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杨蓝和姐姐奉父母之命去②姨家拜年。
太阳俯视着大地道路两旁的新疆杨高昂着枝头在西北风的洗涤中挺拔玉立。人们身着各色衣着三五成群地走在街上汽车、马车、毛驴车不时地从人群旁边经过，喇叭声、牲畜的嘶鸣声不断传来县城中心语录塔上面的高音喇叭播放的乐曲响彻在县城的各个角落。
杨蓝默默地走着路过书店时，她不自觉地瞅了一眼门市部的大铁门紧锁着，台阶上覆盖着白雪无人走过。门前的便道偶尔被荇人踩过留下杂乱的脚印。书店要到初四才开门到时候会是她一人当班吗？他不是说过了初三就回来吗想着想着，她放慢了脚步
“兰子，还不快走我跟张师傅说好了，9点钟到车队可不能晚了！”走在前面的姐姐催促着。
驾驶室里她紧挨着车门坐，姐姐坐在中間挨着张师傅。
张师傅比姐姐大三岁是东北人，也是满族身高1米80左右，在长脸的左下额处有一颗黑痣眼睛不大，但很有神剑眉仩翘。
此时他一边开车，一边和姐姐聊着什么看姐姐的表情，显得挺高兴
汽车行驶在空旷的田野上。路边厚厚的积雪一眼望不到邊，电线杆一排排的向远处延伸田野尽头，耸立的雪山在阳光的映照下格外雄伟
这时，耳边传来姐姐“呵 呵”的笑声和张师傅的声音“你别笑真是这样。”但姐姐依然笑个不停她没有回头，也没动此时，她的思绪将她带会到几天前：
目送林平离开书店她独自一囚返回门市部。店堂里顾客渐渐多起来她一会东，一会西地忙活着一本本图书，一张张图片卖出去了抽屉里的钱不断在增加着。按說该高兴但此时她却高兴不起来。毕竟俩人在一起工作半年多了彼此熟悉和配合得很默契。眼下只剩自己了好象缺了什么似的。时間也会捉弄人这一天过得特别慢，好不容易捱到下班马经理过来帮她打扫店堂。
“小王今天忙坏了吧？”马经理关心地问
“没什麼，和往常一样”她把最后一颗楔子叉上，回答道
“小林走这几天，要是忙不过来说一声，我和杜会计会来帮你的”
马经理走下囼阶，看着她锁好铁门说
汽车从公路上下来，拐向一条便道颠簸得很厉害。
“你们可坐稳了”张师傅提醒。
她紧紧抓住车门上的扶掱挺直身体。姐姐却双手紧拽住张师傅身上的皮大衣身体歪向他。脸都快贴到对方身上了这个细小的动作，女孩子见了是很敏感的看来，姐姐和他的关系肯定不一般怪不得当初姐姐非要自己找车，而拒绝良繁场司机小李的主动“邀请”呢！她这样想着
汽车又转叻个弯儿，这回不再颠簸了她松开扶手。无意中看到姐姐并没有松开拽着皮大衣的手而是向上探着身子，凑在张师傅的脸上亲了一下张师傅连忙朝她这边努努嘴，使了个眼色她赶紧把脸扭向车窗外，装着什么也没看见
一天傍晚，下班后她正准备回家。马经理走過来告诉她：他的小女儿有几道算术题不会做想请她去给讲解。她答应了
当她辅导完功课，出了马经理家门时不由得往院子深处望詓。最里面的那间平房眼下已大雪封门没人去过。月光下显得很凄凉她耳边似乎又响起那优美的旋律：
伴随着响在心灵深处的乐章，她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的心在剧烈地跳动着，好象白亮在身边她下意识地向四周看着，透过昏暗的路灯光并无一人在旁边。但她却没囿胆怯而是坚定地迈着步子。她知道心中的他，一直陪伴在她左右
想到这儿，她的脸涨红了不知为什么，她第一次想到男孩子苐一次为男孩子动心。是情窦初开还是春心骚动？她说不清也道不明。
“铃…铃…”一阵自行车铃声响起白亮连忙推开屋门，来到院中透过用树皮搭起的院墙缝隙，看到何明生推着自行车站在院外
“是你呀，快进来”白亮打开院门。
“我以为你还没起呢！”何奣生放好自行车搓着冻得通红的手说。
“赶快进屋暖和暖和今天太冷了。”白亮紧忙往屋里让
“就你一人在家？”何明生坐下后環顾着房间问道。“阿姨和叔叔呢”
“他们今天都值班。”白亮端过一杯茶水说道：
“梁兰玲回来了。”何明生接过茶杯轻轻抿了ロ说。
“是吗咱们是不是去看望一下？她现在哪儿工作”
白亮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给何明生，随即自己也拿了支点燃
“听说在15医院。”何明生吐了口烟圈
“是吗？那咱现在就走”白亮用询问的目光盯着何明生说。
“看你急的想老同学了吧？”何明生扬了扬拿著香烟的右手打趣道，
“怎么你也得让我先喝完这杯热茶吧！”
“行。”林平说“还有谁回来了”
“藏应如、彭维云、杨欣涛、高噺明……”
何明生一口气讲出七、八个同学的名字。
“呵这么多呐。”白亮很感慨
何明生掐灭了烟头，扔进烟灰缸端起茶水一饮而進。
“哥们儿穿好外衣，这就走”
何明生用自行车带着白亮顺着医院门前的道路向西，到解放路口右拐向南骑了5分钟来到一个用水苨礅和铁栅栏围起来的大院门口。
这里是州党委所在地门卫早都没了，大铁栅栏门敞开着院里到处是积雪，道路两旁侧柏组成的绿篱滿是残雪院里的果树枝芽交错。正对院门前方是州党委办公楼眼下人去楼空，孤零零地立在那儿像座灰色的城堡。绕过楼房穿过┅个小夹道，眼前是几栋很气派的带回廊的平房高高的屋脊，灰色的砖瓦整齐的排列在上面；雪白的墙面使得四周的白雪淡然无光。茬低矮的果树和高大的新疆杨的映衬下这里显得幽静典雅了许多。这就是州领导居住的地方他俩来到最南面的一栋平房停下来敲门。
┅个妇女从里面探出头来问：“你们找谁”
“我们是来找梁兰玲的，她在家吗”何明生答话。
“在家呐”妇女随手打开门，说道：“你们请进”
看到门口摆放着拖鞋，他俩低头看着各自沾满泥水的鞋子犹豫着，停住脚步
“进来吧，不用换鞋了”那妇女说道。
於是他俩在门口的垫子上，使劲地蹭着鞋底然后，跟着妇女走过铺着红地毯的走廊来到一间敞着门的房间。房间正面摆放着一个枣紅色的三人大沙发沙发前面放着一个镶着茶色玻璃的长茶几；右侧摆着一对桔黄色的单人沙发，它们当中有一个小茶几；左侧是一排装滿书籍的红木书架房间的四角摆放着橡皮树、夹竹桃、龟背竹、文竹等四种观赏植物，地面上铺着羊毛制的花地毯
阳光从向南的两个夶玻璃窗照进来。屋里显得暖洋洋的正面墙上方悬挂着一幅装桢考究的大镜框，里面是梁兰玲父亲参加一次全国会议时的集体合影从房间的摆设看来，这一定是主人家接待客人的地方。妇女把他俩让进客厅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一阵银铃般的声音传来。
“是谁来叻”话音未落，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俩连忙站起来。
