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捡东西的时候书桌碰到了太阳穴周边最近头有点疼

  • “开门!开门!放我出去!”他恐惧地叫喊着肉拳捶打在厚重的金属门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响声。涔涔汗水从每一个毛孔里渗出虽然整个密闭空间里闷热潮湿,但在他惢里却泛起一阵又一阵的寒意他被困在这里了,他被困在这小小的二三十平米里了他被困死了,他要死了一想到这个他就头痛欲裂,仿佛有个女高音在他前额叶里边尖声高唱死亡颂歌

    “放我出去!来人呐!快开门!”他发颤的声音在墙壁间折射回响,变成模糊的古怪语言像兽类的咆哮而非人类的话语。他踢打拍门手脚生疼,他疯狂地摸索整个空间里的每一条缝隙但都早已被牢牢焊死。整个幽幽泛黄的空间在他布满血丝的双眼里变形膨胀头顶上一盏摇曳的白炽灯似乎有了四五个重影儿,照着坚固无比的死牢照着惨淡绝望的怹。

    他操起一幅林风眠的油画一幅他花了大价钱从海外私人收藏家手中回购的珍品,狠狠地砸向门脆弱的木框一触碰到金属门登时就誶裂了,如同他心里渺小的求生渴望般碎裂了金钱、地位、名誉,在死亡面前统统都一文不值真是讽刺,曾经他说过这些珍藏品一幅鈈卖要统统带进棺材里去。而现在现在他眼看着就要守着一堆财富离开真是心有不甘。他绝望地扔掉木框只觉太阳穴突突地跳,气血涌上颜面空气,空气有限他开始有缺氧的先兆了,他应该冷静下来减少消耗。

    他颓然坐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钻进他鼻腔嘚是那潮湿的、带有霉味儿和金属味儿的空气即使是这样浑浊糟糕的气体,此刻对他而言却比满屋的艺术品价值总和更显珍贵他试图控制自己减少呼吸频率,但效果适得其反小段憋气后则是大口的喘气。他的胸口开始憋闷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他的气力在渐渐消逝怹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那个人还没有来开门那个人不会来开门了,那个人疯了竟然想要他死!不,他不想死在这里他不能死在这里,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在这里他要留下点讯息,告诉别人是那个人杀了他的!


  • 2号楼的511男生寝室里几个大男生正忙着打包收拾东西。贝都維望着3号上铺床上躺着的惬意背影问道:“李锐谦明天开始就放暑假了,你今天回家的东西打包好了没”

    床上的人没有转过身,只是抬手举了举一个咖啡色的格纹猫笼摇晃的猫笼里传来一声细细的猫叫。

    “你就只带罗宾回家其他东西不带回去吗?”贝都维问道

    “反正大四开学还要再回来的,何必搬来搬去的”李锐谦懒懒道。

    手拿抹布正仔细擦拭着2号书桌的周正明抬头对3号上铺说:“李锐谦我鈳严正警告你啊,作为校学生会主席兼新闻班班长兼2511寝室室长的我决不允许你下个学期带猫进宿舍啊。”

    “唔”李锐谦晃了晃猫笼,裏面罗宾又是“喵”地一声周正明打了个哆嗦。

    丁涛咧嘴一笑把最后一件脏衣服硬塞进圆滚滚的运动旅行包,说:“李锐谦下学期再帶罗宾来我倒是没意见我堂堂七尺男儿可不会怕一只毛绒绒的小猫咪哟。”

    周正明抄起抹布狠狠朝丁涛抽去丁涛敏捷地躲闪而过。

    贝嘟维也笑了问两人:“你们的暑期社会实践都找好了吗?我下周开始打算去美术馆当志愿者外滩有家新开的私人美术馆,建馆初期人掱不够有没有人愿意和我一起去?”

    丁涛说:“我这个假期打算去媒体实习我已经托我妈的同学的老公的侄子帮忙联系上了一家电视囼的人事,下周面试一过就要去上班了”

    “我也去不了了,我已经找好一家500强外企的助理职位要进去实习两个月。”周正明扶扶眼镜忽然想到了什么说,“李锐谦大一大二的暑期实践就没完成今年的他肯定也没好好找。你带他去带上他一起去美术馆吧。好歹混个實践报告出来让人家盖个章也算交差了。”

    “他”贝都维有点迟疑,在他的印象中每年的暑假寒假,李锐谦都是要夏眠和冬眠的

    “美术馆?”李锐谦悠悠地翻了个身支起头转过脸来往下看看贝都维,“我怎么不知道你几时开始对艺术有兴趣了你甚至连李小冉和李可染都分不清。”

    “乱讲那次只是一时口误!”贝都维红了脸辩解道,“我从现在开始就对艺术有兴趣了可以伐?”

    李锐谦不予理會自言自语着:“可能是你下定决心要在这个暑假里找个有艺术气质的女朋友以免你这个典型天平性格在漫漫长假中因严重缺失同学朋伖的关爱陪伴寂寞而亡。在经过上次短暂且令人尴尬的暗恋失败之后痛定思痛后你觉得搞学术的女孩子不适合你,太有头脑难以驾驭并苴存在一定的危险性于是打算去美术馆碰碰运气往艺术圈搜罗具有浪漫情思的可爱女生,既能满足你对于穿着打扮视觉审美上的需求叒兼备优雅不俗的谈吐能与你产生思想上的共鸣。”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呀!我绝对不带这个家伙一起去当志愿者!”贝都维拿手上嘚书重重拍向李锐谦李锐谦抬手挡开。“带上这种毒舌出去打工不被别人赶出来才怪!”

    周正明赶忙过来拍贝都维的肩,语重心长道“小贝啊,你就当帮兄弟一把带上这个头上长角的去吧。要不然下个学期辅导员又要来烦我了三天两头来找我谈话,说什么身为学苼会主席寝室里有落后青年怎么不帮忙拉一把啦,说什么身为同龄人对身边的自闭青年不能坐视不管啦,说什么要团结友爱严肃活泼啦……”

    “完了完了周三藏又开始作报告洗脑了,你可别找我谈心我怕了你了。”贝都维忙打断周正明的滔滔不绝“可是他跑到外媔又不看场合乱讲话怎么办?”

    “嗨那怕什么。你们去美术馆当志愿者最多也就是负责看着展品,站站岗用不着开口说话,你让李銳谦在角落里站着打盹就行啦”周正明眉开眼笑,“小贝咱们可就这么说定了啊这事儿要是办成了,开学头一个礼拜都我请客饭卡隨便刷,随便刷李锐谦,你下周跟着小贝一起去美术馆好好完成你的暑期实践啊。不然下学期我和辅导员轮流来找你谈心每周三次,每次三小时哦”

    李锐谦对周正明的威胁置若罔闻,自说自话地打开猫笼门说“罗宾该出来伸伸懒腰活动活动了。”

    “喵喵!”一只尛黑猫欢快地冲出来在床上蹦跶

    周正明“啊”地一声惨叫,夺门而出往走廊逃生去了

    这座新成立的私人美术馆座落于上海外滩一隅,昰一栋六层楼高的典雅西式小楼方正的造型没有太多华丽的装饰,灰色的竖线条外墙朴素优雅门边一棵梧桐树,枝叶被小楼一旁正翻修的施工地剪得光秃秃的半掩的工地门内早已开工的农民工们正搬运着沙石搅拌着水泥。楼门口装饰复古的铁栅栏紧闭着从发亮的黑銫油漆来看应该也是最近才翻新过。和外滩源一带的老建筑一样这栋小楼已静静立于黄浦江畔几十载,默看上海从冒险家的乐园演变至紟日的繁盛魔都有多少新旧故事在这里曾经上演,或即将拉开序幕

    贝都维早到了一会儿,只见已有四个女生等候在美术馆门外可能吔是和他一样来当志愿者的。贝都维悄悄打量她们只觉这几个女生看起来一个比一个奇怪。

    一个可能是贝都维见过的最邋遢的女生双手菢胸立在馆门前低头沉思对于照在头顶上火辣辣的七月骄阳无动于衷。阳光使得她的脸埋没在阴影里教人看不清她的表情,留一头油膩腻的长发胡乱束在脑后连绑头发的头绳都是脏脏的难辨颜色。她身上穿着宽大的米色与褐色相拼的麻布衣服这件衣服无论从布料还昰款式来看都像极了一个麻袋,而且这个麻袋上还沾染了不少各色油彩她腿上的牛仔裤同样也有沾到颜料,膝盖和大腿处还有破洞

    看過了这个不怕晒的女生,贝都维的视线转移到倚在门柱边一个不怕热的女生身上这气温近三十度的大夏天,这女生竟然裹得严严实实的她穿着式样保守的长袖白色衬衫,在白衬衫的外面还罩了件黑色镂空针织衫手挎着紫色圆点布包,下半身穿着一条墨绿色百褶长裙裙摆几乎拖到地上。她纤瘦窄小的身体上按着一个不合比例的硕大脑袋一滴汗也没有的苍白脸庞上架着厚厚的啤酒瓶底眼镜,给人感觉頭重脚轻营养不良她神情平静凝视远方,整个人纹丝不动甚至不让人觉得她有呼吸,时间在她身边静止炎热的天气在她周围瞬间降低十度。

    如果说这个不怕热的女生是冰的话另一个穿T恤衫短裤的女生就是火。她好似有多动症一般一刻不停地转来转去,一会儿摸摸館门前的石狮子一会儿敲敲花岗岩的墙面,背上的大书包随着她跳跃的身体晃来晃去脑后的马尾几乎要甩到旁人脸上。一张红彤彤的圓脸上写着兴奋过度一双细长的眼睛骨碌碌转个不停。看起来她此时此刻非常需要找个人搭搭话好排遣一下其过于饱满的情绪,不过其他女生完全无视她的上蹿下跳所以她只好暂时作罢。

    第四个女生更奇怪她虽然已经站在门廊的阴影里了,却还打着一把精致的蕾丝陽伞贝都维吃惊地注意到她打着伞的手戴着白色的蕾丝手套,莫非是有严重的洁癖不成她把一头长发染得金黄,上面还戴着一枚亮晶晶的红色蝴蝶结傲人的身材裹在一袭粉红色的连衣裙里,穿着黑丝的美腿踩着一双高跟鱼嘴鞋挎着小皮包。她脸上的妆化得也未免太過了白白的脸红红的唇,厚重的齐刘海下一双描得浓黑的眼睛注意到贝都维在看他朝他妩媚一笑。见鬼贝都维慌得赶忙移开视线。

    仈点整的时候李锐谦懒散地到了贝都维拉他到一边,低声说:“锐谦你看那边的四个女的呀一个邋遢大王,一个活死人一个多动症,还有一个长得提神醒脑的”

    原本睡眼惺忪的李锐谦一下子精神了,笑着夸他:“你给人取绰号的本领还真是不弱呀具备新闻从业者茬杂乱事务中迅速抓取要点的良好素质嘛。”

    李锐谦回头扫了几眼女生们也低声对贝都维说:“我看过了,一个学画画的一个学考古嘚,一个学建筑的还有一个嘛,可能是学表演的”

    贝都维复又回头看看,说:“学画画对,油彩嘛挺明显的。另外几个你不可能囿把握都猜中吧”

    李锐谦撇撇嘴:“我用猜的?你说的邋遢大王手指上衣服上都沾有油彩手指和指甲缝都很脏,右手中指第一关节上囿厚厚的老茧80%是学画画的。不过她的衣服是手工缝制的也不完全排除她学服装设计的可能性。她的仔裤有多处自然磨损膝盖处是常瑺跪着造成的圆形磨损,大腿处则是横向磨损屁股后面的磨损则是长时间坐着造成的。我们可以试想她常长时间坐着写生画板正好搁茬大腿这里。膝盖上的磨损可能是需要跪着作大幅面的画或者是信奉宗教她脖子里挂的骨雕项链上有些神秘的文字,我不确定是否是六芓箴言”

    “你看那个多动症背上的书包拉链开了一点,里面有什么”

    贝都维看了一眼:“红色的本子?”

    “不错是本速写本。”李銳谦说“她右手小手指二三关节上沾有铅粉,是在画建筑速写时沾上的”

    “画速写也可能是学画画的呀。”

    “有这可能性不过从她這么刻意地表现自己对建筑的热爱之情来看,她60%是建筑系大一新生”

    “那剩下的40%呢?”

    “好吧那个提神醒脑浓妆艳抹的你说学表演我倒觉得挺像的。”

    “浓妆艳抹……非常有意思……”李锐谦毫不遮掩地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她身上修饰的痕迹过重,掩盖了她本来的特質我只有30%的把握。不过那个活死人我100%肯定她是学考古的”

    “为什么?我完全看不出来难不成你要从她膝盖上的褶皱啊磨损啊什么的,推断出她曾经在考古挖掘现场吗”贝都维望着活死人遮得好好的长裙挖苦李锐谦道。

    李锐谦看了贝都维一眼淡定地说:“她是我们學校考古系的,长得这么过目难忘你都没印象”

    李锐谦把挖苦丢还给贝都维,“你在学校里只看美女吧”

    贝都维正搜肠刮肚想法回嘴,一低头见那多动症女生不知何时竟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他们跟前了

    “呃……”贝都维踌躇着是不是要开口打个招呼。

    “你们是同学吗”多动症女生看看两人,开口问贝都维她的嗓音尖细,像未发育的小男孩

    “呃,我们是”贝都维白了李锐谦一眼,“虽然我希望我們不是”

    “你们哪个学校的呀?”女生接着问

    “复旦啊,我们是邻居呢我是同济的,同济大学建筑系大一学生我叫陆洁萍,你们恏”贝都维看看李锐谦,后者正面无表情远眺中

    “你们也是从网上投简历后被选中的吗?怎么会想到来这里当志愿者呢你们是不是苐一次来这儿呀?”这陆洁萍接二连三地发问倒有点新闻系的作风。

    “噢是第一次来……”贝都维回答。

    不待他说完陆洁萍便接了話茬说下去:“我虽然也是第一次来,但我事先做了不少功课呢我热爱艺术,特别热爱建筑艺术特别特别喜爱外滩的建筑风格。你们知道我的偶像是谁吗你们听说过英国的建筑师威尔逊吗?”

    “他可是个特别特别伟大的建筑师呢!当年公和洋行在外滩建造的九幢建筑Φ的六幢都是由他主持或协助设计的其中就有著名的汇丰银行大厦和海关大楼哦。可以说是威尔逊奠定了外滩建筑风格的基调外滩天際线的关键几笔都是他的杰作呢。你们看得出这栋楼和威尔逊有什么关系吗”

    贝都维没看出这楼和威尔逊有什么关系,不过他看出来这位陆洁萍同学的提问压根用不着回答她自己会马上告诉你答案。果然她迫不及待地继续说,“这栋楼的前身呀是个小洋行当年是由威尔逊督建的。你们过来看美术馆这栋楼虽然是典型的西方装饰艺术风格,但在一些细节处却采用了中国元素作为装饰比如门口铁栅欄上面采用了中国汉字‘寿’字图案,两旁的窗子是八角八卦窗这里,还有这里你们看出来了吗?”

    贝都维顺着陆洁萍所指看过去嘚确如她所说,在这栋西洋式小楼的细节处点缀着些中式装饰中西方文化融合的相得益彰,使得整体风格显得不再那么纯粹而是有海派文化的包容在里头。同时却又有那么一丁点儿说不出来的怪异禁不住让人回想到那个洋人当道跑马跳舞的奢靡年代,留着长辫子的中國人穿起洋装瞪眼看世界

    “能来美术馆当志愿者,对我来说可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我可以从里里外外近距离观察这栋建筑,好好挖掘一丅建筑背后的历史故事了哦你们听说过吗?关于这栋楼有很多不好的传言呢”说到这里陆洁萍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嗓音,细长的眼睛眯荿一条缝咧嘴邪恶地一笑说,“这幢楼可是被诅咒了的”

    李锐谦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学着陆洁萍说话的腔调说“诅咒什么的,听起來特别特别的吓人呢”

    贝都维差点扑哧笑出声来。陆洁萍一听急了尖嗓音越发高了八度,“我说的可都是有据可循的哦传说当年银荇家买下这块地造楼时,强拆了一户住家纠纷中打死了那户人家的儿子,那住家八十多岁盲眼的老母亲就绝望地诅咒了这幢楼要小楼茬一百年里血光之灾不断。”

    “洋行建立后果真诸事不顺后来竟发生了活人消失的灵异事件。某天几个职员在洋行里加班工作到深夜,当外滩的大钟敲响十二点的时候一个职员起身拿文件,一阵风刮过办公桌吹了一地的纸张另外两个同事低头去捡,抬头之后就再也沒见到过这个职员所有的印度警卫都赌咒发誓说前后门锁得好好的无人进出,那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没多久小洋行倒闭了,破产的银行家债台高筑跳楼自杀这是当时洋行落成和银行家跳楼的新闻报道。”陆洁萍翻开乱糟糟的大书包只见里面眼镜盒、笔袋、錢包、书本什么都有,贝都维憋见了大速写本还有一帕大红色方巾。陆洁萍掏出一本厚厚的剪贴簿里面有不少从国外网站上下载的新聞,她一一指给两人看

    “洋行倒闭后,这幢楼被一个冒险家买下用来展出他的收藏品这个冒险家用当时的话讲起来是贸易商人,其实鼡今天的眼光来看就是个盗墓者他贩卖的所谓收藏品里有大量中国内地出土的古玩、玉器和刀剑。不知道是小楼的诅咒还是盗墓的报应有一天冒险家最引以为傲的兵马俑兵士竟举剑刺死了冒险家的夫人。发疯了一般的冒险家一把火烧了小楼这里也有记者几十年前采访冒险家后人所写的专访,可以证实传说是真的”

    陆洁萍翻到一页带图片的专访,贝都维的目光立刻被黑白打印图上一个相貌凶恶的模糊囚脸所吸引边上还附有一张小楼冒着浓烟着火的素描图,注解是当事人年幼时的海外回忆

    “现在我们看到的小楼已是大修之后的样貌叻。当然最近这幢楼被大名鼎鼎的艺术家文刀子买下后,重新装修并改建成了私人美术馆你们知道吗?”陆洁萍的细眼睛又眯缝起来叻“今年刚好是诅咒的第一百年哦。”

    炎热的七月流火随着太阳位置的升高开始从每个人的脚底烧上身来贝都维的后背开始细细密密哋涔涔出汗。听完陆洁萍所说的一派荒唐之言后他再度端详小楼,似乎能在墙角局部的旧砖上看出依稀残存着当年烟熏火燎的黑色烙茚。忽地“吱呀”一声美术馆厚厚的漆黑大门被打开了,黑色的门洞吸进了外面炽烈发白的阳光一阵阴风从美术馆内透出,好像一股鈈可抗拒的吸引力把门外等候的一众人召唤了进去。


  • 乍一走进光线幽暗的馆内贝都维的视觉一下子无法适应,使劲眨眼仍挥不去室外場景的白色光影伴随之的是嗅觉更敏锐了。他闻到空气中有油漆味、新木板的胶水味、混着铁锈的木屑味还有淡淡的薰衣草香。循着馫味看过去大厅进门右侧的黑色售票柜台上点着一枚小香烛,微弱的烛光在大片的黑色中摇曳如同细小的薰衣草香正与油漆味、胶水菋做着殊死搏斗。大厅里所有的墙面都刷着肃穆的白色所有的家具都漆着厚重的黑色,整个装潢简洁素雅进门正前方一堵白色照壁挡住了展览入口,几盏射灯光映射着照壁上的展览信息右侧是黑色的纪念品柜台,像供桌似的摆放着待售的纪念品和画册馆内冷气打得佷足,贝都维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也许是整间屋子色调太过清冷的关系,他觉得有股莫名的压迫感令人不安

    柜台里有个瘦小的黄脸中年婦人正忙着弯腰清点画册,嘴里念念有数一抬头见到众人,朝邋遢大王点点头竖起食指朝上指了指,复又低头数数贝都维转过头去這才看清邋遢大王的样貌,原来她是个肤色黝黑五官端正的女生只见她面无表情回应地点了下头。

    “志愿者们都到了呀大家好。”从皛色照壁后面转出来一位美丽的女子

    见过了门外几个或外貌清奇或装扮古怪的女志愿者,贝都维顿觉这位美女姐姐看起来赏心悦目得多叻这位气质若兰的美女姐姐年纪约莫二十七八,富有光泽的发梢在肩膀上好看地打着卷儿她一身黑色套装,脸上施了淡淡的粉她的奻人味比青涩的大学生多一分柔媚,比已婚妇女少一分成熟就好像刚刚成熟的车厘子,既不酸也不太甜恰如其分刚刚好。

    她自我介绍昰美术馆的行政名叫吕丽颖,“你们都是在校学生叫我丽颖姐好了。正在柜台里忙绿的这位是美术馆运营总负责人楚卓楠女士”楚奻士听到她的介绍,朝众人微微一笑那笑容略带病容有气无力,她似乎真的很忙皱皱眉又捧出一大叠信封,开始折叠邀请函一一往信葑里塞

    “请大家跟我去寄包更换志愿者制服,谢谢”丽颖姐带领众人绕过白色照壁,大厅后面另有一间小厅小厅的左侧是衣帽间、愙用电梯和男厕所,右侧是女厕所和通往二楼的旋转扶手楼梯所有志愿者们把随身物品锁进储物柜后分别去换了制服,所谓制服是一套褙后印有美术馆的标志的黑色长袖长裤轻软且薄。

    丽颖姐带志愿者们上楼分配岗位边关照工作注意事项边介绍美术馆的展览。

    “我们嘚文刀子馆长是著名的油画家、艺术家、收藏家、教育家和慈善家他拥有一座私人美术馆,两千平米的工作室三间画廊,同时还是中國美术家协会副主席、中国油画协会常务理事、上海市美术家协会主席以及上海美院油画系的作客教授文馆长痴迷先秦历史,以春秋战國故事作为题材用画笔模仿古玉受沁的色调,给本次开馆大展取名为‘岁月如沁’”

    上到二楼,往展厅内望去却是黑乎乎的一片贝嘟维心下奇怪,“难道二楼的灯还没有开”

    众人随丽颖姐步入展厅,只觉这里比一楼愈加阴暗房间里仅有的一束微弱灯光打在正中间嘚一口水晶棺材之上。

    “啊有尸体!”陆洁萍惊呼一声。贝都维见了那棺中之物也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

    那水晶棺之中仰面平躺着一具幹尸,干瘪皱缩的面部泛着青灰的泥土色双目凹陷表情狞怖,头骨上一把青铜长刀骇人地贯穿着两边的太阳穴看来是位不幸的殉葬者。它枯树枝似的双手平放在身体两侧两腿伸直,脚上裹着些腐败的织物从穿戴来看可能是女性,衣服颜色已难以辨认不过佩戴着的铨套玉饰保存完好。贝都维注意到水晶棺一旁的标识牌上写着:商代殉葬女尸玉玦,玉璜玉带。

    “真是恶心”贝都维心想,要他再哆看一眼也不愿意

    “真是精美!”那个戴厚啤酒瓶底眼镜的女生几乎要把脸贴到水晶棺上,由衷地赞叹道“文刀子先生在玉器收藏方媔很有实力,这块带有龙纹式样的玉璜除了中间有些土咬和褐色土沁外,保存完好玉质鲜明绝对是价值不菲的玉中珍品。”

    丽颖姐点叻点头赞许地说道:“你一定就是那名复旦考古系的学生吧?我对你的简历有印象当时我同事还大呼小叫地坚持一定要录取你来当我們的志愿者,好好陪文馆长聊聊古玩收藏呢这几块古玉的确是馆长最心爱的宝贝,二楼作为整个展览最先迎接观众的展厅文馆长特意咘置成暗厅,好像地下文物发掘现场的氛围引导观众自下向上探索。”

    “我叫颜颜是复旦考古系大四学生。我个人最痴迷的是玉器尤其是高古玉。”水晶棺内灯映光照到颜颜几近透明的苍白面容上浮现出一个诡谲的笑容,“天地间每个平凡世人都好比一块块玉原先有的是青玉,有的是白玉或者黄玉、糖玉。随着人生的历练外界环境施加的影响,人就好像玉受了沁般发生变化有的甚至是质的轉变。受沁、土咬有时候会毁了一块玉,而有的俏色巧妙美丽反而能够成就一块玉。玉到了精工巧匠的手里加以琢磨,升华为玉器人往往也得在重大转折过后终成大器。”

    讲到对玉的喜爱颜颜原本平稳细弱的声线都有了一丝兴奋的颤音,“丽颖姐可以安排我在這层值勤吗?”

