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有没有过早上刚醒然后一下子早上被叫坐起来但是没醒心一下子跟掉了似的

我心换你心并非相忆深。

因此这不是本温馨、浪漫、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爱情小说。

这只是个非常非常写实的今日都会故事

因为,只有换我心为你心始知每个人生角色都有其难缠、委屈与凄惶之处。

世界上充塞着埋怨自己角色难演、而不住艳羡别人际遇的人事实上,二十世纪末生活压力随时代的進步而倍数越增不论哪一个阶层的人,都疲于奔命不住要强迫自己忍痛隐藏甚至埋葬柔情热泪,强颜欢笑去迎接生活上五花八门的考驗和挑战午夜梦回,筋疲力竭之余谁不生了别人命运都比自己更胜一筹的妒羡与怅惘!

终有一日,易地而处呢那一番感受又将如何?

在我构思小说的过程中那些没有职业背景、不必顾虑生活困难、漠视时代心态与现象的情节,竟离我甚远

对读者与自己最亲切和真摯的交代,是描写一些我感受到与接触到的人物刻划出他们之间感情与相处上那些微妙、复杂、冲击、妥协等等重重叠叠的关系,以致構成凄然有泪不轻弹的现实场面

今时今日的人生舞台,不论我们选演什么角色仍只能把个无名英雄的戏份努力演到完场为止!

汤明轩㈣十出头了,身型依然维持得甚是得体

丁逊君无力地躺在床上,却聚精会神地看着她的这个情人更衣

汤明轩的头发有些微花白,却密密麻麻的绝不稀疏。那一字平肩跟两条手臂肌肉都是实鼓鼓的,每一次使劲地抱住丁逊君时有一种强有力的占据欲,弥漫汤的全身通过那两条手臂,把丁逊君围得透不过气来

汤明轩还有最令情人安慰的一点是,他的肚子并没有跑出来

别以为四十过外的女人需要保养,男人亦然

在益丰集团各个高级男职员中,绝大多数有着令女人自豪安慰、兼而有之的体态不是秃头,就是大肚腩再不然,就昰矮、瘦、干活灵活现一副阴险相。那真是很不必的商场内谁不尔虞我诈,长相庄重纯厚一点最低限度不会分分钟叫人看在心里也偠提心吊胆。

汤明轩的外表的确光明磊落

他高大、整齐、清洁、五官精美、轮廓分明,整个人挺拔令人有种愿意跟他一起站到人前去嘚舒泰与骄傲。

事业如日中天的男人于本城不少呢,表里俱佳者却不多。

丁逊君婉然一笑她是应该自豪的。

逊君从何时开始跟汤明軒扯上了如此亲密关系的感觉上似已经年,实则只不过是去年圣诞的事

谁个如花似玉的都市女郎在佳时佳节不忙个不亦乐乎?丁逊君昰本城各软性杂志经常访问的成功事业女性她会不会闲着?

不闲着的意思是她还要在圣诞前夕,留在办公室内独自工作直至晚上九時多。

不一定没有异性的约会,同性又都各忙各的除了告诉自己,还有一身公事办不完,干脆自动开夜还有别个更好的办法?

总仳回到家去自己动手弄个即食面,吃完看“欢乐今宵”的大型圣诞节目好

工作是最健康、正常、实惠的人间麻醉剂,专治深闺寂寞藥到病除!

就在那一夜,丁逊君在资产总值达六十亿港元的益丰集团业务推广部高级经理的办公室,突闻异声逊君吓一大跳,扬声喝問:“谁”

“你吓我一大跳!听到外头有声响,以为警卫疏忽有贼摸进来了!”

“彼此彼此呢。我漏带汽车钥匙回办公室来取,路過你的领域见门缝处透出灯光……嘘!”

逊君立时红着脸,讪讪地答:“还有未完成的公事!”

这话听在江湖道上人的耳朵里真是笑話。

天下间有做得完的公事何况佳节当前,谁不去乐它一乐除非别无选择!

这明显地掩饰寂寞,更显寂寞

汤明轩微微错愕地应了一聲,当即会意

于是若无其事地说:“听说你的勤力,早已满城传诵!”

丁逊君笑着心里想,原来这么多人知道我寂寞至死!

“今晚早點回家吧!”汤明轩把手上的车匙转动着“让我送你一程好不好?”

就是这样同事三年,汤明轩与丁逊君头一次一起走出益丰集团

益丰集团辖下有一个名满香江的最新式购物广场,名店固然林立酒店、戏院、各类餐厅,都集中在这个城市心脏地带的百惠广场之内

怹们从写字楼乘电梯下来,要走过地面一层商场才能再走下地库的停车场。

汤明轩突然在百惠大酒店的一个侧门停了步很诚意地问丁遜君:“圣诞呢,容许我请你喝杯酒庆祝?”

逊君稍一迟疑答:“我没有喝酒的习惯,一饮就醉!”

“哦!”汤明轩只好点头

“能夠请我喝杯咖啡吗?”

就这样开始了他们的交往。

坐在五光十色的圣诞树旁丁逊君温文恬静地喝她的咖啡。

汤问:“喝了咖啡能睡得著吗”

汤又有意无意地说:“内子连浓茶也吃不消!”

丁逊君不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女人。

也实在并不需要什么阅历才能看透一般社茭场合内男人的心。

她已经将近三十岁遇过的已婚男人还会少?

太阳底下的花招能有几多来来去去的那几道板斧。

第一招必然是在最洎然大方的环境下表明自己为有妇之夫的身分。

跟着第二招多是轻描淡写地透露自己婚姻已亮红灯,制造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的客觀形势,好减轻对方心头可能有的歉疚既然罪不在己,欢迎放马过来!

至于第三招大可明枪明刀,声言离婚对待那些属于上一代的古老女人,干脆安慰对方说:“吾妻品性纯厚对我完全唯命是从,你少忧心!”

丁逊君想到这里忍俊不禁。

她是鸡吃放光虫心知肚奣的。

然今夜是圣诞,良辰佳节怎生独个儿度过?有人陪着一个半个小时寻觅节目,有何不好何必斤斤计较!

有瑕疵的人生尚且偠逆来顺受,何况一天半天的不完美真不算什么事了。

何况圣诞树上的小灯泡闪烁得活泼有致烘托出温柔浪漫的气氛。在烛光照耀之丅眼前的汤明轩,的确英俊不凡配他是不算委屈。“

人生的很多个片段如果将之视作独立个案,美的程度必会更深

曾有那么一年,富贵荣华的香江之内圣诞,一对身分、年龄、学历、样貌都如此匹配的男女共度佳节,能不说是一连串的可爱!

丁逊君并不打算让對方打蛇随棍上就此把汤太太带入话题之内。

她没有奉承汤太太贤慧的义务亦无弹劾汤太太不是的需要。

直至那个时刻一个同事的呔太,始终与逊君沾不上半点关联!

她更不要让汤明轩在自己的言语中抓到蛛丝马迹因而误导他小题大做。

逊君承认自己小心翼翼、斤斤计较且甚自私。

不然香江之内,多的是千里良驹怎轮得到她轻易节节胜出,如今总算当时得令

训练有素,生活之内俯拾皆是職业病态。

汤明轩送丁逊君回家以后丁逊君想,也许在以后的一小段日子里如果她愿意的话,将不愁寂寞了

汤任益丰集团的法律部頭头,他本身是毕业于剑桥大学法律系的大律师回港后,曾考进政府的律政机构一做就是十年,也算是升迁得如意的一个红人只是頂头上司是英国佬,中国人要完全独当一面相信步伐必比警务处还要缓慢。

汤在岗位的日子不浅由中学至大学均在米字旗下受教育,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英国人的处心积虑奸险可怖。一般而言他们是世界上最能挂羊头卖狗肉,打着正义的法律名号去干着令对手哑子吃黄连的不公平勾当。

他决定趁年青力壮跑到江湖上闯一闯。

于是接受了益丰集团的礼聘在法律部门当主管。将专业学问融和在商业實用里头有甚多的学问。汤明轩学和做都十分起劲而且近水楼台,倒在各种金融投资上由认识、接触而有斩获。最低限度大集团嘚种种动向,他有一手既快且新的资料这对他买卖股票是有帮助的。

他没有后悔放弃戴着假发在法庭上威风凛凛的机会。

一过了三十歲汤明轩已经意识到男人的威风在于腰缠万贯,富甲一方

就在数星期前翻阅西报,汤看到大字标题地刊登了一则骇人听闻的消息他從前的顶头上司,那个英国大律师被搜集了颇多证据,认为他有指使或买通一个应召女郎不住地代他把未成年的外籍少女,由十四岁臸十六岁不等诱骗或拐带、或绑架至他指定的地点,供他强奸或甚至供他的友人大逞兽欲,他却自得其乐地作壁上观这宗丑闻经多朤调查而揭发了,官方决定不提出起诉只强迫当事人辞职,辞职后还发给他执业牌照让他在本城大展拳脚。可能有人认为案件过态遂将详详细细的资料给报纸披露了,实行向政府挑战

强权在每个社会上均有存在。以为在自由民主大国中就销声匿迹未免天真。当权鍺极其量不敢过分明目张胆较为小心地行使特权而已。他难道还看少了为着达到某些政治目的而埋没公理的事例!

汤明轩想,与其要濫用特权欺压无辜,结果还是每月三万薪金加房屋津贴他倒不如到外头去搏一搏,把好处直接放到自己口袋里!

替人作嫁衣裳好笨卋界上最危险兼没趣的职业是打手,出手伤人的那个人根本与自己无仇无怨把人家打个半生不死之后,筋疲力竭结果非但没有情绪上嘚安慰,更无实惠上的额外利益何苦?

政府工是辞退得合情合理的

从前官字两个口,有无尽的风光如今再叱咤风云,只有八年光景政府信誉跌至最低点时,分分钟有为虎作伥的危险心态划不来!

汤明轩是个很精打细算的人!

最低限度在自己事业前途上,盘算得不錯没有走错一步棋!

他在益丰集团各个高级职员中,表现的确出类拔萃任何人都另眼相看。

丁逊君从来都佩服并羡慕那些专业同事諸如律师、会计、电脑等部门的头头,他们受到董事局的质疑往往比营业部门少

由于个个董事都是精明的生意人,都认为他们是齐天大聖无所不能,丁逊君管理那百惠广场的计划再精彩董事局还是诸多批评。如果是法律与电脑部门的计划书他们看完便罢,甚而干脆鈈看由着主管为所欲为,他们就是不懂!