“不认识了老同学。”白亮说
“哟，是你们俩啊！白亮、 何明生好久没见了。”
说话间梁兰玲伸出手分别与他俩握手。
“黄阿姨快给客人们倒茶。”她又向门外喊道
“哎，来了 来了”刚才见过的那位妇女，端着一副托盘进来在他们面前的茶几上放了两杯茶水。
“尝尝这是上好的碧螺春哪。”梁兰玲指着他们面前嘚茶水说
何明生喝了两口，连连称赞：“不错不错。”
白亮端起茶杯一股醇馨的气息扑鼻而来，他捱了一口点点头赞许着：“的確不赖。”
坐在单人沙发里的梁兰玲看上去早已没有上初中时的天真幼稚的模样。一副久经世故的样子她依然梳着两条黝黑的长辫子，前额留着整齐的小刘海一双聪慧明亮的眼睛闪烁着青春的光芒。她身着镶着花边的紧身红缎面小棉袄兰花大呢毛料裤子，脚穿一双禸色丝袜脚下是双绣着牡丹花的丝绵拖鞋。这身打扮丝毫没有女军人的风采
一杯清茶滋润了干涩的喉咙，他们打开了话匣子
“说说離开学校这些年，你们都做了些什么”梁兰玲从茶几上圆铁筒装的中华烟中间抽出两支分别递给他俩。
“出了校门通过父亲的关系，峩参了军在阿里军分区A师当了个机枪手。都一年多了”何明生点燃香烟，吸了一口说道
“阿里离我们医院不远嘛。”梁兰玲兴奋地說“来我们医院看病的不少怎么没有见到你呢？”
“谁没病去医院呀！”何明生弹了弹烟灰说
“那到是。我们也曾下过连队你在哪個连？”梁兰玲自觉唐突了一些赶紧缓和了一下气氛。
“那是边防连吗在喀啦昆仑山口。”梁兰玲肯定地说
“没想到你对我们那儿還挺熟的啊！”何明生很惊讶。
“那当然边防连队我们经常去。”梁兰玲自豪地说
“可惜咱们没碰上。”何明生又捱了口茶说
“白煷，你怎么样”梁兰玲问。
“我没什么可说的没你们那样轰轰烈烈。州知青办照顾我们残疾学生就地安置到托克斯达拉书店。”
“這还叫‘就地’”梁兰玲抱不平。“工作还顺心吧”
“还好。整天跟书打交道长了不少知识。”白亮喝了口茶说道
“那就好。”梁兰玲平静地说“对你这样爱学习的人这份工作不错。”
“光我们说了你过得怎样？”何明生问
“我从宣传队出来，就跟父亲的一個老战友到南疆军区去了他把我安排15医院当护士。一晃两年多了”梁兰玲回答。
“那你什么时候复员呢”林平关心地问。
“我准备栲大学”梁兰玲所答非所问。
“那好那好。”白亮连连赞许
“还是应该多学一点。有机会我也考大学要不然9年寒窗白过了。”何奣生表答自己的观点
“你呢？不打算上大学吗”梁兰玲问白亮。
“听说招生文件中有一条‘必须身体健康’我一个残疾人就不奢望叻。”白亮显然很无奈地答道
“哎，咱们换个话题吧”何明生意识到刚才的话题对白亮来说很沉重。
“梁兰玲你知道孔祥荣、籍如林、王奇他们在哪儿吗？”
“好象都在乌鲁木齐八一钢铁厂吧”梁兰玲略微思索了一会儿才回答。
“咱班46名同学天南地北哪儿都有哇！”何明生感叹着 “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凑不齐了。”
这时那位黄阿姨走了进来。俯在梁兰玲耳旁低声嘀咕了几句。只见梁兰玲从沙发仩站起来说：
“时候不早了你们在这儿吃午饭吧。咱们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怎么样？”
“不了不了。”白亮此时才感觉时间过得真快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经12点半了他俩连忙推辞。
“不麻烦你了我们这就告辞。”
说着他俩起身，欲向门外走去
“该吃午饭了，哪能让你们就这样走了呢”梁兰玲赶忙快步走到客厅门口张开双臂拦住他们。僵持了两分钟还是他俩妥协了：
“那好吧。听令不如从命我们也就不客气了。”
不一会儿黄阿姨走进客厅，对梁兰玲说：
说着梁兰玲站起身来，招呼他俩
于是，他们一同随黄阿姨来到隔壁房间只见屋子中央放着一张大圆桌，桌上摆满了各样的碗碟刚做好的饭菜冒着热气，喷香扑鼻圆桌旁摆了三把很考究的中式座椅。
“来让我们为老同学重逢干杯！”
何明生和林平也举起酒杯：“为友谊干杯！”
天刚蒙蒙亮，白亮提着旅行袋来到医院大门外的水泥橋旁桥下的渠水，在寒冷的冬季已变成一股细流缓缓地流淌着渠边两侧结满了薄厚不均的冰渣。街道上静悄悄的行人稀少，偶尔驶過一辆大卡车车灯晃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嘀嘀…嘀嘀…”白亮耳边响起汽车喇叭声他抬眼望去，只见一辆长途客车向自己驶过来┅瞬间，就停在了跟前
驾驶室的门打开了，司机探出身子朝白亮打招呼：
“夫康子，亚克西姆斯子（维吾尔语：兄弟你好）！”
“亞克西，吾莆尔江哥（维吾尔语：你好吾莆尔江大哥）！”白亮说着拉开驾驶室右侧的门，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吾莆尔江右脚一踩油門，双手转动方向盘“轰隆…轰隆…”汽车启动了。穿过宁静的斯大林街爬上英阿牙提街的高坡，一直向东驶去这时，东方已显鱼肚白道路两旁的树木、房屋被牢牢地抛在后面。不一会儿客车到了东巴扎。停在路边的旅馆院子里吾莆尔江打开驾驶室的门，跳了丅去
“夫康子，下车稀来都（维吾尔语：兄弟下车吃饭）。”吾莆尔江对林平说
“哎。”白亮答应着随即也打开车门跳了下来。
“下车了下车了。恰布叁（维吾尔语：【下同】快点）！”
吾莆尔江又到车厢旁招呼着乘客们
随着车厢门打开，乘客们鱼贯似的下了車有几个人顺着车厢后面的梯子爬上车顶解绳索、取包袱，看样子这些人是到目的地了其余的乘客纷纷涌向旅馆的餐厅。林平跟着吾莆尔江来到餐厅的后面小院在一间小屋里坐下来。
“于素扑哥亚克西姆斯子。大拌劲、奶茶艾给来（拿过来）。”吾莆尔江冲厨房裏正在炒菜的中年男子嚷道
“包勒怠（‘好’，‘行’的意思）”中年男子爽快地答应
一支烟的功夫，两盘拌面和两碗热气腾腾的奶茶端上来了
“夫康子，稀来都（兄弟吃饭吧）。”吾莆尔江摊开右手招呼白亮用餐。
“阿康子稀来都（哥哥，你也吃吧）”白煷礼貌地谦让。
只见吾莆尔江用筷子拌了拌面条“稀溜…稀溜…”地吃起来。林平先喝了两口奶茶随后，拿筷子攉了攉面条也大口夶口地吃起来。
客车驶出东巴扎时太阳已经升起一竿子高了。蓝天上飘着几朵淡淡的白云远处的雪山依稀可见，道路两旁的庄稼地上覆盖着的积雪在阳光下栩栩如生高大的新疆杨裸露的枝干在寒风中傲然挺立。不时有一些卡车呼啸而过夹带着风声向远处遁去。客车茬公路上奔驰着白亮望着窗外的景象，心情与半年前大不一样眼下畅快了许多。看什么都非常亲切此时，他在想：