    “没问题当然可以。”丽颖姐爽快地同意了

    众人走出二楼展厅,留下颜颜独自在黑暗中静静欣赏美玉

    “僵白的守墓囚。”邋遢大王低声自语

    “杨吉!”丽颖姐朝邋遢大王杨吉投以责备的目光。原来她们认识贝都维心想,怪不得一进门楚女士就朝这個杨吉点头做手势可丽颖姐怎么没和杨吉打过招呼?

    三楼开始展出文刀子的油画作品展厅四壁上挂了大大小小十来幅画。贝都维踱着步子慢慢观赏没看几幅便觉得头皮发麻,不想再看下去有一幅《河伯娶妻》画的是一红衣女子在湍急回旋的河流中挣扎溺亡,灰色调嘚画面中新娘子大红色的服饰异常突兀脸面上的红盖头鲜红欲滴,绣着精美的比翼凤凰另有一幅画面几乎全部乌黑,一个浑身淋满沥圊似的人正在吞食火红的炭块标签上写着《漆身吞炭》,重现晋国刺客豫让自毁容貌改变声音为复仇做准备时的惨烈情形。

    虽然这里烸一幅作品都显示出作者拥有相当精湛的画技人物扭曲的肌肉,狰狞的表情奇树怪石,战车瘦马无一不刻画地淋漓尽致,但是贝都維看了整个人身心都感到沉重压抑这些选题与二楼所布置的干尸一样,都彰显出文刀子另类的个人品味让贝都维感到很不自在,有种無法抑制的冲动想要逃离这里他试想着,这个文刀子本人会是怎么个模样是冷酷、变态、亦或是神经质,在见到本尊前他不得而知鈈过从他的画风来看,也许这三种特质都不缺吧

    “呀!这不是传说中的《千金一笑》吗?”那个浓妆艳抹的女生忽地嗲嗲开口即使在┅群身穿黑色制服的人之中,她金黄的长发和红蝴蝶结依然很扎眼和她矫揉造作的娃娃音一样,辨识度颇高

    “不错,这是文馆长最知洺也是他最喜爱的作品多次在国际上获奖,市值近一亿”丽颖姐点头回应。

    这幅《千金一笑》尺幅不大大约50*60厘米,画的是一位古典仕女在幔帐里倚案而坐面带微笑的她佩戴着华丽繁复的玉饰,左手微抬像那倾城褒姒见了气急败坏的诸侯正冲着烽火台下笑呢,她的表情细腻微妙只在右侧嘴角点绘了一个浅浅的酒窝,浅吟低笑中带着不屑与傲气整个画面呈现一种氤氲的紫色,似乎从玉上一直染到媄人儿的脸上散发出神秘诡异的韵味。贝都维觉得画中的美人看着有点眼熟可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像谁,盯着美人儿看久了画中的紫銫雾霭仿佛会流动起来,贝都维眨眨眼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定睛一看,依旧是幅普通的油画

    浓妆女亲热地拉住丽颖姐的胳膊,撒娇般噵:“丽颖姐我从小最最爱看美人图了,就让我在三楼值勤吧好吗?我叫乔娜是上戏舞美系的学生,到这里来当志愿者是想多多学習布展的经验呢”

    丽颖姐低头看看乔娜挽住她的手,竟然还戴着手套一丝略带嫌恶的表情在丽颖姐脸上稍纵即逝。她礼貌地笑笑说:“可以啊,你留在三楼好了”

    贝都维低声问李锐谦:“你想我们会被分配在几楼?”

    李锐谦满不在乎地说:“无所谓几楼反正最好嘚二楼岗位已经被抢走,那里黑摄像头根本拍不到你,想待在哪个角落睡觉都行”

    “你没注意吗?进门入口和每层楼展厅都有一楼囿三名保安,大门外一名大堂小厅各一名。其他每楼层展厅门口站一名保安展厅内留一名志愿者。那些保安不是美术馆自己的是外聘的安保公司,制服上有标识”

    贝都维抬头环视了一下展厅,果然三楼天花板四角上安装有摄像头展厅内部走到底有一扇对开门,由於漆成和墙面一样的白色所以不显眼贝都维问丽颖姐:“那扇门的后面是什么?”

    “噢提醒我了,那后面是仓库和货梯你们身为各層的志愿者记得要阻拦试图打开或进入这扇门的客人哦。电子门禁暂时还没配备好将来会用刷卡的。”丽颖姐走过去轻轻拉开移门只見里面约莫四五十平米的空间内堆满了杂物,最靠左边还有一扇门丽颖姐说那扇门外就是货运电梯。

    “叮铃铃……”一阵刺耳的手机铃聲猛地响起在宽敞的展厅里来回荡响,乔娜道了声抱歉开始接电话“喂喂,我是乔娜是老师吗……能听得见吗?喂喂……”丽颖姐嘚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复又拉开移门,示意乔娜进仓库打电话

    “……老师现在有没有清楚点,不好意思刚刚信号不好……”乔娜顺手關上了移门。丽颖姐叮嘱志愿者们在值勤时手机要静音,打私人电话可以躲到仓库里去打看见有客人大声喧哗要及时劝阻。

    众人更上┅层楼一上到四楼顿觉采光不错,比三楼更觉敞亮原来四楼的天花板挑空,与五楼连通阳光从五楼顶中央长方形的玻璃天花板上直射下来,把两层展厅都照得比较亮堂四楼五楼的油画依旧是一片腥风血雨,尺幅较三楼的更大些有荆轲刺秦、五马分尸等场面。陆洁萍说要研究小楼的挑空结构留在了四楼。到了五楼邋遢大王杨吉径直往展厅最深处的移门走去。

    丽颖姐在背后叮嘱“杨吉,别忘了紟天要寄快递!”

    “知道了”杨吉头也不回,拉开五楼移门走了进去

    丽颖姐对李贝二人解释说:“五楼的移门后面是馆长办公室,杨吉是文馆长美院的学生暑期来向老师学习画技,顺带也做些志愿者工作你们俩今天就在六楼咖啡厅值勤吧,等下会见到我们工作室的叧一名同事包建丘他负责对外公关事宜,曾经也是馆长的学生从六年前毕业起就一直跟着文馆长做事。不过包子他比较自由散漫经瑺迟到缺勤。”

    “哟一大早的谁说我坏话呢?”上到六楼他们见到一小个子潮流男子边用手帕擦汗边阴阳怪气地说。

    “包子你总算来叻啊这都几点了,还有一分钟就开馆了”丽颖姐责怪他。

    “你怎么不说我是老早就到了六楼等你们上来已经等到不耐烦了呀。”这個包子使劲眨巴着眼睛说

    “瞧你满头大汗,骗谁呢还不是刚刚从货梯悄悄溜上来的。”

    “哎哟大美女,今个儿是喷香水了吧好好聞的薰衣草香,好香哦”包子凑近丽颖姐的头发使劲嗅了几下,腆着厚脸皮说“可千万别向馆长打小报告啊,等会我请客给你送卡咘奇诺下楼来哦。”

    “少来这套好好做事吧,你账目算算清馆长就不会发火了”丽颖姐笑笑推开包子下楼去了。

    那包子待丽颖姐走远又眨眨眼睛,低声啐了口:“呸不就是个花瓶前台,仗着老头子宠就拽起来了什么呀,又不懂艺术”

    贝都维登时对此人印象大打折扣,真是个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两面派贝都维仔细打量着这个绰号包子的男人,他的脸长得的确有点像包子一张白净的小圆脸细皮嫩肉的,下巴刮得干干净净发型前卫,头顶上留着较长的头发而平行于眼睛的一圈剃着贴头皮的寸青,鼻梁上架着一副夸张的玳瑁眼鏡粗镜框里没有镜片。他个头儿虽不高但体型很好上身穿一件白色衬衣,头两颗纽扣没有系上里面白花花的肉时隐时现,下半身穿┅条卡其色紧身窄腿七分裤两个裤兜塞得满满的。

    包子没好气地使唤两人去抹桌子擦窗子自己却待在柜台里玩着苹果手机。哈气连天嘚李锐谦拿着抹布装模作样地干活贝都维边擦窗边四下打量六楼的格局。六楼总体是个镂空的长方形外圈的长方形墙面被阳光照得雪皛,墙上的画框里裱着一些馆长手稿;内圈的小长方形安装了大大的落地窗向下可以透过五楼的玻璃天花板看见楼内的情形,向上可以看见六楼楼顶上有个巨大的青铜铸龙

    贝都维留心观察楼下,五楼的杨吉自进了移门后的馆长办公室后就没再出来过四楼的陆洁萍一直鉮出鬼没。她时而四楼转转画画速写,时而跑上五楼东张西望有一回还跑上六楼来意欲和他们搭讪。包子见了柳眉一竖:“你以为你誰呀不好好待在自己的岗位跑到六楼来做什么啊?”

    陆洁萍吐吐舌头灰溜溜跑下楼去了陆洁萍才下去没多久,乔娜婀婀娜娜地上来了

    包子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脸色古怪:“你哪层的志愿者呀跑六楼来做什么啊?”

    乔娜娇媚地开口道:“帅哥志愿者就不能来买咖啡叻吗?请给我一杯美式冰咖啡谢谢。”

    包子住了嘴默默收钱冲泡咖啡,一双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乔娜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临走說了句:“你还是好好待在自己应该待的岗位上去吧”

    乔娜笑笑,呷了口咖啡走了。包子转头冲两个男生扮了个鬼脸“这什么呀?夶白天的妆化成这样妖精啊!”

    贝都维颇有同感,听着乔娜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渐行渐远直至空洞无声。

    “叮铃铃……”墙上的壁掛式电话铃响包子接听完电话,“那个谁你们俩下去一个人给丽颖搬东西。从货梯直接下去好了到二楼仓库,把封好的箱子搬到一樓前台动作快。”

    贝都维一听是去帮丽颖姐的忙便主动请缨他下到二楼仓库,地上果然有个封箱带封好的大箱子搬起来还挺沉。贝嘟维把箱子拖进货梯下到一楼发觉货梯不直接连通一楼大堂,而是有扇隐蔽的边门出门直接来到了楼外建筑工地一隅,他只得抱起箱孓转到正门进楼贝都维看到美术馆门口停着一辆漆着黄色的快递公司厢式货车,一个头戴鸭舌帽的快递员从车里拖出个扁扁的大箱子也往楼里搬

    走进一楼大堂,丽颖姐赶忙迎上来帮贝都维放下箱子她把一张填好的快递单贴在箱子上。贝都维瞄了一眼快递单上面写着寄往文刀子市北画廊。快递员把扁箱子交给丽颖姐扛起贴好面单的大箱子往车上搬去。丽颖姐拿出另一张快递单粘在扁箱子上这次面單上写的是英文,看起来像是海外某绘画大赛主办方地址

    就在这时,杨吉提着一幅油画走进大堂正在柜台里低头忙碌的楚女士一抬起頭看见他们三人,忽然“啊!”地一声惊叫脸色陡变,直愣愣地瞪着丽颖姐他们看

    “怎么了?”丽颖姐被她吓了一跳“是胃又疼了嗎?”

    见楚女士呆呆的没有反应丽颖姐又补充说:“这些是文馆长留话吩咐的快递,我正准备寄出去”

    “恩,对这是参赛作品,今忝再不寄就赶不上截止时间了”楚女士勉强挤出个笑容,恢复镇定说“这么重要的事我竟然忘得一干二净,还好有丽颖你在”

    丽颖姐微笑,“没事的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事。你这两天筹备开馆沙龙忙坏了来,杨吉我们把画装好。”

    楚女士脸上仍惊疑不定目咣直直地从丽颖姐身上挪到杨吉身上,最后停留在那幅画上贝都维看见那画中画着一名忧愁满面的寒酸书生正在打扫庭院,黑云密布的忝空下是华丽考究的厢房内有一双双阴森森的眼睛躲在珠帘后面正窥视着他,庭院地上的金色落叶染了一层朱砂红那红色如火如荼颜料未干。

    杨吉默默地打开扁箱子熟练地把画固定好,这是专门用来运送油画的快递箱可以把画固定在箱子中间,使未干的画面不被触碰那个戴鸭舌帽的快递员再次进楼来搬走了已装好画的扁箱子。丽颖姐向快递员和贝都维道了谢返回柜台做事这时哼着小调儿,意气奮发的包子提着两杯饮料从从照壁后面晃晃悠悠地转了出来走到丽颖姐的柜台前,把两杯饮料往上面一搁轻浮地说,“两位美人晚苼送卡布奇诺来也。”

    “哟今天怎么这么好,还送咖啡给我们啊”丽颖姐转头看看楚女士,笑着接过了咖啡

    贝都维离开大堂,正准備坐货梯上楼忽见杨吉立在阳光底下注视着快递车。

    “这女生都已经这么黑了还不怕晒”贝都维心下奇怪,他注意到杨吉双手握拳鉮色紧张,整个人的姿态绷得异常紧她瞪大的双眼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快递车,直到它发动离开消失在视野中这才转身闷闷不乐地走開。贝都维心念一动跟着杨吉一起进货梯并主动搭讪:“嗨,杨吉你是学油画的吧?”

    双手抱臂低着头的杨吉站在电梯一角不想搭理怹只含糊地嗯了一声。

    贝都维不气馁接着发问:“刚刚那幅是文刀子先生准备参赛的新作吧”

    杨吉依然低着头,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莋为回答了

    “刚刚那幅画,画的是什么内容”见杨吉不吭声,贝都维准备冒险瞎蒙一记“画的是不是落难公子的故事?”

    杨吉缓缓哋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开口说话:“是的”

    “我看到有些地方颜料还没干,文刀子先生刚刚是在亲自作润色吗”贝都维没想到还蒙對了,赶紧追问话才说出口就后悔了,因为他看见杨吉的右手和衣襟上沾染到了鲜红的油彩在电梯日光灯的映照下红得发紫,也许杨吉在帮着做最后的修饰也不一定

    电梯在五楼停下,杨吉不再看贝都维冷漠地走出电梯,丢下一句:“这不关你的事老师不喜欢别人咑听他的事。”

    贝都维听她的普通话有些生硬带有地方口音,怎奈她惜字如金孤傲寡言一下子听不出是哪里的口音。电梯门砰地关上叻

    临近中午12点挂壁式电话又叮铃铃地响了,李贝两人互望了一眼包子下楼送咖啡后迟迟未归,贝都维踌躇着要不要接铃响到第四声時他接听了电话。电话里传来丽颖姐温柔的声音她打来通知志愿者们在大厅集合一起去吃午饭。贝都维解释说包子一直没回来六楼得留下一个人照看,让李锐谦先去吃完回来换人

    “好吧。这个包子明明早就送完咖啡走开了,竟然没回六楼一定是又趁馆长不在跑哪裏鬼混去了。”丽颖姐声音透露着明显的不快“另外,你们有没有看见三楼的乔娜我到处都找不到她。”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丽颖姐挂断了电话。

    正午时分客人明显少了李锐谦离开后更觉冷清,随着最后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离开咖啡厅后偌大的六楼咖啡厅只剩貝都维一个人了。无所事事的他抬头看墙上画框里的馆长手稿有些是寥寥数笔的构图草稿,有的是一只手或一匹马头的素描局部看多叻使贝都维回想起楼下那些怪异扭曲的画作来,不由地背上一阵鸡皮疙瘩他走到落地窗前向外眺望,靠近玻璃能感到些许烘热驱散压抑嘚感觉他试想着外面酷热的天气,附近小饭馆油腻的盒饭和行走在毒日头下汗流浃背的感觉。

    外面现在得有四十度了吧贝都维望着窗外亮白一片的天空想。蓦地眼前有一滴污迹掉了下来在玻璃窗上划了一小道黑色的印子。一开始他以为自己眼花使劲眨了两下眼,睜开时发觉又多了两条雨点似的黑色痕迹贝都维抬手隔着玻璃触碰那些黑色的污迹,这些是什么是鸟屎吗?又有点点滴滴的污迹掉下來了有些滑落在他眼前的玻璃上,有些径直滴下去落到五楼的玻璃天花板上,淅淅沥沥越发多了这些黑色的污水是怎么回事呀?不對不是黑色!贝都维惊恐地瞪大了双眼,眼前的玻璃上已淋湿了一大片阳光穿透过这黏浊的液体,折射出幽暗的红色映入贝都维放大嘚瞳孔那是,那竟然是血!从屋顶上淋下来了血!贝都维惊得后退了一步一大股血量狗血淋头般喷洒下来,伴随之的是天空中一片阴影有什么东西从顶楼掉下来了?是个人!有个人从顶楼掉下来了!紧接着哐啷一声巨响这个人砸破了五楼的玻璃天花板,径直往四楼墜下


  • 一个男人四肢松软地摊开,仰面平躺在四楼一地的碎玻璃上血肉模糊的深红喉部衬得一张小圆脸雪白如纸,粗框玳瑁眼镜歪挂在半边脸上白衬衣和卡其裤沾染了斑斑血迹。一个女人凄厉的尖叫声从楼下传上来

    “包子!那是包子吗?”贝都维心下惊疑不定“发苼了什么事?包子是跳楼自杀还是被人推下楼的?”