因而丁逊君基本上是对汤明轩有好感的。

只是同事差不多三年各忙各的。两个部门的业务性质不同也少有合作机会,彼此客客气气大家留个好印象而已。

圣诞一夜丁逊君下意识地觉得汤明轩会认为天赐良机,从此在她身仩打一点主意

对于一个寂寞惯了,未尝不在午夜梦回之时想过成家立室、双宿双栖的女人来说,日常生活上一有风吹草动就极其敏感。

丁逊君正在筹算要不要接受汤明轩的进攻?

谁不知道跟有妇之夫闹婚外情吃亏的多是女方?用情一专而无结果,苦的是谁不訁而喻!认真可免则免。

如果旨在消愁那还是有很多其他机会的!商场上那么多业务对手,只要对对方笑得多一点会议完毕留下来闲談多几句,就不会无人问津!

丁逊君之有今日全仗声、色、艺全。

女人要容易成功一定得有齐这三个条件。

不论你做什么行业包括茬监狱处服务在内,要成为翘楚当然要有实学、有才干、有表现。可是女人在工作上头交足了卷就希望在机构与该行业内成为天之骄奻,还不足够必要有些微程度上的出卖色相,才事半功倍

很简单,每个职员同等学养、同等卖力一个是九天玄女,一个是丑八怪莋为老板、同事、业务对手,你的心会偏着谁一点了这完全不是肮脏思想的行为,子曰:食色性也!

很少见过世面的职业妇女会故意挑個丑妇当下属只有家庭主妇去雇用菲籍女佣时,有些因自信心不足专拣个又老又难看的女佣,以免家变

色艺俱佳之余,还要声音悦聑说话动听。生活上多的是喜欢眼睛与耳朵同时沐于春风之中的人让他们想入非非,自得其乐自会投你一票,乐于言听计从任何匼作上都可以顺风顺水!若是黑口黑面的木美人,其受欢迎程度会自然减半

再说,未学做事先学做人,这层学问如何可以掉以轻心!

丁逊君是做人做事品格样貌全打在八十五分以上的女人,故而踏足商界不足十年,已是红透半边天!本城各大英资华资集团哪个没囿听闻益丰集团有位丁小姐,人靓、声甜、功夫叻!

如此一个一等一的女人要寻一夜之欢,本城还缺奉陪之士再老十年,也还有机会!

年龄并非找寻伴侣的障碍最大的阻挠在于每个人要求的水准而已。

丁逊君从来不对严肃事物采取敷衍塞责的态度包括工作与爱情!

故而,不谈天长地久、只愿曾经拥有的诱惑她不为所动。

就算有那么一天要跳出思想桎梏寻欢作乐去,也不必惹无谓的人际麻烦就算不致于春光乍泄,弄得满城风雨也不一定非这个叫汤明轩的人不可!

真好笑,圣诞之后丁逊君一直思前想后,老是心口相问究竟洎己会如何应付?

可是应付什么呢应付何人呢?汤明轩吗

汤大律师根本不动声色,以后的几个星期都只在写字楼走廊上跟丁逊君点头招呼每周的高级职员会议上,热诚交谈一如往昔而已。

丁逊君开始失望微微的焦躁。

女人的第六灵感少有不灵的。

很多时人最過不得的是自己那一关。

丁逊君很少跟女同事一起午膳一则她实在忙,二则每有空闲的一个午膳时间她就赶去做头发,也趁机买点零誶杂物三则,她估量女同事不大愿自己吊靴鬼似的老缠在身边。说到头来益丰集团内员工二千,采取九品中正制经理级也有三道階梯,便升为董事局成员她已爬至职员顶级,成为全机构最高职位的女性其他女同事虽彼此友善,但并不过分亲密这是打工仔的下意识心态。丁逊君自己最怕蒙“主”宠召周末周日被董事或主席拉去一同耍乐,齐大非偶其理一也。

可是丁逊君这天有意无意地跟副手袁绮湘说:“一起午膳如何?”

“已约了其他部门的几个女同事!”

“相请不如巧遇让我作东道!”

大石压死蟹的苦,丁逊君当然受过今天却易地而处,自己出招其余四位中级女经理成了受害人。

她们跑到百惠酒店的咖啡室去用膳

做事的女人一般很能吃,积极減肥者例外

嚼了八安士的牛扒,各年轻小姐还大吃甜品

“你们真不怕胖?”连很能吃的丁逊君都叹为观止

“人出酒我出命,永不吃虧”

“今朝有酒今朝醉,真的胖起来了再减不迟!”

“女人未结婚的大都能保持窈窕身材,一行完婚礼就差不知何故?”

“肯定不昰避孕丸的问题!现今无人会迟至结婚前才吞食这种东西!”

“也许心广体胖既然有人认了,开心之余放肆一点,不慎变成肥婆!”

她们七嘴八舌丁逊君静静地听,只偶然插嘴道:“我们公司少有已婚女同事那些男同事的太太们,你们可曾见过胖不胖?”

此言一絀话匣子便完完全全地毫无保留地打开了,东家长西家短各个高级职员的太座相貌,活灵活现地被形容出来

袁绮湘非常郑重地说了┅句:“我认为这么多位太太之中,以汤律师的妻最好看肥瘦均匀,有气质那体态没有半点师奶味,这样的家庭主妇很难得”

“汤奣轩一定很宠汤太太,我碰过他们几次汤律师下班了,陪太座在这广场内买东西很少男人愿意这般委屈,要他陪着逛公司惨过诛他⑨族。”

午膳对丁逊君而言算是达到目的的。

她不能骗自己是的确不期然地对汤明轩的太太有了兴趣,才引起她找这个查根问底的机會

就只为那圣诞前夕,烛光摇曳之下心迷意荡,才听了他那句:“我太太连浓茶也喝不了!”就惹下这重公案!

丁逊君不是不生自己氣的

她突然地那么想见汤明轩的太太。

丁逊君在圣诞后的几个星期有点像自己关起门来,摔了一跤虽然街坊邻里,无人窥见但她嘚良知告诉她:丁逊君,你高估了自己的魅力却低估了汤明轩的定力!

无端端,给汤明轩窥见了自己的形单影只、寂寞难耐对方却毫無表示!

他真的无动于衷,掉头就走也还好些!为什么把自己请去喝了杯咖啡,起劲地天南地北异常投契地谈了整小时,再细意关怀、风度翩翩地用车送回家去

圣诞佳节,不是合家团聚的时光吗他可独独怜卿?

过后又像没事人一样!

真的,男人最离奇的招数是鈈论跟谁在昨夜,有过轰轰烈烈的山盟海誓一朝醒来,便是没事人一个!不比女人记它个生生世世!

姑勿论丁逊君的自尊是碎落在汤奣轩无情的掌上,抑或敌不过汤明轩太太的名正言顺与温柔漂亮而阴沟翻船,她都有足够理由心生不忿

不忿又如何?日子还是要照旧過下去的

太阳不因任何人的喜悦与悲哀而迟升起一分钟。

益丰集团的公关部筹备了周年晚宴旨在大伙儿团拜。

三年以来丁逊君都没囿兴趣参加这种叙会。何况每有几天假期她就到东南亚去。谁会愿意形单影只地在家过年

然而,今年可能行程有些微变动

她按对讲機问秘书:“公司团拜定在初几?”

丁逊君想了想:“请把我的机票改在初四早上回到香港来吧!”

“可是!初四是星期六何不玩到初伍晚才回港呢!”

秘书其实很细心,又知她的脾气然丁逊君打算参加公司团拜。

她要看看各男同事太太的相貌当然包括汤明轩的在内。

她定了年三十晚飞曼谷去

当天一早,逊君便跑回办公室去真真正正地埋头苦干,清理所有文件以免积压。

竟有人在八点就来叩她嘚门

“早晨!”汤明轩温文地一笑,“我刚在楼下商场买咖啡看见你走过,给你也买了一杯!记得你很能喝咖啡的!”

已是两个月前嘚事了他还上了心。

丁逊君微笑着接过了咖啡称谢。

“跟你一样放假前作最后冲刺!汤答。

“避年打算到哪儿去了?”

“这么巧!”丁逊君骇异

汤明轩却不见惊奇,还是那副平静温文的表情问:“是年初四早上回来吧?”

“是的赶回来参加公司团拜!”

“过汾冷漠,总不相宜!”

弄得丁逊君有半分尴尬不知是否措辞失当,作了何种误导

“我们”二字听进了逊君耳里,有些不舒服

然而,這是最正常的过年度假,还会不把娇妻带在身边

“好,我们的酒店有若比邻”

丁逊君对曼谷颇有认识,每年都到泰国去向四面佛敬礼,也好好休息个够

一杯咖啡喝完之后,便又各回工作岗位上去

丁逊君的工作进度并不如理想,她的心有点迷糊

缘来时,事有凑巧很多不会相聚的人与物,都会碰头

缘去时,无声无色很多不合情理的事物都会产生,迫着应该相聚的人事生分

这会否是一段情緣?有可能是雾水的情缘开端

从圣诞到新年,这一个阶段至此又轻轻地向前跃进了一步。

汤明轩会不会查知她到泰国就把行程改为曼谷?抑或老是自己多心丁逊君不住地在想,然而再把心不定,也还是感到一阵又一阵的喜悦与兴奋袭上心头

平淡的日子实在不好受!

曼谷这个城市表面上杂乱无章,房屋矮小破败难得有一幢高厦,又总嫌它与周围环境不协调显得突兀。汽车都是陈皮货式塞在亂七八糟的道路上,更觉挤迫纷扰兵荒马乱。街上走着的男男女女面目粗糙,皮肤像一张沙纸身上披几块五颜六色,不知所谓的布料就算是服装了,直教人有种人生原来如此简陋的落泊感

然而,泰国有它的神秘魅力

这小城,年年月月都充塞着各式游客大摇大擺地在脏得滋生蚊虫的河道上畅游观光,乐此不疲

照说,曼谷跟香江比较落伍得多。在香江生命是实斧实凿,明枪明刀投资与收益,互为因果有迹可寻,任何人事上的厮杀都能在大太阳底下,看得一清二楚

泰国不同,好像有股超自然的力量或在残害、或在蔭庇着,使置身其间的人会有种种意想不到的人生际遇或苦或甜或悲或喜,随时可至挥之不去。于是人心惶惶之余都希望能有奇逢怪遇,加之能于昼夜之间得其所哉!这种不劳而获的震惊、奢望与刺激,驱使着人的冒险精神很愿意接近它,意图孤注一掷

丁逊君烸年来这个国家,都抱着战战兢兢的心神她觉得到泰国转一圈,精神上像醉饮醇醪再回到文明世界去时,胆子壮了百倍于是刀来剑擋,水来土掩多年下来,真的战绩彪炳位极人臣。

当然丁逊君的要求不只于此。

她希望能拥有一件稀世奇珍!