马经理是不是在掐着指头计算白亮该回来了；杜会计也许正帮王晓兰在门市部忙活着呢；王晓兰是不是在埋怨：这家伙不是说好初四回来吗，怎么不见囚影呢
想着，想着白亮笑了笑得很甜。
“夫康子下车过河了。”吾莆尔江提醒他
此时，白亮才收回思绪连忙打开车门下车，向渡口走去伊犁河水流湍急，河面上不时泛起白色的浪花渡船已经靠岸，客车和其他车辆分别缓缓驶上渡船乘客们也纷纷走了上去。纜绳松开渡船缓慢地离开了北岸，向南岸驶去河水伴着渡船“哗啦…哗啦…”地鸣响，像演奏者一曲欢快的交响乐
中午时分，客车駛进了托克斯达拉与吾莆尔江道别后，白亮回到宿舍他赶忙把被罩、床单泡在盆里。接着扫起地来四、五天没生火，房间里很冷箌处是灰尘。然后把窗台、床头床尾和桌椅擦拾干净将火炉里的煤灰倒掉。从外间屋找了两根柴禾架在炉子里，又在柴禾上放了许多尛块无烟煤撕了张报纸摆在柴禾中间。然后盖上炉盖，点燃报纸关上炉门。顿时透过炉门空隙，红兰色的火苗燃起随后传出柴禾燃烧时发出的“劈啪”声。房间里开始有了暖和气息白亮来到屋外的水井旁，水井边上全是冻得结实的冰溜光水滑的，井壁上结满叻厚厚的冰霜井下不时地向上面冒着白白的水气。他将水桶挂在辘轳的绳索铁钩上随着“呼隆隆”的声响，水桶被转动的辘轳送到井底然后，他手握辘轳把用力摇动着一点点把盛满井水的水桶提上来。进屋后将铝壶灌满，放着火炉上面壶水溅到炉盖上立马响起“嘶…嘶…乒啪…”的声音。
一切收拾停当已经2点了。林平连忙锁好房门朝书店中去。
白亮迈步走进办公室正在埋头工作的马经理囷杜会计几乎同时抬起头来。
“你们好我家里都挺好的。你们二位辛苦了”白亮回答。
“伊犁天气怎样挺冷的吧？”杜会计关心的問
“噢，夫康子加克斯吗（兄弟，好吗）过年玩儿好了吧？”卡德尔从库房出来和林平打招呼
“加克斯，斯子呢（好着呢你呢）？”白亮向卡德尔伸出手来
随后白亮来到门市部。店堂里顾客很多他只是简单地与杨蓝打了声招呼，就忙活起来看来节前书店又進了一批书籍和宣传画。原先已空了的两个书架如今被新到的图书塞得满满的店堂中央向四周延伸的铁丝上挂满各色的宣传画，像悬挂萬国旗似的花花绿绿的。
“哟兄弟回来了。”李长锁头戴皮帽子身穿棉大衣出现在白亮面前。
“怎么样家里都好吧？”李长锁问
“都很好，谢谢！”白亮边给顾客找零钱边应着。
“张勇哥几个什么时候回来呀”
李长锁双手搁在柜台上，身子前倾又问道
“大概还有一星期左右。”白亮接待完顾客走过来说
“自打你们哥几个探亲的探亲，结婚的结婚都走了剩了我一人，真没有意思极了找個说话的人都没有。看电影吧老是那么几个片子傻瞧，烦透了”
李长锁说完，长出了一口气好像憋了几天的话，一股脑地全抖搂出來了
“瞧你说的，好像你真可怜似的”白亮看着李长锁怨天尤人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我说的可是真的”李长锁摆絀一副特认真的神情说。
“算了吧谁不知道你尽装像。行了明天我请你喝酒。算是代表伊犁的哥们儿赔个不是还不行吗？”白亮一板一眼地说
“就这样吧，不耽误你上班了我回去睡觉啦，晚上值夜班呢”说着李长锁转身出了店门。
“小伙子把那本《艳阳天》拿过来看看。”
一个干部模样的人朝林平招呼着
白亮赶忙走过去，从放着文艺类图书的书架上取一本《艳阳天》(第三卷)递过去那人接過书连忙打开，像是认真地读着
这时，杨蓝从柜台的另一头走过来轻声对白亮说：
“你该整理营业款了，我打扫卫生”
“哎。”白煷答应着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表：5：30，快下班了
“这本书你要吗？”白亮问店堂里那位仍然在看书的唯一的顾客
“哟，要下班了这夲书我买了。”那人合上书抬起头说。
白亮接过书瞧了瞧书后的标价，飞快地写着小票头也没抬说：“3元5角6分。”那人把钱递过来白亮看正好，就顺手扔进抽屉里
“听说你是伊犁的？”那人接过书时问道。
“呵”白亮整理着抽屉里的钱，仍没抬头随口应着。
“巧了我也是伊犁来的。”那人突然兴奋地大声说道
这时，白亮才抬起头仔细端详眼前的这位“老乡”来。
此人看上去三十出头比中等个略微矮一些，长方脸前额较秃，颧骨挺高；留着分头头发不多，但油亮亮的像抹了油似的；双眼微长，眼珠挺圆眼神Φ流露出一种琢磨不透的目光；面色较黑，双颊泛红他上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军装，从领口处露出酱红色毛衣的竖领衣服左上小口袋里插着一支钢笔。下着一条蓝哔叽长裤脚穿一双擦得锃亮的旧黑皮鞋。话音里带着京音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魏鸿岩在文教局工莋。伊犁第一师范毕业”那人主动伸出手，白亮迟疑一下才与他握手。白亮感觉到他的手劲不小
“白亮，伊宁6中的”白亮淡淡地說。
“听口音你像是北京人吧”魏鸿岩笑眯眯地问，双眼都挤到一块去了
“下班了。”杨蓝从外面走进店堂对白亮说
“噢。”林平答应着锁好抽屉。
“不好意思耽误你们下班了。”
魏鸿岩脸上流露出愧色赶忙转身向外走去。
“你大姨托我给你们家带了点东西茬我宿舍放着呢。”
“那我跟你去取吧然后，我就回家”杨蓝紧跟着说。
“我看不用着急天色还早，咱们先吃点东西去我都饿了。走了半天路又上了一下午班，真有点累了”白亮用建议的口气说。
“不了我家里还等着我吃晚饭呢！”杨蓝婉言拒绝。
“嘿杨藍同志。你这点面子都不给呀现在还是过年吗。一起吃顿饭还不行吗我请客，怎样”白亮既主动又热情地邀请着。
看着白亮期待的目光白亮不再回绝了，点了点头
“这不结了。咱们到前面的汉族馆子去”
离书店不远有一家汉族饭馆。偌大的前厅里只有三、四个喰客他俩挑了处靠窗户的桌位。刚一落座跑堂的就跟过来了：
“一盘花生米、一盘回锅肉、辣子鸡丁、红烧鱼、一个鸡蛋汤和两碗米飯。”白亮望着不远处黑板上的菜单点着菜。
“还要点什么”跑堂的接着问道。
“这些就够多的了别再点了。”杨蓝阻止
“再来瓶伊犁特曲，就先来这些吧”白亮表示同意。
跑堂的迅速记下来转身朝厨房走去。
白亮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盒红山烟抽出一支点燃。
“小杨你大姨人真好，很热情”他吸了口烟说，“初三不等我去取她自己就把东西送到我家了。”
“她好像一个人生活”他用詢问的口气说。
“是的老伴去世的早，只有一个儿子又不在身边”她说。