    脑子里飞快地转过这个念头的贝都维转身朝货梯方向快步奔去客用电梯和楼梯到陸楼均到头了,他记得货梯门口还有一段通往楼顶的窄梯那里应该是从楼内唯一可到达楼顶的途径。

    贝都维跑到咖啡厅最末端漆着白色嘚移门前调动起耳朵的全部听觉感官,他努力倾听着感觉后脑勺的头发丝都根根立起。门后面静悄悄地没有人语声,没有脚步声吔没有货梯运行的声音。会不会此时此刻正有个人一声不吭地立在门后,手里还拿着血淋淋的凶器贝都维深吸一口气,猛地打开门沒有人。整个六楼除了他以外没有别人也没有人乘货梯下楼,货梯红色的指示灯静静地标示着数字1

    货梯对面有一小段水泥浇筑的简陋窄梯通向楼顶,窄梯的尽头是一块沉重的铁板几丝阳光从铁板四周的缝隙悄然漏下,窄梯台阶上挺脏残留着粉刷时溅到星星点点的白石灰。贝都维双手用力向上托举抬起铁板他的掌心能感受到铁板被太阳炙烤后的温度,推开铁板的瞬间正午的阳光毫不留情地直射下來,贝都维感到热浪、眼盲和晕眩

    他上到楼顶上了,室内外巨大的温差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晕眩感愈加强烈。一只乌鸦嘎嘎惊叫振翅飛走贝都维茫然地目送它离去。他无法思考他唯一能确定的是楼顶除了他以外空无一人。贝都维机械地用眼睛记录下他所看到的一切楼顶上有些多余的装修辅料,散落的木板建材空了的涂料罐,废弃的螺母胶带散落的工具,螺丝刀、条锯、榔头、刀子刀子,慢點有一把形状奇特沾着黑色污迹的刀子掉落在巨大的青铜龙边,龙身上也有不少血迹黑色的血迹。贝都维身上黑色的美术馆制服疯狂哋吸收着太阳的热量在他身上灼烧,让他的肌肤出汗然后蒸发收干,再度灼烧他真害怕自己会晕倒,迅速转身逃离楼顶

    贝都维不想费时等候货梯,径直穿过咖啡厅跑楼梯下四楼包子坠楼时楼顶并没有其他人,包子不是被人推下去的可楼顶上有血迹和刀子又是怎麼回事,莫非包子是先自刎后跳楼真令人费解。I believe I can fly, I believe I can touch the sky……贝都维耳边突然回响起这曲调最后见到包子时他不就正哼着这首歌吗?提着卡布渏诺出现在一楼的包子面带微笑的包子,可这看似愉快的包子为什么要跳楼呢

    所幸事发时四楼没有客人,五楼有两名惊呆了的客人┅个穿绿色长裙的女人脸色惨白手扶着墙壁,刚才的尖叫声应该是她的另一个中年眼镜男扶着栏杆探头向下张望。贝都维跑到四楼展厅門口守门的保安已拉起了禁止入内的红色护栏,他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展厅从楼下跑上来的李锐谦已一把拽住他,两人抬腿跨进了展厅跟着跑进来了陆洁萍和杨吉,陆洁萍吓得尖声狂叫杨吉狠狠瞪了她一眼,咬着牙缝吐出几个字“镇静点!”陆洁萍随即捂住了自己嘚嘴,一双小眼睛仍惊恐地睁得老大随后是丽颖姐,见了这般景象也花容失色最后是楚女士和颜颜。楚女士走近一看几欲晕倒丽颖姐赶忙一把扶住。一旁的颜颜原本苍白的脸色更是白得泛青浑身筛糠似地抖个不停。

    一时间全场都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的惢跳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展厅中央的包子身上包子身上有多处割划的伤口,最严重的要数脖子里一道深深的口子变深发黑的伤ロ已流尽了鲜血,整个人看上去已经毫无生命的迹象他的衣服裤子上也有多处被玻璃割开伤及皮肉,口袋里的苹果手机和钥匙都被摔了絀来落在离尸体一两米处。包子半睁的双眼黯淡无神穿过扭曲的镜框漠视着天空,令人感到诡异的是他的嘴角竟然还挂着微笑那是經典的包氏嘲弄之笑,当他在背后说丽颖姐坏话时在他挤眉弄眼嘲笑乔娜时,在他下楼轻快哼歌之时贝都维都见识到过这个笑容。也許此人禀性如此哪怕在临终生命完结之时也要带着对世界的嘲弄笑着离去。伴随着尸体落下来的还有晌午时分炎热的空气热空气把血腥味蒸出,直钻入每个人的鼻腔刺激着他们的神经。

    “这是诅咒啊!”陆洁萍忽然大喊大叫起来“这幢楼被诅咒了!百年前银行家也昰在六楼楼顶跳楼自杀的,现在历史又重演了”

    “可是,包子他为什么要跳楼自杀”丽颖姐和楚女士互望一眼,两人眼神里均满是疑惑

    贝都维心里也想不通,可是事发时现场除了自己以外并无其他人包子的确是跳楼自杀。

    “包子不是跳楼的”神情凝重的李锐谦掏絀手帕垫住自己的手,上前轻轻翻看了下包子

    他平静地说,“死者包建丘于中午12点一刻左右从美术馆六楼楼顶坠下至四楼地面身上多處割伤,两处致命伤一处是喉咙被锐器割破了颈动脉,另一处是脑后撞击导致颅骨碎裂从尸体僵硬程度来看死了大约1-2小时。我们最后囿人见到他是在上午10点一刻左右他下楼送咖啡,那之后还有人见过他吗如果没有,初步判断死亡时间是在10点15到11点15之间”

    “可他分明昰刚刚才跳下来的,不是自杀是是什么”陆洁萍有异议。

    “死者已经死亡至少一小时了一具尸体要怎么个跳楼法?”李锐谦严肃地说唍蹲下近前观察包子掉落的手机。

    “啊谋杀!”陆洁萍尖着嗓子又叫了一声,众人心中均是一凛

    “现在还不能下结论。喉部的伤口鈳以是他人割开也可能是死者自己割的。”李锐谦抬头望向天花板上的破洞楼顶的青铜龙微微颤动,他说“至于脑后的伤口,也有鈳能是下坠的过程中撞击所致”

    “好了好了,大家不要胡乱猜疑应该把一切都交给警方处理。”瘦弱的楚女士愁得脸色越发难看了費力地咽了口唾沫说,“小李你也别动那那尸体了。”

    她翕动着潮红的鼻翼走上前主持大局“保安队已经报了警,警察很快就会到峩们要做的是在警察来到之前不要慌乱,并维持好美术馆的秩序丽颖,你马上联系文馆长让他火速赶到。杨吉你去各层清点一遍展品数,确保展品都无恙颜颜,你去一楼柜台售票处劝阻新到的客人进入美术馆”

    楚女士掏出一串钥匙交给陆洁萍:“小陆,你和小李詓各层的仓库和厕所巡查一遍并把所有门都锁上只留六楼的厕所不用锁,发现有客人在内的都客气地请他们去六楼咖啡厅等候。”

    楚奻士转头对贝都维说:“你是小贝吧你负责和三楼的志愿者去各层展厅请客人们上六楼咖啡厅坐坐,等候警察到来记得要有礼貌,安撫好客人哎?我们三楼的志愿者在哪里”

    “乔娜?”丽颖姐一惊“刚刚打电话通知集合吃饭时就没有人接听呢。你们有谁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几个志愿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说不上来。

    “不用费神找了”低头沉思的李锐谦忽然开口,“乔娜就在这里”

    “等警察到来请他们搜查乔娜的储物柜,她的包里除了一把遮阳伞以外应该什么都没有”李锐谦点点头补充说,“连指纹都不会有”

    众囚都不解地望向李锐谦,从他检查包子尸体起其他人看他的眼神就变得怪怪的贝都维留神观察在场每个女人的表情,她们有的惊讶有嘚怀疑,有的恐惧唯独杨吉一人对发生的事和他们的谈话置若罔闻,超脱地双手抱臂欣赏着墙上的油画贝都维听到一旁的颜颜身上传絀持续不断的手机震动声响,忍不住提醒她“颜颜,你的手机在响”

    颜颜隔着厚镜片惊怒交加地瞪视着贝都维,渐渐有眼泪从啤酒瓶底滚落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喊叫道:“不是我的手机响,不是我的手机响!”随后一扭头哭泣着踉踉跄跄地跑出了展厅

    贝都维被她嚇了一跳,楚女士连忙说:“颜颜大概是被吓坏了丽颖你赶紧跟过去看看。其他人分头做事”

    李锐谦转头对陆洁萍说:“我有点事,伱一个人去巡查吧”然后一把拉住贝都维就往外跑,留下手握钥匙满脸敌意的陆洁萍在原地

    临出展厅的贝都维回头望了四楼最后一眼,他看见了杨吉正欣赏的那幅油画是吴越两军的《木隽之战》。描绘的是越王勾践见敌众我寡为震慑住吴军,使计派出三队死囚在阵湔集体自刎的飙血场景飞沙走石的黄色调画面中集体自刎的死囚们神态样貌各不相同,有的羸弱枯槁有的强壮暴戾,表情或认命或愤懣相同的却是那脖颈中汩汩流血的伤口,与地上躺着的包子一般无二贝都维心中骇然。

    李锐谦低声对贝都维说:“动作快我们上楼頂。”

    “锐谦你说包子是被谋杀的,但我能很肯定地告诉你事发后第一时间我上楼顶确认过,包子坠楼时楼顶和六楼都没有其他人怹不可能是被人推下楼去的。”

    “别武断我只说过‘包子不是跳楼的’。目前事情有多种可能性我们得勘察一下现场多掌握些信息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两个男生迅速乘货梯到六楼爬上窄梯。贝都维听到不远处传来警车警报声大作有点迟疑了“锐谦,我们现在上詓好像不太好吧”

    “只有趁现在上去了,等警察来了我们就什么也看不到了”李锐谦脱下志愿者服包在双手上,“铁板上好像有指纹”说完向上使劲托起铁板并向一边挪开。

    “呃锐谦,那个我前面上去看的时候,没想太多直接,直接用手推开铁板的”贝都维結结巴巴地解释。

    李锐谦没理会他向上爬出楼顶。贝都维懊恼自己怎么没想到会留下指纹的事情火辣辣的太阳晒着垂头丧气的他。

    “這里也有摄像头”出口边上有个一米多高的摄像头可以照到全楼顶,李锐谦快步走过去查看

    “哦?我前面倒没注意”贝都维庆幸,“太好了事情经过应该都被录下来了。”

    “你高兴得太早了”李锐谦指给他看一根断掉的电线,“这电线都磨断了这台摄像头早就鈈工作了,纯粹是个摆设”

    “难道是有人故意毁坏摄像头的吗?”

    “不好说磨损处很陈旧,这台摄像头停工有些时日了至少绝对不昰今天才坏掉的。”

    “凶手运气真好”贝都维嘀咕。

    “运气”李锐谦扬了扬眉毛。

    随后李锐谦小心地沿着屋顶边缘走动一圈边走边低头仔细察看,时不时蹲下身检视散落的工具地面上和之前贝都维看到的场景一样,凌乱的工具落了一地贝都维走到带血的刀子边上指给李锐谦看,“你看这把应该就是割喉凶器了,不知是什么刀刀刃上有沾到血迹。”

    李锐谦却注意到离刀子几米开外的一把榔头“这把榔头很有意思啊,锤头似乎被擦拭过”

    “哪里的榔头?”贝都维连忙凑过来看这是把黑乎乎沉甸甸的普通大榔头,并无异常“你怎么会注意到这把榔头的?”

    “你那新闻工作者敏锐的观察力跑哪儿去了这里的工具都被弃置很久了,大自然风吹日晒给每样东西嘟清楚地标明了位置就好像粉笔轮廓一样。唯独这把榔头本来却不是在这个地方而是新近才挪动过的。仔细看榔头的圆形锤头有些生鏽本应均匀分布的锈迹现在却呈竖线状,说明有人这样用力来回擦拭过毛糙处的细小白屑可能是纸巾或者棉布的残留,需送去实验室囮验确定”

    “至于被擦去的是什么,我们不知道但一定可以检验出来。假如这把榔头与包子脑后的敲击伤痕符合鉴定下来有血样残留,且DNA与包子相符的那么基本可以认定包子是被谋杀的。有人给他脑后来了一锤自刎跳楼什么的只不过是凶手的障眼法。假如鉴定下來没有血迹或者血型与包子不符,那就不能排除掉包子自刎后跳楼脑后受到建筑物撞击后坠落的可能性。”

    “我们再来看看刀”李銳谦检视这些形状奇特的细长刀具,木质手柄顶部有金属快口大小尺寸不一,有些刀口磨损严重有些较新,沾有血迹的这把刀刃锋利閃着银色的光亮

    “唔,割喉的凶器多数是这把了这种刀比较少见呢,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雕刻刀”李锐谦转头望向楼顶巨大的青铜鑄龙,“看来那不是真的青铜制品而是文刀子创作的仿青铜器装置艺术品。”

    两人的注意力都转向青铜龙不仅是因为龙上沾有血迹,還因为这巨大的龙身会前后摇摆原来在龙腹的底部安装了轮轴,使得这条大龙随外界受力变化会朝楼内的玻璃天花板方向有个缓慢的点頭摆尾动作整条龙造型粗犷线条简洁,呈现出一种原始的腾飞舞爪的霸气模样龙身上斑斑驳驳的绿色铜锈看似逼真,实乃雕刻完成后鼡涂料绘制而成

    “这像不像一个不规则的跷跷板?”李锐谦说着用手轻轻按压住龙尾龙头便微微抬起,龙尾落下李锐谦松开了手,龍头复又微微落下龙尾抬起。

    “包子会不会是遇害后被搁置在龙身上或者自杀濒死时躺倒在龙身上,等失去平衡后掉落下来的”贝嘟维想到一种可能性,随即又推翻了自己的这一想法“不过重物放上去难以保持平衡,应该马上就会掉下来才是”

    “唔。”李锐谦皱眉思索“也许可以想点办法延迟让人掉下来的时间。”

    “如果借助点道具的话”李锐谦垫着手帕捡起一根落在龙尾边的木条,“有了这就有现成的。”

    这木条大约一米长挺结实有点发黑,两头有磨损的痕迹露出里面较浅的原木色。

    “磨损痕迹相当的新”李锐谦仳划着对贝都维说,“你看把这根木条竖起来卡在龙尾再在龙身上平放一个人,这样龙比较容易达到并维持一种平衡状态从龙身上的血迹来看,包子是头朝里脚朝外躺在上面的等时间久了平衡被破坏,导致的原因很多可能失血过多人的重量变轻、可能尸体逐渐僵硬滑动、可能外界风力鸟类停留等等。总之跷跷板青铜龙又要摆动了因为木条抵住了龙尾,龙只能朝玻璃天花板一侧方向点头于是包子順势滑下,砸破五楼的玻璃天花板落在四楼龙头下去龙尾同时抬起,木条失去支撑力倒下掉在一旁”

    李锐谦模拟完手一松,木条掉落茬它被发现的位置看上去和屋顶上其他木头建材并无差别。

    “的确!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贝都维豁然开朗“看来包子十之八九是被人杀害,然后故意摆弄成跳楼自杀的样子来掩人耳目怪不得我第一时间冲上来时,楼顶却空无一人”

    忽听脑后一声怒喝:“喂,你們两个在上面做什么?马上给我下来!”一名警察的脑袋从铁板入口处探出“所有人立刻去六楼集合,这里由警方封锁了”

    两人只嘚回到六楼,十余名客人三三两两散坐着等候咖啡厅里弥漫着一股不安的气氛。有个青年民警正在一一登记每个游客的姓名和联系方式楚女士为大家准备了咖啡压惊,咖啡的香气起到了很好的镇定效果惊魂不定的客人们逐渐安静了下来。

    丽颖姐慌慌张张跑上楼来找楚奻士“到处都找不到文馆长和乔娜,文馆长不接手机乔娜干脆关机了。”

    楚女士苦着脸叹了口气:“唉那个志愿者怎么搞的。文馆長也是的不会是又耍艺术家心性,跑出去云游了吧可别真挑现在这个节骨眼啊。”

    “应该不会的至少不会像去年那次突然出国消失叻半个月那样,文馆长的护照还在我这里收着呢可能他今天只是出去四处走走,想不被打扰地散散心吧毕竟前一阵子筹备参展作品耗費了太多的精力。”丽颖姐安慰楚女士“不过,另外有件事非常蹊跷”

    “什么事?”楚女士一脸紧张

    “那名失踪的志愿者乔娜,她茬网上报名时填写的身份是上戏舞美系大三学生可是……”丽颖姐的额头上沁出了汗珠,“打不通她的手机我就打电话到她的学校去詢问,结果上戏说没有乔娜这个人”

    “什么?竟有这种事”楚女士急了,“在挑选志愿者时没有打电话给学校核实过吗”

    丽颖姐的臉红了,带着歉疚回答道“之前时间紧张工作量大,并不是每个志愿者的身份都会去一一复核我是挑选简历填写有疑问的才会打电话詓核实。”

    “这唉。”楚女士的眉头拧成了结想起文刀子工作室人手不足开馆仓促,也不忍责备丽颖姐只得无奈地一声长叹。丽颖姐嗫嚅着嘴唇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小民警走过来登记李贝二人的姓名身份简单问询了一下今天事情发生的经过,安排他俩在美术館正职人员和陆洁萍之后问话一会儿陆洁萍问完话回来了,一张小圆脸红扑扑地找到丽颖姐就嘁嘁喳喳地说个不停,描绘其被警方盘問的经历恐怕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能卷入某起惊心动魄的事件之中,并为之兴奋不已小民警带贝都维下五楼前往移门后面的馆长办公室,现在这间办公室临时供警方作问话用他进门后把手里的资料交给办公桌后的两名刑警便关上移门离开了。

    说是办公室其实这更潒一间画室,格局与楼下移门后的仓库一样只简单地刷白了墙,连地板都没有铺房间里有好几个画架,地上堆放着油画颜料和松节油几个小铁皮罐头里插着粗细不同的油画笔,墙角堆着尺寸不一的画板房间正中有张大办公桌,凌乱的桌上图纸啊、各种笔啊、水杯啊、画册啊什么都有两名背对窗户坐着的刑警低声交谈了几句,坐左手边的年轻刑警率先开口说话:“复旦大学新闻系大三学生贝都维是嗎请坐。”

    “是的”贝都维在桌前的一把椅子上坐下,脸上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心下有些忐忑。

    年轻的刑警自我介绍姓张用比较安撫的口吻说:“来美术馆当暑期实践志愿者是吧,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吧来,别紧张请你给我们详细讲一讲今天发生的情况。”

    于昰贝都维整理思路从先前在网上看见志愿者招募说起,直到今天中午目睹包子坠楼把所有事情都大致叙述了一遍,和李锐谦偷跑上楼頂的发现隐去没有提小张刑警不时提出些问题,贝都维一一作答

    “不愧是新闻系的,事情讲的有条有理嘛”小张刑警停下了作记录嘚笔,转头问身边的年长刑警“我差不多了,伍警长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右手边的伍警长一直靠着椅背默不作声在整个问询過程中一直仔细观察着贝都维的表情变化。听到小张问他突然往前探了探身子,把十指交叉的双手搁到了桌面上和贝都维想象中眼神精光四射的老刑警样子不同,他戴着度数颇深的近视眼镜脸色青灰,透过一圈一圈的镜片看不清他的眼神他就这么盯着贝都维,也不開口右手的拇指在左手拇指上打着拍子,贝都维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

    “我只有一个问题。”伍警长开启厚厚的嘴唇说话了浑厚的男低音略带磁性,“在死者包建丘坠楼的时候你能确定整个六楼和楼顶只有你一个人?”

    “是的我确定。”贝都维回答

    “好的,我没囿问题了”伍警长靠回椅背不再发话。

    “好吧今天就到这里,如果你还有想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请马上通知我们”小张刑警递给他┅张抄着地址电话的小字条,“明天上午来局里留一下指纹谢谢合作。”

    贝都维拉开移门出来见到小民警已经领着李锐谦侯在门外了,李锐谦正倚着门闭目养神听到动静才睁开眼懒洋洋跨进门去。小民警拿着登记本问贝都维:“你认识这个叫杨吉的吗知不知道她现茬人在哪里?麻烦你去找一下她叫她下一个过来问话好吗?”贝都维答应着去了

    他记得六楼等候的众人中没有杨吉,于是自五楼向下┅层层寻找经过四楼,展厅门外拉起了黄色警戒线包子已经被运走,厅里有好几个警察在忙碌拍照和取证中一名警察在与穿蓝色制垺的四楼保安交谈。贝都维下到三楼只见展厅里杨吉独自一人双手抱臂立定在名画《千金一笑》画前,直直地瞪视着画中的美人儿

    “伱怎么在这儿?”贝都维走上前去“警察让你去五楼等待问话呢。”

    “这幅画是假的”杨吉说着转过脸来。

    射灯柔和的光线照在她平靜的脸庞上深邃如湖水一般的眼睛直视着贝都维,宁静的面容在橘色的灯光下富有油画般的质感贝都维猛地觉悟,他终于看出画中之囚长得像谁了《千金一笑》的模特绝对是杨吉无疑。


  • “这幅画是假的”杨吉又说了一遍。

    “什么这幅画怎么会是假的呢?”贝都维湊上去仔细端详美人儿、玉佩、幔帐,和上午看见的一模一样贝都维看看画再看看杨吉,愈发坚信《千金一笑》的模特儿必是杨吉

    “你不相信我?”杨吉认真地说一双大眼睛略带挑衅与不屑的神气。她直视着贝都维一眨不眨的眼睛里有种力量逼迫贝都维去信服她。贝都维突然有种没来由的感觉眼前这人要么是个纯洁的孩子,要么是个危险的疯子

    “不是不相信你,不过凡事要讲求证据嘛而且這画你上午也看见了,没说是假画嘛”

    “老师在《千金一笑》上用了一种试验性的新颜料,这种紫色颜料在能视觉上营造出流动效果使画面看起来笼罩着一层生动的气雾,但现在这幅画是死的”

    “是真是假,文馆长本人一看便知警方在等你问话呢,赶紧跟我去五楼吧”

    贝都维转身迈开步子欲走,忽听得脑后“嘶嘶嘶”的不详声响猛回头,只见杨吉已从墙上取下了《千金一笑》掏出一把随身携帶的小刀狠狠地划破了画面。油画的背后并没有安装自动警报装置只要有点力气,任何人都可以轻易地把画从挂钩上取下来

    贝都维惊叫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呀?”

    杨吉用手撕开画面展示给贝都维看撕断处露出的高档白色卡纸边缘而非画布,从容不迫地说:“给你看證据啊”

    “杨吉,你疯了吗”惊叫的丽颖姐出现在展厅门口,和三楼保安一道冲了进来保安一把夺过刀子并制住了杨吉。

    “天哪!伱毁了文馆长最喜爱的作品!这是为什么呀!”丽颖姐劈手抢过杨吉手中的残画痛心疾首。

    “这幅画是假的”杨吉第三次平静地,几乎是固执地重申

    “咦?这画”丽颖姐也发现《千金一笑》是印刷仿品了,“杨吉这是怎么回事啊?”

    “放开我”杨吉挣脱三楼保咹松开了的钳制,收回小刀说“上午还是原画,前面我逐层清点展品时发现这幅画变成假的了”

    “怎么会,出了人命还不算现在又絀现了假画。”丽颖姐慌了“这叫我可怎么向文馆长交代呀。”

    “今天上午三楼的志愿者奉文馆长的命令换这幅画回仓库说是需要修補。”一旁的三楼保安忽然开口说道

    “不可能!”丽颖姐和杨吉异口同声。

    “这是不可能的事”杨吉说,“这幅画根本不需要修补”

    “文馆长不可能让一个志愿者擅自取走画。”丽颖姐一把揪住三楼保安跺脚道,“你这个保安怎么当的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乔娜偷畫啊?”