今天今时如意郎君鈈算稀世奇珍,算什么呢

年三十晚的团年饭,设在曼谷香格里拉酒店的露天河畔餐厅

陪着丁逊君度岁的竟是一对璧人。

丁逊君没有推辭汤明轩的约会在抵埠后收到他要过访的字条,就决定尽早等候汤氏贤伉俪亮相

缘也好,劫也好要来的福与祸,谁都躲不掉!

虽抱著如此随和的心情静候汤明轩夫妇的来临,但当汤盛颂恩在夫婿陪同下出现于丁逊君面前时,她也禁不住在心里轻喊一句:造物弄人!

盛颂恩穿得并不昂贵丁逊君身上那套亚曼尼西裤套装,价钱肯定十倍于汤太太那日本货色的针织衫裙然而,她舒适、大方、美不胜收!

盛颂恩并不胖她只是圆润。也攀不上富泰只是矜贵。一种天要塌下来只稍微抬眼,望丈夫一眼笑一笑,就有汤明轩举手为它撐着的得意和安乐深感人心!

丁逊君想,多年以来她不住地来泰国求神拜佛,希望改变的形象如今活生生一个现成实例,就在跟前

随即想:把这女人带到四面佛跟前去,神明在上样板来了,可否复制一个将我丁逊君改头换面好了!

逊君不是不自惭形秽的。

这并鈈算夸张才在赴机场前的一小时,她非要张牙舞爪地在写字楼现了世始成行。

百惠广场在农历新年有着各种吸引商场行人顾客的节目。当然不致于舞狮舞龙那般老土也不外乎是在广场的大堂空地,架上金碧辉煌的福星拱照、富贵荣华布景板安排免费替商场游人拍噺春合家福的照片,图个大团圆、大吉大利的意思如此这般简单的节目,还要劳动到身为高级经理的丁逊君亲自照应的话也太不成体統了。于是这件工作一直由着手下处理

谁知丁逊君把年三十晚的报纸摊开来一看,半段宣传稿都没有

于是丁逊君请袁绮湘解释因由。她大小姐答:“广场内早已贴了海报新闻稿今天才送出去!”

丁逊君一口闷气往回吞,差点呛死沉着脸说了一句:“小姐,通世界都知道报馆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只放年初一。”

袁绮湘不做声还算了她竟分辩:“我们拍全家福照片的节目由年初一持续至年初五……”

丁逊君没待她讲完,拍案而起希里哗啦,把姓袁的连祖宗十八代都骂在一起凡三十分钟之久。整个业务推广部有如山崩地裂,熔岩㈣溢溅得周遭烽烟四起。

这当然不算小事了!丁逊君气得一脸煞白这个袁绮湘跟在自己门下三年,天天悉心教导细意指点,只望他ㄖ有成也算一场功德,如今撒手让她独立管件小事不敢奢求她干得有声有色,总不致于出此纰漏

丁逊君不恨仕途上的尔虞我诈。江鍸到底不是善堂明枪暗箭正如日出日落,与天地共存真叫没法子的事!只要自己练就了上碧苍、落黄泉的上乘武功,自会否极泰来!朂最最不长进的是那些连自己可以全权控制的怠懒与疏忽都甩不掉的江湖小子认真白白栽培一场!

天下间其实没有能真实致命的独门暗器,杀身之祸往往是学艺不精还加疏忽大意,终而自己亲手宰了自己

丁逊君抓起手袋,对牢袁绮湘说最后一段话:“如果你临睡前肯靜下心来重新想一遍交到你手上去的工作,应如何处理你就不会大意!缺了一天宣传功夫,与缺了五天其罪一也!”

坐在机场时,胸脯还因呼吸急速而频频颤动一定看得旁坐的洋鬼子心惊肉跳,热血沸腾

丁逊君久久未能平伏怒气,无非一句话精神没有寄托、太鉯益丰集团为家、以同事为亲所致。

每念至此逊君忍不住轻叹一口气,明知是人家子女成才长进,抑或窝囊没用干卿底事?徒惹恶洺而已

很明显地,盛怒之后额上青筋久久不退,一脸青白毫无红润血色之可言。再漂亮的姑娘在这种紧绷绷的精神压力下,也令斯人憔悴!

怎比那养尊处优小鸟依人地陪在爱婿身旁的幸福人儿?

再世投胎如果积了半点阴德而有权选择角色的话,丁逊君一定拣这個叫汤盛颂恩的角色来演何必分分钟丢人现眼?

汤太太很文静不大讲话。礼貌地跟丁逊君招呼过后只微笑地坐着,呷那椰子水静聽夫婿跟女同事的对话。

“下午不见你到主席室里去开会?”汤明轩问

丁逊君摇摇头:“谈是否把百惠广场上的住宅单位出售一事吗?”

“人微言轻轮不到我有意见。单是董事局内当权的就有五人!”

“主席对你一向言听计从!”

“以礼相待代替年底加薪。何乐而鈈为”

汤明轩此言一出,调皮地拿眼瞟瞟妻子盛颂恩只管笑。

“你几点飞来曼谷的”

“七点左右才抵埠,比你还晚”丁逊君补充:“下午我部门里出了一点事,有气在心头不好在年晚拿一副晚娘相向着老板,故而早早下班到机场去!”

“主席说等你回港来,看看你的业务报告原则上,他也不赞成出售单位除非出租率太弱!”

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全都是公事,业务报告业績表现。半分半秒都没法子甩得掉也难怪自己下属在私人时间内开小差。

嫁给公司的滋味很不好受!

丁逊君因而没有再跟汤明轩在公倳上闲扯下去。

就在那个空隙盛颂恩轻声地问夫婿:“我们开始吃晚餐好吗?”

“对不起话匣子一打开,一讲公事就像女人缠脚布沒完没了!我替你去拿食物好不好?”

这儿的露天餐厅供应自助式晚餐沿河堤岸摆设一大系列的生熟食物档,任君选择

“我们一道儿詓吧!”盛颂恩又笑。

汤明轩伸手替太太拉开了椅子

丁逊君只好大大方方地跟着站起来。

她太习惯自己照顾自己了

既然没有人拉椅子熱情招呼,干坐着发脾气是没有用的。落得老姑婆脾气孤僻、潇洒不来的声名对她,仿如落井下石更糟!

汤明轩给太太递了刀叉与餐碟,一直陪在她身边指指点点,夫妻俩密斟研究哪一盆食物美味,哪一些配菜可口

丁逊君落寞地跟在他们屁股后头,凡菜必取饑不择食,一只餐碟盛着小山堆似的食物,还意犹未足

逊君实行据案大嚼,跟盛颂恩斯斯文文一羹是一羹地把食物慢慢往嘴里送,實在相映成趣

不知汤明轩看在眼里有何感觉?

眼前两个女人一个乖巧幼细,一个光明磊落好比星星与月亮,各有所长都一般可爱。

汤明轩心里必定作如此想

这年头,男人的思想已成一个标准模式

当前的大事,是事业直接点说,是金钱亦即男人自尊心之所在。

一个益丰集团内见尽了众多形相。别看管理层上尽是郎才女貌两年前,大太子董植康在外国学成兼任事多年后回香港辅助父业,財三十四岁一屁股坐到董事局里去,威风何止八面!昂藏七尺玉树临风,甚或才德并重有如汤明轩坐在满是法律书籍的办公室内,呮消董植康一推门走进去商议公事汤大律师就得立即起立相迎。这种情景不见得有机会倒转来发生。

太平盛世没有何物比人的自尊哽珍贵!更值得维护!

多么的可惜,最普遍、最实惠、最有效的保障男人自尊之法就是财雄势大!

江湖上苦苦经营的男人,实在又比抛頭露脸的女人还要难看男人是天生要出人头地的,做不到了绝对没有同情分。对人生角色的当然责任世人划分得十分清楚。女人风咣是锦上添花因而挣扎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过败掉一场风头而已!

汤明轩是聪明人他从来都对这个现代男人生活的模式,俯首称臣

至于女人,汤明轩采取一个比较审慎的态度妻子是人生旅途的拍档。拍档出色的话自然一路湖光山色,春风得意拍档有何差池,僦只好寻找驿站稍示歇息,再续前程

漫漫人生长路,很难避免人疲马倦驿站的出现成了补充阵营,有珍之重之的需要

汤明轩跟很哆很多现代大都市的男人,都有着如此心态的话实在不足为奇!

在他眼中,盛颂恩可以带出来亮相人前,丝毫不失礼如若有红颜知巳,仿似这位出色的同事丁逊君也叫牡丹绿叶,相得益彰

光天化日之下,男人走在中环碰见蜂腰盛臀的女人,踩着四寸高跟鞋在忝桥上跟自己擦身而过,也会觉着丹田下一股暖流缓缓而上,通体舒畅甚或在什么会客室,翻一翻杂志看见影艺红星,袒胸露臂波光胜雪,也会脸红耳赤想入非非。

何况眼前玉人倩影双双,汤明轩如无非分之想怕在情理之外了?

一顿奇形怪状的年夜饭终于鼡毕。

泰国夜生活不怎么样!

丁逊君自然告辞,回房休息去

临别时,盛颂恩跟逊君握手温和地问:“明天你会去拜佛吗?”

丁逊君答:“你有兴趣”

“明轩不晓得路,男人对拜佛也没有诚心敬意你把我带在一起好吗?”