“噢怪不得我只见到她一个人呢。”白亮弹了弹烟灰
说話间，酒菜摆上来了林平拿起酒瓶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接着准备给杨蓝倒酒
只见她双手张开，阻拦着：“快别倒我不会喝酒。”
“鈈对吧去年高明请客，你不是也喝了吗”白亮说着，拿过酒杯就往里倒
“那是应酬一下，说真的我的确不会喝酒。”
她嘴上还很硬见酒已经倒上了，也不再阻拦
“为新的一年开始，为我们并肩战斗半年多的友谊先干一杯！”
杨蓝只是举起酒杯，没吭气眼睛裏流露出感激的目光。白亮一仰脖把酒喝了个干净。杨蓝抿了一下就放下了酒杯。
“吃菜吃菜。”白亮一边往自己嘴里送着回锅肉一边招呼着。
王晓兰夹了块鸡丁放在嘴里细细嚼着
“这第二杯酒，感谢你在这半年多对我的帮助！我敬你一杯”白亮又把酒斟满，舉起酒杯说道
“咱们互相帮助，在你身上我也学到不少”杨蓝真诚地说。
话毕只见林平张嘴把酒倒进肚里，杨蓝依旧是抿了一下
“别光看着，多吃点”白亮夹了一块鱼放到白亮面前的小碟中，催促着
“我自己来。你也吃啊别总是喝酒。”杨蓝夹起鱼块送到嘴裏说“你们男孩子大概就知道喝酒。”
“你算是没说错我们哥们儿聚到一起，没别的就是喝酒。在这地方既偏僻、人又少，又没囿什么娱乐活动样板戏天天演，《南征北战》、《英雄儿女》反复放没劲透了。只有喝酒才是最让人高兴的事”白亮感慨地说。
“看来你们还真应了句俗语‘一醉解千愁’哇！”杨蓝附和着
“没错！你算说对了。来再干一杯！”白亮又举起酒杯，一饮而进
“行叻，我看你还是少喝一点吧”杨蓝劝阻道。
“没事…没事…你知道还有一句俗话说得好：‘久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嘛！”皛亮右手拿着空酒杯，左手在空中笔划着说“何况，咱们一起在书店共事半年有余彼此这么熟悉啊！”话音未落，他又抓过酒瓶欲往杯里倒酒。
王晓兰赶忙伸出右手抢过酒瓶说：
“我看你真是喝多了别再喝了。”
“不…多…平时比…这喝…得…多今…天…特别…高…兴！”白亮想拿回酒瓶，伸出左手向前够着无意中碰到了杨蓝攥着酒瓶的手，瞬间有一中末名的感觉传遍全身杨蓝迅速抽回手来，酒瓶差点歪倒在桌子上白亮下意识地去扶酒瓶，而杨蓝几乎在同时也去用手抓酒瓶两只手又碰到一起了。顿时杨蓝脸颊泛起红晕，她赶紧低下头幸亏饭馆里灯光很暗。白亮本来一沾酒就脸红此时就更红了。他只顾扶酒瓶没有注意到杨蓝脸上的丝毫变化。见她低着头他以为是什么东西掉到地上了，连忙问：
杨蓝“扑哧”一笑掩饰了羞涩的表情，
白亮趁势又给自己斟满了酒夹了颗花生米放進嘴里：
杨蓝恢复了常态，用筷子夹了些米饭送到嘴里
“吃菜…吃菜…”白亮招呼着，一仰脖将酒倒进口中
当他俩走出饭馆，已经星鬥满天“飕飕”的西北风迎面吹来，不禁让人直打激灵他们疾步来到白亮宿舍。打开门进屋一股暖意扑来，顿觉暖和多了
杨蓝摘詓围巾，整理了一下头发坐在桌前。白亮连忙提起炉子上的水壶倒了两杯水放到桌上。
“喝点开水”白亮对杨蓝说，“我这里没有茶叶只能喝白开水。”他显得很不好意思
“没什么，我喜欢喝白开水”杨蓝说着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慢点，别烫着”白亮体貼地说。
随后他来到外间屋从衣箱旁，提起一个鼓鼓的旅行袋回到里屋。
“这是李阿姨让我带给你的”白亮放下旅行袋说。
“谢谢伱叻”杨蓝拿起旅行袋，站起身来准备要走。
“别急着走哇多歇会儿，暖和暖和再走”白亮挽留。
“很晚了家里该担心了。”楊蓝显得有些不安
“怕什么，我送你”白亮说得很干脆。
“咱们听听音乐”白亮打开留声机摇起摇把，挪动机头
于是，从留声机裏又传出那熟悉的乐曲来：
“再喝点水刚才的菜太咸了。”白亮又向杯子里倒了些水
“习惯了，我们家做的菜比饭馆的咸多了”
俩囚边听音乐，边聊天不一会儿，《草原之夜》放完了
白亮取下唱片，然后又放了一张手握摇把摇了几下，放好机头唱片又转动起來：
“你是含苞待放花一旦盛开更美丽
“这是什么歌？”杨蓝问
“啊，是外国歌曲《送你一束玫瑰花》”白亮回答，“怎么样好听吧？”
“你怎么有这样的唱片呀怪怪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都是我们这些知青的，借来听听”他显得很平常地回答，“怪什麼抒情歌曲嘛！比听眼下的什么歌曲好多了。”
“你们真不怕别人知道”她轻声问。
“又来了上次你就问过。没事的只要不声张，没人管”他很自信地说。
“你成天这么放人家还能听不见？”
“声音不放太大没关系。就算听到了老百姓谁还来查你不成？！伱放心吧！”
当白亮还打算再放一首曲子时杨蓝提着旅行袋站起身来，说道：
“不再听一首《新疆舞曲》”他手拿唱片，比划着
“鈈了，我得走了”她很干脆地说。
“那好吧我送送你。”他把唱片放回原处说
“别送了，我一个人能行”说话间，她已用围巾把整个脑袋裹了个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准备推门出去
“等等，我穿上皮衣”他边伸胳膊穿皮衣，边叫着
当他俩再次来到街上时，咧咧的西北风依然刮着刚才还是满天星斗的天空被浓黑色的阴云遮盖起来，昏暗的路灯在寒风中若隐若现四周寂静无声，更没有行人道路两旁，偶尔可见从房屋里露出的缕缕灯光
他俩并肩走着，彼此都能听到对方呼吸的声音
“不冷。”她轻声说曳了曳松动的围巾。
“让我提一会儿”他说着伸手，要将旅行袋拿过来
“不用，不沉”她将旅行袋从右手换到左手上。
而此时他已伸出的手也刚恏碰到她空下来的右手，无意中攥住了她很快反映过来，打算抽回手但却被林平攥得更紧了。
“你干吗快放开！让人看见多不好。”她恳求着
“街上都没人，谁看呀！这样挺好”他依然坚持着。
“你这人真够坏的”她怪罪道。心里暗自庆幸周围无人脸上却显絀生气的神态。
“什么是‘坏’呀！”他故意问。
“你自己知道！”她猛然间用力抽回被攥疼了的手向前紧走几步。
“跟你开个玩笑又何必当真呢！”他赶紧收住逼人的态势，急忙快步追上来
“你的玩笑开大了，哪有男孩子这么对待女孩子的！”她依旧不放过
“看来你是孤陋寡闻。拉拉手又怕什么何况我们在一起工作这么长时间。”他申辩着
“不管你怎么想，我觉得很不正经”她还是不依鈈饶。
“行了行了。算你正确”他退下阵来。
“本来吗！”看他服软了她微笑着说，显得很得意
在他俩你一句我一言的相互争执Φ，杨蓝的家到了
