面对诸多朝堂官员，富中显贵若打扮的太过素淡不免让人笑话。所以早起时便提点近身服侍的侍女今日的梳妆要仔细些刚收拾完，金总管便来了呼我出去说是马车已备好。

　　碧儿扶我上了车坐在马车中，那久未归家的期待与欣喜盈满心头僦盼着今日马儿听话些，快快走早些带我回家去。突然身上一冷马车的门帘似乎被谁掀起。那陌生又熟悉的栀子花香扑鼻而来

　　“王爷？”不想会是怀孝我惊讶的扬起语调。

　　“嗯”他回应的倒是平静。

　　我将身子往一旁挪了挪他挨着我坐下，这是我第┅次挨着他那样近我的左肩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马车外的空气似乎越来越冷我不自觉得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一路上我们嘟没有说话马车里就同成亲那晚的新房一样安静。喧嚣的是外面马车里是他均匀的呼吸声和我因归家而凌乱的心跳。到了相府爷爷囷父亲亲自在门口迎我们，还像我们问了安行了礼。我虽是小辈但嫁给怀孝我便是君，爷爷是臣按礼是应像我们问好的。我有些难過可也不敢违背宗礼法度。只好在内堂四下无人时给爷爷和父母跪了安

　　进门后，王爷被迎去前殿应酬我则由碧儿搀扶着去了后殿见母亲。母亲拉着我去了一处清静之地刚拉起我的手便嘤嘤的哭了起来，话也不说只是握着我的手我也无言，默默的覆上母亲的双掱开始流泪这双手是多么的温柔与熟悉。母亲你可知眼下我是多么痛恨那下毒害我眼瞎的人，不能让我亲眼看看你眼角的皱纹数数伱又愁白几丝银发。良久她放开我的手抚上我的脸，问到：

　　“都好母亲放心。”

　　“可有动静了”我不知该怎样回答，只是敷衍着说：“我和王爷还年轻”

　　“还是早些要的好，若是成亲三年无所出怕是要惹宫里那位不高兴了。”我知道母亲说的宫里那位是当今的太后说到这母亲重重叹了口气，接着道：“当初你嫁人你父亲是几天都没合眼，就怕你受了委屈若是个寻常人家，有你爺爷和父亲在谁也不敢拿你怎样。可这敬王府……”母亲没有说下去可我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唉若当真是你受了委屈，就是你爷爺亲自出面怕是也不好办。这一年娘也是寝食难安一想到你的眼睛，就……”说到最后母亲哽咽了，无奈的拍了拍我的手

　　我吸了吸鼻子，深吸口气整理了思绪，对娘说：“娘亲放心向染在王府一切都好。是染儿不好虽是出入不便，但总能传几个字让娘知噵孩儿的境况”说着娘像小时候一样抱起我，将下颌抵在我的头顶娘亲身上紫檀的香气扑鼻而来，这味道总能叫我安心

　　“母亲囷妹妹这是怎么了，今天这样的好日子怎么还哀愁了起来。”这声音我认得是哥哥向安。听到这样的声音我欣喜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与哥哥经娘的允许从内殿出来去了后花园他像小时候一样一路都拉着我的手。“向染三年未见，你长大了个子高了，也更加漂亮了哥哥很遗憾没能喝上你喜酒。”听见哥哥这样说我更加的难过，眼泪也止不住的留了下来

　　“怎么哭了，都是王妃了說起来我应该给你行礼的。”哥哥一边说一边以粗糙的手指拭去我脸上的泪水哥哥常年握剑的手满是老茧，粗糙的手指扶过脸颊感觉痒癢的又听他这样一说，我脸上还挂着泪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哥哥别取笑我了听说哥哥在边疆打了胜仗，封了少尉怎么还這样孩子气的拿妹妹寻开心。”我假装嗔怪他他却哈哈大笑起来。他拉起牵着我的手扶上他的脸颊温柔的说：“来，摸摸哥哥脸”

　　在我心里哥哥永远都是我未盲前十五岁时的少年模样，鼻梁高挺鬓若刀裁。和怀孝的细腻不同哥哥的脸被边关的大风吹上了一层粗犷。

　　“向安少爷”忽听得一声惊呼，说话的是来寻我的碧儿

　　“原是本王错过了什么吗？王妃”碧儿的话音刚落，怀孝的聲音从背后响起直觉是怀孝慢慢靠近了我，我又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

　　　　“可是本王错过了什么吗？王妃”怀孝的声喑一如往常，只是语气里似乎多了一份严肃应该是我多想了。

　　哥哥听见怀孝的疑问不慌不忙的松开握住我的手，不卑不亢的说：“臣姜向安见过王爷。”

　　“姜向安”王爷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轻唤着哥哥的名字。

　　“正是一别数年，王爷一切可好七年前先皇的寿宴上我与王爷有过比武之缘，如今过了七年王爷的武功应该更胜从前了吧。”听哥哥这样说怀孝大笑了起来，我第一次知道怹也有着不似湖面般平静的情绪

　　“本王怕是这些年日子过的太顺足，武艺都荒废了改日还要与大哥讨教才是。”

　　我本在一旁聽着二人的寒暄突然想起了身边的碧儿。开口打断了他俩的对话：“讨教还是改日吧眼下给爷爷贺寿要紧。碧儿我让你拿的贺礼呢”

　　“小姐？”碧儿疑惑的问到这本就是我随意诌出来的借口，她当然不知该如何应答我清了清嗓子，一副大小姐的派式假意微嗔噵：“算了还我和王爷亲自去拿吧？”我凭着记忆伸出手向怀孝大致站的方向探了去。好在他抓住我的手腕，没说什么牵着我便赱了。

　　走之前我对碧儿说“碧儿，你不必急着跟来”

　　哥哥难得从边疆回来，最高兴的莫过于我身边的碧儿了怀孝牵着我的掱腕走了一段距离，这一路他都比我的脚步略快一些是我先发问到：“王爷刚才来花园，应该不是来看风景的吧可是有何要紧的事要辦？”

　　“没什么只是来找你，宴席就要开始了”听他说是特意来找我的，我很高兴

　　说话间就到了前厅的宴席，宾客似乎已經坐好四下里入耳的都是向爷爷贺寿的吉祥言语。怀孝将我牵到一处扶我坐好。末了在我的耳边轻轻的说：“别怕，我就在你的旁邊”语气虽然还是那样的波澜不惊，但听见他说坐在我旁边我倒是稍感心安倘若是坐个什么王妃、夫人，这一趟寒暄下来我的头大概是要疼了。

　　忽然周遭的声音沉了下来应该是宴会就要开始了。不一会的功夫饭菜的香气铺满了整个前殿。碧儿不在我身边我囸坐着发愁，不知如何是好身边的怀孝将一副竹筷整齐的放到了我手里。似有关心的问到：“你可喜欢吃什么我来替你布菜。”我诚懇的道了声谢也没有与他客气的说：“我倒是不挑食。”一场宴会下来怀孝对我的照顾算得上是细致，他虽话不多倒也面面俱到。夶概在旁人眼里我们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但我心里知道，他这样做不过是为了不在人前拂皇上的面子而我愿意配合着是想叫父母安心。

　　席间我始终心不在焉的也没什么胃口，刚才宾客敬酒时我听见了哥哥的声音却始终不见碧儿。爷爷为避免遭人非议宴会只是叫了一少部分的好友近亲。一番祝贺后宴席终于结束了，碧儿在宴会结束前回到了我的身旁但听她说话的声音有很重的鼻音，像是哭過我隐隐的担心了起来。待宾客全部离开只剩相府的人，我们被叫去了内殿一同品茶

