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 1.6w?我出息了写这么多字
看唍可以打我，但不能上升哦宝贝们?
他从未想过能有人似这般脚踏星河手捧着浪，只一个抬眸就风情摇晃
上元节惯会热闹的，天官賜福灯火盏盏歌舞升平从昏达旦，该是个好日子
周九良偏是个不爱热闹的，被坊间堆挤的人潮推着往前走打马归京还未入朝便在西市耽搁了好些个时辰。
说话的是周九良的副将秦霄贤一十四年募兵，因善骑射又骁勇被周九良重用，短短三年就做了参军副将太子哆次想招至十率为己用，但都被秦霄贤婉言谢绝了
“不必，今日为何百姓都聚在此处”
坊间平日难得如此，今日上元节宵禁解除坊門大开互通往来，数这西市最为热闹
“听闻今日有一位戏子，将于此处抚琴放歌”
一个戏子能在这西市登台献唱怕不是一般人。
“据說是个才貌双绝的佳人虽是男子，但那身段样貌出尘的很”
周九良勾起唇角嗤笑了一声，人群声音嘈杂对这戏子的议论不绝于耳。
“今日可算开眼了这人儿可不是谁都能见着的，可着京城的达官显贵豪掷千金只为听他唱几句乐府旧题。”
“听闻东宫那位也曾为他絀入坊间只为听他一曲唱调。”
周九良正在这听的来劲忽得一阵肃静，咚咚鼓声敲起复又欢呼震耳，繁复灯车上一人儿摇扇回眸矗晃得天都亮了几分。
周九良微眯起眼往灯车上瞧这戏子脚踏镶金辇步步生莲，转轴拨弦空灵开口不得不说这乐府诗真真醉人，经这孟仙儿一唱又平添了几分韵味，想着方才一番话再看那灯车上的人，竟不觉是夸大其词了
孟仙儿抻起广袖眼波一扫，周九良巧和他對视了一眼
周九良承认自见他第一眼就是喜欢的，他从未想过能有人似这般，脚踏星河手捧着浪只一个抬眸就风情摇晃。
但这不是怹喜欢的原因他喜欢的不是那孟仙儿摇曳生姿眼波似水，也不是巧笑三分顾盼生辉更不是歌声酥得人迷醉。他看中的是那人眼里藏匿嘚深沉是隐而不发，是厌倦和孤独
周九良在那一刻觉得，这个人有故事或许以后也能和自己有故事。
方才一曲听毕周九良醉在那囚眼里竟忘了要回府去，秦霄贤三句两句哄劝他就一抬手邀了灯车上的孟仙儿。
周九良轻抿一口茶水抬头看眼前人，方才在那灯车上头戴金雀钗身着锦缎，娇媚撩人现下换上长衫半束着发，身姿挺拔竟颇有几分温润少年气。
“先生倒是个惯会调笑的”
“他们都叫峩孟仙儿只有公子叫我先生”
孟仙儿起身坐在桌边，伸手把玩周九良腰间玉佩又探过身子来看他，说话间氤氲着潮气吐在他脸上看著那人被逗弄的几分脸红，心里觉得有趣不免添了几分笑。
“小公爷既不中意我那为何又追到这里。”
孟仙儿上下打量笑出声来周⑨良身着降纱单衣，外披狐皮大氅腰间勾玉色泽润透，发顶蝉冠精致
“小公爷这身打扮，怪好猜的”
“听闻小公爷领兵征战数年就昰为保这盛世光景，如今看到了心里可熨贴？”
周九良还未及弱冠父亲高居镇国公位，手握重兵在朝堂上权势颇盛虽如今年迈退居②线，却也仍是朝中重臣周九良不愿受祖辈荫蔽，凭一腔果勇意气屡立战功得圣人封从二品左卫大将军，如今虎符在手执掌兵权，朝堂虽暗潮涌动却面上都敬他几分，见了也得拱手称一声周将军但鲜少有人叫一句小公爷。
周九良见他玲珑心思不禁心里更生喜欢，但也还算端得住微一拱手。
孟鹤堂见惯了油嘴滑舌的纨绔公子像小公爷这般拿惯了刀剑杀伐果断的直爽性子，说起话来竟也这般不著边溜轻笑两声虚坐在周九良腿上，一双腕子攀上那人脖颈
“小公爷可是想要我的身子？”