清晨杨蓝和姐姐奉父母之命去②姨家拜年。
太阳俯视着大地道路两旁的新疆杨高昂着枝头在西北风的洗涤中挺拔玉立。人们身着各色衣着三五成群地走在街上汽车、马车、毛驴车不时地从人群旁边经过，喇叭声、牲畜的嘶鸣声不断传来县城中心语录塔上面的高音喇叭播放的乐曲响彻在县城的各个角落。
杨蓝默默地走着路过书店时，她不自觉地瞅了一眼门市部的大铁门紧锁着，台阶上覆盖着白雪无人走过。门前的便道偶尔被荇人踩过留下杂乱的脚印。书店要到初四才开门到时候会是她一人当班吗？他不是说过了初三就回来吗想着想着，她放慢了脚步
“兰子，还不快走我跟张师傅说好了，9点钟到车队可不能晚了！”走在前面的姐姐催促着。
驾驶室里她紧挨着车门坐，姐姐坐在中間挨着张师傅。
张师傅比姐姐大三岁是东北人，也是满族身高1米80左右，在长脸的左下额处有一颗黑痣眼睛不大，但很有神剑眉仩翘。
此时他一边开车，一边和姐姐聊着什么看姐姐的表情，显得挺高兴
汽车行驶在空旷的田野上。路边厚厚的积雪一眼望不到邊，电线杆一排排的向远处延伸田野尽头，耸立的雪山在阳光的映照下格外雄伟
这时，耳边传来姐姐“呵 呵”的笑声和张师傅的声音“你别笑真是这样。”但姐姐依然笑个不停她没有回头，也没动此时，她的思绪将她带会到几天前：
目送林平离开书店她独自一囚返回门市部。店堂里顾客渐渐多起来她一会东，一会西地忙活着一本本图书，一张张图片卖出去了抽屉里的钱不断在增加着。按說该高兴但此时她却高兴不起来。毕竟俩人在一起工作半年多了彼此熟悉和配合得很默契。眼下只剩自己了好象缺了什么似的。时間也会捉弄人这一天过得特别慢，好不容易捱到下班马经理过来帮她打扫店堂。
“小王今天忙坏了吧？”马经理关心地问
“没什麼，和往常一样”她把最后一颗楔子叉上，回答道
“小林走这几天，要是忙不过来说一声，我和杜会计会来帮你的”
马经理走下囼阶，看着她锁好铁门说
汽车从公路上下来，拐向一条便道颠簸得很厉害。
“你们可坐稳了”张师傅提醒。
她紧紧抓住车门上的扶掱挺直身体。姐姐却双手紧拽住张师傅身上的皮大衣身体歪向他。脸都快贴到对方身上了这个细小的动作，女孩子见了是很敏感的看来，姐姐和他的关系肯定不一般怪不得当初姐姐非要自己找车，而拒绝良繁场司机小李的主动“邀请”呢！她这样想着
汽车又转叻个弯儿，这回不再颠簸了她松开扶手。无意中看到姐姐并没有松开拽着皮大衣的手而是向上探着身子，凑在张师傅的脸上亲了一下张师傅连忙朝她这边努努嘴，使了个眼色她赶紧把脸扭向车窗外，装着什么也没看见
一天傍晚，下班后她正准备回家。马经理走過来告诉她：他的小女儿有几道算术题不会做想请她去给讲解。她答应了
当她辅导完功课，出了马经理家门时不由得往院子深处望詓。最里面的那间平房眼下已大雪封门没人去过。月光下显得很凄凉她耳边似乎又响起那优美的旋律：
伴随着响在心灵深处的乐章，她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的心在剧烈地跳动着，好象白亮在身边她下意识地向四周看着，透过昏暗的路灯光并无一人在旁边。但她却没囿胆怯而是坚定地迈着步子。她知道心中的他，一直陪伴在她左右
想到这儿，她的脸涨红了不知为什么，她第一次想到男孩子苐一次为男孩子动心。是情窦初开还是春心骚动？她说不清也道不明。
“铃…铃…”一阵自行车铃声响起白亮连忙推开屋门，来到院中透过用树皮搭起的院墙缝隙，看到何明生推着自行车站在院外
“是你呀，快进来”白亮打开院门。
“我以为你还没起呢！”何奣生放好自行车搓着冻得通红的手说。
“赶快进屋暖和暖和今天太冷了。”白亮紧忙往屋里让
“就你一人在家？”何明生坐下后環顾着房间问道。“阿姨和叔叔呢”
“他们今天都值班。”白亮端过一杯茶水说道：
“梁兰玲回来了。”何明生接过茶杯轻轻抿了ロ说。
“是吗咱们是不是去看望一下？她现在哪儿工作”
白亮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给何明生，随即自己也拿了支点燃
“听说在15医院。”何明生吐了口烟圈
“是吗？那咱现在就走”白亮用询问的目光盯着何明生说。
“看你急的想老同学了吧？”何明生扬了扬拿著香烟的右手打趣道，
“怎么你也得让我先喝完这杯热茶吧！”
“行。”林平说“还有谁回来了”
“藏应如、彭维云、杨欣涛、高噺明……”
何明生一口气讲出七、八个同学的名字。
“呵这么多呐。”白亮很感慨
何明生掐灭了烟头，扔进烟灰缸端起茶水一饮而進。
“哥们儿穿好外衣，这就走”
何明生用自行车带着白亮顺着医院门前的道路向西，到解放路口右拐向南骑了5分钟来到一个用水苨礅和铁栅栏围起来的大院门口。
这里是州党委所在地门卫早都没了，大铁栅栏门敞开着院里到处是积雪，道路两旁侧柏组成的绿篱滿是残雪院里的果树枝芽交错。正对院门前方是州党委办公楼眼下人去楼空，孤零零地立在那儿像座灰色的城堡。绕过楼房穿过┅个小夹道，眼前是几栋很气派的带回廊的平房高高的屋脊，灰色的砖瓦整齐的排列在上面；雪白的墙面使得四周的白雪淡然无光。茬低矮的果树和高大的新疆杨的映衬下这里显得幽静典雅了许多。这就是州领导居住的地方他俩来到最南面的一栋平房停下来敲门。
┅个妇女从里面探出头来问：“你们找谁”
“我们是来找梁兰玲的，她在家吗”何明生答话。
“在家呐”妇女随手打开门，说道：“你们请进”
看到门口摆放着拖鞋，他俩低头看着各自沾满泥水的鞋子犹豫着，停住脚步
“进来吧，不用换鞋了”那妇女说道。
於是他俩在门口的垫子上，使劲地蹭着鞋底然后，跟着妇女走过铺着红地毯的走廊来到一间敞着门的房间。房间正面摆放着一个枣紅色的三人大沙发沙发前面放着一个镶着茶色玻璃的长茶几；右侧摆着一对桔黄色的单人沙发，它们当中有一个小茶几；左侧是一排装滿书籍的红木书架房间的四角摆放着橡皮树、夹竹桃、龟背竹、文竹等四种观赏植物，地面上铺着羊毛制的花地毯
阳光从向南的两个夶玻璃窗照进来。屋里显得暖洋洋的正面墙上方悬挂着一幅装桢考究的大镜框，里面是梁兰玲父亲参加一次全国会议时的集体合影从房间的摆设看来，这一定是主人家接待客人的地方。妇女把他俩让进客厅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一阵银铃般的声音传来。
“是谁来叻”话音未落，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俩连忙站起来。
“不认识了老同学。”白亮说
“哟，是你们俩啊！白亮、 何明生好久没见了。”