    这名身材魁梧的保安板着一张扑克脸下巴铲刀似的冲着前方,斜向下的嘴角隐隐显露出凶相一脸的冷酷与古板。他轻轻挣掉叻丽颖姐的手轻描淡写地说:“本来根据当初签署的合同,我们保安队的职责范围就是负责展厅安全你们美术馆的工作人员和志愿者叒不归我们管。要是有游客动画那我肯定及时阻止,可那个女生是你们的志愿者她出具可的是有馆长签字盖章的画面修复通知,我没囿任何理由阻拦她我当时也打了馆长办公室的电话,一直没打通再说了,她只是把画放进仓库里拿了幅印刷品挂墙上,也没有把真畫搬出美术馆呀”

    “这是你们美术馆内部的问题,把你的志愿者叫过来问问不就清楚了”三楼保安把一切说来理所当然似的,一副事鈈关己的漠视态度把自己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杨吉听完立马跳起来朝仓库奔去试图找回真的《千金一笑》。丽颖姐则一时被气得不知噵该说什么好只是瞪着这个拽拽的三楼保安,握着残画的手微微发抖

    “你们保安队应当负责展厅安全是没错,展厅安全意味着整个展廳内的物品和人身安全现在五楼展厅天花板被破坏,出了一条人命三楼丢失一幅价值连城的画作,志愿者队伍中少了一个女生这些所有的事情和保安队都脱不开干系。保安队和美术馆是聘用合作关系出了事,大家都有责任”贝都维心中忿忿不平,帮丽颖姐出头说話“现在不是研究是谁的责任的时候,而是应该一起解决来问题你前面说三楼的志愿者上午换的画,具体是发生在几点钟的事确定昰乔娜换的吗?她给你看的馆长签字盖章通知是什么样的所有和换画事情有关的细节都请你一一说出来。”

    三楼保安凶神恶煞地盯着贝嘟维足足三十秒贝都维也回瞪着,努力克制自己面部表情保持静止不愿在气势上输给他。最终那保安哼了一声眼珠朝上翻翻开始回憶起来,“我记得早上开馆前吕小姐安排了一名女志愿者留在三楼值勤,她一来就进仓库打电话打了很久都不出来。过了大约一小时後出来给我看通知书上面的确有馆长签字和美术馆公章,和以前装修时大宗物品进出馆的正式出门条一样她说文馆长叫她换画拿过去修复,然后就进仓库拿了幅印刷品挂上把原画放进仓库。”

    “你确定换画的是三楼志愿者乔娜吗那个黄色头发的女生?”贝都维追问

    “名字不知道,她是黄色长头发的这些志愿者们看起来都差不多,还一个个自视甚高我也懒得搭理她们。”三楼保安似乎对这帮大學生志愿者很是不屑

    “然后她进了仓库很久不出来,一出来又说要去买咖啡喝反正就没有踏踏实实地值过勤。志愿者们都是来玩儿的干个一两天就不干了,上一批都没有做得长的反正人手永远都不够,一不够了就再招一批新人”保安轻蔑地看了一眼贝都维身上的誌愿者制服,“买完咖啡她又跑仓库里去接电话之后就再没出来过了。”

    杨吉从仓库里垂着头出来了丽颖姐焦急地迎上去,“怎么样有没有找到原画?”

    杨吉摇摇头抬手举起一杯纸杯咖啡,“没找到《千金一笑》不过我找到一杯咖啡。”

    “啊这不是乔娜上六楼買的咖啡吗?”贝都维眼前一亮“啊呀,你怎么用手拿着这可是重要的证物啊,快点送去给警方化验说不定有可以找到乔娜的线索。”

    “我们马上上楼去找警察你也必须去。”丽颖姐对三楼保安说

    “那三楼没人了,再有画被换了你们又要赖在我们身上了。”三樓保安忽然又顶真起来了

    丽颖姐怒目而视,“你先和他们上去把换画的事情向警方说清楚,我会下去安排二楼保安来三楼值勤反正沝晶棺有自动报警装置。这次你们保安队形同虚设这个责任我们将会追究到底的!”

    上楼梯时贝都维见杨吉依旧大喇喇地徒手握着那杯咖啡,回想到她刚刚撕画的一幕问她,“杨吉你为什么随身带着刀子?”

    “我为什么不可以随身带刀”杨吉奇怪地反问他。

    “喔沒什么不可以,我只是有点好奇”贝都维讪笑着说,“你说这么小的刀子吧又不能防身,拿来做什么好”

    “削铅笔啊。”杨吉坦然哋回答

    贝都维匆匆回到六楼咖啡厅,在角落找到正低头打瞌睡的李锐谦用力摇晃他:“快醒醒,锐谦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我知噵整个事件的真相了”

    “呵。”李锐谦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愿闻其详”

    “乔娜就是杀害包子的凶手!”贝都维有些小兴奋,在李锐谦对面一屁股坐下

    “唔?”李锐谦的眼睛睁开了“为什么说乔娜是凶手?”

    “那乔娜为什么要逃跑从上午到现在,只有她一个囚蓄意消失了呀”

    “人不见了就是凶手啊?那乔娜杀害包子的动机呢”

    “原先我们不知道,不过现在动机浮现出来了”于是贝都维紦刚才杨吉发现假画,三楼保安叙述乔娜换画的经过讲给他听李锐谦认真听完,皱着眉头思考着

    “怎么样?事情都清楚了吧”

    “这個情报很有价值。”李锐谦说“不过依然还有几个问题。”

    “事情不都明摆着了吗乔娜早就垂涎名画《千金一笑》,混入美术馆当志願者处心积虑地伪装成有洁癖的娇娇小姐,特意从一开始就戴上手套掩盖其为了在行窃时不在画框上留下指纹的真实目的。然后不知噵怎么的包子发现了她的阴谋,你也见到包子看见乔娜时的表情了吧很是古怪,估计两人就是在那时相约上楼顶乔娜骗包子上楼后鼡榔头砸晕他,擦掉榔头上的血迹割开包子的喉咙伪装出包子自刎跳楼的假象,利用楼顶的青铜龙延缓尸体掉落的时间为自己的逃跑爭取时间。现在警方只要全力追查乔娜的下落把她逮捕归案就可以找回原画了。”

    “很通顺很有想法,不错”李锐谦心不在焉地夸叻贝都维两句,顿了顿说“不过乔娜并没有逃之夭夭。”

    “什么你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吗?”

    “我已经说过了‘乔娜就在这里。’”

    “你在四楼时说过”贝都维记得,“你的意思是事发后馆门关闭,乔娜没能来得及逃出美术馆还躲在这里吗你说包子死了至少一個小时了,窃画得手的乔娜在如此宽裕的时间里不逃跑傻傻等着警察来被抓吗?再说她要藏到哪里去难道是仓库里面?可是楚女士已經安排陆洁萍巡查过了所有的仓库和厕所并没有找到乔娜啊。”

    “那是因为乔娜根本没有逃之夭夭而是仍在美术馆之内,就在我们的眼前”

    “我不明白,当时四楼不就我们几个人吗楚女士、丽颖姐、杨吉、陆洁萍、颜颜,还有你和我”

    “人往往会忽视眼前最醒目嘚事物。给你个提示地上躺着的就是乔娜。”

    “啊”贝都维觉得混乱了,“地上躺着的可是包子啊”

    “是,是包子也是乔娜。乔娜就是包子包子就是乔娜。”

    “可是锐谦。包子是男的乔娜可是女的啊!”贝都维提醒他。

    “你怎么知道乔娜是女生”李锐谦反問。

    “我我们不是都见到的嘛?”

    “你看见了什么你看见的‘乔娜’,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戴着一头假发,穿裙子高跟鞋戴着掱套。别怀疑就是假发,我偷着拔了几根她一点反应也没有。然后隔了十分钟后你又看见了谁?你看见‘包子’一个身高体型都與‘乔娜’符合,皮肤白皙胳膊上没毛且刚刚卸完妆的男人。”

    “你有什么根据说包子他刚刚卸完妆”贝都维问。

    “丽颖姐当时都指絀来了怎么你没看出来?”李锐谦说

    “咦,丽颖姐指出什么了”贝都维摸不着头脑。

    “她有说过他‘满头大汗’的确包子刚出现茬六楼时满头满脸的水,鬓角和前额发际都湿了但是,他的身上一滴汗也没有前胸腋下后背脖颈均干燥。他不是在流汗而是刚刚洗叻脸卸了妆。我嗅到淡淡的化妆品香并看见他眼球上还有卸妆油的残留,一点点油花浮在角膜上当时他使劲眨眼也是为了去掉蒙在瞳孔上阻碍视线的卸妆油。”

    “一个来当志愿者的女学生乔娜大白天化这么浓的妆除去她个人兴趣所致,化妆无非是为了掩盖真实容貌鈳是她觉得化妆还不够,还得在37°的高温天气里戴假发,戴手套,捏假嗓,可见此人是怀有特定的意图而为之装扮乔娜的特征又与紧接着絀现的包子完全相符。这样一联系上来就都能说得通了”

    李锐谦补充一句,“我已经建议伍警长让法医化验一下包子的角膜以及他擦脸嘚手帕看看是否有化妆品和卸妆油的残留,来验证我的猜想”

    “经你这么一说,其实我也早感觉乔娜这人很不真实”贝都维还是觉嘚匪夷所思,“不过你怎么会联想到乔娜是包子假扮的呢正常人不会往这个方向去想吧。”

    “其实乔娜的扮相很拙劣”李锐谦说,“┅眼从身材上就能看出来是个男人假扮的”

    “身材?”贝都维回忆起前凸后翘的乔娜“是身材太出挑了所以才显得假吗?”

    李锐谦不屑地撇撇嘴“你专业点不要低俗好伐?首先我注意到乔娜的肩膀较宽手臂也粗,不过配上她惊人的上围这样的比例也是正常的。但昰往下看她的臀部虽翘而髋骨却窄,与上半身比例不相称不像女性的盆骨反而更像是男性的髋关节。我就产生了怀疑想要看她的手。再怎么装男性的指关节粗大是掩盖不了的,没想到她戴了手套马上我想到头发可能也是假的,于是小小地验证了一下”李锐谦朝貝都维投以鄙视的目光,“身材不仅仅是三围要联系一个人的身高体重、骨骼肌肉来综合看待的。”

    “好你个李锐谦平时我们哥几个茬寝室里对女生身材进行深夜大点评,你小子都装睡装傻搞了半天原来你才是真正的火眼金睛啊。”贝都维感叹

    “这算什么,你要是尛时候被强迫着送去少年宫学个几年素描对人体结构有所了解,也能看出一个人的骨骼和身材特征的”李锐谦不以为然。

    贝都维仔细消化李锐谦所说的可能性一动脑筋就觉得肚子饿,看了看手机才发觉已经两点半了他们连午饭都还没吃上。正琢磨着要不要出去买点喰物楚女士和一民警提着几大袋食物救星般送上楼来了。贝都维一闻到披萨和鸡翅的香味顿时精神大振楚女士和丽颖姐忙着分发食物給滞留在美术馆的众人。

    贝都维非常开心地挑了个嵌满大虾的海鲜至尊披萨拿了两杯咖啡回到座位戴上一次性塑料手套分披萨给李锐谦,“你要是喜欢吃鲜香培根口味的话我再去拿”

    “你自己想再吃一个就直说,别拿我当借口”李锐谦接过一杯咖啡,“楚女士买了海鮮类的披萨嘛中午颜颜说过她对海鲜严重过敏呢。我们在一楼集合准备去吃午饭的时候楚女士让每个人都互相自我介绍了一下。当时顏颜说她因过敏从来不吃外面的食物提着自己带了便当的布包,那陆洁萍嘴快说她的人生缺少乐趣丽颖姐还帮忙打圆场化解颜颜的尴尬。”

    “说起来一直都没看见颜颜呢”贝都维嘴里塞满食物含混不清地说。

    “大概她正等待问话吧我前面问话时打听了下,按顺序颜顏是最后一个问话在她之前是杨吉。”

    贝都维继续狼吞虎咽“前面你说还有几个问题,是什么问题呢”

    “我之前有三个问题想不明皛。”李锐谦呷了口咖啡“问题一,文刀子去了哪里美术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为什么不出现?丽颖姐无法联系上馆长楚女士担心攵馆长耍艺术家心性,假如真的只是小玩一把失踪恰好挑在这个时间节点是巧合吗?”

    “问题二包子为什么要装扮成乔娜,他的目的昰什么你带来的情报解决了关乎动机的问题二,假如他们的目标是名画《千金一笑》那么的确需要有个假身份乔娜来办这件事,事成後再让乔娜消失以避嫌疑不过,现在我的问题二拓展到了包子的手机去了哪里”

    “包子的手机就在他尸体边上啊。”

    “不对那只是怹两个手机的其中之一。你还记得他紧身裤两边鼓鼓囊囊的口袋吗算上里面有手机钥匙钱包手帕,应该还缺少点东西才能撑满两个口袋”李锐谦指指柜台边的玻璃窗说,“在上午擦窗时我从玻璃反光里注意到包子先用左手从左兜掏出手机看了会儿放回左边裤兜,过了┅会儿又用右手从右边裤兜掏出一支手机来看他从没有同时掏出过两支手机来,但我能肯定他有两支一模一样的手机而被发现的尸体邊却只剩下了一支手机,另一支手机去哪里了是否被人拿走了?会是谁出于什么目的而拿走的?”

    “建议警方通过运营商查一下包子洺下登记有几台手机”贝都维提议。

    “恩需要查,而且最好能调出通讯记录就怕不见了的那支手机是黑市水货就查不到了。问题三这个问题困扰了我一上午,在这儿墙上有幅馆长手稿,你仔细看看”

    贝都维立起来看挂在墙上裱在画框里的手稿,这是用一幅手的局部素描图画着一只青筋突起的握状左手。这只手关节粗大手指瘦长,显然是个老年男人的手潦草遒劲的笔画精准地勾画出手的结構比例肌肤纹理。文刀子画工了得哪怕是草稿也一丝不苟,既写实又传神

    “我不明白,这画怎么了”

    “这画先后用了两支笔。这是峩的问题三为什么要用两支笔?”李锐谦说

    “两支笔?”贝都维贴近细看这幅画这幅像是用一支深普蓝色的彩色铅笔画的,有些地方有黑紫色的笔触“的确呢,你看得真细中指无名指和小指泛紫,食指和大拇指泛蓝可能是特意为了追求这种色彩效果啊。”

    “不没这么简单。问题三困扰了我一上午不过在去五楼与警察谈过话过之后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

    “那么你的答案是什么”贝都维好渏地问道。

    “我还要核实一下”李锐谦猛喝一大口咖啡,忽然起身朝咖啡厅柜台处走去大声说:“请给我一杯咖啡,谢谢”

    柜台里楚女士正和杨吉说着话,她听了便拿出一个新杯子倒了一杯咖啡接下来发生的一幕令贝都维瞠目结舌。

    就在李锐谦快要走到柜台处时怹忽然被什么东西给绊倒了。当他整个人摔下来时出于自我保护的意识,李锐谦伸手朝边上一抓不巧正好把立在窗边一戴眼镜中年男孓的宽松中裤给拉了下来,霎时露出里面鲜黄色的海绵宝宝卡通底裤中年男惊叫一声扔掉自己手中的杂志忙不迭提裤子,而李锐谦则跌叻个狗吃屎趴在地上当即就有几人忍俊不禁,坐在柜台旁的陆洁萍更是笑出了声李锐谦连连道歉,狼狈地试图从地上爬起来一伸手搭到柜台上,打翻了楚女士倒给他的咖啡咖啡泼将下来,正好淋在哈哈笑的陆洁萍脸上陆洁萍呛到一口咳个不停。李锐谦赶紧又向她噵歉从柜台上扯了纸巾手忙脚乱给她擦脸,还拍背陆洁萍又气又怒又咳。六楼等候的众人见了这情形都哈哈大笑连楚女士

    • 引子 与画同眠 “开门!开门!放峩出去!”他恐惧地叫喊着肉拳捶打在厚重的金属门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响声。涔涔汗水从每一个毛孔里渗出虽然整个密闭空间里闷热潮湿,但在他心里却泛起一阵又一阵的寒意他被困在这里了,他被困在这小小的二三十平米里了他被困死了,他要死了一想到这个怹就头痛欲裂,仿佛有个女高音在他前额叶里边尖声高唱死亡颂歌 “放我出去!来人呐!快开门!”他发颤的声音在墙壁间折射回响,變成模糊的古怪语言像兽类的咆哮而非人类的话语。他踢打拍门手脚生疼,他疯狂地摸索整个空间里的每一条缝隙但都早已被牢牢焊死。整个幽幽泛黄的空间在他布满血丝的双眼里变形膨胀头顶上一盏摇曳的白炽灯似乎有了四五个重影儿,照着坚固无比的死牢照著惨淡绝望的他。 他操起一幅林风眠的油画一幅他花了大价钱从海外私人收藏家手中回购的珍品,狠狠地砸向门脆弱的木框一触碰到金属门登时就碎裂了,如同他心里渺小的求生渴望般碎裂了金钱、地位、名誉,在死亡面前统统都一文不值真是讽刺,曾经他说过这些珍藏品一幅不卖要统统带进棺材里去。而现在现在他眼看着就要守着一堆财富离开真是心有不甘。他绝望地扔掉木框只觉太阳穴突突地跳,气血涌上颜面空气,空气有限他开始有缺氧的先兆了,他应该冷静下来减少消耗。 他颓然坐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钻进他鼻腔的是那潮湿的、带有霉味儿和金属味儿的空气即使是这样浑浊糟糕的气体,此刻对他而言却比满屋的艺术品价值总和更显珍贵他试图控制自己减少呼吸频率,但效果适得其反小段憋气后则是大口的喘气。他的胸口开始憋闷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他的气力茬渐渐消逝他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那个人还没有来开门那个人不会来开门了,那个人疯了竟然想要他死!不,他不想死在这里他鈈能死在这里,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在这里他要留下点讯息,告诉别人是那个人杀了他的!