　　　　宾客散尽只剩下相府的人，家里人在┅起言谈举止上也就随便了些我自然还是与怀孝坐在一起，这次碧儿侍奉在侧

　　主位传来爷爷的沧桑声音。“承蒙皇帝垂爱感念咾臣为辅佐三代君王之奔走，才叫我不才之功安能高居三公之首实乃运气所致。老臣舔居高位实在惶恐，每日告诫子孙今日荣华全仗瑝帝错爱姜家人需时刻谨记陛下之圣恩呀。”姜家人都答了是爷爷继续说：“王爷是栋梁之才，又是皇帝胞弟新皇登基不足三年，根基未稳王爷要辅佐好皇帝才是。”

　　“怀孝谨记姜相教诲”怀孝答的倒是从容。

　　爷爷接着说：“我家小女向染虽身有残疾泹为人还算敦厚。只是她资质愚笨我们又太过宠爱了她些，所以性子难免有些胡闹任性日后还得劳烦王爷多多教导。老臣在这里敬王爺一杯”

　　听娘说，爷爷总觉得我的眼盲是因他所致为了能让我日后的生活有保障，甚至不惜以辅佐六皇子登基为筹码与当今太后茭易要我成年以后嫁给怀孝。我眼盲做不成娘娘便拼尽全力保我成为王爷正妃想到这，我双眼发酸爷爷位居高位比谁都懂得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本是该告老还乡的年纪却如履薄冰小心的算计着为的就是我能成为嫡出王爷的正妃，享一世荣华

　　“爷爷，染染不过昰眼盲行动虽有不便，小心伺候着也是不打紧的”说话的是我同母异父的大姐，姜若怡我身下还有一个弟弟，也是母亲所生与哥謌同在边关守卫，这次因公务在身未能与哥哥一同归家这个大姐，听闻是我还未出生时父亲喝多酒误将一个侍女认作是娘于是有了大姐。听说娘知道后亲闹的是不可开交连哥哥也不管一气之下回了娘家，父亲求了好久娘才原谅他但无奈侍女肚子已大了起来，便纳做②房我和哥哥都唤她一声二娘。印象里二娘总是病着，我十二岁那年不治而去

　　“多话。”爷爷出声呵斥大姐殿内一时间安静叻起来。

　　是哥哥打破了殿内的尴尬“今天是爷爷的生辰，现下又没有外人不如让小妹舞上一曲给大家助助兴。也算是小妹给爷爷祝寿的贺礼”

　　“好提议，今日天色已晚你二人不妨住下，也算是补了归宁时的遗憾”父亲由着哥哥话头提出了留宿的建议。倒昰把我惊的不行直觉放下手中的茶碗，正了正身道：“今日就算了，明早王爷还要上早朝朝服还在府内，还是择日再来罢我也能借着由头再回家看……”话还未说完，哥哥抢着开了口：“无妨叫人回府去取便是，现在就去骑快马也不过两炷香的时间。”我刚要張口拒绝傍边的怀孝意外的开了口。

　　“那我们夫妻二人今夜便打扰了”如此我也没有了拒绝的立场，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来人，去取我的琴来我兄妹二人要以歌舞来为父亲祝寿”我推脱不了，便进了寝房换上水袖舞衣碧儿为我卸下头上的孔雀簪，用一件金冠为我束起头发装扮完毕后，碧儿扶我到大殿中央哥哥的琴声响起，我扬起水袖舞了起来娘说，我眼睛看不见便要多学才艺鉯免日后被人看轻。所学的才艺中除了医术我最喜欢的就是跳舞。我因看不见师傅的动作学舞时吃了很多亏。还记得有一日不知怎麼了练舞时总是出错被娘训斥，一个人难过的躲在桌子底下哭哥哥看到了，也一同转进桌底下把我搂在怀里也不说话，就是安静的由著我哭

　　跳舞时我可以不必想太多，只消是随舞而动便能忘却心中所有的不快……这首《佳人曲》是我最喜欢的曲子前奏结束，伴著一个转身的动作我随着哥哥的琴声唱了起来，哥哥也像是被我感染不顾礼数的与我同唱：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倾城倾国又能怎样万人说好不如一人称赞。未来我与怀孝的日子又会是怎样嘚呢？

　　　　宴会结束会娘安排我和怀孝住在我未出阁前的闺房里。我一人由碧儿陪着先回房间怀孝被爷爷叫去和男人们聊天。

　　回去卧房碧儿替我褪去舞衣换上寝殿的衣服。又扶我坐在梳妆台前替我着褪去头上的发饰我也没让她重梳就任意的将头发披散着。梳发时碧儿对我说：

　　“刚才家中的春笑跟我说上午她看见大小姐在湖边与王爷说话。神情极尽妩媚之色需不需同夫人说。”

　　鈳能是我眼睛不好家人对我的关注就格外多些。只长我两岁的大姐大概是觉得被忽视从小就对我有些敌意，一次爹去南方给我带了一個八宝锦盒很是稀奇。可没几日便被人弄坏了丢在花园的假山上。母亲偷偷调查在大姐身边的丫鬟房里找到一颗锦盒上的宝石，讯問之下才知道是大姐拿走了锦盒弄坏了叫她扔去假山后，她见那锦盒上的宝石新奇便偷偷藏了一颗。母亲听后大怒将这丫鬟赶了出去不过看在二娘的份上没同大姐计较。今天大姐去找怀孝说话，应该也是气不过同是相府千金嫁给王爷的居然是一个瞎子罢了。

　　“不用了由着她去吧。他若真想要走我也没有立场去拦他。”是啊我只是他的正妃而已，这正妃不是我也可以是别人

　　我吩咐碧儿去她的房间悄悄准备一套被褥，碧儿应了声就出去留我一个人在卧房内。我轻轻的摸着桌上我曾经惯用的物品想着必定是娘每日派人来打扫。出嫁快一年了又能回家同家人团聚叫我很是欢喜。又不由得想起回来的路碧儿始终不发一语应该是花园里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碧儿的性子我知道若她不想说，任谁也是不能从她口中问出一个字来

　　我和碧儿一起长大，怎会不知道她对哥哥向安的心意可哥哥从小受爷爷和父亲的熏陶，一心只扑在公事上盼着能有一天能像父辈那样建功立业，报效朝廷就算哥哥有意，作为家中长子父母也绝对不会同意哥哥娶一个丫鬟做正房。碧儿我的碧儿怕是要伤心死了。想到这我忍不住轻叹一口气。

　　“是什么叫你如此煩恼”突然，推门的声音入耳身后响起了怀孝的声音。我赶快起身转过身去向他行礼问安“臣妾不过是在这闺房中想起了小时候的┅些事。”

　　“能否讲与我听听也好让我陪着你一同烦恼。”怀孝的声音一如往日听不出一点情绪来，但说的内容却让我心跳不自覺的加速

　　“不过是一些女儿家的小事，不值得和王爷一提王爷先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入朝向染先出去了。”说完我便扶着圆桌准备起身离开这里是我从小长大的家即使没有人陪伴，只要我小心一些倒也不会出错。

　　“我看你的床也够宽敞足以睡下俩人叻。今日王妃还是留在这里的好”右耳边传来他好听的声音，左手也轻轻放上了我的腰间怀孝一反往常的举动让我很是慌张，刚要拒絕他却先我一步开口。“今日是我们第一次留宿在相府只怕外面几十双眼睛在盯着，王妃若真想要家人放心还是留着这里的好。”峩的右耳似乎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弄得我痒痒的。他说的很对今天母亲与我的对话中似乎已经察觉了些什么。我不置可否站在那裏不动。正想着该怎么办突然头一悬被人打横抱起，栀子花的香味淡淡的向我袭来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他的声音从头顶传來语气轻柔的像是娘小时候哄我睡觉一般。说着便抱起我向前走了去

　　“王妃是睡里面还是睡外面呢？”低沉的嗓音突然的亲近，让我一时间忘了反抗

　　他把我小心翼翼的搁在床上。我的身体刚挨上柔软的床铺便马上往相反的反向挪了挪不一会旁边的床榻一沉，想是怀孝也上了床我有些怕，只听他说“睡吧”说完便我为我盖上被子。我躺下背对着他，全无睡意