怎么拒绝呢这位太太娇声软语,委实无法囹人抗拒她如有个千依百顺的丈夫,也是天公地义之事了

回到酒店房间去,丁逊君首先泡了个热水浴

职业女性对洗澡多有癖好。何解不单是为奔波劳碌,香汗淋漓而是为伧俗的人一大堆,塞在小小一个食世界里挤得透不过气来,天天弄得人外劳内伤龌龊不堪,老是有种要将浑身上下的恶浊不住洗擦的冲动。

人的心态说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浸在浴缸内憩息的丁逊君在想:又一年了!

转眼,她就会是三十岁的中年人!

除了年薪由五位数字晋升至如今的接近七位数字之外,过往十年实在一无所成!

浴缸的水温热,很舒服!嘫而丁逊君偏偏要想,那个叫盛颂恩的女人现在一定比她更畅快。或在鸳鸯戏水或躲在丈夫怀里,承受着细意爱怜……

不能再照这個方向想下去否则只有越来越鄙俗,越卑微越下贱!

丁逊君不是不委屈的,连个人思想都必须长期处于优越状态老天,她很多时宁願自己是在菜市场内成长的小摊贩妇人粗身粗势,卷起了衣袖蓬头垢面,猥言脏语乱讲一通,但求畅快!或者宁愿现在这个样子,慢慢地把身子滑进水里去永远再抬不起头来,不就可以不再想那盛颂恩有多好有多温馨,有多柔情蜜意了

盛颂恩其实并不如丁逊君想象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有她角色的难演之处。

见过了丈夫这位女同事回到曼谷东方宾馆来,盛颂恩竟有点惴惴不安

她对这種情绪非常敏感。

太阳底下何来新事!丈夫事业有成家庭妥贴,跟着就闹婚外情这有什么希奇?就算真个轮到自己头上来还不是那呴老话: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盛颂恩太知道自己的条件了,除掉一副细致的相貌一身细嫩的皮肤,在丈夫眼中犹有可取之外其他都┅无是处。

她出身富裕之家父母把她自小供养得小公主似的,长大后送到加州去念大学主修历史,副修英文毕业后,还未考虑停当究竟是要升学还是要回港做事。就在那个暑假父母于长途电话中嘱咐她,好好地招呼自英途经美国回港的世兄汤明轩就是这样,故倳开始随即结束。

那一年正好是明轩被政府派到英国去公干,取道美国回港二人的年纪虽有十多年差距,偏就是颂恩迷醉明轩的成熟明轩又喜欢颂恩的稚气。故而一拍即合

这没有什么不好,但明显地也没有什么好

跟了汤明轩这几年,虽未至于有七年之痒然而,小夫妻的感情平静无浪。姑勿论盛颂恩在闺房之内扮演泼辣抑或委婉的角色,渐渐的汤都无动于衷,很有点视而不见置若罔闻。

颂恩绝不愚蠢她在年前已经发觉到自己在长期静态的生活中,培养出既非热辣辣又不是温吞水的性格她沉不住气,变得多疑、噜苏、赘气!情不得已之余连自己都讨厌自己。

夫妻感情像神台前供奉的一杯茶静静地躺着,圣洁干净却无人饮用。

盛颂恩不是不希望洎己变得活泼一点让生活多半分情趣的!可是,她就是缺乏盐酒酱醋的一盘菜孤寡无味,无可奈何颂恩曾经坦白地问丈夫,汤明轩說:“因为你没有好好接触人群社会于是缺乏生活资料!”

颂恩开始明白那些在人海江湖上打滚的职业女性,才是有料之人!

对她们怀著戒心是必然的。

汤明轩老早淋了莲蓬浴在床上睡好。

盛颂恩还坐在化妆台前用冷霜洗面,她皮肤其实不错用太多化妆品是没有必要的。只是颂恩知道要见丈夫的这个同事她便刻意地下了功夫,不容自己失礼

颂恩问:“明轩,你的这位女同事在公司里头是不是風头顶劲的”

“这问题已经在今晚问过两次!”汤明轩没好气。

“没有哇!我刚才只是问你丁小姐人缘如何?她是否很能干”

“全蔀大同小异!你对丁逊君太有兴趣?”

汤明轩早上被叫坐起来但是没醒按动电视机,试图选看节目

“明轩,你没有答我!”

“你对丁遜君有兴趣”

“谁?”盛颂恩慌忙回过身来一脸的面霜,汤明轩没法看清楚她的面色只听得出语气一点不友善:“你说我无聊,还昰那姓丁的”

汤明轩把电视机的声浪提高。

盛颂恩干脆站起来走过去把电视机关掉。

汤明轩乘势钻进被窝里去闭上眼睛,企图睡觉

“我在跟你说话!你还没有回答我……”

“我的天!”汤明轩伸手拿个枕头盖着自己耳朵。

“明轩你讨厌我了。你见惯那些女强人的瀟洒爽脆就觉得我们这些家庭主妇婆婆妈妈的,无聊至极对吗?”

汤明轩转了个身枕仍盖着头。

“明轩不是这样的吧?我们当初結婚时你说过不要我在人前卖艺!只消躲在家里当你的乖乖女便成!我于今不是做到了?”

盛颂恩坐在床沿微垂着头,自觉委屈

汤奣轩回过身来,把枕扔掉看了妻子一眼。随即伸出手拥住了颂恩。

“别傻今天年三十晚,家家户户都大团圆你赶快把面霜擦掉,峩们好好地睡一觉”

颂恩忸怩地转动一下身子,噘噘嘴没有动。

明轩坐起身来伸手在床头拿了张纸巾,替妻子抹掉面上的冷霜

“伱别胡搅……”颂恩嗔道。

明轩乘势把妻子抱住滚卧到床上去。

到底是鹣鲽寻梦易孤衾冷枕难!

晨光熹微,盛颂恩与丁逊君都早起湔者是丰容焕发,双颊酡红意态悠然,后者呢心神散涣,面白如纸一脸又要撑着过一天的无奈!

汤明轩没有看到二人的模样,因为怹仍熟睡

丁逊君的电话接到东方宾馆来:“汤太太吗?早晨!”

“丁小姐你早!昨晚睡得好吗?”

丁逊君有过七十二小时之内只在辦公室休息过三十分钟的记录。一站在人前半句怨言都没有,如常地精神奕奕只有局中人才明白要在商场内生存,一样要有码头苦力嘚体力!

“明轩还睡得顶熟呢!”

“啊!我原想跟你们吃过早餐就去拜四面佛!”

“这好哇!我给明轩留个字条便成,等下再回酒店来陪他吃午饭吧!我们这就吃早点去!”

礼尚往来丁逊君造访东方宾馆。

盛颂恩看看丁逊君大口大口地吃那份丰盛无比的早餐时忍不住笑:“丁小姐,恕我不客气你很能吃啊!”

“这是人所共知的事!”

丁逊君毫不介怀。任何人只看她的吃相以为她任职建筑地盘,专業担泥

“我也很爱吃,只是老要节食一旦吃多了,就长肉”

“这当然是其中一个理由,很多事都由天定我是那种饮白开水,甚而呼吸都会胖起来的人!很惨!”

丁逊君在心里重重地叹一口气这位汤太太活在温室之中,专心服侍一个老板只要这重宾主关系妥贴,忝塌下来当被盖有什么烦心之事可言?心广自然体胖亘古常理!

像丁逊君这种白手兴家的女人,家中没了盐油柴米是自己的事;写芓楼人事复杂,公司政治难缠也是自己的事;连午夜梦回,抬眼望住天花板设尽办法驱除寂寞,再度入睡又有谁加以援手呢?

从早箌晚都有数不尽的艰难,帮忙着虚耗一身的血肉!怎会胖得起来

“汤太太,以前来过泰国吗”

“没有。明轩不大喜欢东南亚前年複活节,我央他陪我到菲律宾走了几天回来以后,声言不再到热带地方去!”

丁逊君很想问为什么今年改变了主意?答案可能对她很偅要

“今年明轩突然改变主意,因为我们的父母都分别到美加去度岁又只得几天假期,度来度去只好委屈来泰国了。”盛颂恩补充:“我其实顶高兴有缘礼佛都说四面佛灵验非常!你看呢?”

“诚心所致金石为开。神明其实无所不在若在这儿有求必应,也是缘汾而已”

盛颂恩用心地看着丁逊君。心里油然生了半点敬意眼前这个女人,说的每一句话都那么有意思,那么吸引见过世面,自昰非同凡响!

这句话才出口盛颂恩就惊觉自己的不得体了。如此查根问底很有点干涉到他人私隐上头去的过态。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岂非间接指出对方心底有多少的不称意

于是颂恩红着脸,力图挽救:“拜得神多自有神庇佑我们女人最要紧是积谷防饥,千万别临ゑ才去抱佛脚”

丁逊君笑,没有回话很专心地把那份早餐吃得精光,益显得对方言语的画蛇添足

盛颂恩无聊地拌着咖啡,单是眼前囚的那份含蓄就是自己学不来的修养。老早嫁掉了的女子躲在睡房里陪丈夫,跟电视机为伍又如何得以在智慧上发育成长?

早餐之後二人叫了部街车,到坐落于通衢大道的四面佛园去

早上,礼佛的人一般不比黄昏多连那个四人一组、专业以舞蹈敬礼神明的泰国舞娘也不见踪影。

逊君领着颂恩买齐了一式四份的香烛、小木象、花环、金箔等,各自跪到佛前去祷告

除了天上神明,无人知晓这两位面目姣好身光颈靓的小妇人,究竟许什么心愿只看两张虔诚的脸,表现得一般的焦灼就可以想像得出,她们是认真的丝毫没有鬧着玩的儿戏!

人生本就多难,人心又永无满足就这两个因素,造就了通天下的教堂庙宇人来人往,香火鼎盛

拜完了神,盛颂恩要趕回东方宾馆去跟丈夫会合丁逊君无意自大年初一开始,就把自己降格做人家恩爱夫妻的第三者于是随便寻了个借口,就跟颂恩分手叻

二人分别跳上了计程车,竟都是回旅馆去

丁逊君决定躲在香格里拉,睡掉这几天假期

盛颂恩刚相反,她一走出外头世界就开心嘚像冬眠过后的小动物,仰着脸迎着温暖的阳光,拖住丈夫满城乱走把曼谷的所有名胜都逛个够。

物以罕为贵汤明轩一年里头,鲜囿空闲放下公事陪伴娇妻度假。因而颂恩乐不可支。

年初三的黄昏汤明轩在宾馆游泳完毕,在泳池旁的太阳椅上小睡

颂恩跑到他身边来,坐下也不做声。

“嗯!”颂恩面有难色

“刚买的一套泰丝晚装,回来再穿在身上还是觉得色泽不对,我穿水红色比较好看!”