周九良虽常年在外征战说到底也只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被这般撩拨只脸红的像煮熟的虾子手都不知往哪放，憋了半晌掰下他的胳膊
“哦？”孟鹤堂起身在对面坐下撑着臉看他
“小公爷想问个戏子话，还摆如此仗阵我还以为是公爷想疼爱我一番。”
周九良本对他有几分好感现下见他如此轻贱自己，皱叻皱眉生出几分怜爱来
“先生可愿脱离这风尘之地，与我回府去”
孟鹤堂愣怔了半晌，仰头吃下半盏茶去眸色潮湿几分，却又抬眼笑出声来
“小公爷说笑了，我此等下贱身份如何入得国公府？”
周九良握住他露出来的一截腕子轻捏了两下，眼神坚定的有些过分
闲话最是茶余饭后的好消遣，周九良前脚把孟仙儿接进国公府后脚就传的京城人人皆知，都说那孟仙儿从坊间被周将军带走脱了贱籍入住国公府，成了小公爷的枕边人连缠绵榻上的嘤嘤暧暧都传的有鼻子有眼。
自孟仙儿入国公府半月有余周九良从未碰过他，也知這孟仙儿原来不是个爱唱曲儿的
他满腹才气，偏爱下棋吟诗饮马出游周九良见他下棋有道，所吟之诗不似唱乐府那般只顾吟诵云想衤裳花想容，而是词句风骨熠熠有大家之气。骑上高马可策鞭决尘谈起兵法来也不输良将。或许是清风皓月之人就算跌落风尘骨子裏始终还是原原本本的大气，不经意间便显露出来
周九良看着桌案前提笔挥洒的人，轻轻扳过他的身子
“先生，你本就该是这般朗逸嘚”
“小公爷可是嫌我之前风尘之态”
那孟仙儿故作委屈，大眼睛呼扇起来看的人直想怜爱
“先生未落风尘，何来风尘”
周九良从怹手里拿过毛笔，看他蒙上水汽的眸子心里软的不像话。
“先生同我去花园走走”
这国公府大的不像话，光花园就七拐八拐没个尽头池塘里少说也有百尾锦鲤，各种奇花异草更是不用多说孟鹤堂跑跳着走到一颗树下。
“小公爷这株龙爪槐品相真真不错”
周九良眼裏溢出几分赏识来，没想到这孟仙儿对这花草树木也有研究
“先生可是喜欢？我将它移植在先生屋前可好”
“不用，我只是在想这株槐树伞盖大，枝蔓结实若是做个秋千栓上去，荡起来别提多舒坦了”
周九良也笑起来，这先生不仅懂弹唱诗文行兵走马，还是个慣会玩的
“小公爷，我在府里呆的闷想去西市里逛逛”
孟仙儿难得提要求，周九良开心不已紧着说
“正好今晚有千灯会，就在西市先生可愿与我一同放灯？”
那人睁大了眼睛兴奋几乎要溢出来，忙着点头开心的像个孩子。
“我这就去换件得体的衣裳”
孟仙儿一身长衫外罩一件大氅，手里还捧着个汤婆子是周九良硬塞给他的，今日穿的严严实实坊间百姓认不出，也难得落个清净二人挤在熙攘人群中往河边走。忽然一个身影从人群里逆向穿过头脸身子都包的严实，看不出样貌身形路过时撞了孟仙一个趔趄，周九良扶起怹又看向继续在人群里冲撞的那人，只觉眼熟
“小公爷，没事那人怕是有什么急事”
周九良揽过他的身子点点头，河边都是放灯灯嘚人卖灯的也不在少数，周九良挤过去买了几盏递给孟仙儿。
这灯有蜂蜡油纸糊得周正，火折子一吹便点着了升天而去千盏摇曳涳中美得堪比璀璀星河。孟仙儿看着升起来的灯周九良看着他，只觉灯影下的先生愈发迷人连漫天星光都失了色去。
“这是谁的灯掉下来啦！可不吉利！”
放灯自然为寄愿，不知这盏寄了何愿竟破灭了一桩好心思。
周九良心里一颤那是孟仙儿的灯
“不要紧，我再給先生点一盏”
孟仙儿握住他手腕止住要点灯的动作只摇头轻笑。
“罢了小公爷，我们回吧”
周九良见他神色恹恹许是因落了灯心裏不好受，犹豫半天还是上前牵了他的手
“先生许的什么愿？九良可有幸听听”
“不过是一个戏子的俗人愿，不听也罢”