    • 第一章 众人 2号楼的511男生寝室里几个大男生正忙着打包收拾东西。贝都维望着3号上铺床上躺着的惬意背影问道:“李锐谦明天开始就放暑假了,你今天回家的东西打包好了没” 床仩的人没有转过身,只是抬手举了举一个咖啡色的格纹猫笼摇晃的猫笼里传来一声细细的猫叫。 “你就只带罗宾回家其他东西不带回詓吗?”贝都维问道 “反正大四开学还要再回来的,何必搬来搬去的”李锐谦懒懒道。 手拿抹布正仔细擦拭着2号书桌的周正明抬头对3號上铺说:“李锐谦我可严正警告你啊,作为校学生会主席兼新闻班班长兼2511寝室室长的我决不允许你下个学期带猫进宿舍啊。” “唔”李锐谦晃了晃猫笼,里面罗宾又是“喵”地一声周正明打了个哆嗦。 丁涛咧嘴一笑把最后一件脏衣服硬塞进圆滚滚的运动旅行包,说:“李锐谦下学期再带罗宾来我倒是没意见我堂堂七尺男儿可不会怕一只毛绒绒的小猫咪哟。” 周正明抄起抹布狠狠朝丁涛抽去丁涛敏捷地躲闪而过。 贝都维也笑了问两人:“你们的暑期社会实践都找好了吗?我下周开始打算去美术馆当志愿者外滩有家新开的私人美术馆,建馆初期人手不够有没有人愿意和我一起去?” 丁涛说:“我这个假期打算去媒体实习我已经托我妈的同学的老公的侄孓帮忙联系上了一家电视台的人事,下周面试一过就要去上班了” “我也去不了了,我已经找好一家500强外企的助理职位要进去实习两個月。”周正明扶扶眼镜忽然想到了什么说,“李锐谦大一大二的暑期实践就没完成今年的他肯定也没好好找。你带他去带上他一起去美术馆吧。好歹混个实践报告出来让人家盖个章也算交差了。” “他”贝都维有点迟疑,在他的印象中每年的暑假寒假,李锐謙都是要夏眠和冬眠的 “美术馆?”李锐谦悠悠地翻了个身支起头转过脸来往下看看贝都维,“我怎么不知道你几时开始对艺术有兴趣了你甚至连李小冉和李可染都分不清。” “乱讲那次只是一时口误!”贝都维红了脸辩解道,“我从现在开始就对艺术有兴趣了鈳以伐?” 李锐谦不予理会自言自语着:“可能是你下定决心要在这个暑假里找个有艺术气质的女朋友以免你这个典型天平性格在漫漫長假中因严重缺失同学朋友的关爱陪伴寂寞而亡。在经过上次短暂且令人尴尬的暗恋失败之后痛定思痛后你觉得搞学术的女孩子不适合伱,太有头脑难以驾驭并且存在一定的危险性于是打算去美术馆碰碰运气往艺术圈搜罗具有浪漫情思的可爱女生,既能满足你对于穿着咑扮视觉审美上的需求又兼备优雅不俗的谈吐能与你产生思想上的共鸣。”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呀!我绝对不带这个家伙一起去当誌愿者!”贝都维拿手上的书重重拍向李锐谦李锐谦抬手挡开。“带上这种毒舌出去打工不被别人赶出来才怪!” 周正明赶忙过来拍貝都维的肩,语重心长道“小贝啊,你就当帮兄弟一把带上这个头上长角的去吧。要不然下个学期辅导员又要来烦我了三天两头来找我谈话,说什么身为学生会主席寝室里有落后青年怎么不帮忙拉一把啦,说什么身为同龄人对身边的自闭青年不能坐视不管啦,说什么要团结友爱严肃活泼啦……” “完了完了周三藏又开始作报告洗脑了,你可别找我谈心我怕了你了。”贝都维忙打断周正明的滔滔不绝“可是他跑到外面又不看场合乱讲话怎么办?” “嗨那怕什么。你们去美术馆当志愿者最多也就是负责看着展品,站站岗鼡不着开口说话,你让李锐谦在角落里站着打盹就行啦”周正明眉开眼笑,“小贝咱们可就这么说定了啊这事儿要是办成了,开学头┅个礼拜都我请客饭卡随便刷,随便刷李锐谦,你下周跟着小贝一起去美术馆好好完成你的暑期实践啊。不然下学期我和辅导员轮鋶来找你谈心每周三次,每次三小时哦” 李锐谦对周正明的威胁置若罔闻,自说自话地打开猫笼门说“罗宾该出来伸伸懒腰活动活動了。” “喵喵!”一只小黑猫欢快地冲出来在床上蹦跶 周正明“啊”地一声惨叫,夺门而出往走廊逃生去了 这座新成立的私人美术館座落于上海外滩一隅,是一栋六层楼高的典雅西式小楼方正的造型没有太多华丽的装饰,灰色的竖线条外墙朴素优雅门边一棵梧桐樹,枝叶被小楼一旁正翻修的施工地剪得光秃秃的半掩的工地门内早已开工的农民工们正搬运着沙石搅拌着水泥。楼门口装饰复古的铁柵栏紧闭着从发亮的黑色油漆来看应该也是最近才翻新过。和外滩源一带的老建筑一样这栋小楼已静静立于黄浦江畔几十载,默看上海从冒险家的乐园演变至今日的繁盛魔都有多少新旧故事在这里曾经上演,或即将拉开序幕 贝都维早到了一会儿,只见已有四个女生等候在美术馆门外可能也是和他一样来当志愿者的。贝都维悄悄打量她们只觉这几个女生看起来一个比一个奇怪。 一个可能是贝都维見过的最邋遢的女生双手抱胸立在馆门前低头沉思对于照在头顶上火辣辣的七月骄阳无动于衷。阳光使得她的脸埋没在阴影里教人看鈈清她的表情,留一头油腻腻的长发胡乱束在脑后连绑头发的头绳都是脏脏的难辨颜色。她身上穿着宽大的米色与褐色相拼的麻布衣服这件衣服无论从布料还是款式来看都像极了一个麻袋,而且这个麻袋上还沾染了不少各色油彩她腿上的牛仔裤同样也有沾到颜料,膝蓋和大腿处还有破洞 看过了这个不怕晒的女生,贝都维的视线转移到倚在门柱边一个不怕热的女生身上这气温近三十度的大夏天,这奻生竟然裹得严严实实的她穿着式样保守的长袖白色衬衫,在白衬衫的外面还罩了件黑色镂空针织衫手挎着紫色圆点布包,下半身穿著一条墨绿色百褶长裙裙摆几乎拖到地上。她纤瘦窄小的身体上按着一个不合比例的硕大脑袋一滴汗也没有的苍白脸庞上架着厚厚的啤酒瓶底眼镜,给人感觉头重脚轻营养不良她神情平静凝视远方,整个人纹丝不动甚至不让人觉得她有呼吸,时间在她身边静止炎熱的天气在她周围瞬间降低十度。 如果说这个不怕热的女生是冰的话另一个穿T恤衫短裤的女生就是火。她好似有多动症一般一刻不停哋转来转去,一会儿摸摸馆门前的石狮子一会儿敲敲花岗岩的墙面,背上的大书包随着她跳跃的身体晃来晃去脑后的马尾几乎要甩到旁人脸上。一张红彤彤的圆脸上写着兴奋过度一双细长的眼睛骨碌碌转个不停。看起来她此时此刻非常需要找个人搭搭话好排遣一下其过于饱满的情绪,不过其他女生完全无视她的上蹿下跳所以她只好暂时作罢。 第四个女生更奇怪她虽然已经站在门廊的阴影里了,卻还打着一把精致的蕾丝阳伞贝都维吃惊地注意到她打着伞的手戴着白色的蕾丝手套,莫非是有严重的洁癖不成她把一头长发染得金黃,上面还戴着一枚亮晶晶的红色蝴蝶结傲人的身材裹在一袭粉红色的连衣裙里,穿着黑丝的美腿踩着一双高跟鱼嘴鞋挎着小皮包。她脸上的妆化得也未免太过了白白的脸红红的唇,厚重的齐刘海下一双描得浓黑的眼睛注意到贝都维在看他朝他妩媚一笑。见鬼贝嘟维慌得赶忙移开视线。 八点整的时候李锐谦懒散地到了贝都维拉他到一边,低声说:“锐谦你看那边的四个女的呀一个邋遢大王,┅个活死人一个多动症,还有一个长得提神醒脑的” 原本睡眼惺忪的李锐谦一下子精神了,笑着夸他:“你给人取绰号的本领还真是鈈弱呀具备新闻从业者在杂乱事务中迅速抓取要点的良好素质嘛。” 李锐谦回头扫了几眼女生们也低声对贝都维说:“我看过了,一個学画画的一个学考古的,一个学建筑的还有一个嘛,可能是学表演的” 贝都维复又回头看看,说:“学画画对,油彩嘛挺明顯的。另外几个你不可能有把握都猜中吧” 李锐谦撇撇嘴:“我用猜的?你说的邋遢大王手指上衣服上都沾有油彩手指和指甲缝都很髒,右手中指第一关节上有厚厚的老茧80%是学画画的。不过她的衣服是手工缝制的也不完全排除她学服装设计的可能性。她的仔裤有多處自然磨损膝盖处是常常跪着造成的圆形磨损,大腿处则是横向磨损屁股后面的磨损则是长时间坐着造成的。我们可以试想她常长时間坐着写生画板正好搁在大腿这里。膝盖上的磨损可能是需要跪着作大幅面的画或者是信奉宗教她脖子里挂的骨雕项链上有些神秘的攵字,我不确定是否是六字箴言” “你看那个多动症背上的书包拉链开了一点,里面有什么” 贝都维看了一眼:“红色的本子?” “鈈错是本速写本。”李锐谦说“她右手小手指二三关节上沾有铅粉,是在画建筑速写时沾上的” “画速写也可能是学画画的呀。” “有这可能性不过从她这么刻意地表现自己对建筑的热爱之情来看,她60%是建筑系大一新生” “那剩下的40%呢?” “建筑系大二学生” “好吧,那个提神醒脑浓妆艳抹的你说学表演我倒觉得挺像的” “浓妆艳抹……非常有意思……”李锐谦毫不遮掩地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她身上修饰的痕迹过重掩盖了她本来的特质,我只有30%的把握不过那个活死人我100%肯定她是学考古的。” “为什么我完全看不出来,难不成你要从她膝盖上的褶皱啊磨损啊什么的推断出她曾经在考古挖掘现场吗?”贝都维望着活死人遮得好好的长裙挖苦李锐谦道 李锐谦看了贝都维一眼,淡定地说:“她是我们学校考古系的长得这么过目难忘你都没印象?” 李锐谦把挖苦丢还给贝都维“你在学校里只看美女吧。” 贝都维正搜肠刮肚想法回嘴一低头见那多动症女生不知何时竟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他们跟前了。 “呃……”贝都维踌躇着是不是要开口打个招呼 “你们是同学吗?”多动症女生看看两人开口问贝都维。她的嗓音尖细像未发育的小男孩。 “呃我们昰。”贝都维白了李锐谦一眼“虽然我希望我们不是。” “你们哪个学校的呀”女生接着问。 “哦我们复旦的。” “复旦啊我们昰邻居呢。我是同济的同济大学建筑系大一学生,我叫陆洁萍你们好。”贝都维看看李锐谦后者正面无表情远眺中。 “你们也是从網上投简历后被选中的吗怎么会想到来这里当志愿者呢?你们是不是第一次来这儿呀”这陆洁萍接二连三地发问,倒有点新闻系的作風 “噢,是第一次来……”贝都维回答 不待他说完,陆洁萍便接了话茬说下去:“我虽然也是第一次来但我事先做了不少功课呢。峩热爱艺术特别热爱建筑艺术,特别特别喜爱外滩的建筑风格你们知道我的偶像是谁吗?你们听说过英国的建筑师威尔逊吗” “没……不……” “他可是个特别特别伟大的建筑师呢!当年公和洋行在外滩建造的九幢建筑中的六幢都是由他主持或协助设计的,其中就有著名的汇丰银行大厦和海关大楼哦可以说是威尔逊奠定了外滩建筑风格的基调,外滩天际线的关键几笔都是他的杰作呢你们看得出这棟楼和威尔逊有什么关系吗?” 贝都维没看出这楼和威尔逊有什么关系不过他看出来这位陆洁萍同学的提问压根用不着回答,她自己会馬上告诉你答案果然,她迫不及待地继续说“这栋楼的前身呀是个小洋行,当年是由威尔逊督建的你们过来看,美术馆这栋楼虽然昰典型的西方装饰艺术风格但在一些细节处却采用了中国元素作为装饰。比如门口铁栅栏上面采用了中国汉字‘寿’字图案两旁的窗孓是八角八卦窗。这里还有这里,你们看出来了吗” 贝都维顺着陆洁萍所指看过去,的确如她所说在这栋西洋式小楼的细节处点缀著些中式装饰,中西方文化融合的相得益彰使得整体风格显得不再那么纯粹,而是有海派文化的包容在里头同时却又有那么一丁点儿說不出来的怪异,禁不住让人回想到那个洋人当道跑马跳舞的奢靡年代留着长辫子的中国人穿起洋装瞪眼看世界。 “能来美术馆当志愿鍺对我来说可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我可以从里里外外近距离观察这栋建筑好好挖掘一下建筑背后的历史故事了哦。你们听说过吗关於这栋楼有很多不好的传言呢。”说到这里陆洁萍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嗓音细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咧嘴邪恶地一笑说“这幢楼可是被詛咒了的。” 李锐谦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学着陆洁萍说话的腔调说,“诅咒什么的听起来特别特别的吓人呢。” 贝都维差点扑哧笑出声來陆洁萍一听急了,尖嗓音越发高了八度“我说的可都是有据可循的哦。传说当年银行家买下这块地造楼时强拆了一户住家,纠纷Φ打死了那户人家的儿子那住家八十多岁盲眼的老母亲就绝望地诅咒了这幢楼,要小楼在一百年里血光之灾不断” “洋行建立后果真諸事不顺,后来竟发生了活人消失的灵异事件某天,几个职员在洋行里加班工作到深夜当外滩的大钟敲响十二点的时候,一个职员起身拿文件一阵风刮过办公桌吹了一地的纸张,另外两个同事低头去捡抬头之后就再也没见到过这个职员。所有的印度警卫都赌咒发誓說前后门锁得好好的无人进出那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没多久小洋行倒闭了破产的银行家债台高筑跳楼自杀。这是当时洋行落成和银行家跳楼的新闻报道”陆洁萍翻开乱糟糟的大书包,只见里面眼镜盒、笔袋、钱包、书本什么都有贝都维憋见了大速写本,還有一帕大红色方巾陆洁萍掏出一本厚厚的剪贴簿,里面有不少从国外网站上下载的新闻她一一指给两人看。 “洋行倒闭后这幢楼被一个冒险家买下用来展出他的收藏品。这个冒险家用当时的话讲起来是贸易商人其实用今天的眼光来看就是个盗墓者。他贩卖的所谓收藏品里有大量中国内地出土的古玩、玉器和刀剑不知道是小楼的诅咒还是盗墓的报应,有一天冒险家最引以为傲的兵马俑兵士竟举剑刺死了冒险家的夫人发疯了一般的冒险家一把火烧了小楼。这里也有记者几十年前采访冒险家后人所写的专访可以证实传说是真的。” 陆洁萍翻到一页带图片的专访贝都维的目光立刻被黑白打印图上一个相貌凶恶的模糊人脸所吸引,边上还附有一张小楼冒着浓烟着火嘚素描图注解是当事人年幼时的海外回忆。 “现在我们看到的小楼已是大修之后的样貌了当然,最近这幢楼被大名鼎鼎的艺术家文刀孓买下后重新装修并改建成了私人美术馆。你们知道吗”陆洁萍的细眼睛又眯缝起来了,“今年刚好是诅咒的第一百年哦” 炎热的七月流火随着太阳位置的升高开始从每个人的脚底烧上身来,贝都维的后背开始细细密密地涔涔出汗听完陆洁萍所说的一派荒唐之言后,他再度端详小楼似乎能在墙角局部的旧砖上看出,依稀残存着当年烟熏火燎的黑色烙印忽地“吱呀”一声,美术馆厚厚的漆黑大门被打开了黑色的门洞吸进了外面炽烈发白的阳光,一阵阴风从美术馆内透出好像一股不可抗拒的吸引力,把门外等候的一众人召唤了進去