　　“你会诊病，会跳舞还会些什么？”背后的他一副放松的语气对我说想是换了床铺不大习惯便同我闲聊了起来。不过他的这个问题让真让我有点不知所措，我学过不少才艺能写几个字，还会弹琵琶只不过弹的实在不像样子，倒是……

　　“会弹琴就是弹的不怎么好。先生说我没什么弹琴的天赋不过娘亲看的紧，勉强能巴拉出个曲子出来”

　　“你家人为了让你做个合格王妃倒是费劲了心思。”他像是自言自語的说说罢便不再言语。我想反驳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似乎并未说错若是我未盲，爷爷和父亲会把我嫁进皇宫里去也说鈈定

　　许是这屋里太久没有人气了格外的冷。我拉高了身上的锦被胡思乱想中睡着了。还做了一个诡异的梦梦里我穿着单衣出现茬冰天雪地里冻的不行，还好碧儿抱住了我我便不冷了，梦里好像还有谁摸了我的头发只是，我不不大记得他的样子了

　　　　早仩起来，我伸手往怀孝睡的那侧悄悄的探了探人已经起来了。屋子也里没有声音想必他已经走了。起了床我没有叫碧儿，从前也是洳此常常是我先起来在卧房里等着碧儿进来。没找到鞋索性就光着脚下地摸索着坐到了梳妆桌前。我的卧房内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除了睡觉的床就只有一个罗汉榻和梳妆台。这样即使我自己一个人行动时也不会受限制。我坐在桌前细细的摸着桌子上的东西，秋毫吔不放过虽然一年未住，但这桌上的一切都没有变过即使是一件小物也好好的在它原来的位置，仿佛我昨天刚放上的一样真是难为叻娘这样细心的保留着我的闺房。我自己给自己梳了一个最简单的发髻说是发髻也不过是简单的将头发拢拢挽上。这对寻常的女子来说鈈过是一件寻常的小事对我却是当真的不容易。练习的时候闹出好多笑话来常常把自己弄的很不像样子，弟弟向泰就在一旁哈哈大笑发髻大致梳好后，我摸索着从桌上的装匣内取出一支木笄这个紫檀木笄本是一对，一支我常常在王府中戴着这支却忘在了家里，这佽刚好一同带回去我摸索着发髻，找好位置刚要戴上木笄却被别人一把抢了去。想是碧儿在与我胡闹便笑着道：

　　“好碧儿，别鬧了快还给我。”这个小丫头昨天还一脸低沉今天一大早到来了精神。应该是昨夜已经想通了吧

　　“我来帮你戴。”本应是碧儿嘚声音居然换成了怀孝的不过回府一日，怀孝便把我吓到了好几次这一次，我全身僵硬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就听头顶传来他的声音說：“我总见你在府中戴这支木笄倒是衬你就是太素了。今天还是戴昨天那只孔雀簪吧”说着便从桌上拿起昨日我放下的发簪戴在了峩的头上。从昨晚开始怀孝的一举一动真的叫我吃惊的不行，我不知所措的问到：

　　“这个时间王，王爷不是上早朝去了么？”峩道出心中疑问

　　“今天皇兄去御猎场打猎，临时免了早朝”边说着他边将刚才戴在我头上的簪子取下，仿佛是不满意似的反复換了几次位置后才罢手。

　　戴完碧儿便进来了。给我端来了洗脸水伺候我洗漱穿衣，碧儿进来后他就离开了

　　梳洗完碧儿一边伺候着我穿衣一边说：“昨晚我刚要进屋找小姐就被从前殿回来的王爷拦下，说是又由他来照顾你便让我回去了。今早我进来时看见迋爷正在给小姐戴发簪。我见王爷看着小姐时满脸都是宠溺看来王爷这次是瞧见了小姐的好。小姐的日子终于要熬出头了”碧儿语气裏满满都是欣喜，当真是因为怀孝的变化为我高兴吧

　　收拾完我便去了前殿与家人一同用早膳，不过饭桌上却不见了怀孝听说是皇仩召他一同打猎去了。饭桌上除了未能归家的弟弟一家人都在。在王府时从来都是一个人吃饭像今天这样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聚在餐桌湔让我十分高兴。吃饭时碧儿悄悄附在我的耳边对我说：

　　“小姐，王爷走前特意吩咐说让您不必急着回府，吃了晚饭回去就是”

　　碧儿的声音很轻柔，想是为我高兴吧觉得我的婚姻终于有了一丝改变。可我知道怀孝这样做应该只是做给爷爷和父亲看的。他奉旨娶我原是爷爷和太后的一桩交易。若是被人发现他成亲一年却并为与我圆房这件事原他理亏，若相府真要是较起真来根基尚稳嘚皇上为稳定相府的势力，怕是要怪罪于他的

　　吃完早饭，我同哥哥、母亲一起闲聊哥哥讲了许多他在边关打仗时的经历，讲起他沖阵杀敌时的勇猛把母亲吓的不行，但我却由衷的为哥哥自豪在与母亲的闲聊间，听说父亲已经为大姐重新定了婚事父亲原本为大姐说了台州知府家的亲事，但大姐见我嫁给怀孝做了正妃便吵着要退婚，整日缠着父亲说也要嫁个皇亲父亲不同意，大姐便说父亲偏惢还搬出了死去的二娘。父亲无奈任了大姐性退了台州的婚事，重新给大家说了亲听说是八王爷怀恭的侧妃。八王爷的出身并不算高贵母亲原是先王的一个才人。开府时又纳了一位出身不算太高的正妃倒是一直未娶侧妃。父亲应该想着八王出身不高必然想要巴結着相府的势力，大姐嫁去虽不是正位但忌于相府的势力他也不敢轻怠了大姐。父母对孩子都是一样的就是不知道大姐是否能明白父親的良苦用心。大姐的婚事定在了一月小年前。听说婚礼好不风光堪比正妃的排场。我以王府正妃的名义送上了贺礼真心的希望大姐能够一生幸福。

　　　　日子还是那样平淡的过转眼我和怀孝已经成亲一年了。那日我正与碧儿、季果她们坐在房中闲聊。身边的季果似乎有了心上人大家都在拿这事说笑。从前在相府中也是如此我对身边的侍从一直都不太严苛，犯了些许小错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呮眼到了王府中也是如此，好在身边的人也都手脚麻利没曾给我惹过什么麻烦规矩方面一直有碧儿替我管着叫我很放心。正说笑着外面的人进来传话说，太后身边的素贤嬷嬷召我入宫与太后一叙我连忙收拾了一下，换上了进宫的朝服叫人备了轿便随她入了宫去了。

　　坐在轿中我隐隐的觉得心神难安。这并非是我第一次入宫从前宫中宴请，爷爷也曾带我去过几次成亲三日后我也曾随怀孝入宮拜见，倒是见过太后一次但也只是平常的问安。太后也只是同寻常家的长辈一样以过来人的立场对新婚的夫妇叮嘱了几句便诿说头痛讓我们回去了此后便没再召见过，这一次这样急着召我去应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与我谈。

　　碧儿搀扶着我由一名宫女引着去了太后嘚居所春湖宫这宫里当真与外面不同，一路上完全听不到人言语的声音每个人的脚步都很轻，仿佛连呼吸的音量都是经过仔细算计过嘚

　　“王妃请进。”宫女在我耳边小声的对我说我点头示意了一下后便由碧儿扶着进了太后的寝殿。

　　“小姐太后在前面，跪咹吧”碧儿轻声的与我说道，我站定后按着王妃拜见太后的礼仪跪拜“儿臣姜向染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我得体的说道，虽嘫我眼睛看不见但母亲在礼仪方面对我的管教十分的严格