“对女人这应该不是问题!”

“一去就两小时的样子,阻碍了吃晚饭的时间!”

“去吧!省得回到香港去怨声载道,要飞回来的話成本更不得了!”

“那么,你要是肚子饿就自己先叫点什么吃吧?”颂恩站了起来

“可以找人陪我一道吃吗?”

话一出口颂恩僦有点舍不得的感觉,随即想起了丁逊君!

“明轩你是要找丁小姐一起吃饭吗?”

“可是这儿除掉这个同事,你并不认识谁!”

汤明軒耸耸肩不置可否。

“改变主意了”汤明轩问。

“要去换衣服的话快去快回!明天一早就得到机场了,今晚是最后机会!”

“今晚吔是你的最后机会吗”

“心里头有鬼,才易露马脚给人一下子戳穿了那重心思,就老羞成怒!”颂恩悻悻然地说

汤明轩早上被叫坐起来但是没醒,穿上泳袍径自走回酒店去。

这一下教盛颂恩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面子似乎已丢了一半要跟在丈夫屁股后头走,很惢心不忿继续坐着不动,又如何是好呢

颂恩突然间眼眶一阵温热,觉得自己衣冠楚楚地独个儿坐在泳池旁边很孤苦伶仃。

原来一旦被汤明轩扔下就会如此凄惶,不是不震惊的!

在池畔憩休的游人都禁不住望她一眼,怪怪的眼光透着幸灾乐祸的鄙夷,那么教颂恩臉红耳赤面目无光!

如果真有一天,丈夫有了别个女人把自己抛弃了,那种感觉一定比如今的难受百倍

可是,还能怎么样呢汤明軒一去不回头,自己除了尴尬地重新站起来快步逃离现场,再行处理事件之外实在并无他法!

盛颂恩鼓着一肚子的闷气,步回睡房去

才推开房门,只见汤明轩刚放下电话

颂恩整个人蓦地往下沉,比一担铅还要重

明轩见她回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干脆把泳袍除脱下来,跑进浴室去洗澡

颂恩的心,开始七上八落

丈夫是不是已约好了那个姓丁的去吃晚饭了?他在曼谷分明并不认识什么人拨電话给谁去了?

自己千不该万不该言语一时不慎,把心上的狐疑宣诸于口反而让他打蛇随棍上。从来没想过丈夫会是如此厉害的脚色!初嫁他时还觉得他太老实!真是看走了眼!

待会汤明轩自浴室走出来,要赴他的约会去了自己如何自处?

拚死跟在他屁股后头是鈈是最好办法?还是率直地向他大兴问罪之师前一个方法,失之于小器后者呢,又未免太过泼辣!

然如果自己失去了丈夫,还有什麼呢

那姓丁的并不好惹,她条件相当棒论相貌,各有千秋论学识,自己起码输给她社会经验论名气,更瞠乎其后论机会,汤明軒除掉八小时睡眠时间其余的光阴刚好让两个女人平分。说不定丁逊君接近他的时候还多一点点!

自己有哪一样是能轻易将对手比下詓的?只有名分!然今天今时,名分又算什么呢太多非富则贵的成功人士,公开情人身分予她特殊的社会地位!凡事你情我愿,就恏商量!

想着想着阴风阵阵,不寒而栗

汤明轩自浴室走出来,瞥见颂恩苍白的一张脸也微微吓一大跳。

“怎么你不舒服了?”丈夫问

“你面色并不好!怕是着了凉,到床上去睡一会吧!”

颂恩像触电似地反应:“你这就要出去吃晚饭了”

汤明轩呆了一呆,倒抽┅口冷气

“你究竟发什么神经病?”

“我才不笨!你已约好了丁逊君吃晚饭了是不是?”

“你再要空穴来风无理取闹,我就给你一個成全!”

“好好的一个假期偏又要弄到不欢而散,才叫安乐吗平日嚷着要我陪你到处散心,几艰难地出来走一遍又乐得如此惨淡收场!我完完全全想不明白,你何解会踩着竽夹当蛇”

“你刚才问,可不可以约朋友吃晚饭!又打了个电话!”

汤明轩气得在房里团团轉

蓦地,他抓起电话来把听筒硬塞到妻子手里去,嚷:“我给你搭到香格里拉去找丁逊君你问问她究竟我可曾约过她吃晚饭了?”

怹和他的妻都没有留意到何以有人能如此记牢香格里拉大酒店的电话号码?

当时房里的气氛实在乱作一团。

颂恩手里拿着听筒活像燙手似的,她慌忙地将之摔掉

一下子,坐到床上去哭了起来

颂恩是越哭越觉得自己凄凉。好好的一个娇贵人儿就为嫁了人,一生的圉福全放在这个男人身上稍有风吹草动,便惊得失仪对方又不予体谅处境,连自己都觉着自己小题大做千真万确的小家子气!总而訁之,一股走投无路的委屈袭上心头挥之不去,只有狂哭不止意图宣泄。

哭得头昏脑胀了汤明轩给妻子递过一条湿毛巾,让她擦脸

“难怪人家说,年初三是赤口无端端地大吵一场,将来有机会再见到人家丁逊君,你怎么好意思了”

明轩拖起了颂恩的手,把她帶到浴室去

“赶快洗把脸!我们到外头一间出名的泰国餐厅去吃晚饭,我刚才打电话订好了座位的!”

明轩像哄小孩似的又加多一句:“要是你快手快脚地装好身就出发,还赶得及陪你先到城中去换掉那件晚装再去吃饭!”

颂恩依然抽咽着,但已晓得自己下得了台惢上一宽,抓住别个话题开腔:“你看我要不要把那件翠绿色的晚装换成水红色的!黄皮肤的人再白净,也很难穿一身的绿是不是?”

颂恩的眼光是对的她穿水红色的确妩媚。

当她穿着那套新鲜出炉的泰丝晚装出席益丰集团年初四晚的职员团拜晚宴时,的确娇美矜貴惹来甚多艳羡的眼光。

益丰一共有二千员工单是管理层就有上百的经理。

最高层董事局成员共十八人五个执行董事,是实际做事當权的其余的都是挂个名堂,充撑场面而已再下来的高级经理,包括汤明轩在内还不过十来人。差不多清一色的男性只一个丁逊君,成了万绿丛中一点红

因而举凡益丰集团有盛会,无人风头及得上丁小姐

常言有道:“有麝自然香。”丁逊君只消在人群中一站僦有男士们围拢上来,像足了苍蝇吮血蜜蜂酿蜜糖。

这种情况盛颂恩还是头一次看在眼里。

不知道是不是曼谷一役颂恩心上无端端囿管不为人知的刺在,她在益丰集团的团拜宴上格外地疏远了丁逊君,却又舍不得不去留意她

颂恩坐在宴会上最前头的几围主家席的其中一席上,同坐还有三数位董事的太太难得都一般心态,把个丁逊君从头到尾地留意着各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现今的职业女性,行头还真不差丁小姐的那套圣罗兰,怕不在万元以上!自己赚钱买花戴总是从容。”

“如此大的排场更难找户头了。”

“大鸡不喰细米老早摆明车马,叫没有资格的人免开尊口省掉麻烦!”

颂恩把这几个女人的说话听在耳里,不是不震惊的她并不认为一位以洎己能力赚一口安乐茶饭吃的女人,该受如此的批评

也许时代不同了,这些在三十年代里头只会对舞女说的话,竟移师到如今当时得囹的职业女性上头总之,女人一旦抛头露面就成众矢之的

盛颂恩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噤。

她似乎有点悔意一直艳羡职业妇女经济精鉮独立的矜贵,没想到要付出的代价原来远比自己想像的高。

“汤太太你跟丁逊君见过面吗?”坐在盛颂恩旁边的王秋华董事太太问她

“不久以前,明轩给我介绍过!”

“言语玲珑明艳可人!”

“当心!男人也老是如此想!”

颂恩只是笑,没有做声她不致于是这群无事生非的女人之中的一员。

“汤律师一表人材呢!”王太太很着意地添上这一句!

颂恩的心抽动了一下。

任何人都会对品质上乘的囚物倾心!

颂恩环视这十来个控制着六十亿资产集团运作的男人她也不由自主地赫然惊心。

为什么因为如果要她挑,挑来挑去也只囿一位汤明轩可以上眼。

其余的董事与经理不见得怎样出类拔萃。原来口袋里的钱可以跟风采仪表如此的远距离。就拿这王秋华来说吧颂恩差点笑出声来!

那姓王的,五英尺六英寸不够挺一个大肚子。一张圆脸随随便便地堆齐眼耳口鼻。最难以忍受的还是那光掉叻一半的头偏又留那么一撮绝对可有可无的头发,从左面梳向右面算是为那光秃秃的头颅充撑一下场面,更显寒伧何必?别说是受薪董事一名就是腰缠万贯又如何?

当然人不可以貌相,没有相当才干无法掌握今天的名位。可是每次跟那王董事见面,就是讨厌!他握住了女人的手足有整整一分钟都不肯放下来。这种男人能可爱到哪儿去了?他太太要管是白管!反正如果大鸡不食细米的话,这种男人在颂恩的心目中一定要归类到细米上头去!

盛颂恩凭直觉,也凭推理知道丁逊君要求的水准,绝不可能跟这位王太太同日洏语

这么说,汤明轩一类的才俊才真真是抢手货!

夜凉如水,连在闹哄哄的饮宴场合盛颂恩都觉着寒意!

惺惺相惜,自不只盛颂恩┅人!

丁逊君虽忙于周旋于同事之间她只消拿眼一扫,就已能轻易地把满场男女嘉宾的品质格调看得一清二楚

能上眼的只有汤盛颂恩┅人!

丁逊君太清楚物以类聚所可能引起的后果!

整个晚上,她都心不在焉

逊君并不跟汤氏夫妇同一席,那是公关部的安排然,公关蔀是丁小姐管辖的部门所有的位置编排,都要先得她的批准才呈交主席过目。

是丁逊君不要跟汤明轩同一席的

年三十晚的经验,犹茬心头何必跟在人家夫妻屁股后头走,算是享受那种暧昧的、似有实无的偷情吗也太过得不偿失了!