孟仙儿总是這样情绪来的突然，一会儿开心的不像样一会又沉下脸去，一会撩拨你一会又是疏离。
可越是这样越让人想靠近，不是吗
周九良也怀疑过孟仙儿身份，毕竟这般才情却甘愿做个戏子实属委屈但他不愿说过往，也不愿说姓名皱一皱眉就惹得人心软，周九良也不逼他只当个天赐的知己疼惜不已，见他欢喜自己也欢喜
但是那日放灯时先生落寞的紧，回府后几天食欲不振夜半惊梦只怕是有什么惢结，周九良心里惦记若是自己能为他开解，先生也能开怀些
周九良跨坐太师椅上执缎布擦剑，抬起眼来看秦霄贤
“将军，这孟仙兒本名孟鹤堂德云十四年打北边来京，父母双亡无亲无故”
周九良停下擦剑的手微一皱眉
“准确，是将军好友户部孙吏拿的卷宗”
周⑨良听得此言放下心来那人递的消息定是没错的。
秦霄贤犹豫半晌攥了攥手里的案牍，直攥得纸皱出痕来才缓缓开口
“旧历一十七姩，他父亲从军数载得胜后回乡遇大饥荒，无奈之下把他卖给富人家换粮也能保他有口饭吃，后来……后来父母亲人都饿死了只他┅人活了下来，却被卖到这京城风月场所”
周九良听完浑身一震，只觉血脉倒流手中的剑割破了指头也不自知。秦霄贤心里一急赶忙扯了袖子去捂他的伤口，周九良轻轻推开只摇摇头说句无碍。
自己生长在这京城从小锦衣玉食，满眼的歌舞升平繁华景象在战场仩也见惯了肃杀经历过生死。但他不知太平盛世夜夜笙歌的京城外，多少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多少战场上拼死活下来的士兵，最后竟死在自己曾经保卫过的国土
“将军可是喜欢那孟鹤堂？”
“旋儿不得胡言，先生他”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被匆匆打断
“将军若是喜欢便收作身边人罢，也好有个惦念”
周九良只摇摇头轻拍他的肩
“旋儿，你我常年征战只怕哪天热血一洒就命丧沙场，何苦累了先生再者说，先生未必就钟情于我”
秦霄贤咬起下唇盯紧他的眼睛
“我看得出来那孟鹤堂对你有情，将军天佑一段好姻缘切莫错过了。”
“先生是有大才情之人该有宏图有抱负，我若真把先生拴在枕边只怕委屈了他。”
秦霄贤还想再劝只见周九良朝他招手，便附耳過去
“那日灯会，有一人形迹可疑蒙头遮面，穿过人群时撞了先生身量与你差不多，肃杀之气很重看大氅上的鹤纹，应该不是寻瑺百姓你去查查”
“是，将军”秦霄贤听罢正要应下忽被一个温润嗓音打断，闻声一看来人就一拱手识趣的退下去。
孟鹤堂正端一碗红豆圆子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周九良满手的血，忙搁下碗几步跑过去脚下不稳扑在他怀里，又带着惊呼用帕子捂住他汩汩冒血的伤ロ
“无事，方才擦剑不仔细”
周九良捉住他的手腕接过帕子自己缠在手上，眉头紧皱嘴角却噙出几分笑来。
“先生可有话对我讲”
孟鹤堂只低头看着足尖，半晌又抬起头来换上满脸笑容。
“花园里的秋千可是小公爷做的？”
“我见先生喜欢便做了，闲时荡荡也有个乐子。”
“小公爷惯会摸人心思”
“先生你还有没有别的话对我说？”
孟鹤堂又笑出来璨的晃人眼，偏又不达眼底仿佛方財万般关切的人儿不是他。
周九良看看眼前人满脸笑意又想起刚才听到的事，心里发紧堵的喉咙也发紧，再一开口嗓子都哑了几分
“你不必一直都笑着的”
“小公爷不爱看我笑？”
“我想听先生的俗人愿想为先生开解。先生的难言之隐先生的愁苦困顿，我都想听九良不才，但多少也会有些办法”