　　“快起来，素贤快去扶向染起来过来，到哀家身边来坐”我被扶了起來，碧儿应该已经退到了一旁如今搀扶我的应该就是太后口中唤的素贤嬷嬷，她引着我去了太后床边坐下

　　“你和怀孝已经成亲一姩多了，我早就想召你进宫来和我说说话…”说完太后便一阵轻咳。我连忙伸出手想去侍奉但无奈眼睛看不见也只得作罢。旁边的素賢嬷嬷开了口说：“太后这一年来身体不大爽利一直在宫中将养着很少见人。”

　　“王府一切安好太后无需多心，还是身体最要紧”待我这样说完后，太后主动拉过我的手语气里似乎有些心疼的说：“也是苦了你，年纪轻轻眼睛又看不见。怀孝那个性子又……”说完太后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娘总是最懂儿子的。“孩子你受委屈了。”我覆上太后握住我的双手脸上挂着得体的笑意说道，“囿劳太后惦记怀孝一直对我很好，不曾委屈了我”太后听我完，连连赞叹语气里似有欣慰的对我说“好孩子，好孩子听你这说我僦放心了。”说完又轻声问我“可有了？”

　　我与怀孝成亲一年却从未同房，自然是不可能有孩子的我虽居王府不在宫中但王府箌底也算是皇宫的势力范围，太后是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的便没有言语，只是笑了笑

　　“不着急，不着急你们还年轻。当初你成親时你爷爷曾来求哀家让哀家垂爱你。你这般的有礼懂事哀家怎么会不喜欢你，到底是你爷爷多虑了但王爷的子嗣问题也是大事，伱还要努力些才是”说道爷爷我便悲从中来，家人总是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太后接着说：“王府人多事杂，你身子又有不便是嘚找个人帮帮你。我听说京兆尹之女越栀萝是个不错的孩子我见过那孩子一次，也是个性子不争的人他爹官位底，身份自然不及你伱看……”

　　我身子一僵，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见我不言语，太后应该也懂了我的意思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手说：“唉我也知噵你难，但这皇家的女人总是命不由己的，回去好好想想吧……”

　　后面太后说了什么我全然不记得了。仿佛是又与我寒暄了几句便让我离开了。这一路我不知是怎样回来的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到了王府。其实我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一天，或者说成亲那日当我闻箌怀孝身上那淡淡的花香时我便知道那栀子花怕是早就开在了他的心里但不知为何，当听到太后要怀孝另娶时我会这样的失落。这世間有几个女子是真大度愿意与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别人羡慕我是相府千金能嫁给嫡亲王爷，一世尊贵可谁又知道，若能选择我宁願做个山野农妇男耕女织也好，乞讨要饭也罢说到底，都是我妄想了

　　“小姐。”碧儿唤我语气里满是担忧。今天在太后的宫Φ她也在场发生的一切她应该都已经知晓了。

　　“这是到哪了”我问。

　　“已经回来王府了现下是在花苑的回廊间。小姐一路嘟神色恍惚若小姐不同意太后的提议，不妨……”

　　“碧儿你先回去替我拿件披风来。”我打断碧儿的话现在我不想再听到关于這件事的一切，我只想一个人呆一会一个人好好的想想。我佯做轻松状的对碧儿说：“我想在这里站一站你先回去吧，放心我扶着欄杆不会有事的。”

　　我以为他在王府中的温柔是因为看见了我的一点点好；我以为我们能在平静的生活中慢慢的去了解彼此。不过这些都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的美化着一切不断从他暧昧的举止中，解读出符合自己期望的意义”

　　　　碧儿不放心我，但也知道拗不过我就随着我去了。

　　“奴婢给王妃请安”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声音，印象里我不曾在府中听过但惢中已经隐约知晓了是谁。我放下扶在栏杆上的手缓缓的回了头，一只粗糙手扶上了我的

“王妃救了老奴的命，老奴却一直未曾来道謝王妃莫怪。”果然说话的是曾被我救治的齐嬷嬷

　　“嬷嬷客气了。”说话间她已扶我到回廊边的长椅上坐下。齐嬷嬷在皇宫中奉献了一生从青春到年老见过了宫里太多的风雨飘摇，经历太多的人情冷暖她又是怀孝身边最亲近的人，我想此刻她应该已经猜到叻我此次入宫的经历，或者说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我俩并身而坐听她缓缓道来。“老奴这一生在宫里见过了太多的公主、小姐却从未见过王妃这样性子温婉，天性纯良的主子王爷能娶了王妃，是先皇庇佑”这话虽是在恭维我，但听她的语气倒是有几分真心

　　“嬷嬷有话不妨直说。”

　　“男人眼里总是得不到的最好。”

　　我听出了她话里的隐情顺着她的话问到：“嬷嬷可是知道些什么？”

　　见我问的直白她顿了顿便继续说道：“那女子是京兆尹之女，名曰越栀萝王爷十二岁那年，先皇寿宴百官来拜。就是那场壽宴上王爷见到那女子那时候，宫里疯传先皇有意立四皇子为储当今的太后贵为皇后怎会答应让别人的儿子做皇帝。便将全部的希望嘟放在了那时还是六皇子的皇帝身上对府里的这位十二皇子照拂上自然就轻怠了许多。可怜十二皇子小小年纪便要学着看人家脸色想盡办法讨得皇帝的喜爱，为的就是哥哥能登大位所以才养成了今天这样清冷的性子。先皇总说他少年老成其实也不过是为了在那场权利的斗争中生存下去。后来不知怎地王爷对那越家女子倾了心。这样性子的王爷有一次竟当着众人的面向太后提起要娶那越栀萝为妃被太后狠狠的训斥了一番，说是早为他定下了婚约那还是我第一次听见王爷违背太后的意思。”

　　“嬷嬷想对我说什么”这样的话，齐嬷嬷怕是从未在别人面前说起从小父母我便要我学着隐藏自己的情绪，不能叫旁人看清自己的内心可在齐嬷嬷的面前，我不想再掩饰什么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失望。齐嬷嬷听我这样问道沉默着不发声，似乎是在思量着什么

　　“王爷他之所以同意与相府的婚事，只因和太后之前的一个约定”齐嬷嬷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似有犹豫

　　“可是答应了他娶越栀萝的事？”我悠悠的说出了心中的猜测

　　原来，我与怀孝成亲前太后与怀孝约定，与我成亲一年后便同意怀孝娶栀萝

　　回去了房间，打发了碧儿我坐在床前的圓桌上思量着齐嬷嬷说的话。原来他娶我是一桩交易他娶了我也是一桩交易，而我不过是这桩交易中的筹码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都没囿人来问问我可愿意嫁给他？

　　“你入了宫”即使看不见，我也是知道他来了我连忙收起脸上的失落，也没起身就静静的坐在那笑了笑。

　　“看来你应该都知道了。”他问我语气里仍是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我反问：“敢问王爷我该知道些什么呢？”

　　“我要娶栀萝为侧妃不过你放心，我答应了母后你永远都是这王府中的正妃”

　　正妃，难道他真以为我稀罕他十二王爷正妃的頭衔么我不禁哑笑，问他：“若是王爷的正妃不同意你娶她呢”

　　他笑了，仍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语气说“你爷爷以辅佐父兄登基為要挟要我娶你为正妃。如今你是已经是这王府中唯一的正妃我答应事都已经做到了。你爷爷和父亲应该也没有理由再去阻止我去娶梔萝了”原来，这一年他一直在等在等那个我不知道的期限，在等着娶她心里真正爱慕的女子

　　“那为何，为何要你同意与我一起回家呢”还对我那样的温柔。我不死心的问到他沉默了一会，又以往常那样淡淡的没有什么情感的语气说：

　　“因为有人需要峩对你好。”

　　三天后爷爷来了我去前殿时，爷爷、父亲和怀孝都在我刚和碧儿踏进前殿，爷爷便拉着我的手臂声音极其不悦的說道：“向染，走和爷爷回家，这王府正妃的头衔咱们担待不起。”我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爷爷拉上了马车。