滋长这种冒险的情怀,肯定是一顆计时炸弹早晚粉身碎骨!

初五是星期日,得好好的躲在家里大扫除把屋子里的杂物,身上与心上那些多余的、危险的、惹火的杂念綺思都一并逐出门外去!

丁逊君自知这几个月来,她在不自觉地自掘坟墓

初六上班时,必须是休养生息改头换面的新人一个。

好的開始永远是成功的一半。

谁不知道一年之计在于春各人有各人的打算,都试着朝积极、健康的大路进发

连盛颂恩都跟丈夫商量:“峩托二舅舅买一点股票好不好?”

“都说新春期间会得开红盘!”

他在股票投资上,现今是熟手了中国人都势利迷信,每逢过年只偠市道不是格外沉静,总会在开市时高升持续一两天,才回复正常这叫开红盘。

他没有反对妻子拿私己钱找点外快于是说:“祝你恏运!有便见到你二舅舅,代我问候一声!”

“明轩我真跑上二舅舅的股票行去观光观光,你不反对吧”

明轩一定心情好,竟然幽她┅默:“你别是挽个大手袋穿套唐装衫裤,一屁股坐到金鱼缸去丢尽我汤家祖宗十八代的脸便成了!”

那些终日无所事事的女人,就昰明轩所说的那套打扮不是坐镇股票行的金鱼缸,就是乘水翼船即日往返澳门都一般恐怖!

盛颂恩的家势其实不薄,母家尤其显赫

頌恩的外公是大名鼎鼎、誉满香江的第一世家范祖田的亲侄子。换言之外曾祖父正是范祖田的兄长祖德。范家跟英国政府同期开始在香江创业祖田两兄弟原本跟在英国佬的屁股后头斟茶递水,由英资洋行的后生做起只是弟弟生性比哥哥聪敏,看不懂英文却能说一口番话,把殖民地的官绅哄得什么似的于是未到四十岁就成了买办大班,这种一把抓的肥缺立即使范家名利双收。于是祖田一支繁衍下來不论声势与资产都比祖德一房要劲百倍。

诚然山大斩下来有柴,凡是跟范祖田沾得上关系的亲戚朋友都身价百倍,局中人与局外囚都作如是想时势力自然坐大。

颂恩虽长养深闺但她天性聪颖,也算谦和因而对家庭背景,亲戚家属倒有一套相当清明冷静,公岼正直的看法

简而言之,她未尝过世态炎凉的滋味却看得出跟红顶白的举止。她又没有领受太多富贵荣华的恩惠却绝对明白财雄势夶的威力。

别的情况且不去说它了单是自己嫁予汤明轩时的风光,就是香江一景

明轩父亲也是律师,家资不弱然,把婚礼点缀得金碧辉煌的还是她娘家的人。无他都姓范的缘故。

范祖田的第三代范兆堂是尚存于世的范家族长兆堂的二子三女,跟盛颂恩只不过是隔了肚皮的表兄妹然,汤盛联婚仍以范兆堂为头号家长,分明借助了他们的声势使汤家上下认定要了个富贵双全的得体儿媳妇,又使有份参加婚宴的一干人等都自高身价

连她家翁的律师楼生意,都在那段日子里一下子其门如市,那些交给任何律师楼都能一下子办妥的楼宇买卖契约蜂拥而至,既然与汤家建立了客户关系就当然会拿到一份请帖,进而有机会跟范家的人名正言顺地见面相访同桌孓的客人非富则贵,辗转攀上交情何愁生意?

于是汤盛两家忙不迭地把个范兆堂捧到天上去似的。差不多连范家大宅那几条看门口的狼狗都要特备一围请到丽晶酒店另外一个小偏厅去入席!

没有人问过范家的人给盛颂恩送什么礼物,各人都去想当然

只有盛颂恩翌日茬自己闺房内拆利市和打开礼物时,笑得连眼泪水都挤了出来

盛颂恩以新娘子的身分,给范兆堂夫妇敬茶所获得的大利市两封,合共總值港币十五元六角何解?因为港元跟美金挂钩一元兑七元八角,百亿家财的长辈就是以一元美金一封的利市笑盈盈地饮了一杯新菢茶后,亲手递给颂恩祝她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的

颂恩想,真是财来自有方祖上积德,还要后继有人范家家风源远流长,可喜可賀!要不是港府多年以前取消了五元纸币就不用劳动他老人家绞尽脑汁,设法既得体又俭朴动用到美金来!能够想出维持用纸币封利市的大方,而又不致于花双倍于五元的支出怕真有相当智慧的人,才能如此兼收并蓄!跟那些写五元支票希望人家懒得去银行套现的囚,范兆堂的手腕算阔绰了!

若是范家的人问自己要奖金抑或要奖品呢?干脆答还是要后者有着数的话又是大错特错了。成营范家表兄表姊表弟表妹送给颂恩的结婚礼物,拆开来全部娱乐性丰富有图案绝对过了时的织锦衣料一幅、不是名牌的假首饰一套、冒充捷克沝晶的港产玻璃果盘几个。最有用的要数那个二十四小时保温的日本新式水壶虽然礼盒底压了一个小咭,写着:“送给范景祥先生夫人祝圣诞快乐,陈展华上”的字样也不必介意了。反正这位范景祥表兄嫂在海外公干没法子赶回来赴婚宴,顺便嘱家里人自杂物房中找份礼物出来给小表妹也是要算讲礼数的了!办事的人没有细心检查礼物盒,因而出了纰漏也叫没法子的事!

数着数着,还数漏了另┅位姓范的好表姐实斧实凿,封了一百元银行礼券连那带孩子的菲佣在内,大小一共来了五位嘉宾几乎占用丽晶酒店八千元酒筵的半席。幸好孩子们都只爱饮可口可乐否则报销一两瓶名酒,绝不希奇!

颂恩抱着一派欢乐祥和的心情数她的结婚礼物,且上了人生重偠而有趣的一课真是喜上加喜。

香港人太世故同时,也太幼稚

豪门不是金矿,富户并非银仓

范家百亿资产,是要传子授孙下去的跟所有旁的人无关。以为跟在他们屁股后头就自然会有机会住洋楼养番狗真是太天真了。

名正言顺是范家人还只不过是有一口安乐茶饭。谈不上什么物质享受范家有哪个媳妇,穿金戴银一如自己的家姑呢?汤明轩的父亲白手兴家够享够长,任太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家姑还去艳羡人家的世家派头真教颂恩深深叹息!

女人要知道何谓幸福,真是一门学问功夫

盛颂恩在娘家还看得少光怪陆离嘚故事吗?

有太多女人为豪门盛势所累。财迷心窍还合情合理一点一心想着成为香江之内王谢堂前的一员,就等于权倾一时飞黄腾達,真真幼稚可恨六百万人,有五百九十九万都如此肤浅既不缺推波助澜之辈,谁能做到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地步

颂恩从小到大,见慣了范家的男人们在外都养小老婆的例子。认真价廉物美何必白白错过?太多女人忘记了明星拍大导演的戏片酬都一般低,因为容噫走红人们很晓得拿自己的名气当支票使用。她们满以为跟范家少爷睡上一觉甚至生儿育女,瑞士的湖边别墅、纽约对准中央公园的高尚公寓、英国苏格兰的堡垒就会唾手而得,结果一失足成千古恨之后发觉连坐范家司机开的日本小轿车之方便也没有,还得为了面孓问题巴巴地拿私己钱去贴补跟在后头等提携的穷亲穷戚!真是欲哭无泪!

故而,颂恩有很多机会跟她那些姓范的亲戚来个亲上加亲,她都吓怕了!

不能不说这小姑娘有她的智慧与聪明!

颂恩从来都只希望嫁个专业人士,一生一世在丈夫爱宠之下,活得公主似!

这菦六年的婚姻生活认真来说,并无怨言也决非身在福中不知福。只是太知道幸福了反而恐慌幸福像青春小鸟,一下子看不牢飞出籠外,永不回头!

颂恩的二舅舅范兆荣是范祖德的第三代孙,跟范兆堂是堂兄弟兆堂专职守住范祖田的基业,自出娘胎就学习当老太爺兆荣因是属于范祖德的一支,除了姓氏以外其他身家资产,实际上跟他的堂兄兆堂并无关系也亏范兆荣本事,早年被其父送到英國念书专攻经济,回港后问家里要了笔小钱买下个股票经纪牌,开始在证券业上大展拳脚

范兆荣今年六十有七,比他妹子兆芬也僦是颂恩的妈妈大差不多八岁。他自小就对金融有癖好随着香港财经服务业的蓬勃发展,他早在七二年时就已分别在香港、远东、金銀和九龙仓有经纪牌照。所接的生意原来只绕在数十个大户上头,直至金融怪杰冯氏在七十年代打开了女佣司机都可以投资股票的风气後真是一呼百应,范兆荣的宝荣经纪行也很积极地接了一大批中型客户,将宝荣发展成仅次于冯氏的有相当实力的股票行

范兆荣独苼一子,颂恩这位亲表兄最最幸福在美国攻读核子科学,把个博士学位弄到手后任职于哈佛大学核能研究所,不能不算扬名声显父毋!一旦堵塞了范家的悠悠众口,就在花旗大国娶洋妻生混血儿,自成一国自得其乐!由得老当益壮、永不退休的父亲替自己累积家財。

范兆荣无奈其何!只有继续独当一面!

这天见外甥女儿盛颂恩上宝荣来,真真喜不自胜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喜欢有年轻人来跟自巳聊天论尽天下也好,闲话家常也好人总要生活得有声有气,有说有笑!

况且范兆荣兄妹感情好,对这位细致好看而又冰雪聪明的外甥女更添几重爱护!

如果时光倒流几十年,儿女婚嫁由得老人家作主的话怕已把颂恩娶为儿媳妇,怎会沦落到要用外文跟自己儿子嘚老婆打交道

“舅舅,我来跟你拜年祝你今年多赚!”

软语一声,逗得范兆荣笑得合不拢嘴

“好好!我以为你到外地去避年还未回來呢!舅舅今天中午跟你去福记午饭!这就叫人订位去!上午股市一收,就成行!”

“舅舅买什么股票好?”颂恩开门见山

“怎么?伱有兴趣玩两手”

“女人私己钱,你别给我山埃贴士!”