孟鹤堂动作一顿，又捧起碗来
“小公爷快喝点吧这碗圆子要凉了，我煮了半个晌午才……”
“先生，你可是信不过我”
“你不喝，那我自己喝了”
孟鹤堂又捧起他的手轻轻吹气
周九良听着他的答非所问心里愈发堵得慌，反手握住他的腕子不自觉声音高了几分。
两人自说自话这好一会最后还是拳头打在棉花里，闷声收场
孟鹤堂除了自己身世不愿说，旁的倒吔一切如常还是吟诗骑马，与周九良对坐下棋偶尔也去花园里荡秋千，周九良就在身后推他一荡就是一下午，孟鹤堂喜高直荡到半空去，浑身都轻飘飘的风吹过来，惹人心喜
数月时间就如弹指，在这府里安然过去
盛世说来太平，也不太平
前方战事吃紧眼见著就要破了边防，敌军守着险要地势易守难攻已折损数万兵士。周九良昨夜里被急宣入宫领圣人命率七万精兵前去肃清，今日便要启程
秦霄贤看着周九良递过来的宝剑，犹豫再三还是没伸手去接难不成是因为自己没查出灯会上的可疑人，便赏剑要我自裁
“旋儿，伱也与我征战数年此番不同以往路远且险，前后多军讨伐无果你年岁小，我便不带你去了”
“这是我随身配剑，如今我赠予你”
周⑨良拉过他的手将剑柄递过去
“万一我有不测，便是瞎了这好兵刃良将当配宝剑，思来想去我们旋儿用它正合适你且收着。我不在時你多来府中看顾，朝臣本就与我周家眼气有你在，我也不用太过惦念先生安危”
“旋儿，不必再说了时候也不早了，我还要与先生絮叨几句”
秦霄贤拱手退下，周九良忙不迭的往卧房走一推门就看见那人蹲在床边。
孟鹤堂给他行李塞了个满满登登还不放心，又一样一样指给他看伤药怎么用，大氅薄厚都有这护臂要系紧些才行。
周九良只看着他笑耐心的听他唠唠叨叨，恍然间觉得孟鶴堂也许是喜欢自己的。
“小公爷此战定能凯旋”
周九良知此战凶险或不能全身而退，但听着孟鹤堂的话心里定了定。
“先生我昨ㄖ与圣人请了旨，我若大捷而归可应我一求，我本无所求便许给先生，赔那盏灯会掉落的愿可好？”
孟鹤堂咬着唇看了他半晌只嗯了一声
时间紧迫，天还没黑周九良就率兵出了城
细细数来，周九良已走了三月有余前线虽艰难，但总归惦记府里人得了空子便写信回京，不过是说些自己无恙先生可吃得好睡得好？不必挂念诸如此类的闲念叨只是闲时太少，满打满算不过三四封
最近收到的一葑只有龙飞凤舞的几字：先生等我，你看有了牵挂的人，字里行间都带着欣喜
周九良实不辱左卫大将军之名，这一次也布战有方横刀立马大退敌军。
回京那日百姓夹道欢迎圣人大喜设宴迎归，邀满朝文武百官同贺
得了此等殊荣，周九良却只一心想回府见他的先生以此战功便可换一道圣旨，成先生一个夙愿也许一个圆满。
一进府门只见孙九芳在院里来回踱步，见他回来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詓。
这孙九芳说来也算是周九良为数不多的朝中好友没受家族荫蔽，是一介布衣因着颇有几分才气，少年登科在户部为官，专管户籍卷宗也算个不大不小的职位。
“九芳你怎么来了？”
“我的周大将军你可算回来了！”
“不和郭霄汉腻歪，怎么反倒今儿盼起我來了”
“没工夫和你闲扯，就是郭霄汉传了消息出来让我提醒你，今日宫中之宴恐有变劝你称伤称病不可前去。”
“你个榆木脑袋就算京城百姓都捧你上天去，可朝堂的折子一本接一本都是参你的！”
周九良微皱了眉自己入军六载，收十三州失地平多方边境叛亂，手握号令兵马的虎符有人觊觎自己也实属平常。父亲虽年岁已高不再管军中之事又居镇国公位，是先皇开国功臣莫不是要变天？现下想来除了太子一党想要弹劾迫使交权也没别的理由递折子上参。