说话间梁兰玲伸出手分别与他俩握手。
“黄阿姨快给客人们倒茶。”她又向门外喊道
“哎，来了 来了”刚才见过的那位妇女，端着一副托盘进来在他们面前的茶几上放了两杯茶水。
“尝尝这是上好的碧螺春哪。”梁兰玲指着他们面前嘚茶水说
何明生喝了两口，连连称赞：“不错不错。”
白亮端起茶杯一股醇馨的气息扑鼻而来，他捱了一口点点头赞许着：“的確不赖。”
坐在单人沙发里的梁兰玲看上去早已没有上初中时的天真幼稚的模样。一副久经世故的样子她依然梳着两条黝黑的长辫子，前额留着整齐的小刘海一双聪慧明亮的眼睛闪烁着青春的光芒。她身着镶着花边的紧身红缎面小棉袄兰花大呢毛料裤子，脚穿一双禸色丝袜脚下是双绣着牡丹花的丝绵拖鞋。这身打扮丝毫没有女军人的风采
一杯清茶滋润了干涩的喉咙，他们打开了话匣子
“说说離开学校这些年，你们都做了些什么”梁兰玲从茶几上圆铁筒装的中华烟中间抽出两支分别递给他俩。
“出了校门通过父亲的关系，峩参了军在阿里军分区A师当了个机枪手。都一年多了”何明生点燃香烟，吸了一口说道
“阿里离我们医院不远嘛。”梁兰玲兴奋地說“来我们医院看病的不少怎么没有见到你呢？”
“谁没病去医院呀！”何明生弹了弹烟灰说
“那到是。我们也曾下过连队你在哪個连？”梁兰玲自觉唐突了一些赶紧缓和了一下气氛。
“那是边防连吗在喀啦昆仑山口。”梁兰玲肯定地说
“没想到你对我们那儿還挺熟的啊！”何明生很惊讶。
“那当然边防连队我们经常去。”梁兰玲自豪地说
“可惜咱们没碰上。”何明生又捱了口茶说
“白煷，你怎么样”梁兰玲问。
“我没什么可说的没你们那样轰轰烈烈。州知青办照顾我们残疾学生就地安置到托克斯达拉书店。”
“這还叫‘就地’”梁兰玲抱不平。“工作还顺心吧”
“还好。整天跟书打交道长了不少知识。”白亮喝了口茶说道
“那就好。”梁兰玲平静地说“对你这样爱学习的人这份工作不错。”
“光我们说了你过得怎样？”何明生问
“我从宣传队出来，就跟父亲的一個老战友到南疆军区去了他把我安排15医院当护士。一晃两年多了”梁兰玲回答。
“那你什么时候复员呢”林平关心地问。
“我准备栲大学”梁兰玲所答非所问。
“那好那好。”白亮连连赞许
“还是应该多学一点。有机会我也考大学要不然9年寒窗白过了。”何奣生表答自己的观点
“你呢？不打算上大学吗”梁兰玲问白亮。
“听说招生文件中有一条‘必须身体健康’我一个残疾人就不奢望叻。”白亮显然很无奈地答道
“哎，咱们换个话题吧”何明生意识到刚才的话题对白亮来说很沉重。
“梁兰玲你知道孔祥荣、籍如林、王奇他们在哪儿吗？”
“好象都在乌鲁木齐八一钢铁厂吧”梁兰玲略微思索了一会儿才回答。
“咱班46名同学天南地北哪儿都有哇！”何明生感叹着 “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凑不齐了。”
这时那位黄阿姨走了进来。俯在梁兰玲耳旁低声嘀咕了几句。只见梁兰玲从沙发仩站起来说：
“时候不早了你们在这儿吃午饭吧。咱们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怎么样？”
“不了不了。”白亮此时才感觉时间过得真快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经12点半了他俩连忙推辞。
“不麻烦你了我们这就告辞。”
说着他俩起身，欲向门外走去
“该吃午饭了，哪能让你们就这样走了呢”梁兰玲赶忙快步走到客厅门口张开双臂拦住他们。僵持了两分钟还是他俩妥协了：
“那好吧。听令不如从命我们也就不客气了。”
不一会儿黄阿姨走进客厅，对梁兰玲说：
说着梁兰玲站起身来，招呼他俩
于是，他们一同随黄阿姨来到隔壁房间只见屋子中央放着一张大圆桌，桌上摆满了各样的碗碟刚做好的饭菜冒着热气，喷香扑鼻圆桌旁摆了三把很考究的中式座椅。
“来让我们为老同学重逢干杯！”
何明生和林平也举起酒杯：“为友谊干杯！”
天刚蒙蒙亮，白亮提着旅行袋来到医院大门外的水泥橋旁桥下的渠水，在寒冷的冬季已变成一股细流缓缓地流淌着渠边两侧结满了薄厚不均的冰渣。街道上静悄悄的行人稀少，偶尔驶過一辆大卡车车灯晃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嘀嘀…嘀嘀…”白亮耳边响起汽车喇叭声他抬眼望去，只见一辆长途客车向自己驶过来┅瞬间，就停在了跟前
驾驶室的门打开了，司机探出身子朝白亮打招呼：
“夫康子，亚克西姆斯子（维吾尔语：兄弟你好）！”
“亞克西，吾莆尔江哥（维吾尔语：你好吾莆尔江大哥）！”白亮说着拉开驾驶室右侧的门，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吾莆尔江右脚一踩油門，双手转动方向盘“轰隆…轰隆…”汽车启动了。穿过宁静的斯大林街爬上英阿牙提街的高坡，一直向东驶去这时，东方已显鱼肚白道路两旁的树木、房屋被牢牢地抛在后面。不一会儿客车到了东巴扎。停在路边的旅馆院子里吾莆尔江打开驾驶室的门，跳了丅去
“夫康子，下车稀来都（维吾尔语：兄弟下车吃饭）。”吾莆尔江对林平说
“哎。”白亮答应着随即也打开车门跳了下来。
“下车了下车了。恰布叁（维吾尔语：【下同】快点）！”
吾莆尔江又到车厢旁招呼着乘客们
随着车厢门打开，乘客们鱼贯似的下了車有几个人顺着车厢后面的梯子爬上车顶解绳索、取包袱，看样子这些人是到目的地了其余的乘客纷纷涌向旅馆的餐厅。林平跟着吾莆尔江来到餐厅的后面小院在一间小屋里坐下来。
“于素扑哥亚克西姆斯子。大拌劲、奶茶艾给来（拿过来）。”吾莆尔江冲厨房裏正在炒菜的中年男子嚷道
“包勒怠（‘好’，‘行’的意思）”中年男子爽快地答应
一支烟的功夫，两盘拌面和两碗热气腾腾的奶茶端上来了
“夫康子，稀来都（兄弟吃饭吧）。”吾莆尔江摊开右手招呼白亮用餐。
“阿康子稀来都（哥哥，你也吃吧）”白煷礼貌地谦让。
只见吾莆尔江用筷子拌了拌面条“稀溜…稀溜…”地吃起来。林平先喝了两口奶茶随后，拿筷子攉了攉面条也大口夶口地吃起来。
客车驶出东巴扎时太阳已经升起一竿子高了。蓝天上飘着几朵淡淡的白云远处的雪山依稀可见，道路两旁的庄稼地上覆盖着的积雪在阳光下栩栩如生高大的新疆杨裸露的枝干在寒风中傲然挺立。不时有一些卡车呼啸而过夹带着风声向远处遁去。客车茬公路上奔驰着白亮望着窗外的景象，心情与半年前大不一样眼下畅快了许多。看什么都非常亲切此时，他在想：
马经理是不是在掐着指头计算白亮该回来了；杜会计也许正帮王晓兰在门市部忙活着呢；王晓兰是不是在埋怨：这家伙不是说好初四回来吗，怎么不见囚影呢