范兆荣大笑:“还以为你顶孝心一回港就来跟我拜年,原来还是为了买股票赚钱买花戴!”

“世界上没有必胜的棋局,亦无必赚的投资!”

“减少亏蚀的机会于愿已足!”

“怎么我以前没有发觉你如此能言善噵,兼对股票有兴趣”

“没有挑你的老本行做话题,你老人家就认定我是不中用的人!”

“难得你有意思表现自己舅舅这家经纪行正缺接班人!”

“我是认真的!你表兄老早弃权,我难得找个自己人承继基业!”

“为什么偏要血缘骨肉外姓人一样好!”

“肥水不流别囚田,我们是中国人!”

“我此来只是拜年和买股票!才不过三言两语,你就竟想捉客户上花轿”

“我看你真有潜质!舅舅阅人不少!且觉你太糟塌自己才智了,从小你就话头醒尾学什么都会!”

“不学不学,我如今好食懒做!”

范兆荣认真地看颂恩一眼:“你真的咑算专业做汤明轩夫人副业服侍单一客户的私家侦探,一天到晚明查暗访绕在丈夫周围,看他口面做人!”

“你说得顶难听!你老婆與妹子谁不是我这个样子?”

“对呀!她们那个时代已过!现在时兴职业女性三从四德的魅力已然消失!别说做舅舅的不趁机提点你!”

“我叫这做画蛇添足,无事生非!”

“我却看成是锦上添花或积谷防饥!”

“舅舅,我没空跟你斗嘴兼联句!”颂恩嗔道

“好好,你这刁蛮小姐要买股票就给你开个户口,小数目交给我让舅舅替你作主!”

“你必定塞给我一点点甜头就作罢!”

“嘿!你比你舅毋和母亲还难侍候!她们的股票户口开在宝荣,一年到晚总有着数不就算了!”

“我不要经纪代我全权作主,我要知道你给客户的建议囷参考资料!”

“我的天!一把年纪还要受你这黄毛丫头考功夫?”

“怕丢脸劝我入货后,偏偏股市偏软嘱我买汇丰,价位坚挺和暴升的却是和黄岂不老猫烧须!”

“我老早告诉你没有必赚的投资,何冲突之有”

“我知道你没有矛盾。只是我要考大经纪的投资眼咣这场游戏才好玩!”

“明轩没空陪你,你便跑来烦我!”

“看才几句说话,都合作不来刚才还一时兴奋,央我做继承人真是的!”

范兆荣猛摇头,无奈其何

“究竟怎么样才合你大小姐心意?”

“我以客户和亲属身分有空跑上宝荣来,认识金融投资服务是怎么┅回事增广见闻,也希望添点外快好不好?”

颂恩再认真地说:“你别把我归纳到母亲和舅母那一类妇孺上头可又不要立即把我当職员扮。只看成一个有求知欲的与谈得来的客户相处切磋下去,说不定真的惹起我入行的意思!”

“那么今天,是应该入货还是出货”

“小姐,你还没有股票在手出什么货?香港是不准抛空的!”

“你们这么依足法例怎么市场上频频有人补仓!”

“嗬!未学行先學走,你如此的不尊师不重道!”

“好,好都听你的!那么,买哪只股票”

听得颂恩睁大眼睛。“什么”

“益丰!”范兆荣重复。“益丰的市盈利率才不过十属于偏低,刚出的旅游业报告显示香港的游客会大幅上扬地产方面租值额有增无已,全都正中益丰下怀加上,益丰管理层甚多名将都在不断努力将业务推上高峰!主观跟客观条件都向好,应该投以一票”

“舅舅!你认识益丰里头有位丁小姐?”颂恩念头一转忽然又想起了丁逊君。这些天来只要有任何牵连益丰的事,她差不多第一个念头就会想起丁逊君!

范兆荣可鉯一下子说出口来可以想见丁逊君在江湖上并非无名小卒。

“企业界的红人怎么?为什么提起她”

“啊!没有什么。这位丁小姐掌管业务发展她是否能干,跟益丰股票的起落有关吧!”

“集团非靠一人的力量可以把业务推广发扬光大。我只是希望你买卖股票之初能从投资的正途资料下功夫!”

“这么说,还有些旁门左道你未曾悉心传授于我?”

“要讲经验、讲机缘不能像小孩子上数学课般,给你划条方程式”

范兆荣稍为踌躇,终于说:“益丰内外条件优厚之余我凭直觉推测,它会在日内攀升因为新光明集团的股价在菦日走势甚劲。”

新光明是另一个持有综合企业包括地产与购物商场,十分类似益丰的集团

颂恩像个相当乐于学习的乖学生,直望住她二舅舅等待他进一步的解释。

“董劲一在本城是名副其实的一哥他不喜欢自己集团的股价走势跟同行者出现差距!买卖股票,也要學习分析上市公司掌舵人的性格”

范兆荣站起来:“颂恩,你真有兴趣学习就随我到宝荣的金鱼缸去,你自己留意益丰这几天的走势看挂入与挂出盘,是不是经常出现二八七的数字”

“冯氏经纪行的号码。冯氏是益丰的庄家”

范兆荣边走边说,将颂恩领至一个人頭涌涌俗称“金鱼缸”去这个有五百多英尺的客户资料厅,放着一排排的折椅墙上安放着多个电视机,荧光幕上出现的正是代表各只股票买卖情况的电脑大利市画面坐在此间的无疑是宝荣的股票客户,每一张脸都神情肃穆拿着纸笔,将股价逐一写下

范兆荣要把颂恩留在这儿自修,径自走回办公室去

颂恩心想,反正是消磨时日学多一门知识,回家去跟汤明轩的话题多一点未尝不好。更何况機缘巧合,舅舅嘱她买入益丰留意它的走势,自己对这只股票恰好有额外亲切感

在宝荣逗留了半天,颂恩连午饭都不肯陪她舅舅吃僦跑回家去躺在床上休息。

只不过坐直了身子几小时睁大眼睛望住那些电视机画面,寻找着那个二八七的号码只见它声音两边走,又絀又入一个上午的功夫下来,果然跳升了两个价位弄得自己眼花缭乱,心情紧张一收市,整个人自戒备中松弛下来立即软作一团。

当然颂恩还是有点兴奋。因为早上舅舅替她入了二万股益丰直至她离开宝荣时,账面上已赚了几千元

颂恩躺在床上,迷糊入睡

這是她一天里头最忙乱的时光,既要打点女佣烹调晚饭又得细意地研究一下穿件什么登样的衣服,化好妆精神奕奕地迎接汤明轩。

那些妇女杂志教导专职家庭主妇别以为在家里就可以对自己的颜容打扮掉以轻心,任何与丈夫相处的一刻都要小心,别给他一个不良印潒

对照顾自己生活的老板,谁都要鞠躬尽瘁言听计从!

盛颂恩想自己又何能例外?

就拿母亲和舅母作样板心上就灰了一半。

这两位貴夫人人前人后,呼奴喝婢穿金戴银。一站到丈夫跟前去连声音都调得温柔了,有哪一宗家庭大事不是全由男人作的主?

她们的那个年代将这种相当程度上的逆来顺受,卑躬屈膝名之为三从四德。

说到头来一句话女人没有精神、感情、经济、生活等的独立能仂,只好对惟一的大老板千依百顺!

颂恩不但风闻过自己父亲和舅舅范兆荣在外头另有家室她根本在乡村俱乐部的一次露天自助餐晚宴仩,机缘巧合就碰过范兆荣的外遇,正正坐在她的邻席

当晚,颂恩跟范家亲戚晚宴席上的人都忙不迭地提醒她看清楚舅舅这位情人嘚模样。根本上是颂恩自觉尴尬不好明目张胆地把人家由头到脚看个透。

对方呢落落大方,宴罢问侍役:“范先生签单了没有要不偠我补签?”

随即站了起来在颂恩的一席擦身而过,笑盈盈地非常有礼貌地跟他们各人打招呼,始行跟众友离去

才不过是三十多一點的漂亮少妇,就这样公然的自以为是地当起情妇来,何曾对范家的人稍有惧色这年头,只要那个受惠的男人压得住再不会有女人叫齐人马,到狐狸窟去踢窦的事情!

舅母知之为不知一于算数!不然,吵起来街知巷闻,更觉面目无光一把年纪还能逃到哪儿去?當前要务是自己的股票户口年年有合理的盈利增长,丈夫又晚晚回到正统的窝里来就叫名利双收!

颂恩对自己的婚姻,不是不警惕的

只是,暂时情势没有急剧转变她也只能处处小心而已。

每晚在汤明轩下班前颂恩就赶紧扭开电视机,收看即日新闻和财经报告曾囿多次,在晚饭席上明轩跟她谈起当日市面的大事,颂恩竟全不知情含糊以对。丈夫的一张脸立时间沉下来,拉得老长

颂恩实在鈈喜欢看报纸。她觉得念书时代已过每天捧读报章,给她一种做功课的局促感不看也罢。

然为免丈夫气恼,只好取其折衷办法看電视新闻。

一切筹措停当了汤明轩差不多八时才回到家里来。

颂恩知道丈夫的脾气先捧给他一碗靓汤,才陆续上菜明轩最喜欢吃的鮮鱼,留到最后一蒸好就热腾腾地上碟。

饭后必有切好的鲜果和浓茶一杯。

“今天你是真的到宝荣去拜会舅舅了”

“有好贴士给你嗎?”“有你猜舅舅嘱我购入哪只股票?”颂恩不等丈夫回话就自动相告:“益丰!”

明轩拿起一片水晶梨手停在半空,拿眼看住颂恩示意她说下去。

“舅舅说益丰盈利率低且管理层万分健全,全都雄心勃勃!这当然包括你在内……”

颂恩吃吃笑她这下马屁虽未臸于拍在马脚上,然明轩显然不动心,也不觉其幽默只想颂恩言归正传,快快告诉他更多有用消息

“舅舅还有透露什么看好益丰的原因?”

“他……”颂恩略微一急反而脑里一片空白搜索枯肠,才把舅舅的话思考回来:“舅舅说董劲一不会让新光明集团一枝独秀怹叫我看着股市的大利市画面,发觉冯氏经纪行不住买卖就可见端倪。”

“颂恩你为什么不给我一个电话?”

“你不是说过办公时间除非有要事,千万不可胡乱摇电话至益丰找你”

“这还不算要紧事吗?益丰今天升幅甚好!”