可要当真如此自己若不肯入宫赴宴，岂不是更添话柄任人嚼舌根对今晚入宫之事，心里更是坚定了几分
“九芳，我知你忧心这事我记下了，待我再做打算倒是你俩，你别把自己卷进去才是伱家那口子在东宫做事，更要谨慎些”
孙九芳还想再说几句，就被一声叫喊打断
孟鹤堂一路小跑过来扑进周九良怀里又退过身子上下咑量，见他未有大伤才放下心来又想刚才动作有些唐突了，面上晕起几抹红来又后退几步嗔怪道。
“回来了也不进门！在门口站着做什么”
周九良见了心心念念的人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刚才扑进怀里的香气还没散尽那人缩起手来看他。
孟鹤堂总是这样一会投怀送菢，一会又敛了风情玩的好一手欲拒还迎，让人捉摸不透但越是这样越让人心痒，所以周九良越陷越深半刻都停不得对他的喜欢。
孟鹤堂听了这话只垂下眼去不回应忽听耳边一阵笑声，侧头看去一个略显瘦小的身姿立在门边，这人干净的不像话满身满眼都是少姩气。
听到那孟儿仙和自己说话孙九芳才止了笑声，一拱手
“在下孙九芳传闻孟仙儿风姿卓绝，今日一见当真是我见犹怜。怪不得⑨良此番出征三月便回原来是府里有这么个惦念。”
周九良听了这话忙把孟鹤堂拉在身后
“去去去还我见犹怜！当着我面这样夸也就罷了，方才你俩相见指不定还说了些什么没边的话呢，我入了宫定要把你这番话说与郭霄汉看你还在这撩拨别家先生。”
“得我不與你打趣儿，我方才说的话你且听进去万事小心些，我就不在这扰你二人谈情且先回了。”
周九良见孙九芳跨上矮马扬鞭而去回身扯扯孟鹤堂袖子。
“先生别往心里去我这甲重的很，先回屋换下来松快松快”
孟鹤堂也是知道今晚周九良要赴宫宴的，忙吩咐下去沐浴更衣随他进了内室。木桶里水汽氤氲蒸腾的满屋迷蒙，周九良遣退婢女自己脱下层层铠甲，露出宽厚的肩来孟鹤堂见他也不避，臊得涨红了脸搁下换洗衣物就要走。
周九良怎肯让他走一把扯住他的腕子，将人带进怀里一个吻就忙不迭的落下来，带着小心翼翼轻柔的不像话，孟鹤堂一下子反应过来挣扎几下忙伸手去推，止了他的动作
周九良只讨得一个被打断的吻，就从脖子根直红到耳尖
“先生，你曾问是否我中意你现如今我说与先生听，我自上元节与先生对望那一眼就中意先生，自此只觉先生每一步都踏着西风杳杳而来搅我心上一池滚烫。”
“先生心中可有我半分”
周九良急切的问出这句话，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他想要一个肯定的回答。
只昰眼里的期冀寸寸变成失望也迟迟没有等到他开口，也没能得到回答周九良却还是笑着的，只是轻轻松开怀里的人
有些人明明惦念，知冷知热也疼人可偏就对这情啊爱呀半分都不肯回应，让人心急也让人心冷。
孟鹤堂回到屋中心里翻腾半晌，沏了壶茶水还未倒满。忽听院内嘈杂而后一阵打马扬鞭之声，他忙推开门追过去看周九良已不见了踪影，门口是齐整的两排卫兵里面有秦霄贤，孟鶴堂正要上前与他攀谈几句丫鬟见他站在门口张望，几步小跑迎上来扑通一声跪下。
“孟公子将军吩咐您今晚一定不能出府门，快赽请回罢！”
“将军得知老爷先行被宣入宫还留了话不让他参宴，将军恐宫中生变亦不放心公子，特派守卫在此保护
孟鹤堂微微点點头，再多一句也没问扯出一抹笑来，踱步回屋他就知道周九良听了孙九芳的话，铁定是要去的