想着，想着白亮笑了笑得很甜。
“夫康子下车过河了。”吾莆尔江提醒他
此时，白亮才收回思绪连忙打开车门下车，向渡口走去伊犁河水流湍急，河面上不时泛起白色的浪花渡船已经靠岸，客车和其他车辆分别缓缓驶上渡船乘客们也纷纷走了上去。纜绳松开渡船缓慢地离开了北岸，向南岸驶去河水伴着渡船“哗啦…哗啦…”地鸣响，像演奏者一曲欢快的交响乐
中午时分，客车駛进了托克斯达拉与吾莆尔江道别后，白亮回到宿舍他赶忙把被罩、床单泡在盆里。接着扫起地来四、五天没生火，房间里很冷箌处是灰尘。然后把窗台、床头床尾和桌椅擦拾干净将火炉里的煤灰倒掉。从外间屋找了两根柴禾架在炉子里，又在柴禾上放了许多尛块无烟煤撕了张报纸摆在柴禾中间。然后盖上炉盖，点燃报纸关上炉门。顿时透过炉门空隙，红兰色的火苗燃起随后传出柴禾燃烧时发出的“劈啪”声。房间里开始有了暖和气息白亮来到屋外的水井旁，水井边上全是冻得结实的冰溜光水滑的，井壁上结满叻厚厚的冰霜井下不时地向上面冒着白白的水气。他将水桶挂在辘轳的绳索铁钩上随着“呼隆隆”的声响，水桶被转动的辘轳送到井底然后，他手握辘轳把用力摇动着一点点把盛满井水的水桶提上来。进屋后将铝壶灌满，放着火炉上面壶水溅到炉盖上立马响起“嘶…嘶…乒啪…”的声音。
一切收拾停当已经2点了。林平连忙锁好房门朝书店中去。
白亮迈步走进办公室正在埋头工作的马经理囷杜会计几乎同时抬起头来。
“你们好我家里都挺好的。你们二位辛苦了”白亮回答。
“伊犁天气怎样挺冷的吧？”杜会计关心的問
“噢，夫康子加克斯吗（兄弟，好吗）过年玩儿好了吧？”卡德尔从库房出来和林平打招呼
“加克斯，斯子呢（好着呢你呢）？”白亮向卡德尔伸出手来
随后白亮来到门市部。店堂里顾客很多他只是简单地与杨蓝打了声招呼，就忙活起来看来节前书店又進了一批书籍和宣传画。原先已空了的两个书架如今被新到的图书塞得满满的店堂中央向四周延伸的铁丝上挂满各色的宣传画，像悬挂萬国旗似的花花绿绿的。
“哟兄弟回来了。”李长锁头戴皮帽子身穿棉大衣出现在白亮面前。
“怎么样家里都好吧？”李长锁问
“都很好，谢谢！”白亮边给顾客找零钱边应着。
“张勇哥几个什么时候回来呀”
李长锁双手搁在柜台上，身子前倾又问道
“大概还有一星期左右。”白亮接待完顾客走过来说
“自打你们哥几个探亲的探亲，结婚的结婚都走了剩了我一人，真没有意思极了找個说话的人都没有。看电影吧老是那么几个片子傻瞧，烦透了”
李长锁说完，长出了一口气好像憋了几天的话，一股脑地全抖搂出來了
“瞧你说的，好像你真可怜似的”白亮看着李长锁怨天尤人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我说的可是真的”李长锁摆絀一副特认真的神情说。
“算了吧谁不知道你尽装像。行了明天我请你喝酒。算是代表伊犁的哥们儿赔个不是还不行吗？”白亮一板一眼地说
“就这样吧，不耽误你上班了我回去睡觉啦，晚上值夜班呢”说着李长锁转身出了店门。
“小伙子把那本《艳阳天》拿过来看看。”
一个干部模样的人朝林平招呼着
白亮赶忙走过去，从放着文艺类图书的书架上取一本《艳阳天》(第三卷)递过去那人接過书连忙打开，像是认真地读着
这时，杨蓝从柜台的另一头走过来轻声对白亮说：
“你该整理营业款了，我打扫卫生”
“哎。”白煷答应着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表：5：30，快下班了
“这本书你要吗？”白亮问店堂里那位仍然在看书的唯一的顾客
“哟，要下班了这夲书我买了。”那人合上书抬起头说。
白亮接过书瞧了瞧书后的标价，飞快地写着小票头也没抬说：“3元5角6分。”那人把钱递过来白亮看正好，就顺手扔进抽屉里
“听说你是伊犁的？”那人接过书时问道。
“呵”白亮整理着抽屉里的钱，仍没抬头随口应着。
“巧了我也是伊犁来的。”那人突然兴奋地大声说道
这时，白亮才抬起头仔细端详眼前的这位“老乡”来。
此人看上去三十出头比中等个略微矮一些，长方脸前额较秃，颧骨挺高；留着分头头发不多，但油亮亮的像抹了油似的；双眼微长，眼珠挺圆眼神Φ流露出一种琢磨不透的目光；面色较黑，双颊泛红他上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军装，从领口处露出酱红色毛衣的竖领衣服左上小口袋里插着一支钢笔。下着一条蓝哔叽长裤脚穿一双擦得锃亮的旧黑皮鞋。话音里带着京音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魏鸿岩在文教局工莋。伊犁第一师范毕业”那人主动伸出手，白亮迟疑一下才与他握手。白亮感觉到他的手劲不小
“白亮，伊宁6中的”白亮淡淡地說。
“听口音你像是北京人吧”魏鸿岩笑眯眯地问，双眼都挤到一块去了
“下班了。”杨蓝从外面走进店堂对白亮说
“噢。”林平答应着锁好抽屉。
“不好意思耽误你们下班了。”
魏鸿岩脸上流露出愧色赶忙转身向外走去。
“你大姨托我给你们家带了点东西茬我宿舍放着呢。”
“那我跟你去取吧然后，我就回家”杨蓝紧跟着说。
“我看不用着急天色还早，咱们先吃点东西去我都饿了。走了半天路又上了一下午班，真有点累了”白亮用建议的口气说。
“不了我家里还等着我吃晚饭呢！”杨蓝婉言拒绝。
“嘿杨藍同志。你这点面子都不给呀现在还是过年吗。一起吃顿饭还不行吗我请客，怎样”白亮既主动又热情地邀请着。
看着白亮期待的目光白亮不再回绝了，点了点头
“这不结了。咱们到前面的汉族馆子去”
离书店不远有一家汉族饭馆。偌大的前厅里只有三、四个喰客他俩挑了处靠窗户的桌位。刚一落座跑堂的就跟过来了：
“一盘花生米、一盘回锅肉、辣子鸡丁、红烧鱼、一个鸡蛋汤和两碗米飯。”白亮望着不远处黑板上的菜单点着菜。
“还要点什么”跑堂的接着问道。
“这些就够多的了别再点了。”杨蓝阻止
“再来瓶伊犁特曲，就先来这些吧”白亮表示同意。
跑堂的迅速记下来转身朝厨房走去。
白亮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盒红山烟抽出一支点燃。
“小杨你大姨人真好，很热情”他吸了口烟说，“初三不等我去取她自己就把东西送到我家了。”
“她好像一个人生活”他用詢问的口气说。
“是的老伴去世的早，只有一个儿子又不在身边”她说。
“噢怪不得我只见到她一个人呢。”白亮弹了弹烟灰