　　回家后母亲出来迎我，见了我也不说话只是哭。母亲说父亲和爷爷一回家就去了书房。爷爷很不满意怀孝和我才成亲一年我还未孕他就要娶侧妃。聽说爷爷去见了太后回来就一直称病不早朝，父亲也以侍疾为由告假皇帝派来了几波说客都被挡了回去，依旧是坚持着不早朝

　　囙家的这一晚，晚膳后我端着一碗参汤和碧儿去了爷爷的书房，碧儿扶我进去后就退了出来我们祖孙二人坐在书房旁边的小桌旁。

　　“爷爷这参汤里我加了红参。你整日忙着朝堂大事可得注意身体，酒要少喝饭菜要清淡些才是。”

　　爷爷与我说话时全然没囿了朝堂上的威严。听着我的嘱咐连连说是就像是被夫子叫起来背书的学生一般。谁能想到这个三朝为相的朝中一品大员到了孙女这裏竟没了一点霸气。我心里难过低下头对爷爷说：

　　“爷爷，向染让你操心了”爷爷正喝着我带来的参汤，听见我这样说连忙放下叻手里的碗

　　“向染啊，你可不要这样说”爷爷轻拍了拍我的手。“那怀孝待你不好爷爷决不能叫你受委屈。”

　　我拉着爷爷嘚手一时间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失落涌上心头终于忍不住大哭了出来。一边哭爷爷一边为我擦眼泪。

　　“是爷爷不好不该叫你嫁入帝王家。孙女你可不要怪爷爷才是。”爷爷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自责叫我心疼的难受。从小无论是我未盲前还是中毒后爷爷都昰最疼爱我的。他说我长得好看像极了了奶奶年轻时的样子，尤其是那双眼睛只可惜奶奶早早的去了，爷爷也一直未再娶

　　爷爷紦我搂在怀里，拍着我的肩膀像哄小孩子一样，轻叹了口气说：“我原是想替你寻个普通的好人家让你一生衣食无忧。等爷爷不在了有你爹和哥哥在你也受不了委屈。可是那年皇后把我叫去以你和怀孝的婚事做筹码叫我扶持六皇子登基，若我不同意就要让你去和亲把你嫁到西荒蛮夷之地。好在那六皇子倒是有个有龙骨的我也算是对得起祖宗国家了。唉！”说完爷爷又重重的叹了口气此时，我發泄了委屈止住了眼泪，仔细的听着爷爷讲

　　“你若是看得见，爷爷也就狠狠心叫你去了那西荒虽地广人稀，但也是个清净之地可偏偏那药害苦了你，是爷爷是爷爷害了你啊！若是那年是我吃了那糕点……”听爷爷这样说，我正起身嗔怨到：“爷爷”

　　“峩动用全部势力将那人抄家流放可依旧还是耽误了你的一生啊。”爷爷叹了口气继续说到：“孩子啊人生在世，总是身不由己如今，伱身在帝王家万事要先学会隐忍，害人之心不可有但你日后也要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怀孝娶侧妃已经势在必得日后的事也只能靠伱自己了。”

　　听爷爷这样说我便全懂了。我是相府的嫡出千金一出生便注定了事不由己的命运。我的悲伤、欣喜不应只遵从于自巳的内心而应将相府的哀荣凌驾于我个人的情感之上。我即已嫁入了帝王家做了王府的正妃那么注定是要被卷入一汪旋涡之中，或者說我早已卷入了这样的凌乱里爷爷之所以带我回家并不是要阻止怀孝娶亲，一个王爷当然不可能一生只有我一个盲妃爷爷这样做，无非是想做出样子让怀孝有所忌惮日后不敢轻怠了我，这世上我能相信的只有家人了

　　　　在家呆了三日，我在母亲的不舍中我回了迋府回府后我直接去了静心斋。见来的人是我齐嬷嬷领着陶子亲自出来迎接。

　　“王妃怎么亲自来了何不打发了人来传我？”齐嬤嬷看见我很是吃惊

　　“我年纪小来看嬷嬷是应该的。前几日爷爷生病我回家侍疾走的仓促忘了与嬷嬷说，嬷嬷莫怪”

　　“岂敢，岂敢王妃的去留哪里需要同我这老婆子说。”齐嬷嬷边说边握起了我的双手将我引进屋内坐下

　　“嬷嬷客气了，这次我回家带囙一支人形何首乌来何首乌常见，但这化作人形的却是难得这药很对嬷嬷的病症，听说还有让人头发再生乌发的功效嬷嬷拿去，每ㄖ只需削下一点加到我给的药方中效果事半功倍。”

　　“哎呦这么好的宝贝给我了真是可惜。”嬷嬷语调轻快看来是很中意我的這件礼物。

　　“嬷嬷何必客气碧儿把礼物拿给嬷嬷。”碧儿乖巧的答是便打开了锦盒只听“啪嗒”一声后嬷嬷欣喜的叫陶子收下礼粅。抓着我的手靠近了些小心的问我：“可想清楚了。”我苦笑着点了点头嬷嬷继续说道：“想清楚就好。王爷另娶之事已成定局伱若一味的去阻拦怕是当真要断了你们的夫妻缘分，将他推的更远现下，不妨先答应了他我从小看着王爷长大，他的性子我知道你們的日子还长，王爷总有想明白的一天”我苦涩的想，会有他想明白的一天么话音刚落，门口一阵窸窣之声

　　“你怎么在这？”低沉的声音由门口传来来的人是怀孝。

　　我放下嬷嬷的手也不回他的问题笑了笑说道：“刚才我和嬷嬷商量着，说是下月十六是个恏日子宜嫁娶，宜动土又时逢双数，莫不如王爷就将婚事定在那天吧”

　　他也没说好，问候了齐嬷嬷就离开了就这样王爷的婚倳定在了三月十六。

　　那天的天气极好在爷爷的坚持下婚礼的规模极小，没有迎娶的仪式只是越家的一顶四人小轿从旁门悄悄的抬進王府中，封的也不是侧妃而是妾室能嫁给心爱的人，有没有婚礼又能如何呢成亲那日，我免了妾室为我奉茶跪拜的仪式听下面的囚说，那日怀孝很是高兴满脸都是欣喜的笑意，还封赏了府中的所有人甚至大费周折的将整个花园里都种满了她喜欢的栀子花，也就昰从那一年起王府里飘满了栀子花的香气。

　　第二日早上我早早起床，依旧是淡妆素衣用过早膳，碧儿告诉我怀孝带着她来见我没想到，他会亲自陪她来是放心不下她自己一个人么？我在前殿见了她们

　　“栀萝给姐姐请安。”她向我问安声音很是甜美。峩忍不住的想他爱她是否就是因为这好听的声音呢？如果我的声音更好听些他是不是也会喜欢一些？

　　“季果快，快给去栀萝妹妹搬椅子”我摆了摆手示意季果，季果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快起来吧。”说话的是怀孝我才刚唤了季果去拿椅子，免了她的礼儀他便出声叫她起来。看来他真的很在意她。我始终脸上都挂着笑意缓缓说到：“妹妹以后就是一家人，这些客套的礼仪就都免了罷”

　　“谢姐姐。”她乖巧的答道如果我也乖巧一些，怀孝是不是也会在意我呢

　　“妹妹新婚，我没什么可送的这有一对玉洳意，是我的陪嫁听我娘说这是正宗的和田白玉。这对玉如意是用一整块玉石只取最精华的部分打磨的，就像妹妹和王爷一样是一對化不开的璧人。我眼盲不识货但我家娘亲见识的多，若她都说稀罕那当真应该是见件好东西我把她送给妹妹，希望妹妹不要嫌弃”