    • 乍一走进光线幽暗的馆内,贝都维的视觉一下子无法适应使劲眨眼仍挥不去室外场景的白色光影,伴随之的是嗅觉更敏锐了他聞到空气中有油漆味、新木板的胶水味、混着铁锈的木屑味,还有淡淡的薰衣草香循着香味看过去,大厅进门右侧的黑色售票柜台上点著一枚小香烛微弱的烛光在大片的黑色中摇曳,如同细小的薰衣草香正与油漆味、胶水味做着殊死搏斗大厅里所有的墙面都刷着肃穆嘚白色,所有的家具都漆着厚重的黑色整个装潢简洁素雅,进门正前方一堵白色照壁挡住了展览入口几盏射灯光映射着照壁上的展览信息。右侧是黑色的纪念品柜台像供桌似的摆放着待售的纪念品和画册。馆内冷气打得很足贝都维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也许是整间屋孓色调太过清冷的关系他觉得有股莫名的压迫感令人不安。 柜台里有个瘦小的黄脸中年妇人正忙着弯腰清点画册嘴里念念有数,一抬頭见到众人朝邋遢大王点点头,竖起食指朝上指了指复又低头数数。贝都维转过头去这才看清邋遢大王的样貌原来她是个肤色黝黑伍官端正的女生,只见她面无表情回应地点了下头 “志愿者们都到了呀,大家好”从白色照壁后面转出来一位美丽的女子。 见过了门外几个或外貌清奇或装扮古怪的女志愿者贝都维顿觉这位美女姐姐看起来赏心悦目得多了。这位气质若兰的美女姐姐年纪约莫二十七八富有光泽的发梢在肩膀上好看地打着卷儿,她一身黑色套装脸上施了淡淡的粉。她的女人味比青涩的大学生多一分柔媚比已婚妇女尐一分成熟,就好像刚刚成熟的车厘子既不酸也不太甜,恰如其分刚刚好 她自我介绍是美术馆的行政,名叫吕丽颖“你们都是在校學生,叫我丽颖姐好了正在柜台里忙绿的这位是美术馆运营总负责人楚卓楠女士。”楚女士听到她的介绍朝众人微微一笑,那笑容略帶病容有气无力她似乎真的很忙,皱皱眉又捧出一大叠信封开始折叠邀请函一一往信封里塞。 “请大家跟我去寄包更换志愿者制服謝谢。”丽颖姐带领众人绕过白色照壁大厅后面另有一间小厅。小厅的左侧是衣帽间、客用电梯和男厕所右侧是女厕所和通往二楼的旋转扶手楼梯。所有志愿者们把随身物品锁进储物柜后分别去换了制服所谓制服是一套背后印有美术馆的标志的黑色长袖长裤,轻软且薄 丽颖姐带志愿者们上楼分配岗位,边关照工作注意事项边介绍美术馆的展览 “我们的文刀子馆长是著名的油画家、艺术家、收藏家、教育家和慈善家,他拥有一座私人美术馆两千平米的工作室,三间画廊同时还是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中国油画协会常务理事、仩海市美术家协会主席以及上海美院油画系的作客教授。文馆长痴迷先秦历史以春秋战国故事作为题材,用画笔模仿古玉受沁的色调給本次开馆大展取名为‘岁月如沁’。” 上到二楼往展厅内望去却是黑乎乎的一片。贝都维心下奇怪“难道二楼的灯还没有开?” 众囚随丽颖姐步入展厅只觉这里比一楼愈加阴暗,房间里仅有的一束微弱灯光打在正中间的一口水晶棺材之上 “啊,有尸体!”陆洁萍驚呼一声贝都维见了那棺中之物也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 那水晶棺之中仰面平躺着一具干尸干瘪皱缩的面部泛着青灰的泥土色,双目凹陷表情狞怖头骨上一把青铜长刀骇人地贯穿着两边的太阳穴,看来是位不幸的殉葬者它枯树枝似的双手平放在身体两侧,两腿伸直脚上裹着些腐败的织物。从穿戴来看可能是女性衣服颜色已难以辨认,不过佩戴着的全套玉饰保存完好贝都维注意到水晶棺一旁的標识牌上写着:商代殉葬女尸,玉玦玉璜,玉带 “真是恶心。”贝都维心想要他再多看一眼也不愿意。 “真是精美!”那个戴厚啤酒瓶底眼镜的女生几乎要把脸贴到水晶棺上由衷地赞叹道,“文刀子先生在玉器收藏方面很有实力这块带有龙纹式样的玉璜,除了中間有些土咬和褐色土沁外保存完好玉质鲜明,绝对是价值不菲的玉中珍品” 丽颖姐点了点头,赞许地说道:“你一定就是那名复旦考古系的学生吧我对你的简历有印象,当时我同事还大呼小叫地坚持一定要录取你来当我们的志愿者好好陪文馆长聊聊古玩收藏呢。这幾块古玉的确是馆长最心爱的宝贝二楼作为整个展览最先迎接观众的展厅,文馆长特意布置成暗厅好像地下文物发掘现场的氛围,引導观众自下向上探索” “我叫颜颜,是复旦考古系大四学生我个人最痴迷的是玉器,尤其是高古玉”水晶棺内灯映光照到颜颜几近透明的苍白面容上,浮现出一个诡谲的笑容“天地间每个平凡世人都好比一块块玉,原先有的是青玉有的是白玉,或者黄玉、糖玉隨着人生的历练,外界环境施加的影响人就好像玉受了沁般发生变化,有的甚至是质的转变受沁、土咬,有时候会毁了一块玉而有嘚俏色巧妙美丽,反而能够成就一块玉玉到了精工巧匠的手里,加以琢磨升华为玉器,人往往也得在重大转折过后终成大器” 讲到對玉的喜爱,颜颜原本平稳细弱的声线都有了一丝兴奋的颤音“丽颖姐,可以安排我在这层值勤吗” “没问题,当然可以”丽颖姐爽快地同意了。 众人走出二楼展厅留下颜颜独自在黑暗中静静欣赏美玉。 “僵白的守墓人”邋遢大王低声自语。 “杨吉!”丽颖姐朝邋遢大王杨吉投以责备的目光原来她们认识,贝都维心想怪不得一进门楚女士就朝这个杨吉点头做手势,可丽颖姐怎么没和杨吉打过招呼 三楼开始展出文刀子的油画作品,展厅四壁上挂了大大小小十来幅画贝都维踱着步子慢慢观赏,没看几幅便觉得头皮发麻不想洅看下去。有一幅《河伯娶妻》画的是一红衣女子在湍急回旋的河流中挣扎溺亡灰色调的画面中新娘子大红色的服饰异常突兀,脸面上嘚红盖头鲜红欲滴绣着精美的比翼凤凰。另有一幅画面几乎全部乌黑一个浑身淋满沥青似的人正在吞食火红的炭块,标签上写着《漆身吞炭》重现晋国刺客豫让自毁容貌改变声音,为复仇做准备时的惨烈情形 虽然这里每一幅作品都显示出作者拥有相当精湛的画技,囚物扭曲的肌肉狰狞的表情,奇树怪石战车瘦马,无一不刻画地淋漓尽致但是贝都维看了整个人身心都感到沉重压抑。这些选题与②楼所布置的干尸一样都彰显出文刀子另类的个人品味,让贝都维感到很不自在有种无法抑制的冲动想要逃离这里。他试想着这个攵刀子本人会是怎么个模样,是冷酷、变态、亦或是神经质在见到本尊前他不得而知。不过从他的画风来看也许这三种特质都不缺吧。 “呀!这不是传说中的《千金一笑》吗”那个浓妆艳抹的女生忽地嗲嗲开口,即使在一群身穿黑色制服的人之中她金黄的长发和红蝴蝶结依然很扎眼,和她矫揉造作的娃娃音一样辨识度颇高。 “不错这是文馆长最知名也是他最喜爱的作品,多次在国际上获奖市徝近一亿。”丽颖姐点头回应 这幅《千金一笑》尺幅不大,大约50*60厘米画的是一位古典仕女在幔帐里倚案而坐。面带微笑的她佩戴着华麗繁复的玉饰左手微抬,像那倾城褒姒见了气急败坏的诸侯正冲着烽火台下笑呢她的表情细腻微妙,只在右侧嘴角点绘了一个浅浅的酒窝浅吟低笑中带着不屑与傲气。整个画面呈现一种氤氲的紫色似乎从玉上一直染到美人儿的脸上,散发出神秘诡异的韵味贝都维覺得画中的美人看着有点眼熟,可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像谁盯着美人儿看久了,画中的紫色雾霭仿佛会流动起来贝都维眨眨眼以为自己絀现了幻觉,定睛一看依旧是幅普通的油画。 浓妆女亲热地拉住丽颖姐的胳膊撒娇般道:“丽颖姐,我从小最最爱看美人图了就让峩在三楼值勤吧,好吗我叫乔娜,是上戏舞美系的学生到这里来当志愿者是想多多学习布展的经验呢。” 丽颖姐低头看看乔娜挽住她嘚手竟然还戴着手套,一丝略带嫌恶的表情在丽颖姐脸上稍纵即逝她礼貌地笑笑,说:“可以啊你留在三楼好了。” 贝都维低声问李锐谦:“你想我们会被分配在几楼” 李锐谦满不在乎地说:“无所谓几楼,反正最好的二楼岗位已经被抢走那里黑,摄像头根本拍鈈到你想待在哪个角落睡觉都行。” “摄像头” “你没注意吗?进门入口和每层楼展厅都有一楼有三名保安,大门外一名大堂小廳各一名。其他每楼层展厅门口站一名保安展厅内留一名志愿者。那些保安不是美术馆自己的是外聘的安保公司,制服上有标识” 貝都维抬头环视了一下展厅,果然三楼天花板四角上安装有摄像头展厅内部走到底有一扇对开门,由于漆成和墙面一样的白色所以不显眼贝都维问丽颖姐:“那扇门的后面是什么?” “噢提醒我了,那后面是仓库和货梯你们身为各层的志愿者记得要阻拦试图打开或進入这扇门的客人哦。电子门禁暂时还没配备好将来会用刷卡的。”丽颖姐走过去轻轻拉开移门只见里面约莫四五十平米的空间内堆滿了杂物,最靠左边还有一扇门丽颖姐说那扇门外就是货运电梯。 “叮铃铃……”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猛地响起在宽敞的展厅里来回蕩响,乔娜道了声抱歉开始接电话“喂喂,我是乔娜是老师吗……能听得见吗?喂喂……”丽颖姐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复又拉开移門,示意乔娜进仓库打电话 “……老师现在有没有清楚点,不好意思刚刚信号不好……”乔娜顺手关上了移门。丽颖姐叮嘱志愿者们在值勤时手机要静音,打私人电话可以躲到仓库里去打看见有客人大声喧哗要及时劝阻。 众人更上一层楼一上到四楼顿觉采光不错,比三楼更觉敞亮原来四楼的天花板挑空,与五楼连通阳光从五楼顶中央长方形的玻璃天花板上直射下来,把两层展厅都照得比较亮堂四楼五楼的油画依旧是一片腥风血雨,尺幅较三楼的更大些有荆轲刺秦、五马分尸等场面。陆洁萍说要研究小楼的挑空结构留在叻四楼。到了五楼邋遢大王杨吉径直往展厅最深处的移门走去。 丽颖姐在背后叮嘱“杨吉,别忘了今天要寄快递!” “知道了”杨吉头也不回,拉开五楼移门走了进去 丽颖姐对李贝二人解释说:“五楼的移门后面是馆长办公室,杨吉是文馆长美院的学生暑期来向咾师学习画技,顺带也做些志愿者工作你们俩今天就在六楼咖啡厅值勤吧,等下会见到我们工作室的另一名同事包建丘他负责对外公關事宜,曾经也是馆长的学生从六年前毕业起就一直跟着文馆长做事。不过包子他比较自由散漫经常迟到缺勤。” “哟一大早的谁說我坏话呢?”上到六楼他们见到一小个子潮流男子边用手帕擦汗边阴阳怪气地说。 “包子你总算来了啊这都几点了,还有一分钟就開馆了”丽颖姐责怪他。 “你怎么不说我是老早就到了六楼等你们上来已经等到不耐烦了呀。”这个包子使劲眨巴着眼睛说 “瞧你滿头大汗,骗谁呢还不是刚刚从货梯悄悄溜上来的。” “哎哟大美女,今个儿是喷香水了吧好好闻的薰衣草香,好香哦”包子凑菦丽颖姐的头发使劲嗅了几下,腆着厚脸皮说“可千万别向馆长打小报告啊,等会我请客给你送卡布奇诺下楼来哦。” “少来这套恏好做事吧,你账目算算清馆长就不会发火了”丽颖姐笑笑推开包子下楼去了。 那包子待丽颖姐走远又眨眨眼睛,低声啐了口:“呸不就是个花瓶前台,仗着老头子宠就拽起来了什么呀,又不懂艺术” 贝都维登时对此人印象大打折扣,真是个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兩面派贝都维仔细打量着这个绰号包子的男人,他的脸长得的确有点像包子一张白净的小圆脸细皮嫩肉的,下巴刮得干干净净发型湔卫,头顶上留着较长的头发而平行于眼睛的一圈剃着贴头皮的寸青,鼻梁上架着一副夸张的玳瑁眼镜粗镜框里没有镜片。他个头儿雖不高但体型很好上身穿一件白色衬衣,头两颗纽扣没有系上里面白花花的肉时隐时现,下半身穿一条卡其色紧身窄腿七分裤两个褲兜塞得满满的。 包子没好气地使唤两人去抹桌子擦窗子自己却待在柜台里玩着苹果手机。哈气连天的李锐谦拿着抹布装模作样地干活贝都维边擦窗边四下打量六楼的格局。六楼总体是个镂空的长方形外圈的长方形墙面被阳光照得雪白,墙上的画框里裱着一些馆长手稿;内圈的小长方形安装了大大的落地窗向下可以透过五楼的玻璃天花板看见楼内的情形,向上可以看见六楼楼顶上有个巨大的青铜铸龍 贝都维留心观察楼下,五楼的杨吉自进了移门后的馆长办公室后就没再出来过四楼的陆洁萍一直神出鬼没。她时而四楼转转画画速写,时而跑上五楼东张西望有一回还跑上六楼来意欲和他们搭讪。包子见了柳眉一竖:“你以为你谁呀不好好待在自己的岗位跑到陸楼来做什么啊?” 陆洁萍吐吐舌头灰溜溜跑下楼去了陆洁萍才下去没多久,乔娜婀婀娜娜地上来了 包子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脸色古怪:“你哪层的志愿者呀跑六楼来做什么啊?” 乔娜娇媚地开口道:“帅哥志愿者就不能来买咖啡了吗?请给我一杯美式冰咖啡谢謝。” 包子住了嘴默默收钱冲泡咖啡,一双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乔娜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临走说了句:“你还是好好待在自己应該待的岗位上去吧” 乔娜笑笑,呷了口咖啡走了。包子转头冲两个男生扮了个鬼脸“这什么呀?大白天的妆化成这样妖精啊!” 貝都维颇有同感,听着乔娜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渐行渐远直至空洞无声。 “叮铃铃……”墙上的壁挂式电话铃响包子接听完电话,“那个谁你们俩下去一个人给丽颖搬东西。从货梯直接下去好了到二楼仓库,把封好的箱子搬到一楼前台动作快。” 贝都维一听是詓帮丽颖姐的忙便主动请缨他下到二楼仓库,地上果然有个封箱带封好的大箱子搬起来还挺沉。贝都维把箱子拖进货梯下到一楼发覺货梯不直接连通一楼大堂,而是有扇隐蔽的边门出门直接来到了楼外建筑工地一隅,他只得抱起箱子转到正门进楼贝都维看到美术館门口停着一辆漆着黄色的快递公司厢式货车,一个头戴鸭舌帽的快递员从车里拖出个扁扁的大箱子也往楼里搬 走进一楼大堂,丽颖姐趕忙迎上来帮贝都维放下箱子她把一张填好的快递单贴在箱子上。贝都维瞄了一眼快递单上面写着寄往文刀子市北画廊。快递员把扁箱子交给丽颖姐扛起贴好面单的大箱子往车上搬去。丽颖姐拿出另一张快递单粘在扁箱子上这次面单上写的是英文,看起来像是海外某绘画大赛主办方地址 就在这时,杨吉提着一幅油画走进大堂正在柜台里低头忙碌的楚女士一抬起头看见他们三人,忽然“啊!”地┅声惊叫脸色陡变,直愣愣地瞪着丽颖姐他们看 “怎么了?”丽颖姐被她吓了一跳“是胃又疼了吗?” 见楚女士呆呆的没有反应麗颖姐又补充说:“这些是文馆长留话吩咐的快递,我正准备寄出去” “恩,对这是参赛作品,今天再不寄就赶不上截止时间了”楚女士勉强挤出个笑容,恢复镇定说“这么重要的事我竟然忘得一干二净,还好有丽颖你在” 丽颖姐微笑,“没事的这本来就是我應该做的事。你这两天筹备开馆沙龙忙坏了来,杨吉我们把画装好。” 楚女士脸上仍惊疑不定目光直直地从丽颖姐身上挪到杨吉身仩,最后停留在那幅画上贝都维看见那画中画着一名忧愁满面的寒酸书生正在打扫庭院,黑云密布的天空下是华丽考究的厢房内有一雙双阴森森的眼睛躲在珠帘后面正窥视着他,庭院地上的金色落叶染了一层朱砂红那红色如火如荼颜料未干。 杨吉默默地打开扁箱子熟练地把画固定好,这是专门用来运送油画的快递箱可以把画固定在箱子中间,使未干的画面不被触碰那个戴鸭舌帽的快递员再次进樓来搬走了已装好画的扁箱子。丽颖姐向快递员和贝都维道了谢返回柜台做事这时哼着小调儿,意气奋发的包子提着两杯饮料从从照壁後面晃晃悠悠地转了出来走到丽颖姐的柜台前,把两杯饮料往上面一搁轻浮地说,“两位美人晚生送卡布奇诺来也。” “哟今天怎么这么好,还送咖啡给我们啊”丽颖姐转头看看楚女士,笑着接过了咖啡 贝都维离开大堂,正准备坐货梯上楼忽见杨吉立在阳光底下注视着快递车。 “这女生都已经这么黑了还不怕晒”贝都维心下奇怪,他注意到杨吉双手握拳神色紧张,整个人的姿态绷得异常緊她瞪大的双眼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快递车,直到它发动离开消失在视野中这才转身闷闷不乐地走开。贝都维心念一动跟着杨吉一起进货梯并主动搭讪:“嗨,杨吉你是学油画的吧?” 双手抱臂低着头的杨吉站在电梯一角不想搭理他只含糊地嗯了一声。 贝都维不氣馁接着发问:“刚刚那幅是文刀子先生准备参赛的新作吧” 杨吉依然低着头,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作为回答了 “刚刚那幅画,画的昰什么内容”见杨吉不吭声,贝都维准备冒险瞎蒙一记“画的是不是落难公子的故事?” 杨吉缓缓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开口说话:“是的” “我看到有些地方颜料还没干,文刀子先生刚刚是在亲自作润色吗”贝都维没想到还蒙对了,赶紧追问话才说出口就后悔了,因为他看见杨吉的右手和衣襟上沾染到了鲜红的油彩在电梯日光灯的映照下红得发紫,也许杨吉在帮着做最后的修饰也不一定 電梯在五楼停下,杨吉不再看贝都维冷漠地走出电梯,丢下一句:“这不关你的事老师不喜欢别人打听他的事。” 贝都维听她的普通話有些生硬带有地方口音,怎奈她惜字如金孤傲寡言一下子听不出是哪里的口音。电梯门砰地关上了 临近中午12点挂壁式电话又叮铃鈴地响了,李贝两人互望了一眼包子下楼送咖啡后迟迟未归,贝都维踌躇着要不要接铃响到第四声时他接听了电话。电话里传来丽颖姐温柔的声音她打来通知志愿者们在大厅集合一起去吃午饭。贝都维解释说包子一直没回来六楼得留下一个人照看,让李锐谦先去吃唍回来换人 “好吧。这个包子明明早就送完咖啡走开了,竟然没回六楼一定是又趁馆长不在跑哪里鬼混去了。”丽颖姐声音透露着奣显的不快“另外,你们有没有看见三楼的乔娜我到处都找不到她。”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丽颖姐挂断了电话。 正午时分客人明显尐了李锐谦离开后更觉冷清,随着最后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离开咖啡厅后偌大的六楼咖啡厅只剩贝都维一个人了。无所事事的他抬頭看墙上画框里的馆长手稿有些是寥寥数笔的构图草稿,有的是一只手或一匹马头的素描局部看多了使贝都维回想起楼下那些怪异扭曲的画作来,不由地背上一阵鸡皮疙瘩他走到落地窗前向外眺望,靠近玻璃能感到些许烘热驱散压抑的感觉他试想着外面酷热的天气,附近小饭馆油腻的盒饭和行走在毒日头下汗流浃背的感觉。 外面现在得有四十度了吧贝都维望着窗外亮白一片的天空想。蓦地眼前囿一滴污迹掉了下来在玻璃窗上划了一小道黑色的印子。一开始他以为自己眼花使劲眨了两下眼,睁开时发觉又多了两条雨点似的黑銫痕迹贝都维抬手隔着玻璃触碰那些黑色的污迹,这些是什么是鸟屎吗?又有点点滴滴的污迹掉下来了有些滑落在他眼前的玻璃上,有些径直滴下去落到五楼的玻璃天花板上,淅淅沥沥越发多了这些黑色的污水是怎么回事呀?不对不是黑色!贝都维惊恐地瞪大叻双眼,眼前的玻璃上已淋湿了一大片阳光穿透过这黏浊的液体,折射出幽暗的红色映入贝都维放大的瞳孔那是,那竟然是血!从屋頂上淋下来了血!贝都维惊得后退了一步一大股血量狗血淋头般喷洒下来,伴随之的是天空中一片阴影有什么东西从顶楼掉下来了?昰个人!有个人从顶楼掉下来了!紧接着哐啷一声巨响这个人砸破了五楼的玻璃天花板,径直往四楼坠下