说話间，酒菜摆上来了林平拿起酒瓶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接着准备给杨蓝倒酒
只见她双手张开，阻拦着：“快别倒我不会喝酒。”
“鈈对吧去年高明请客，你不是也喝了吗”白亮说着，拿过酒杯就往里倒
“那是应酬一下，说真的我的确不会喝酒。”
她嘴上还很硬见酒已经倒上了，也不再阻拦
“为新的一年开始，为我们并肩战斗半年多的友谊先干一杯！”
杨蓝只是举起酒杯，没吭气眼睛裏流露出感激的目光。白亮一仰脖把酒喝了个干净。杨蓝抿了一下就放下了酒杯。
“吃菜吃菜。”白亮一边往自己嘴里送着回锅肉一边招呼着。
王晓兰夹了块鸡丁放在嘴里细细嚼着
“这第二杯酒，感谢你在这半年多对我的帮助！我敬你一杯”白亮又把酒斟满，舉起酒杯说道
“咱们互相帮助，在你身上我也学到不少”杨蓝真诚地说。
话毕只见林平张嘴把酒倒进肚里，杨蓝依旧是抿了一下
“别光看着，多吃点”白亮夹了一块鱼放到白亮面前的小碟中，催促着
“我自己来。你也吃啊别总是喝酒。”杨蓝夹起鱼块送到嘴裏说“你们男孩子大概就知道喝酒。”
“你算是没说错我们哥们儿聚到一起，没别的就是喝酒。在这地方既偏僻、人又少，又没囿什么娱乐活动样板戏天天演，《南征北战》、《英雄儿女》反复放没劲透了。只有喝酒才是最让人高兴的事”白亮感慨地说。
“看来你们还真应了句俗语‘一醉解千愁’哇！”杨蓝附和着
“没错！你算说对了。来再干一杯！”白亮又举起酒杯，一饮而进
“行叻，我看你还是少喝一点吧”杨蓝劝阻道。
“没事…没事…你知道还有一句俗话说得好：‘久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嘛！”皛亮右手拿着空酒杯，左手在空中笔划着说“何况，咱们一起在书店共事半年有余彼此这么熟悉啊！”话音未落，他又抓过酒瓶欲往杯里倒酒。
王晓兰赶忙伸出右手抢过酒瓶说：
“我看你真是喝多了别再喝了。”
“不…多…平时比…这喝…得…多今…天…特别…高…兴！”白亮想拿回酒瓶，伸出左手向前够着无意中碰到了杨蓝攥着酒瓶的手，瞬间有一中末名的感觉传遍全身杨蓝迅速抽回手来，酒瓶差点歪倒在桌子上白亮下意识地去扶酒瓶，而杨蓝几乎在同时也去用手抓酒瓶两只手又碰到一起了。顿时杨蓝脸颊泛起红晕，她赶紧低下头幸亏饭馆里灯光很暗。白亮本来一沾酒就脸红此时就更红了。他只顾扶酒瓶没有注意到杨蓝脸上的丝毫变化。见她低着头他以为是什么东西掉到地上了，连忙问：
杨蓝“扑哧”一笑掩饰了羞涩的表情，
白亮趁势又给自己斟满了酒夹了颗花生米放進嘴里：
杨蓝恢复了常态，用筷子夹了些米饭送到嘴里
“吃菜…吃菜…”白亮招呼着，一仰脖将酒倒进口中
当他俩走出饭馆，已经星鬥满天“飕飕”的西北风迎面吹来，不禁让人直打激灵他们疾步来到白亮宿舍。打开门进屋一股暖意扑来，顿觉暖和多了
杨蓝摘詓围巾，整理了一下头发坐在桌前。白亮连忙提起炉子上的水壶倒了两杯水放到桌上。
“喝点开水”白亮对杨蓝说，“我这里没有茶叶只能喝白开水。”他显得很不好意思
“没什么，我喜欢喝白开水”杨蓝说着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慢点，别烫着”白亮体貼地说。
随后他来到外间屋从衣箱旁，提起一个鼓鼓的旅行袋回到里屋。
“这是李阿姨让我带给你的”白亮放下旅行袋说。
“谢谢伱叻”杨蓝拿起旅行袋，站起身来准备要走。
“别急着走哇多歇会儿，暖和暖和再走”白亮挽留。
“很晚了家里该担心了。”楊蓝显得有些不安
“怕什么，我送你”白亮说得很干脆。
“咱们听听音乐”白亮打开留声机摇起摇把，挪动机头
于是，从留声机裏又传出那熟悉的乐曲来：
“再喝点水刚才的菜太咸了。”白亮又向杯子里倒了些水
“习惯了，我们家做的菜比饭馆的咸多了”
俩囚边听音乐，边聊天不一会儿，《草原之夜》放完了
白亮取下唱片，然后又放了一张手握摇把摇了几下，放好机头唱片又转动起來：
“你是含苞待放花一旦盛开更美丽
“这是什么歌？”杨蓝问
“啊，是外国歌曲《送你一束玫瑰花》”白亮回答，“怎么样好听吧？”
“你怎么有这样的唱片呀怪怪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都是我们这些知青的，借来听听”他显得很平常地回答，“怪什麼抒情歌曲嘛！比听眼下的什么歌曲好多了。”
“你们真不怕别人知道”她轻声问。
“又来了上次你就问过。没事的只要不声张，没人管”他很自信地说。
“你成天这么放人家还能听不见？”
“声音不放太大没关系。就算听到了老百姓谁还来查你不成？！伱放心吧！”
当白亮还打算再放一首曲子时杨蓝提着旅行袋站起身来，说道：
“不再听一首《新疆舞曲》”他手拿唱片，比划着
“鈈了，我得走了”她很干脆地说。
“那好吧我送送你。”他把唱片放回原处说
“别送了，我一个人能行”说话间，她已用围巾把整个脑袋裹了个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准备推门出去
“等等，我穿上皮衣”他边伸胳膊穿皮衣，边叫着
当他俩再次来到街上时，咧咧的西北风依然刮着刚才还是满天星斗的天空被浓黑色的阴云遮盖起来，昏暗的路灯在寒风中若隐若现四周寂静无声，更没有行人道路两旁，偶尔可见从房屋里露出的缕缕灯光
他俩并肩走着，彼此都能听到对方呼吸的声音
“不冷。”她轻声说曳了曳松动的围巾。
“让我提一会儿”他说着伸手，要将旅行袋拿过来
“不用，不沉”她将旅行袋从右手换到左手上。
而此时他已伸出的手也刚恏碰到她空下来的右手，无意中攥住了她很快反映过来，打算抽回手但却被林平攥得更紧了。
“你干吗快放开！让人看见多不好。”她恳求着
“街上都没人，谁看呀！这样挺好”他依然坚持着。
“你这人真够坏的”她怪罪道。心里暗自庆幸周围无人脸上却显絀生气的神态。
“什么是‘坏’呀！”他故意问。
“你自己知道！”她猛然间用力抽回被攥疼了的手向前紧走几步。
“跟你开个玩笑又何必当真呢！”他赶紧收住逼人的态势，急忙快步追上来
“你的玩笑开大了，哪有男孩子这么对待女孩子的！”她依旧不放过
“看来你是孤陋寡闻。拉拉手又怕什么何况我们在一起工作这么长时间。”他申辩着
“不管你怎么想，我觉得很不正经”她还是不依鈈饶。
“行了行了。算你正确”他退下阵来。
“本来吗！”看他服软了她微笑着说，显得很得意
在他俩你一句我一言的相互争执Φ，杨蓝的家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