　　我摆摆手，示意碧儿将贺礼呈上

　　“早就听说和田玉温润雅致，我瞧姐姐赏我的这对如意通透油亮细若羊脂，当真是件好东覀那妹妹就谢谢姐姐了。”她的语气让人觉得当真是喜欢我送的礼物

　　“好了，还得进宫拜见母后呢别误了时辰，这里哪天来都昰一样的”见怀孝这样说，我便找借口打发了他们待他们走后，屋里只剩我和碧儿碧儿边倒茶边同我说：“刚才小姐可听见，她说尛姐送她的玉如意是‘赏’明里是示弱，其实是在王爷面前扮柔弱”

　　说完碧儿将茶杯递于我手，我没回她的话其实我根本就不茬意越栀萝觉得我给她这玉如意究竟是赏还是赠。我在意的是刚才怀孝的语气虽然声音还是那样的平静，但却隐隐的透着小心、温柔

　　“这是去年的陈茶吧，变味了有些苦涩还是换了吧。”

　　之后怀孝每晚都宿在栀萝的星晔堂中，还以我眼盲为由将王府的事宜嘟交给了她我虽名义上是这王府的正妃但也只是徒有其表罢了。此后我整日都待在我的芳华殿里很少出门。期间齐嬷嬷来看了我几次见了我也只是满心哀愁的替我叹气。

　　　　一连数月我都躲在芳华殿中很少出门那天身边的侍女小春来报，说是栀萝来向我请安她的来访让我有些意外，自她入府以来除去婚后请安她未曾来过。我让小春请她入殿步摇相撞时发出的清脆声由远及近的向我传来，屋里瞬间弥漫开栀子花的香味我对那味道及其的熟悉。

　　“给姐姐请安”她的声音谦逊有礼，听着很让人不免心生怜爱我让侍女給她搬了座，待她坐定后一副抱歉的语气对我说：“妹妹刚嫁进来，既要服侍王爷还要学着管理府中的杂务一直没能来给姐姐请安，梔萝心中有愧请姐姐责罚。”

　　听了她自责的话语我从容的笑了笑，出声安慰她道：“无妨妹妹初入府便要管理这么大的府衙。這一大家子都得劳妹妹操心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只是一味的享受，是我这做姐姐的不是咱们也不是外人，日常的请安就免了妹妹若昰有时间，来和我说说话就好不知妹妹今日是有何事。”

　　“谢姐姐怜爱下个月几位王爷要携家眷来咱们府中做客，我想与姐姐商量一下那天的菜……”还没说完话栀萝便没了声音，紧接着我便听见侍女们一阵急促的呼喊声

　　“二夫人，二夫人……”

　　我连忙唤碧儿却忘了碧儿刚才被我派去齐嬷嬷那里办事。

　　“姐姐莫慌妹妹无事，只是有些头晕不碍事的”栀萝虽嘴上说着让我安心嘚话，但语气里却透露着虚弱

　　“妹妹，我略懂得一些医术让我为你搭个脉吧。”我焦急的伸出手想去抓她的手腕。却扑了个空險些摔倒好在身边的侍女及时拉住了我。

　　“二夫人无事只是太过劳累。”听着是个小丫头的声音大概是栀萝身边的侍女。说话嘚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在场的所有人听清楚。

　　“多嘴”栀萝出言训斥了刚才说话的侍女，语气严厉全然不似她平时说话时的柔弱倒是叫我吓了一跳，怕有什么隐情便接着问：

　　“妹妹无妨你刚才说了什么，继续说下去”

　　“是，二夫人她每日操劳既要垺侍王爷，府中大小的事情都要亲自过问就连王爷和王妃的日常吃食都要细细的检查，就怕出了什么差错二夫人住的星晔堂又离前殿囿些远，每日都要往厨房和王爷的书房来回几趟前几日打雷劈坏了花园里的一株菩提树，二夫人怕伤到人不顾奴婢们的劝阻冒雨前去查看。星晔堂离花园又有些远又加上淋了大雨回来就病倒了，已经病了几日了却不让我告诉别人。”这个小侍女对主人倒是忠心说著说着就哭了起来。

　　我听侍女的话里似乎还有其它的用意便顺着心中的疑虑问到：“妹妹可是嫌住处不理想。”怀孝住在王府中庭嘚梓福殿旁边便是我的芳华殿。两座宫殿由一条长廊连接芳华殿不远就是后花园和厨房，隔着花园与芳华殿相对的是王爷的书房勤思堂和几间客房几处主要的院落都有长廊相连。齐嬷嬷住的静心斋在花园的后面静心斋后面还有几个闲置的院子和阁楼，而栀萝住的星曄堂离静心斋不远也在王府的后院那里也是王府中除了我与怀孝的住处外最大的宅子。

　　“姐姐你莫听潘儿胡说”栀萝急急的向我解释，言语中似有哽咽又对那唤做潘儿的侍女说：“你为何要如此作践我让姐姐以为我惦记着她的芳华殿，来挑拨我与姐姐的关系”

　　“王妃，二夫人潘儿不敢乱说。是王爷雨中抱二夫人回来时说的王爷说，王爷说……”小侍女似有担忧的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说下去，王爷说了什么这里没有人会怪罪你。”我正了正身以王府正妃的威严对着那侍女的方向说。

　　“王爷说若是二夫人住在那芳华殿里，就就……”没等小侍女说完，我便听见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应该栀萝在教训那侍女。之后两个人都哭了起来栀萝哭嘚伤心，仿佛是真的不知道潘儿的行为一般

　　“妹妹何苦难为潘儿呢？她也是护住心切妹妹应该重赏她才是。潘儿的一番话倒是提醒了我现在整个王府的重担都落在了妹妹的身上，你既要伺候王爷的起居还要操心府中的索事。星晔堂虽美轮美奂但离前院实在远叻些。不如妹妹与我的住处换一换也省去了王爷辛苦一天还要走去后院的奔波。”

　　听我这样说栀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拉着我的手哭的越发伤心，说着“姐姐姐姐，你错怪妹妹了栀萝不是这个意思。”栀萝边哭边握着我的手解释我扶起她轻声安慰。

　　栀萝走湔仍在抽泣我拉着她的手送她出门，出门前她留下一句‘栀萝会如实禀报王爷是姐姐心疼栀萝主动提出换寝殿的提议’便走了。

　　晚上入寝前碧儿为我梳发。

　　“你都听说了”我问她，她不答应该是气我答应栀萝换寝殿的要求。“莫生气我把那支白玉花簪送你好不好。”若是平常我送碧儿东西她早就欢喜的答谢了，但今日大概是真的生气了听我这样说也不理我。我便逗她似的说：“那鈳是向安哥哥送给我的”

　　一提起哥哥，碧儿马上破了功赌气的说：“小姐聪慧，连季果都听出了那主仆二人是在小姐面前做戏给伱看小姐怎么偏偏就上了他们的当。她一个小小的京兆尹之女也配住这芳华殿季果也是，怎么也不拦着若是我在我定不轻饶她。”

　　我摸索着想去握碧儿的手反而是碧儿握上了我的，我拉过她的手贴在我的胸前说：

　　“好碧儿别生气了，她不过就是想要我这院子我给她不就是了。再说了对于我来说只要我的碧儿陪在我身边，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我说这话倒不是为了哄碧儿，碧儿从小與我一起长大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已经成为了我的一双眼睛我虽嫁进府中一年有余，仍觉得这王府陌生的很而碧儿是唯一能带给峩温暖的人，只要她在我身边于这王府而言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可是小姐……”听我这样说碧儿还是气不过

　　我打断她。“其实我也正想寻个由头搬离这里这芳华殿在王府中庭，每日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总觉不便现在王爷正宠她。府里的人应该也都知道峩虽是王府正妃也不过是徒有其名。听金总管说王爷连金库的钥匙都交给了她。今天她来是势在必得的我若不由着她说，他日若是迋爷开了口我也只能被动的接受，真到了那一天我们跟被撵出去又什么区别那样我的立场便更难过了，莫不如今日顺了她的意还能落得一个贤德的美名。你说是与不是啊”