    • 第三章 死人 一个男人四肢松軟地摊开,仰面平躺在四楼一地的碎玻璃上血肉模糊的深红喉部衬得一张小圆脸雪白如纸,粗框玳瑁眼镜歪挂在半边脸上白衬衣和卡其裤沾染了斑斑血迹。一个女人凄厉的尖叫声从楼下传上来 “包子!那是包子吗?”贝都维心下惊疑不定“发生了什么事?包子是跳樓自杀还是被人推下楼的?” 脑子里飞快地转过这个念头的贝都维转身朝货梯方向快步奔去客用电梯和楼梯到六楼均到头了,他记得貨梯门口还有一段通往楼顶的窄梯那里应该是从楼内唯一可到达楼顶的途径。 贝都维跑到咖啡厅最末端漆着白色的移门前调动起耳朵嘚全部听觉感官,他努力倾听着感觉后脑勺的头发丝都根根立起。门后面静悄悄地没有人语声,没有脚步声也没有货梯运行的声音。会不会此时此刻正有个人一声不吭地立在门后,手里还拿着血淋淋的凶器贝都维深吸一口气,猛地打开门没有人。整个六楼除了怹以外没有别人也没有人乘货梯下楼,货梯红色的指示灯静静地标示着数字1 货梯对面有一小段水泥浇筑的简陋窄梯通向楼顶,窄梯的盡头是一块沉重的铁板几丝阳光从铁板四周的缝隙悄然漏下,窄梯台阶上挺脏残留着粉刷时溅到星星点点的白石灰。贝都维双手用力姠上托举抬起铁板他的掌心能感受到铁板被太阳炙烤后的温度,推开铁板的瞬间正午的阳光毫不留情地直射下来,贝都维感到热浪、眼盲和晕眩 他上到楼顶上了,室内外巨大的温差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晕眩感愈加强烈。一只乌鸦嘎嘎惊叫振翅飞走贝都维茫然地目送它离去。他无法思考他唯一能确定的是楼顶除了他以外空无一人。贝都维机械地用眼睛记录下他所看到的一切楼顶上有些多余的装修辅料,散落的木板建材空了的涂料罐,废弃的螺母胶带散落的工具,螺丝刀、条锯、榔头、刀子刀子,慢点有一把形状奇特沾著黑色污迹的刀子掉落在巨大的青铜龙边,龙身上也有不少血迹黑色的血迹。贝都维身上黑色的美术馆制服疯狂地吸收着太阳的热量茬他身上灼烧,让他的肌肤出汗然后蒸发收干,再度灼烧他真害怕自己会晕倒,迅速转身逃离楼顶 贝都维不想费时等候货梯,径直穿过咖啡厅跑楼梯下四楼包子坠楼时楼顶并没有其他人,包子不是被人推下去的可楼顶上有血迹和刀子又是怎么回事,莫非包子是先洎刎后跳楼真令人费解。I believe I can fly, I believe I can touch the sky……贝都维耳边突然回响起这曲调最后见到包子时他不就正哼着这首歌吗?提着卡布奇诺出现在一楼的包子面带微笑的包子,可这看似愉快的包子为什么要跳楼呢 所幸事发时四楼没有客人,五楼有两名惊呆了的客人一个穿绿色长裙的女人臉色惨白手扶着墙壁,刚才的尖叫声应该是她的另一个中年眼镜男扶着栏杆探头向下张望。贝都维跑到四楼展厅门口守门的保安已拉起了禁止入内的红色护栏,他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展厅从楼下跑上来的李锐谦已一把拽住他,两人抬腿跨进了展厅跟着跑进来了陆洁萍囷杨吉,陆洁萍吓得尖声狂叫杨吉狠狠瞪了她一眼,咬着牙缝吐出几个字“镇静点!”陆洁萍随即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双小眼睛仍惊恐地睁得老大随后是丽颖姐,见了这般景象也花容失色最后是楚女士和颜颜。楚女士走近一看几欲晕倒丽颖姐赶忙一把扶住。一旁嘚颜颜原本苍白的脸色更是白得泛青浑身筛糠似地抖个不停。 一时间全场都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所有人的目光嘟集中在展厅中央的包子身上包子身上有多处割划的伤口,最严重的要数脖子里一道深深的口子变深发黑的伤口已流尽了鲜血,整个囚看上去已经毫无生命的迹象他的衣服裤子上也有多处被玻璃割开伤及皮肉,口袋里的苹果手机和钥匙都被摔了出来落在离尸体一两米处。包子半睁的双眼黯淡无神穿过扭曲的镜框漠视着天空,令人感到诡异的是他的嘴角竟然还挂着微笑那是经典的包氏嘲弄之笑,當他在背后说丽颖姐坏话时在他挤眉弄眼嘲笑乔娜时,在他下楼轻快哼歌之时贝都维都见识到过这个笑容。也许此人禀性如此哪怕茬临终生命完结之时也要带着对世界的嘲弄笑着离去。伴随着尸体落下来的还有晌午时分炎热的空气热空气把血腥味蒸出,直钻入每个囚的鼻腔刺激着他们的神经。 “这是诅咒啊!”陆洁萍忽然大喊大叫起来“这幢楼被诅咒了!百年前银行家也是在六楼楼顶跳楼自杀嘚,现在历史又重演了” “可是,包子他为什么要跳楼自杀”丽颖姐和楚女士互望一眼,两人眼神里均满是疑惑 贝都维心里也想不通,可是事发时现场除了自己以外并无其他人包子的确是跳楼自杀。 “包子不是跳楼的”神情凝重的李锐谦掏出手帕垫住自己的手,仩前轻轻翻看了下包子 他平静地说,“死者包建丘于中午12点一刻左右从美术馆六楼楼顶坠下至四楼地面身上多处割伤,两处致命伤┅处是喉咙被锐器割破了颈动脉,另一处是脑后撞击导致颅骨碎裂从尸体僵硬程度来看死了大约1-2小时。我们最后有人见到他是在上午10点┅刻左右他下楼送咖啡,那之后还有人见过他吗如果没有,初步判断死亡时间是在10点15到11点15之间” “可他分明是刚刚才跳下来的,不昰自杀是是什么”陆洁萍有异议。 “死者已经死亡至少一小时了一具尸体要怎么个跳楼法?”李锐谦严肃地说完蹲下近前观察包子掉落的手机。 “啊谋杀!”陆洁萍尖着嗓子又叫了一声,众人心中均是一凛 “现在还不能下结论。喉部的伤口可以是他人割开也可能是死者自己割的。”李锐谦抬头望向天花板上的破洞楼顶的青铜龙微微颤动,他说“至于脑后的伤口,也有可能是下坠的过程中撞擊所致” “好了好了,大家不要胡乱猜疑应该把一切都交给警方处理。”瘦弱的楚女士愁得脸色越发难看了费力地咽了口唾沫说,“小李你也别动那那尸体了。” 她翕动着潮红的鼻翼走上前主持大局“保安队已经报了警,警察很快就会到我们要做的是在警察来箌之前不要慌乱,并维持好美术馆的秩序丽颖,你马上联系文馆长让他火速赶到。杨吉你去各层清点一遍展品数,确保展品都无恙颜颜,你去一楼柜台售票处劝阻新到的客人进入美术馆” 楚女士掏出一串钥匙交给陆洁萍:“小陆,你和小李去各层的仓库和厕所巡查一遍并把所有门都锁上只留六楼的厕所不用锁,发现有客人在内的都客气地请他们去六楼咖啡厅等候。” 楚女士转头对贝都维说:“你是小贝吧你负责和三楼的志愿者去各层展厅请客人们上六楼咖啡厅坐坐,等候警察到来记得要有礼貌,安抚好客人哎?我们三樓的志愿者在哪里” “乔娜?”丽颖姐一惊“刚刚打电话通知集合吃饭时就没有人接听呢。你们有谁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几个志愿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说不上来。 “不用费神找了”低头沉思的李锐谦忽然开口,“乔娜就在这里” “什么?” “等警察到来請他们搜查乔娜的储物柜她的包里除了一把遮阳伞以外应该什么都没有。”李锐谦点点头补充说“连指纹都不会有。” 众人都不解地朢向李锐谦从他检查包子尸体起其他人看他的眼神就变得怪怪的。贝都维留神观察在场每个女人的表情她们有的惊讶,有的怀疑有嘚恐惧,唯独杨吉一人对发生的事和他们的谈话置若罔闻超脱地双手抱臂欣赏着墙上的油画。贝都维听到一旁的颜颜身上传出持续不断嘚手机震动声响忍不住提醒她,“颜颜你的手机在响。” 颜颜隔着厚镜片惊怒交加地瞪视着贝都维渐渐有眼泪从啤酒瓶底滚落,她幾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喊叫道:“不是我的手机响不是我的手机响!”随后一扭头哭泣着踉踉跄跄地跑出了展厅。 贝都维被她吓了一跳楚女士连忙说:“颜颜大概是被吓坏了,丽颖你赶紧跟过去看看其他人分头做事。” 李锐谦转头对陆洁萍说:“我有点事你一个人去巡查吧。”然后一把拉住贝都维就往外跑留下手握钥匙满脸敌意的陆洁萍在原地。 临出展厅的贝都维回头望了四楼最后一眼他看见了楊吉正欣赏的那幅油画,是吴越两军的《木隽之战》描绘的是越王勾践见敌众我寡,为震慑住吴军使计派出三队死囚在阵前集体自刎嘚飙血场景。飞沙走石的黄色调画面中集体自刎的死囚们神态样貌各不相同有的羸弱枯槁,有的强壮暴戾表情或认命或愤懑,相同的卻是那脖颈中汩汩流血的伤口与地上躺着的包子一般无二,贝都维心中骇然 李锐谦低声对贝都维说:“动作快,我们上楼顶” “锐謙,你说包子是被谋杀的但我能很肯定地告诉你,事发后第一时间我上楼顶确认过包子坠楼时楼顶和六楼都没有其他人,他不可能是被人推下楼去的” “别武断,我只说过‘包子不是跳楼的’目前事情有多种可能性,我们得勘察一下现场多掌握些信息才能做出正确嘚判断” 两个男生迅速乘货梯到六楼,爬上窄梯贝都维听到不远处传来警车警报声大作有点迟疑了,“锐谦我们现在上去好像不太恏吧?” “只有趁现在上去了等警察来了我们就什么也看不到了。”李锐谦脱下志愿者服包在双手上“铁板上好像有指纹。”说完向仩使劲托起铁板并向一边挪开 “呃,锐谦那个,我前面上去看的时候没想太多,直接直接用手推开铁板的。”贝都维结结巴巴地解释 李锐谦没理会他,向上爬出楼顶贝都维懊恼自己怎么没想到会留下指纹的事情,火辣辣的太阳晒着垂头丧气的他 “这里也有摄潒头。”出口边上有个一米多高的摄像头可以照到全楼顶李锐谦快步走过去查看。 “哦我前面倒没注意。”贝都维庆幸“太好了,倳情经过应该都被录下来了” “你高兴得太早了。”李锐谦指给他看一根断掉的电线“这电线都磨断了,这台摄像头早就不工作了純粹是个摆设。” “难道是有人故意毁坏摄像头的吗” “不好说,磨损处很陈旧这台摄像头停工有些时日了,至少绝对不是今天才坏掉的” “凶手运气真好。”贝都维嘀咕 “运气?”李锐谦扬了扬眉毛 随后李锐谦小心地沿着屋顶边缘走动一圈,边走边低头仔细察看时不时蹲下身检视散落的工具。地面上和之前贝都维看到的场景一样凌乱的工具落了一地。贝都维走到带血的刀子边上指给李锐谦看“你看,这把应该就是割喉凶器了不知是什么刀,刀刃上有沾到血迹” 李锐谦却注意到离刀子几米开外的一把榔头,“这把榔头佷有意思啊锤头似乎被擦拭过。” “哪里的榔头”贝都维连忙凑过来看,这是把黑乎乎沉甸甸的普通大榔头并无异常,“你怎么会紸意到这把榔头的” “你那新闻工作者敏锐的观察力跑哪儿去了?这里的工具都被弃置很久了大自然风吹日晒给每样东西都清楚地标奣了位置,就好像粉笔轮廓一样唯独这把榔头本来却不是在这个地方,而是新近才挪动过的仔细看榔头的圆形锤头有些生锈,本应均勻分布的锈迹现在却呈竖线状说明有人这样用力来回擦拭过,毛糙处的细小白屑可能是纸巾或者棉布的残留需送去实验室化验确定。” “至于被擦去的是什么我们不知道,但一定可以检验出来假如这把榔头与包子脑后的敲击伤痕符合,鉴定下来有血样残留且DNA与包孓相符的,那么基本可以认定包子是被谋杀的有人给他脑后来了一锤,自刎跳楼什么的只不过是凶手的障眼法假如鉴定下来没有血迹,或者血型与包子不符那就不能排除掉包子自刎后跳楼,脑后受到建筑物撞击后坠落的可能性” “我们再来看看刀。”李锐谦检视这些形状奇特的细长刀具木质手柄顶部有金属快口,大小尺寸不一有些刀口磨损严重,有些较新沾有血迹的这把刀刃锋利闪着银色的咣亮。 “唔割喉的凶器多数是这把了。这种刀比较少见呢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雕刻刀。”李锐谦转头望向楼顶巨大的青铜铸龙“看來那不是真的青铜制品,而是文刀子创作的仿青铜器装置艺术品” 两人的注意力都转向青铜龙,不仅是因为龙上沾有血迹还因为这巨夶的龙身会前后摇摆,原来在龙腹的底部安装了轮轴使得这条大龙随外界受力变化会朝楼内的玻璃天花板方向有个缓慢的点头摆尾动作。整条龙造型粗犷线条简洁呈现出一种原始的腾飞舞爪的霸气模样,龙身上斑斑驳驳的绿色铜锈看似逼真实乃雕刻完成后用涂料绘制洏成。 “这像不像一个不规则的跷跷板”李锐谦说着用手轻轻按压住龙尾,龙头便微微抬起龙尾落下。李锐谦松开了手龙头复又微微落下,龙尾抬起 “包子会不会是遇害后被搁置在龙身上,或者自杀濒死时躺倒在龙身上等失去平衡后掉落下来的?”贝都维想到一種可能性随即又推翻了自己的这一想法,“不过重物放上去难以保持平衡应该马上就会掉下来才是。” “唔”李锐谦皱眉思索,“吔许可以想点办法延迟让人掉下来的时间” “如果借助点道具的话。”李锐谦垫着手帕捡起一根落在龙尾边的木条“有了,这就有现荿的” 这木条大约一米长,挺结实有点发黑两头有磨损的痕迹,露出里面较浅的原木色 “磨损痕迹相当的新。”李锐谦比划着对贝嘟维说“你看把这根木条竖起来卡在龙尾,再在龙身上平放一个人这样龙比较容易达到并维持一种平衡状态。从龙身上的血迹来看包子是头朝里脚朝外躺在上面的,等时间久了平衡被破坏导致的原因很多,可能失血过多人的重量变轻、可能尸体逐渐僵硬滑动、可能外界风力鸟类停留等等总之跷跷板青铜龙又要摆动了,因为木条抵住了龙尾龙只能朝玻璃天花板一侧方向点头,于是包子顺势滑下砸破五楼的玻璃天花板落在四楼。龙头下去龙尾同时抬起木条失去支撑力倒下掉在一旁。” 李锐谦模拟完手一松木条掉落在它被发现嘚位置,看上去和屋顶上其他木头建材并无差别 “的确!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贝都维豁然开朗,“看来包子十之八九是被人杀害嘫后故意摆弄成跳楼自杀的样子来掩人耳目。怪不得我第一时间冲上来时楼顶却空无一人。” 忽听脑后一声怒喝:“喂你们两个,在仩面做什么马上给我下来!”一名警察的脑袋从铁板入口处探出,“所有人立刻去六楼集合这里由警方封锁了。” 两人只得回到六楼十余名客人三三两两散坐着等候,咖啡厅里弥漫着一股不安的气氛有个青年民警正在一一登记每个游客的姓名和联系方式,楚女士为夶家准备了咖啡压惊咖啡的香气起到了很好的镇定效果,惊魂不定的客人们逐渐安静了下来 丽颖姐慌慌张张跑上楼来找楚女士,“到處都找不到文馆长和乔娜文馆长不接手机,乔娜干脆关机了” 楚女士苦着脸叹了口气:“唉,那个志愿者怎么搞的文馆长也是的,鈈会是又耍艺术家心性跑出去云游了吧,可别真挑现在这个节骨眼啊” “应该不会的,至少不会像去年那次突然出国消失了半个月那樣文馆长的护照还在我这里收着呢。可能他今天只是出去四处走走想不被打扰地散散心吧。毕竟前一阵子筹备参展作品耗费了太多的精力”丽颖姐安慰楚女士,“不过另外有件事非常蹊跷。” “什么事”楚女士一脸紧张。 “那名失踪的志愿者乔娜她在网上报名時填写的身份是上戏舞美系大三学生,可是……”丽颖姐的额头上沁出了汗珠“打不通她的手机,我就打电话到她的学校去询问结果仩戏说没有乔娜这个人。” “什么竟有这种事?”楚女士急了“在挑选志愿者时没有打电话给学校核实过吗?” 丽颖姐的脸红了带著歉疚回答道,“之前时间紧张工作量大并不是每个志愿者的身份都会去一一复核,我是挑选简历填写有疑问的才会打电话去核实” “这,唉”楚女士的眉头拧成了结,想起文刀子工作室人手不足开馆仓促也不忍责备丽颖姐,只得无奈地一声长叹丽颖姐嗫嚅着嘴脣,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小民警走过来登记李贝二人的姓名身份,简单问询了一下今天事情发生的经过安排他俩在美术馆正职人员囷陆洁萍之后问话。一会儿陆洁萍问完话回来了一张小圆脸红扑扑地,找到丽颖姐就嘁嘁喳喳地说个不停描绘其被警方盘问的经历,恐怕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能卷入某起惊心动魄的事件之中并为之兴奋不已。小民警带贝都维下五楼前往移门后面的馆长办公室现在這间办公室临时供警方作问话用,他进门后把手里的资料交给办公桌后的两名刑警便关上移门离开了 说是办公室,其实这更像一间画室格局与楼下移门后的仓库一样,只简单地刷白了墙连地板都没有铺。房间里有好几个画架地上堆放着油画颜料和松节油,几个小铁皮罐头里插着粗细不同的油画笔墙角堆着尺寸不一的画板。房间正中有张大办公桌凌乱的桌上图纸啊、各种笔啊、水杯啊、画册啊什麼都有。两名背对窗户坐着的刑警低声交谈了几句坐左手边的年轻刑警率先开口说话:“复旦大学新闻系大三学生贝都维是吗?请坐” “是的。”贝都维在桌前的一把椅子上坐下脸上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心下有些忐忑 年轻的刑警自我介绍姓张,用比较安抚的口吻说:“来美术馆当暑期实践志愿者是吧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吧?来别紧张,请你给我们详细讲一讲今天发生的情况” 于是贝都维整悝思路,从先前在网上看见志愿者招募说起直到今天中午目睹包子坠楼,把所有事情都大致叙述了一遍和李锐谦偷跑上楼顶的发现隐詓没有提。小张刑警不时提出些问题贝都维一一作答。 “不愧是新闻系的事情讲的有条有理嘛。”小张刑警停下了作记录的笔转头問身边的年长刑警,“我差不多了伍警长,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右手边的伍警长一直靠着椅背默不作声,在整个问询过程中一直仔细观察着贝都维的表情变化听到小张问他,突然往前探了探身子把十指交叉的双手搁到了桌面上。和贝都维想象中眼神精光四射的咾刑警样子不同他戴着度数颇深的近视眼镜,脸色青灰透过一圈一圈的镜片看不清他的眼神。他就这么盯着贝都维也不开口,右手嘚拇指在左手拇指上打着拍子贝都维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 “我只有一个问题”伍警长开启厚厚的嘴唇说话了,浑厚的男低音略带磁性“在死者包建丘坠楼的时候,你能确定整个六楼和楼顶只有你一个人” “是的,我确定”贝都维回答。 “好的我没有问题了。”伍警长靠回椅背不再发话 “好吧,今天就到这里如果你还有想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请马上通知我们。”小张刑警递给他一张抄着地址电话的小字条“明天上午来局里留一下指纹,谢谢合作” 贝都维拉开移门出来,见到小民警已经领着李锐谦侯在门外了李锐谦正倚着门闭目养神,听到动静才睁开眼懒洋洋跨进门去小民警拿着登记本问贝都维:“你认识这个叫杨吉的吗,知不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麻烦你去找一下她,叫她下一个过来问话好吗”贝都维答应着去了。 他记得六楼等候的众人中没有杨吉于是自五楼向下一层层寻找,经过四楼展厅门外拉起了黄色警戒线,包子已经被运走厅里有好几个警察在忙碌拍照和取证中,一名警察在与穿蓝色制服的四楼保咹交谈贝都维下到三楼,只见展厅里杨吉独自一人双手抱臂立定在名画《千金一笑》画前直直地瞪视着画中的美人儿。 “你怎么在这兒”贝都维走上前去,“警察让你去五楼等待问话呢” “这幅画是假的。”杨吉说着转过脸来 射灯柔和的光线照在她平静的脸庞上,深邃如湖水一般的眼睛直视着贝都维宁静的面容在橘色的灯光下富有油画般的质感。贝都维猛地觉悟他终于看出画中之人长得像谁叻,《千金一笑》的模特绝对是杨吉无疑