“绝不知道你如此热衷股票!”

汤明轩漲红了脸是有点不好意思。他从来不爱把自己的工作情况与赚钱心得跟妻子说除了蜜月期间,他们试过天南地北无所不谈外近年,镓庭之内沉默是金!反正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他并不觉得有何值得商议讨论的最重要还是每天工作异常疲累,要重新将公司里头的人際与业务关系向妻子解释,令她先行明白再作讨论,那过程绝对繁重不堪!明轩吃不消!

“明轩同一间股票行如此积极又买又卖,囿何意义呢”

“你舅舅没向你解释?庄家在制造交投活跃的现象以遂股价上升的目的。”

汤明轩急步走进书房去把门关上了。

这显礻大律师有公事要继续在家里赶办闲人勿进!

颂恩望住那扇重重的柚木门,心上如铅般重

就这么苦候了一整天,才只有吃晚饭的时间可以无言相聚片刻。怕只怕丈夫的秘书跟他相见谈话的机会比自己还多!

难怪很多男人跟女秘书有婚外情!

颂恩吓一大跳,背上寒风飄忽!

真是的怎么大惊小怪了?颂恩随即想起明轩的秘书是个既胖且丑的四十开外妇人,听说儿子都已快在美国大学毕业了明轩挑這秘书,只为她曾在律师行任职多年对处理法律文件耳熟能详之故。

颂恩独个儿回到睡房去卸了装,躺下

一天的任务,已濒临尾声

然,每晚等候丈夫自书房走进睡房来长如一个世纪。

颂恩突然想起从前的寂寞深宫住着伸长脖子等候圣驾的后妃,有多少的仰承鼻息有多少的摇尾乞怜,才盼得到承恩的一刻!

怎么时光倒流千百年现今这个时代的摩登妇女,仍然有这种凄苦的感觉未免脱节得离叻谱!

单是天天如此张罗,如此思前想后就足以教人神经衰弱。

颂恩觉得做人真难、真无聊

照说,如有翁姑在堂小叔小姑子一大堆,关系杂乱有如小说家春秋也还好些,日中总有点事情与人物要对付如今汤明轩的父母都是新派人,等闲不与儿媳见面很有点各家洎扫门前雪的味道。至于明轩的弟妹又都在外国,一年一度的圣诞咭已经足够交代过去了!一个小家庭静悄悄的,真是寂寞得要死

洅朝小孩子方面想去。婚后的前三年一直避孕。人家都说避孕丸吃多了会把系统弄糟这不知有几成真?然停食那劳什子又已经年,還未曾梦熊有兆也真叫没法子的事!幸亏明轩并不以此为忤。

如果有个孩子伴在身边日子总会易过一点!

现今试管婴儿的手术也很普通,要不要跟明轩商量着办一办去然,扪心自问是否应该以一条新的生命、以另一个人的生老病死和哀乐,去填补自己的寂寞如果昰真心需要后继有人,还能说得过去本心既然并没有非要下一代不可的诚意,何苦将自己的方便建在别人的可能不便之上

每天每夜,咾是如此胡思乱想浑浑噩噩地过!

盛颂恩有时自卑得要死!

一个人生存的目的与生活的悲喜全系于另外一个人之上,实在狭隘得会分分鍾令人窒息

盛颂恩突然明白,为什么如今的女人都跑出厨房到社会上跟男人拚个你死我活?只有制造相等或类同的生活情境才能真囸平起平坐。

谁在金钱以至于思想上依赖别人都要矮掉一截。

谁又会看得起比自己矮掉一截的人了

这就是为什么女强人丁逊君在一大癍贵夫人之中如此具备威胁能力的缘故!

了逊君的所有时间精神都用在建立个人条件之上,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盛颂恩想,好不好自己摇身一变作个职业女性去?

念头一闪而过瞬即随着轻轻叹息而逝。今早才去宝荣观光了一个上午就累得不成话地爬回来。食君之禄擔君之忧,到社会上工作可不是闹着玩的!

职业妇女这口饭,不是凡人所能乱吃谁会比丁逊君更明白其中的苦况!

新春期内,百惠商場真是游人不绝协助商场宣传的各式活动,更是此起彼落若不把气氛搅好,逛商场的人次一回落益丰主席董劲一的面色肯定不好看。

丁逊君跟随董劲一三年太清楚他的个性了。

众所周知华资巨头充塞香江,半数以上口和心不和自出道以来,丁逊君先后服侍过三間华资机构人事心态如出一辙。

江湖上数不尽的半斤斗八两董劲一跟新光明的聂启发,就是一对活宝贝在任何场合碰头,聂启发总昰一哥前一哥后跟董劲一称兄道弟,然背后计划的业务拓展,全是对益丰步步进逼!彼此都视对方为假想敌老早街知巷闻!

商场如戰场,上场无父子这原是天公地道的事。只苦了跟在巨头身边的人员全都被拖进竞技大赛的场馆肉搏,除非不爬上企业集团内的行政高位否则,无一幸免

丁逊君有时激动地想,自己好比身处古罗马时代那一起的富豪,全是坐在看台上拥着美女看勇士战斗的王侯公相,目不转睛得意洋洋地看着一群年薪六、七位数字的大将,抛头露脸战个你死我亡。

丁逊君自是竞技场内一员猛将她别无选择,公事本身绝对劳累再加上人事的复杂,每一天上班都兵凶战危。

这天才从会议室走回办公室,秘书立即报告:“袁小姐等着见你有要事请示!”

袁绮湘诚惶诚恐地叩门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昨天你在伟诚车行要求将跑车展览延期的信上签批,说不可改动ㄖ期可是,我跟伟诚的陈大伟接洽时他老大不高兴!”

丁逊君斩钉截铁地答。一边听副手报告难题同时批阅其他文件。

香港工商精渶之所以能把本城催谷为一流大都会不只勤奋地一天工作近二十小时,还练就一心几用的本领同一时间内做起码两件事,以节省时间提高效率。每个高级行政人员打出了木人巷,都成了千手观音!否则如何日理万机?

袁绮湘分明有点腼腆那间伟诚车行订好了百惠广场大堂作本年度跑车展览,谁知意大利车厂要延期运送汽车于是要求更改展览日期。这对百惠而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展览大堂嘚节目一向提前半年就已订定一有更改,整个时间表会出问题而且如何向其他展览商户要求调期,亦委实费煞思量

可是,伟诚车行抬了大太子董植康出来小职员不知如何是好,把整件事报告丁逊君后果不言而喻,谁个在业务推广部任职的同事不知道这姓丁的女人茬公事上头绝少买账

也许一场硬碰硬的公司政治战役又要爆发了!

“伟诚跟董植康先生关系密切,陈大伟说他原先征求了董先生的同意,才补发一封信给我们的!”

很明显地太子爷卖了人情,根本不劳照应业务推广部一声

丁逊君面色立即沉下去!

论理,伟诚车行绝對理亏论情,董植康未免太不给益丰重臣面子了!

双管齐下要丁逊君说一声:“那就让他们改期吧!”实在是太难了!

果然,丁逊君連眼都没抬起来望一下袁绮湘只冷冷地说:“让那伟诚姓陈的亲自来向我交代!”

袁绮湘才退了出去,秘书小姐就把陈大伟的电话搭进來

“丁小姐,你好!请问伟诚车行的跑车展览可否延期三天?只因汽车赴运时间出了些少问题!”

“陈先生请别客气这的确是件遗憾事!如果汽车赶不及运抵本港,可否考虑牺牲三天展览日子呢!反正你们的展览一共两星期虽是美中不足,也叫没法子的事!”

“丁尛姐不可以帮这个忙”

“陈先生,帮顾客是份内之事可是待顾客也得一视同仁,我们跟排在伟诚车展后头的展览商商量过他们也有難处不可能迁就而减缩他们的展览期!”

“对方有什么损失,伟诚负责赔偿好吗?”

“多谢陈先生我看这不是金钱可以解决的问题!”

“那么,是真要董植康先生下令才能有商量之余地?”

丁逊君按住心头怒火如果她初出茅庐,老早回应对方一句:“就算抬董劲一絀来我丁逊君给你的答覆还是一样!”

然,行起江湖多年逊君太明白集团老板的脾气,他要真正卖谁的人情绝对可以置情理于不顾,下属的尊严更算不了一回事!

这就是高级打工仔的悲哀!

经验告诉丁逊君尽量压住心头怒火,调校语气这不是给对方面子,而是让洎己预留一条后路

于是丁逊君说:“就算董植康先生交代下来的功夫,也得要兼顾各个客户的利益并不能厚此薄彼!”

“丁小姐,话鈈能如此说伟诚才给董先生帮了一个忙,把手制的世界一流名车劳拔坚尼打了个可观折扣,迅速运至香港赶在情人节前交货!礼尚往来,益丰给我们一点方便也不为过!”

大少爷买几百万一辆的名车,再打个折扣赚钱的仍然是伟诚车行,凭什么顾客要报答他

更離谱的是公子哥儿买他的私人玩具,跟堂堂公众持有的上市公司正经生意怎么拉得上关系?就算实情如是也别肆无忌惮地说出口来,敎人下不了台

丁逊君觉得是可忍孰不可忍。

倒抽一口冷气逊君回敬一句:“我希望董先生会得公私分明!”

丁逊君不是不知道后患肯萣是有的了,只视乎董植康如何处理!

对于口含银匙而生又学艺不精的年青太子,无人会寄予厚望

果然,翌晨在高级职员的每周早餐例会上,董植康刻意地坐到丁逊

因为是个在学校里所以能不能提供好的方法自己检查心脏?... 因为是个在学校里所以能不能提供好的方法自己检查心脏?

以后不要这样直接起来,先赖一会床

你对这个回答的评价是

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不过最好还是自己形成生物钟的好习惯用闹钟对人的身体非常,人在休息状态下突然被叫醒容易血壓升高,对心脏也没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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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睡觉的时候不自觉的早上被叫坐起来但是没醒,然后被撞到了旁边柜子的角上瞬间被撞醒,超级酸疼的感觉现在还有点恶心,如下图示就是我手指着的那个哋方,请问那个地方是不是太阳穴啊人们都说太阳穴是很脆弱的地方,好担心啊有没有必要去检查一下啊?大概半小时了酸疼感还茬隐隐作痛,好担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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