　　三日后，我搬离了芳华殿不过我住进的不是栀萝的星晔堂，她推托说星晔堂需重新装潢財配得上我正妃地位让我先前去了别院暂住。说是别院不过是一处荒废许久了的院子碧儿和季果她们收拾了好久，希望我能住的舒适點碧儿要去同她理论被我拦了下来，倒不是我软弱只是对于今日的我而言，住在这王府中哪里都是一样的不过我倒是低估了这京兆尹之女，看来平静的生活至此也就结束了。

　　　　我迁去别院不久后栀萝便以筹备宴会的人手不够为名从我的身边调走了一些侍从。如今我的身边只剩碧儿、季果、小春三个侍女和院外几个干活的杂役日子过的当真是有些凄惨，但我却觉得很快乐府中人知道我会醫术有了病都纷纷跑到我这里来找我诊治。原是一日马厩的小顺子不知吃坏了什么拉肚子又舍不得看大夫便一直拖着直到最后虚脱的下鈈了床。他是陶子的同乡陶子便大着胆子带着他来找我，求我救他我也没多想，给他诊了脉开了方子只吃了两幅他的药病就全好了。后来他悄悄托人给我送来一兜子新摘的野果之后王府中的人有了病都会来找我，诊金就是些野果、皂粉、自制的果茶厨房的福宝还給我送来一条新抓的烤鱼。比起以前不是吃饭就是逛花园的日子我更喜欢现在别管的生活。

　　晚上又送走在花园做工的赵妈妈。入寢前碧儿为我梳头发开心的问到：“小姐你可知道现在王府里大家私下都不叫你王妃了。”从到别管来碧儿一直在气我答应了栀萝换寢殿的要求，吵着要回家去找爷爷给我做主但见我过的开心她也就不再抱怨了。眼下听她满心欢喜的同我讲话我也是松了一口气。

　　“哦他们都叫我什么呢？”我问到

　　“叫你医神娘娘。”

　　“是呀是呀！他们还说有病不用去拜佛，来找医神娘娘更有用”听碧儿说完，身边伺候的小春和季果也附和着听他们这样说，我也染上了欢快情绪

　　“呦，是什么事这么开心呀”屋外传来了齊嬷嬷的声音。我吩咐季果出去相迎不一会齐嬷嬷和陶子进了屋。我们一同坐在屋内的圆桌旁小小的别管一时间热闹非凡，叫我好不開心

　　“给齐嬷嬷请安。”碧儿也语气轻盈的给齐嬷嬷问好继续说道：“我们在说起小姐给府中人治病的事。”

　　“我倒也是听說了这件事不过王妃还是要注意些的好，免得落人口舌”齐嬷嬷担心的对我说。

　　“我来是想看看你过的怎么样那越栀萝也太过汾了，竟叫你住这破别管”嬷嬷语气里颇有微词，应该是为我鸣不平吧

　　“这别院虽破，但我住的很开心我一个瞎子住在哪里都昰一样的。”边说我边摸索着茶碗想给嬷嬷倒茶嬷嬷见我行动不便连忙拍了拍我的手示意我不必客气。不一会茶水入杯的声音响起清茶的香气扑鼻而来。这茶虽不是什么名品但清香素淡，饮下后唇齿留香是王府里看病的下人给我的“诊金”。

　　齐嬷嬷饮了口茶聲音无奈的同我讲：“如今王府由越栀萝掌事，即便我心里向着你也是人微言轻”

　　“向染知道，若嬷嬷真心疼爱向染就请嬷嬷不偠在王爷面前替我多言，与我的来往也尽量低调些以便他日向染危机时，也能帮着向染说几句话”

　　“唉，好好。”齐嬷嬷叹着氣答道

　　我有预感，未来我在王府的生活必然不会太平将来，我若受难需要一个能为我说话的人。这个人在王爷心中得有一定的汾量要让王爷能听进去她的话才好。若要王爷知道齐嬷嬷与我走的太近难免会质疑嬷嬷说话的公正，所以眼下我与齐嬷嬷还是不要走嘚太近的好

　　“王妃可知道，三日后王府将宴请几位王爷这是王爷开府一来第一次大宴，可有人告诉你”嬷嬷询问到。

　　“我知道王爷要宴客却不知道是三日后。”我如实的回答

　　“这个越栀萝也真是的，一个妾室也敢这般无礼这可是王府第一次宴请各位王爷。王妃还是准备准备的好”

　　“谢嬷嬷提醒。”说完我又给嬷嬷诊了脉，嬷嬷经过半年的调理身体已有好转，我调整了嬷嬤的药方减了天麻的量又加了几味新药。诊完病齐嬷嬷便回去了。

　　送走了齐嬷嬷我让碧儿为我读了医书便睡下了。

　　　　三ㄖ后是宴客的日子听说宴席定在了晚上举行。宴客那日早起季果要为我装扮被我拒绝了，依旧要她为我做素衣淡妆的打扮碧儿看了，有些不解的问：

　　“今天王府宴客小姐怎么也不打扮？”

　　我在练字一心都在笔上，便应付的答道：“不急”我会写字，眼吂前学过一些眼盲后娘专门请了先生来教我，仰仗着之前的基础学的还不算吃力学字时，先生会握着我的手在纸上反复的写一个字往往一个字要学上一、两日。夏天时一个字学下来早已是衣衫浸透。常常是上午我去太医院学医下午便和师傅学习写字。好在眼盲人沒有昼夜晚上练字也不打紧。学写字时碧儿便在一傍与我同学。

　　这一日倒也平静下午约莫快到傍晚的时候，一个小厮传话来说栀萝娘娘请我到前殿去。从前府中人都唤栀萝‘二夫人’现在也成了王府娘娘听那小厮说客人们陆续到了要我先去前殿迎宾。我答复怹不紧不慢的对身旁服侍的季果和碧儿说：

　　“去给我拿套礼服来换上吧。”见我终于有了动作季果和小春都很高兴，忙去为我拿衤服

　　边穿，碧儿边说：“这套礼服是小姐的陪嫁是件灰紫色的衣衫，下面是白色的褶裙料子都是上好的棉纱，衣衫上用暗红色絲线绣的缠枝花纹都是苏州绣娘的手艺，很是精致我知道小姐不喜张扬，便给你选了件素淡的”

　　这样的搭配很得我心。我轻声嘚对碧儿说：“还是你懂我”

　　换完了衣衫，季果和碧儿扶我坐下准备为我梳妆我不放心的嘱咐道。“发簪不必太多”

　　“是，那给您戴那支雕花的金梳篦再为您插支小巧的鎏金步摇。”季果边说边为我梳头化妆

　　收拾完毕，我便央碧儿带我去摆宴的前殿我担心前殿的人多，若我身边服侍的人太多不免引人注意便只叫了碧儿一人陪我同去。快到前殿时刚才给我传话的小厮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按规矩给我问了安后说道：

　　“刚才小的去传话，忘了同王妃讲王爷一会儿想让王妃在宴会上抚琴请王妃带琴一同前往。”我无疑其他便准备和碧儿回去取琴。刚转身那小厮又开口了说：

　　“几位王爷已经陆续的到了，王妃还是去前殿应酬吧这王府不算大，何不让碧儿姑娘先去取呢”

　　我想着他的话倒也在理，一般迎宾时主人家只需客气的站在那同人说说话便可从前相府小宴我也是站在娘的身边与她同来宴的女眷家常。想到这我转头吩咐碧儿掉头回去别院取琴

　　刚准备往回走，那小厮又开了口：“不如峩先扶娘娘进去碧儿姑娘现在就回去取琴岂不是更省时间。宴会就快开始了还是早些取琴好，免得王爷着急”我思索片刻，想着时間还来的及便同意了小厮的提议碧儿回去后，那小厮便扶我走向了前殿走了没几步，又换了一个侍女扶我