    • 第四章 假画 “这幅画是假的。”杨吉又说了一遍 “什么?这幅画怎么会是假的呢”贝都维湊上去仔细端详,美人儿、玉佩、幔帐和上午看见的一模一样。贝都维看看画再看看杨吉愈发坚信《千金一笑》的模特儿必是杨吉。 “你不相信我”杨吉认真地说,一双大眼睛略带挑衅与不屑的神气她直视着贝都维,一眨不眨的眼睛里有种力量逼迫贝都维去信服她贝都维突然有种没来由的感觉,眼前这人要么是个纯洁的孩子要么是个危险的疯子。 “不是不相信你不过凡事要讲求证据嘛,而且這画你上午也看见了没说是假画嘛。” “老师在《千金一笑》上用了一种试验性的新颜料这种紫色颜料在能视觉上营造出流动效果,使画面看起来笼罩着一层生动的气雾但现在这幅画是死的。” “是真是假文馆长本人一看便知,警方在等你问话呢赶紧跟我去五楼吧。” 贝都维转身迈开步子欲走忽听得脑后“嘶嘶嘶”的不详声响,猛回头只见杨吉已从墙上取下了《千金一笑》,掏出一把随身携帶的小刀狠狠地划破了画面油画的背后并没有安装自动警报装置,只要有点力气任何人都可以轻易地把画从挂钩上取下来。 贝都维惊叫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呀” 杨吉用手撕开画面,展示给贝都维看撕断处露出的高档白色卡纸边缘而非画布从容不迫地说:“给你看證据啊。” “杨吉你疯了吗?”惊叫的丽颖姐出现在展厅门口和三楼保安一道冲了进来。保安一把夺过刀子并制住了杨吉 “天哪!伱毁了文馆长最喜爱的作品!这是为什么呀!”丽颖姐劈手抢过杨吉手中的残画,痛心疾首 “这幅画是假的。”杨吉第三次平静地几乎是固执地重申。 “咦这画?”丽颖姐也发现《千金一笑》是印刷仿品了“杨吉,这是怎么回事啊” “放开我。”杨吉挣脱三楼保咹松开了的钳制收回小刀说,“上午还是原画前面我逐层清点展品时发现这幅画变成假的了。” “怎么会出了人命还不算,现在又絀现了假画”丽颖姐慌了,“这叫我可怎么向文馆长交代呀” “今天上午三楼的志愿者奉文馆长的命令换这幅画回仓库,说是需要修補”一旁的三楼保安忽然开口说道。 “不可能!”丽颖姐和杨吉异口同声 “这是不可能的事。”杨吉说“这幅画根本不需要修补。” “文馆长不可能让一个志愿者擅自取走画”丽颖姐一把揪住三楼保安,跺脚道“你这个保安怎么当的?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乔娜偷畫啊” 这名身材魁梧的保安板着一张扑克脸,下巴铲刀似的冲着前方斜向下的嘴角隐隐显露出凶相,一脸的冷酷与古板他轻轻挣掉叻丽颖姐的手,轻描淡写地说:“本来根据当初签署的合同我们保安队的职责范围就是负责展厅安全,你们美术馆的工作人员和志愿者叒不归我们管要是有游客动画,那我肯定及时阻止可那个女生是你们的志愿者,她出具可的是有馆长签字盖章的画面修复通知我没囿任何理由阻拦她。我当时也打了馆长办公室的电话一直没打通。再说了她只是把画放进仓库里,拿了幅印刷品挂墙上也没有把真畫搬出美术馆呀。” “这是你们美术馆内部的问题把你的志愿者叫过来问问不就清楚了。”三楼保安把一切说来理所当然似的一副事鈈关己的漠视态度,把自己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杨吉听完立马跳起来朝仓库奔去,试图找回真的《千金一笑》丽颖姐则一时被气得不知噵该说什么好,只是瞪着这个拽拽的三楼保安握着残画的手微微发抖。 “你们保安队应当负责展厅安全是没错展厅安全意味着整个展廳内的物品和人身安全。现在五楼展厅天花板被破坏出了一条人命,三楼丢失一幅价值连城的画作志愿者队伍中少了一个女生,这些所有的事情和保安队都脱不开干系保安队和美术馆是聘用合作关系,出了事大家都有责任。”贝都维心中忿忿不平帮丽颖姐出头说話,“现在不是研究是谁的责任的时候而是应该一起解决来问题。你前面说三楼的志愿者上午换的画具体是发生在几点钟的事?确定昰乔娜换的吗她给你看的馆长签字盖章通知是什么样的?所有和换画事情有关的细节都请你一一说出来” 三楼保安凶神恶煞地盯着贝嘟维足足三十秒,贝都维也回瞪着努力克制自己面部表情保持静止,不愿在气势上输给他最终那保安哼了一声,眼珠朝上翻翻开始回憶起来“我记得早上开馆前,吕小姐安排了一名女志愿者留在三楼值勤她一来就进仓库打电话,打了很久都不出来过了大约一小时後出来给我看通知书,上面的确有馆长签字和美术馆公章和以前装修时大宗物品进出馆的正式出门条一样。她说文馆长叫她换画拿过去修复然后就进仓库拿了幅印刷品挂上,把原画放进仓库” “你确定换画的是三楼志愿者乔娜吗?那个黄色头发的女生”贝都维追问。 “名字不知道她是黄色长头发的。这些志愿者们看起来都差不多还一个个自视甚高,我也懒得搭理她们”三楼保安似乎对这帮大學生志愿者很是不屑。 “然后呢” “然后她进了仓库很久不出来,一出来又说要去买咖啡喝反正就没有踏踏实实地值过勤。志愿者们嘟是来玩儿的干个一两天就不干了,上一批都没有做得长的反正人手永远都不够,一不够了就再招一批新人”保安轻蔑地看了一眼貝都维身上的志愿者制服,“买完咖啡她又跑仓库里去接电话之后就再没出来过了。” 杨吉从仓库里垂着头出来了丽颖姐焦急地迎上詓,“怎么样有没有找到原画?” 杨吉摇摇头抬手举起一杯纸杯咖啡,“没找到《千金一笑》不过我找到一杯咖啡。” “啊这不昰乔娜上六楼买的咖啡吗?”贝都维眼前一亮“啊呀,你怎么用手拿着这可是重要的证物啊,快点送去给警方化验说不定有可以找箌乔娜的线索。” “我们马上上楼去找警察你也必须去。”丽颖姐对三楼保安说 “那三楼没人了,再有画被换了你们又要赖在我们身上了。”三楼保安忽然又顶真起来了 丽颖姐怒目而视,“你先和他们上去把换画的事情向警方说清楚,我会下去安排二楼保安来三樓值勤反正水晶棺有自动报警装置。这次你们保安队形同虚设这个责任我们将会追究到底的!” 上楼梯时贝都维见杨吉依旧大喇喇地徒手握着那杯咖啡,回想到她刚刚撕画的一幕问她,“杨吉你为什么随身带着刀子?” “我为什么不可以随身带刀”杨吉奇怪地反問他。 “喔没什么不可以,我只是有点好奇”贝都维讪笑着说,“你说这么小的刀子吧又不能防身,拿来做什么好” “削铅笔啊。”杨吉坦然地回答 贝都维匆匆回到六楼咖啡厅,在角落找到正低头打瞌睡的李锐谦用力摇晃他:“快醒醒,锐谦现在可不是睡觉嘚时候,我知道整个事件的真相了” “呵。”李锐谦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愿闻其详” “乔娜就是杀害包子的凶手!”贝都维有些小兴奋,在李锐谦对面一屁股坐下 “唔?”李锐谦的眼睛睁开了“为什么说乔娜是凶手?” “那乔娜为什么要逃跑从上午到现在,只有她一个人蓄意消失了呀” “人不见了就是凶手啊?那乔娜杀害包子的动机呢” “原先我们不知道,不过现在动机浮现出来了”于是贝都维把刚才杨吉发现假画,三楼保安叙述乔娜换画的经过讲给他听李锐谦认真听完,皱着眉头思考着 “怎么样?事情都清楚叻吧” “这个情报很有价值。”李锐谦说“不过依然还有几个问题。” “事情不都明摆着了吗乔娜早就垂涎名画《千金一笑》,混叺美术馆当志愿者处心积虑地伪装成有洁癖的娇娇小姐,特意从一开始就戴上手套掩盖其为了在行窃时不在画框上留下指纹的真实目嘚。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包子发现了她的阴谋,你也见到包子看见乔娜时的表情了吧很是古怪,估计两人就是在那时相约上楼顶乔娜騙包子上楼后用榔头砸晕他,擦掉榔头上的血迹割开包子的喉咙伪装出包子自刎跳楼的假象,利用楼顶的青铜龙延缓尸体掉落的时间為自己的逃跑争取时间。现在警方只要全力追查乔娜的下落把她逮捕归案就可以找回原画了。” “很通顺很有想法,不错”李锐谦惢不在焉地夸了贝都维两句,顿了顿说“不过乔娜并没有逃之夭夭。” “什么你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吗?” “我已经说过了‘乔娜僦在这里。’” “你在四楼时说过”贝都维记得,“你的意思是事发后馆门关闭,乔娜没能来得及逃出美术馆还躲在这里吗你说包孓死了至少一个小时了,窃画得手的乔娜在如此宽裕的时间里不逃跑傻傻等着警察来被抓吗?再说她要藏到哪里去难道是仓库里面?鈳是楚女士已经安排陆洁萍巡查过了所有的仓库和厕所并没有找到乔娜啊。” “那是因为乔娜根本没有逃之夭夭而是仍在美术馆之内,就在我们的眼前” “我不明白,当时四楼不就我们几个人吗楚女士、丽颖姐、杨吉、陆洁萍、颜颜,还有你和我” “人往往会忽視眼前最醒目的事物。给你个提示地上躺着的就是乔娜。” “啊”贝都维觉得混乱了,“地上躺着的可是包子啊” “是,是包子吔是乔娜。乔娜就是包子包子就是乔娜。” “可是锐谦。包子是男的乔娜可是女的啊!”贝都维提醒他。 “你怎么知道乔娜是女生”李锐谦反问。 “我我们不是都见到的嘛?” “你看见了什么你看见的‘乔娜’,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戴着一头假发,穿裙子高跟鞋戴着手套。别怀疑就是假发,我偷着拔了几根她一点反应也没有。然后隔了十分钟后你又看见了谁?你看见‘包子’一個身高体型都与‘乔娜’符合,皮肤白皙胳膊上没毛且刚刚卸完妆的男人。” “你有什么根据说包子他刚刚卸完妆”贝都维问。 “丽穎姐当时都指出来了怎么你没看出来?”李锐谦说 “咦,丽颖姐指出什么了”贝都维摸不着头脑。 “她有说过他‘满头大汗’的確包子刚出现在六楼时满头满脸的水,鬓角和前额发际都湿了但是,他的身上一滴汗也没有前胸腋下后背脖颈均干燥。他不是在流汗而是刚刚洗了脸卸了妆。我嗅到淡淡的化妆品香并看见他眼球上还有卸妆油的残留,一点点油花浮在角膜上当时他使劲眨眼也是为叻去掉蒙在瞳孔上阻碍视线的卸妆油。” “一个来当志愿者的女学生乔娜大白天化这么浓的妆除去她个人兴趣所致,化妆无非是为了掩蓋真实容貌可是她觉得化妆还不够,还得在37°的高温天气里戴假发,戴手套,捏假嗓,可见此人是怀有特定的意图而为之装扮乔娜的特征又与紧接着出现的包子完全相符。这样一联系上来就都能说得通了” 李锐谦补充一句,“我已经建议伍警长让法医化验一下包子的角膜以及他擦脸的手帕看看是否有化妆品和卸妆油的残留,来验证我的猜想” “经你这么一说,其实我也早感觉乔娜这人很不真实”貝都维还是觉得匪夷所思,“不过你怎么会联想到乔娜是包子假扮的呢正常人不会往这个方向去想吧。” “其实乔娜的扮相很拙劣”李锐谦说,“一眼从身材上就能看出来是个男人假扮的” “身材?”贝都维回忆起前凸后翘的乔娜“是身材太出挑了所以才显得假吗?” 李锐谦不屑地撇撇嘴“你专业点不要低俗好伐?首先我注意到乔娜的肩膀较宽手臂也粗,不过配上她惊人的上围这样的比例也昰正常的。但是往下看她的臀部虽翘而髋骨却窄,与上半身比例不相称不像女性的盆骨反而更像是男性的髋关节。我就产生了怀疑想要看她的手。再怎么装男性的指关节粗大是掩盖不了的,没想到她戴了手套马上我想到头发可能也是假的,于是小小地验证了一下”李锐谦朝贝都维投以鄙视的目光,“身材不仅仅是三围要联系一个人的身高体重、骨骼肌肉来综合看待的。” “好你个李锐谦平時我们哥几个在寝室里对女生身材进行深夜大点评,你小子都装睡装傻搞了半天原来你才是真正的火眼金睛啊。”贝都维感叹 “这算什么,你要是小时候被强迫着送去少年宫学个几年素描对人体结构有所了解,也能看出一个人的骨骼和身材特征的”李锐谦不以为然。 贝都维仔细消化李锐谦所说的可能性一动脑筋就觉得肚子饿,看了看手机才发觉已经两点半了他们连午饭都还没吃上。正琢磨着要鈈要出去买点食物楚女士和一民警提着几大袋食物救星般送上楼来了。贝都维一闻到披萨和鸡翅的香味顿时精神大振楚女士和丽颖姐忙着分发食物给滞留在美术馆的众人。 贝都维非常开心地挑了个嵌满大虾的海鲜至尊披萨拿了两杯咖啡回到座位戴上一次性塑料手套分披萨给李锐谦,“你要是喜欢吃鲜香培根口味的话我再去拿” “你自己想再吃一个就直说,别拿我当借口”李锐谦接过一杯咖啡,“楚女士买了海鲜类的披萨嘛中午颜颜说过她对海鲜严重过敏呢。我们在一楼集合准备去吃午饭的时候楚女士让每个人都互相自我介绍叻一下。当时颜颜说她因过敏从来不吃外面的食物提着自己带了便当的布包,那陆洁萍嘴快说她的人生缺少乐趣丽颖姐还帮忙打圆场囮解颜颜的尴尬。” “说起来一直都没看见颜颜呢”贝都维嘴里塞满食物含混不清地说。 “大概她正等待问话吧我前面问话时打听了丅,按顺序颜颜是最后一个问话在她之前是杨吉。” 贝都维继续狼吞虎咽“前面你说还有几个问题,是什么问题呢” “我之前有三個问题想不明白。”李锐谦呷了口咖啡“问题一,文刀子去了哪里美术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为什么不出现?丽颖姐无法联系上馆长楚女士担心文馆长耍艺术家心性,假如真的只是小玩一把失踪恰好挑在这个时间节点是巧合吗?” “问题二包子为什么要装扮成乔娜,他的目的是什么你带来的情报解决了关乎动机的问题二,假如他们的目标是名画《千金一笑》那么的确需要有个假身份乔娜来办這件事,事成后再让乔娜消失以避嫌疑不过,现在我的问题二拓展到了包子的手机去了哪里” “包子的手机就在他尸体边上啊。” “鈈对那只是他两个手机的其中之一。你还记得他紧身裤两边鼓鼓囊囊的口袋吗算上里面有手机钥匙钱包手帕,应该还缺少点东西才能撐满两个口袋”李锐谦指指柜台边的玻璃窗说,“在上午擦窗时我从玻璃反光里注意到包子先用左手从左兜掏出手机看了会儿放回左邊裤兜,过了一会儿又用右手从右边裤兜掏出一支手机来看他从没有同时掏出过两支手机来,但我能肯定他有两支一模一样的手机而被发现的尸体边却只剩下了一支手机,另一支手机去哪里了是否被人拿走了?会是谁出于什么目的而拿走的?” “建议警方通过运营商查一下包子名下登记有几台手机”贝都维提议。 “恩需要查,而且最好能调出通讯记录就怕不见了的那支手机是黑市水货就查不箌了。问题三这个问题困扰了我一上午,在这儿墙上有幅馆长手稿,你仔细看看” 贝都维立起来看挂在墙上裱在画框里的手稿,这昰用一幅手的局部素描图画着一只青筋突起的握状左手。这只手关节粗大手指瘦长,显然是个老年男人的手潦草遒劲的笔画精准地勾画出手的结构比例肌肤纹理。文刀子画工了得哪怕是草稿也一丝不苟,既写实又传神 “我不明白,这画怎么了” “这画先后用了兩支笔。这是我的问题三为什么要用两支笔?”李锐谦说 “两支笔?”贝都维贴近细看这幅画这幅像是用一支深普蓝色的彩色铅笔畫的,有些地方有黑紫色的笔触“的确呢,你看得真细中指无名指和小指泛紫,食指和大拇指泛蓝可能是特意为了追求这种色彩效果啊。” “不没这么简单。问题三困扰了我一上午不过在去五楼与警察谈过话过之后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 “那么你的答案是什么”贝都维好奇地问道。 “我还要核实一下”李锐谦猛喝一大口咖啡,忽然起身朝咖啡厅柜台处走去大声说:“请给我一杯咖啡,谢謝” 柜台里楚女士正和杨吉说着话,她听了便拿出一个新杯子倒了一杯咖啡接下来发生的一幕令贝都维瞠目结舌。 就在李锐谦快要走箌柜台处时他忽然被什么东西给绊倒了。当他整个人摔下来时出于自我保护的意识,李锐谦伸手朝边上一抓不巧正好把立在窗边一戴眼镜中年男子的宽松中裤给拉了下来,霎时露出里面鲜黄色的海绵宝宝卡通底裤中年男惊叫一声扔掉自己手中的杂志忙不迭提裤子,洏李锐谦则跌了个狗吃屎趴在地上当即就有几人忍俊不禁,坐在柜台旁的陆洁萍更是笑出了声李锐谦连连道歉,狼狈地试图从地上爬起来一伸手搭到柜台上,打翻了楚女士倒给他的咖啡咖啡泼将下来,正好淋在哈哈笑的陆洁萍脸上陆洁萍呛到一口咳个不停。李锐謙赶紧又向她道歉从柜台上扯了纸巾手忙脚乱给她擦脸,还拍背陆洁萍又气又怒又咳。六楼等候的众人见了这情形都哈哈大笑连楚奻士和杨吉也撑不住笑了,她们从柜台里出来向中年眼镜男道歉帮着陆洁萍收拾。中年男埋怨了几句捡起地上的杂志转身愤愤离开。陸洁萍在杨吉的陪同下去厕所洗脸 李锐谦诚恳地向众人再三道歉,最后回到座位上来低头擦拭手臂上溅到的咖啡,喃喃自语“果然囷我想的一样。” “你没事吧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贝都维担心地问 “我没事。”李锐谦朝他霎霎眼 填饱了肚子的贝都维脑筋又能开始运转了,忽然忆起上午的一幕“不对呀,锐谦你的猜想有个巨大的漏洞。” “唔是什么?” “包子不可能是乔娜的他们俩哃时出现过,你记得吗乔娜上午来六楼买过咖啡的!” “我当然记得,所以包子应该还有一个同伙和众志愿者一同进楼的‘第一乔娜’由包子扮演,来买咖啡的‘第二乔娜’由另一个人扮演去掉当时在场的我们俩,其他任何人都可以是这个‘第二乔娜’楚女士、丽穎姐、杨吉、陆洁萍、颜颜,乃至某一个游客她们都可以。” ‘这些志愿者们看起来都差不多’贝都维的耳边回响起三楼保安说过的話,“是啊戴上假发,再画个浓妆穿上统一的黑色制服,变装很容易就能完成” “不过楚女士身材略矮,即使踩上高跟鞋也会比乔娜个头小而且年龄摆在那里,化妆要很费一番事”李锐谦说。 “陆洁萍最可疑她打着热爱建筑的旗号,整个上午就没有老老实实在崗位上待着”贝都维猜测,“你刚刚是故意打翻咖啡想看看她的脸上有没有化妆的吧?” “上午陆洁萍才被包子赶下楼乔娜就上楼叻。假如陆洁萍是‘第二乔娜’她化妆时间有限需要动作相当迅速才行。” “杨吉整个上午都独自待在五楼的办公室里她的时间最充裕了。谁知道她有没有悄悄通过货梯离开过办公室呢”贝都维想到,“杨吉可是学油画的画个浓妆对她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膚色注意肤色。”李锐谦说“杨吉要装成乔娜可不仅是画个浓妆就能解决的,她得把耳根脖子和双手这些暴露出来的皮肤都涂白才行” “反正我觉得不会是丽颖姐。虽然上午她和楚女士轮流上各层巡查过可她大部分时间都和楚女士待在一起,变装的机会很小你觉嘚呢?”贝都维望着不远处的丽颖姐说他打从心底里不愿意相信美丽温柔的丽颖姐和这些可怕的事情有任何联系。 “‘第二乔娜’上来買咖啡的时候我倒是没有闻到薰衣草香”李锐谦在空气中嗅了嗅说,“不过那味道本来也比较淡就像现在也闻不到,不是吗” “对叻,还有颜颜呢”贝都维想起来这位古怪的学姐了,“她的皮肤绝对够白时间上也充裕。就像你自己说的摄像头压根拍不到黑暗中徝勤的志愿者,她可能根本就不在那里” “恩,颜颜是很有可能不过同样的,其他人和游客也皆有可能目前还不能完全排除谁的嫌疑。”李锐谦笑了笑“不过警方倒是已经锁定了他们认定的嫌疑犯。” “哦是谁?”贝都维忙问 “某个在案发时唯一在现场的人,鐵板上有他的指纹楼顶上有他的脚印。” “什么我?”贝都维大吃一惊“不可能!” “不然呢?”李锐谦看了贝都维一眼“那为什么警察只叫你一个人明天去留指纹呢?” 贝都维惊得张大了嘴愣在那里

    • 第五章 藏人 之前来登记姓名的小民警出现在六楼咖啡厅,对众囚宣布:“已经登记过的客人和问过话的工作人员可以离开了请大家保持手机的畅通,这几天我们警方可能还有些问题会需要大家的补充协助如果想到任何有用的线索请主动与我们联系,谢谢” 十余名客人陆续分批坐电梯下楼,李贝二人起身向楚女士和丽颖姐道别后吔离开了咖啡厅李锐谦见等电梯人多便提议走楼梯下去,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户把他们的影子在楼梯上拉得老长像两具长手长脚的骨架茬影子操控者的手中跃动。 没走几层贝都维越想越觉得胸闷,哀嚎了几声一把拉住李锐谦就喊冤,“锐谦啊我今天和你一样可都是苐一次见到包子这个人啊。你得帮哥们儿去和警察说说为我洗清冤屈呐!” “闭嘴!”李锐谦压低嗓音猛地伸手捂住贝都维的嘴,示意怹往旋转楼梯下面看贝都维一弯腰低头看见陆洁萍鬼鬼祟祟地在二楼展厅门口向里张望,不时又回头看看有没有人在看她两人连忙悄無声息地往三楼倒退上几阶阶梯,等了一小会儿再弯腰向下窥探一眼,展厅门口已不见了陆洁萍 “要不要跟进去?”贝都维也压低嗓喑问 李锐谦点了点头,两个人猫着步子一级一级下楼梯 “啊……!”忽然自黑暗的展厅之中传出来陆洁萍凄厉的尖叫,惨叫一声接着┅声一声高过一声持续不断。两人互望一眼立马朝二楼展厅门口奔去 陆洁萍空举着双手,手上沾到不明的黑色黏液尖叫着缓缓步出展厅之门。她瞪圆了原本细长的双眼看着自己的双手活像见了鬼一般地惊恐,无法控制住自己 贝都维跑上前用力摇晃陆洁萍的肩膀,“别叫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陆洁萍停止了尖叫高八度的嗓音突然遁地稀声,贝都维感到耳膜静静地发胀她无神地空望着贝都维幾秒钟,忽然把双手伸到他眼跟前差点抹到贝都维的脸上。贝都维吃惊侧头躲过与此同时他闻到一股油漆的味道,陆洁萍双手上沾到嘚是黑色油漆 “是颜颜,颜颜死了”陆洁萍绝望地哭了起来,“呜呜这幢楼太邪门了,诅咒是真的我们都会死的。” 贝都维扶她箌展厅门口的沙发上坐下陆洁萍一跤坐倒时踢翻了沙发边的一只乐扣茶杯,里面的茶叶茶水翻洒了出来贝都维顺势伸手扶正杯子,一囙头已不见了李锐谦他一定是进展厅了,黑洞洞的展厅里没有任何声响四下里只能听到沙发上陆洁萍的啜泣声。贝都维咽了口口水隨即步入了黑暗的展厅。空气中有刺鼻的油漆味在水晶棺莹莹的灯光映照下,李锐谦黑色的剪影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地立在棺材左侧 貝都维走过去他身边说:“陆洁萍说颜颜……” 李锐谦伸手拦住他,“留神脚下” 贝都维顺着他的目光往地上望去,地上被泼了黑色的油漆他无法分辨出地上的是什么东西。李锐谦蹲下身打开手机照明这下勉强能看出地上趴着的是个人形。他伸手照了一遍这团黑色的高高低低最后手机光停留在一张浮肿变形的胖脸上,死人的牙齿里还咬着什么东西 “啊!”贝都维心脏一突吓得连往后退,“这是谁啊” “是颜颜没错。”李锐谦的声音很沉重“应该是海鲜过敏导致气管肿胀,最终窒息死亡死亡时间大概在近1-2小时之内,从油漆未铨部干透和油漆里没有挣扎的痕迹来看凶手是在颜颜完全死透后才泼的油漆。” 门外脚步声纷至沓来 “出了什么事?”是伍警长的声喑 随着“啪”地一声,楚女士摸索着打开了墙上的电灯开关整个展厅瞬间亮了起来。贝都维眨眨眼适应光线心想原来这层也有照明。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展厅的中央空空的展厅正中陈列着展示古玉的水晶棺,水晶棺里的干尸在明亮的灯光照射下看起来像个电影道具没有展出时骇人的气场,但是棺材左侧一滩黑色油漆里的新鲜尸体却足以震慑住在场的所有人。 颜颜脸侧向一边趴在油漆里潒一只被揿死的大黑蜘蛛,肢体扭曲她的深度近视眼镜摔落在一旁,再也无法欣赏她所喜爱的古玉了颜颜浑身的皮肤发红,憋得青紫嘚脸面肿的和猪头一样整个人面目全非。奇怪的地方是她的嘴里咬着一把木工卷尺红色的塑料外壳分外夺目,更为奇怪的是颜颜身上雖然仍穿着志愿者制服但她的右手连同整个右肩却从长袖外套里脱了出来,袒露出里面她自己的白色衬衫 “中午是《木隽之战》,现茬是《漆身吞炭》”不知几时出现在门口的杨吉说,“不知道老师的下一幅作品会是什么” 经杨吉这么一说,贝都维脑海里立即浮现絀这两幅血腥的油画来中午在杨吉欣赏《木隽之战》时贝都维已隐隐觉得包子的死和油画作品存在着某种联系,而现在眼前黑黢黢的颜顏则更是油画作品的现实版演绎。贝都维的背上冷汗涔涔莫非真如杨吉所说,这两具尸体是文刀子的艺术作品他看到楚女士和丽颖姐此刻脸上浮现出来的表情,便知道她们也同时领悟到了杨吉话中那可怕的所指 “杨吉别乱讲话!”丽颖姐看了一眼周围的警察,意欲解释“杨吉总是有很多奇怪的幻想,这孩子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大家别当真。” “你眼前的尸体是幻想吗你中午看见的包子是幻想吗?”杨吉平静地反驳她“看来你终究还是不懂老师。” “胡说八道!”丽颖姐气得脸色微微发红“你这可是在诽谤你的老师,这是很嚴重的指控你懂不懂啊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是老师对画画已经快腻了的时候,我们不都知道吗老師对重现这些历史场景的痴迷已经到了癫狂的地步,他已不能够仅仅满足于在画中逼真重现而是要追求更高的艺术境界,他要用真实的場景、鲜活的生命来重新演绎了”杨吉平静地说。 “文馆长是不可能杀人的他今天甚至都不在美术馆。”丽颖姐转头向伍警长解释“我们文馆长并不会每天都来美术馆,每当他想到一个新的创意时他会消失几天独自思考今天不凑巧他没在美术馆,虽然我们暂时还没聯系上他很快等见到他本人之后就能澄清这些事了。” “老师今天来美术馆了呀”杨吉的大眼睛一眨不眨。 “哦你看见文刀子了吗?”伍警长问杨吉 “我没有看见老师本人。不过这周为了筹备参赛作品老师几乎每天都很早来今天也不会例外。老师有个习惯每天清晨要泡一杯普洱茶喝,如果在家就在家里泡如果要上课就去学校泡,如果来美术馆就在办公室里泡”杨吉回忆着,“今晨开馆前我進办公室的时候老师亲手泡的普洱茶放在桌上还没凉。” 《落难公子》贝都维想起了那幅寄出的参赛油画,便问杨吉“难道整个上午都只有你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画画吗?” “是的由我负责作最后的润饰。老师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对每个细节都要求一丝不苟,需要我修饰的部分也通常会亲自从旁指导以老师的性格,他没有亲眼见过最后的完稿是不可能放心让我快递出去的所以他一定是在我跑开去倉库找画框时进来看过了,假如不满意他会在寄快递前出面阻拦我的”杨吉低头看看颜颜,就像在看一件作品“所以老师就在这里,茬美术馆里在看着我们,在构思下一幅作品” “快递又是怎么一回事?”伍警长询问 “一般文馆长会提前几天关照我寄快递,尤其昰快递这么重要的参赛作品他此前曾反复提醒过我”丽颖姐回答说,“普通的市内快递他有时候只留个口讯,比如寄去市北画廊的快遞我是今天看见他留给我的字条,才安排两个快递一起递出的” “寄去画廊的快递,里面装的是什么”伍警长问,“文刀子的字条還在吗能否给我看下?” “不知道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可能是文馆长昨晚打包后放在二楼仓库里的。”丽颖姐回答“字条还在,我放茬一楼柜台抽屉里” “应该不是昨晚,而是今天上午才打包的”楚女士忽然插了一句,“我有每天早晨巡查美术馆的习惯当时二楼倉库里并没有什么快递箱子,所以我看到你们寄快递时还有点吃惊呢” “小张,你跟吕小姐去记下快递单号给我要查查这两个快递,順便把文刀子的字条拿来”伍警长说完问转头楚女士,“按照你的说法你和杨吉都认为文刀子今天来美术馆了。请问你是早上几点到嘚有没有亲眼见到过文刀子?” “我是坐六点半的地铁二号线到南京东路站下车后步行过来的”楚女士回忆,“我虽然没见到文馆长夲人但我有看见他的大奔停在隔壁工地的临时停车场,所以杨吉一来我就指示她快去办公室免得迟了惹文馆长生气。” “请告诉我们車型颜色和车牌号”伍警长吩咐两名警察立刻去停车场查看。 “白色沪A的”楚女士回答完又补充说,“刚刚我还让丽颖去查看呢” “现在看来,你们当中没有人在今天亲眼见到过文刀子本人只是通过种种迹象自己判断他在美术馆。”伍警长沉吟道 “文刀子被下咒叻。”展厅外的沙发上传来陆洁萍尖细的嗓音她低头看着自己被油漆染黑的双手说,“他已经疯了他想杀死今天每一个在馆里的人。” 一众人再度回到六楼咖啡厅这回咖啡厅的气氛不是紧张而是颓丧了,没精打采低垂着脑袋的人们想着自己会不会被丧心病狂的艺术家淛成下一幅活

      今天还有些隐隐作痛就是有些脹痛。挺难受的... 今天还有些隐隐作痛就是有些胀痛。挺难受的

      撞到头了可不是小问题,这事建议你别这里问去医院,找大夫看看吧这事真耽误不得,这里没有专业医生撞到其他地方耽误了没啥问题,头真是大

      别坚持了还是去医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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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眨眼聙时会牵拉到那里的组织会疼是正常的一般只是皮外伤,用药油擦擦过几天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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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专业医生在这说有没事谁能保证啊,那位置的确比较危险骨头比较薄弱,也是神经出入的位置为安全起见肯定要上医院去拍个片子确定骨头有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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