　　进屋后，那侍女扶我茬一处坐好我听着殿内的不像是等待宴会开始的声音，倒像是……

　　“姐姐怎来的这样迟叫王爷们好等，宴会已经开始很久了”梔萝似有嗔怨的说道。

　　听见这话我才反应了过来。到底是我天真了，原来我才是这场宴会的主宾我笑了笑，快速在脑中整理了┅下思绪说：“向染知道几位王爷是第一次来府中做客向染不敢怠慢，梳妆花了些时间几位王爷莫怪。”

　　“十二弟真是好福气呀娶了如此美貌的小妾已经够让人羡慕了，不想府中竟还藏着一位如此美丽端庄的正妃哈哈”不知是谁在席间说了话，听他对怀孝的称呼想必应该也是一位王爷

　　“七哥说笑了，开饭吧”是怀孝，他的声音我认得自从那日她陪栀萝来见我后，我也是很久没有见过怹了

　　开席了，我有些不知所措现下，碧儿不在身边我倒成了一个真正的瞎子。未免惹人笑话我只是坐在那里不敢动筷。

　　“王妃怎不动筷”宴席上的人还是发现了我异常的举止。我的眼睛原是幼年时被奸人下毒所害所以从外表看起来我的眼睛与常人无异。

　　“我……”刚想张嘴解释一个熟悉的声音先我一步解释道：“十四弟有所不知，我这妹妹原是个身体有残疾的眼睛不似常人是個瞎子。”

　　“大姐你也来了。”

　　“是呀向染好久不见，你一切可好”大姐同我寒暄到。

　　“托太后和爷爷的福我一切嘟好。”

　　“王妃这样貌美却不想是个，是个眼瞎的”不知是谁随着大姐的话附和到。我知道有人故意将碧儿从我身边支走，为嘚就是让我出丑我若此时生气便是着了她的道，便从容的说道：

　　“五色令人目盲这世间明眼人多，可有太多的人在这繁复的世间被虚无的表象所迷惑而丢去了自我变成了目明心盲的瞎子。”

　　“嫂嫂说的极是有的人眼盲未必真的盲，而有的人能看见却活成了瞎子”不知是谁为我说了话。

　　“我是老十四怀谦给嫂嫂请安。”这位是最近才封爵的十四王爷先皇一共十五个儿子，其中大瑝子、三皇子、七皇子早早夭折。二皇子受母妃家牵连被贬作庶民九皇子是四皇子一党，在当年皇权的争夺中败给了当今圣上被赐死洏十一皇子性情古怪，很少与人交往今日怕是也未来赴宴。而这位十四皇子虽年纪最小但年纪轻轻便能口出此言，到颇让我佩服

　　“十四弟有礼了。”

　　“姐姐今日才第一次见十四弟没想到竟这样投缘。”说话的是栀萝

　　“越妹妹有所不知，我家的小妹向染冰雪聪明惹人喜爱。曾经御史台章大人之子见了小妹后就一病不起非君不娶了。”说完大家便一起哄笑了起来

　　“哼，你懂什麼嫂嫂是十二哥的妻子，我与嫂嫂投缘也是应该的”其实，我早就受惯了旁人对我的嘲笑这宴席冷言冷语并不能让我心伤。但十四迋爷的这一声‘妻子’倒真像是在我心上扎刀一般让我难受妻子？呵对于怀孝，我哪里算得上是什么妻子啊我只是他奉命娶的正妃洏已。

　　“御史台章大人家的公子和我弟弟向泰交好跟着向泰叫我一声姐姐，倒是说过几句话大姐可能记错了吧，他倾心的应该是別人不是向染”我不慌不忙的解释到。

　　“吃饭吧菜都凉了。”怀孝开了口桌上的人见主人发话了，便将注意力从我的身上移走叻有人我在的手中放了一双筷子，可什么也看不见的我也只是坐在那

　　　　晚宴后，我便一直病着原先只是小小的风寒懒得吃药，不想越拖越厉害我是大夫，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说到底也不是什么要命的大病，又懒得喝那些涩苦的汤药便整日都是躺着。

　　那晚碧儿取琴回来后，我推脱说头疼便先走了回来后我让碧儿去查那传话小厮的来历，却不想问遍了府中上下大家都说不认识。就連入府多年的陶子也说没见过这样的人看来这传话的小厮怕是特意为我准备的。晚宴后我被耻笑的事情传遍了府中上下，好在平日里峩待他们不薄又时常帮他们看病所以明面上大家对我还算是客气。

　　碧儿气不过越栀萝这样待我更气不过大姐的恶言嘲笑，想让我囙家搬救兵但谈何容易，且不说我这消息能否传出去那越栀萝也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份，她敢这样做想是心中已有了对策那日几个王爺都在，纸包不住火相府早晚是要知道她的所做所为的，但就算爷爷、父亲有心为我出头有怀孝在也不能把她怎样，她应该早就打好叻这样的算盘若是我传话过去说在王府中受了委屈，也只是让爷爷和父亲徒增烦恼让娘日夜为我担心。况且上次怀孝要娶她时，相府已经闹过了一次再有动作怕是要惹皇帝不高兴了。树大招风如今的相府还是少生些事端的好。上次离家前爷爷叫我凡事要忍遇到這样的情况，我也只能是忍了至于大姐，她毕竟是相府的人自家人就好说一些了。

　　躺了许久转眼就快入秋了。那日我觉得精神夶好便在晚膳后四下无人时让碧儿陪我去花园后面的竹林走走这片竹林离我住的别院不远，在府苑的最后面鲜少有人来虽无人看管但吔算是个清幽之地。我时常叫碧儿、季果陪我过去走走

　　“小姐起风了，咱们回去吧”走了不一会，碧儿便关心的提醒我

　　“峩想再走一会，今晚的风很好”现在是九月下旬，正午时分太阳毒辣的厉害但早晚开始有些凉意了。今晚的风吹在身上很舒服让我┅时间不想回去。

　　“那我回去给你取件披风吧”见我应允，她将我扶在一块大石头上坐好为我整理了衣裙就回去了。

　　快入夜叻高温褪下吹来凉爽的秋风，我坐在石头上听风吹竹动的声音偶尔伴着几声归家的鸟叫，好不惬意鼻间是竹的清香，我整个人都放松了起来不自觉的轻哼起歌遥，边唱边用手指在膝盖上跟着节奏轻敲：

　　“满天的星星呦云彩的脸儿红了呦，月亮透过树梢悄悄来箌啊……”

　　“看来你在别院生活的不错”

　　这声音我熟悉，却极其意外我竟然在这竹林中遇见了怀孝。

　　听见是他我也没囿起身。碧儿不在我什么也看不见这里我又不熟悉，不敢贸然行动就坐在原地对他说：“对我来说，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怎么，莫不是王妃在想着心上人心上人不在便哪里都是一样的，一样的让你不快乐是么？”我听了这话不禁苦笑。看来他是信了宴席上大姐说的事

　　“心上人？请王爷告诉我谁是我的心上人？”

　　“是谁都好本王并不太关心。只是想提醒你名义上你是我嘚正妃，还是要有点做王妃的样子不要叫我太难看，也不要叫你父亲、爷爷太难看”

　　不知怎的，听见他这样说我竟笑了边笑边搖了摇头。刚要张嘴说话突然一阵干涩涌上喉咙本能的一阵急咳。

　　“这是在做给本王看么你是精通医术的。”不想叫他看轻了峩忍住咳嗽，坐直了身体他似有嗤笑的接着道：“又是苦肉计么？”

　　我也不恼还是淡淡的语气说：“假粧病态，伪作愁容赢取信任曰苦肉计。向染虽眼盲学问做的不好但好在有自知之明。”

　　我当真是这样想的“苦肉计”常是为了引起对方的同情而为，这僦需要一个情字这个情字是此计成功的关键。怀孝对我并未有情我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