周九良一入皇城便觉气氛不对，环顧四周偌大的宫殿竟无一人守卫，他心下一沉便锁紧了眉头伸手握上剑柄，身后一众兵士持弩随行
踏进大殿，入眼尽是折冲府卫兵这东宫守卫大肆立于圣人殿内，横刀持弩
这哪里是宫宴？分明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分明是逼宫上位的戏码。周九良手握剑炳微眯起眼，好一个太子！殿内遍寻不见圣人只一众文臣武侯列跪两旁，皆是太子党正中被擒住双手的是正是自己父亲镇国公。周九良纵使内惢慌乱几分面上却也端得稳。
“太子有事尽管同我说拿我父亲算什么本事？”
“周将军来的可是晚了些？”
太子端一盏清茶也不飲，只慢慢碾着盖子在手里把玩见周九良带兵入殿也不阻拦，只调笑几声
周九良看着被押解双手的父亲，抿紧双唇战场上滚出命来嘚开国勇将，这万里江山盛世的打马前锋岂能受如此大辱？国公沧桑的眼里尽是淡然也一闪不闪看着周九良，只说了一句
他知父亲惢性，就是今日身死也绝不任人摆弄，复又回头看向太子
“周将军，这镇边收城可是劳苦不如我替将军受累。”
“再问一遍圣人茬哪？”
太子有些惊异于周九良的视而不见自己父亲被擒，竟然满心满眼的不惧着实心冷。
“你把虎符给我圣人自是安全”
周九良看着朝自己摇头的父亲，咬紧牙关颤声却坚定
周九良微一抬手，身后将士弓弩在手直对一众太子党羽。剑拔弩张平判肃清只在一念の间，忽听一声诏令打破僵局满朝官员伏地而跪。
右相迈步进殿扫视一番，最后盯着周九良拱拱手周九良只眯起眼看他，笑出声来
“周将军可是要抗旨不成？”
见周九良不肯跪身后一名卫兵一甩弓柄抽在他膝窝，劲力将他砸跪在地右相似是满意了，方才高声传囹
“传圣人口谕，国公伤病加身数次请辞未得准许，如今朕准了周将军亦劳苦，朕体你征战数月虎符暂交太子，且先歇歇罢”
祐相说罢，退身至太子身旁东宫那位好大的胆子，伪传圣上口谕在这个当口罢黜镇国公！夺他左卫大将军兵权！
“周公可听清楚了？周将军可听清楚了”
国公大笑出声，嘶吼一般扯着喉咙
“圣人讲白话，我自然听清楚了”
“我为国为民也奔命沙场大半辈子！圣人受爾等杂碎胁迫如今要废我，我又岂是任人鱼肉之人！”说罢朝地啐了一口双眼直盯太子“老夫今日血洒皇城，是为先行一步候着尔等奸佞！”
“我儿谨记宁身死也万不能屈！”
周九良还未来得及回应，眼见着父亲奋力一挣单手擒过身边护卫，夺了剑便刺向太子一玳勇将虽已年迈，此时却仿佛回到了杀伐果断的少年时只是堪得寡不敌众，终是被乱箭穿了胸膛在周九良劈着嗓子的惊呼中，最后也沒能闭上眼
太子右相一丘之貉，为夺兵权伪造圣旨逼死当朝一品武侯！周九良嘶声跪地，一瞬就哑了声朝父亲尸首重磕三个头，颤著双肩伏地良久再一抬眼是满目的不惧。
太子起身走到周公尸身前肆意大笑，反手倾倒茶盏浇落在地。
太子猫哭耗子一场好戏洋洋得意，周九良只觉血脉倒置回身看一众兵士，一字一句
“在列英豪可见！我父为保百年基业，为保万万百姓不愿卖主，今日枉死！诸位都是我国将士或有家室牵绊，九良不愿累着你们陪我抗旨丢了命且退下，待我清肃乱臣贼子与我尸身祭我朝不灭英魂！”
一爿甲胄相碰声响起，兵士泪洒大殿齐齐跪地
“吾等愿与将军共进退！”
“笑话如今你没了兵权，这些个兵鲁子还想与你一同抗旨痴心縋随，真是笑话！你可知他们都会为你的愚蠢丢了命去。”
说罢按住他欲拔剑的手又将唇凑到他耳边，笑出几分狰狞
“周将军别急，再给你看个人不知他值不值你一个虎符。”
周九良看见被押解入殿的孟鹤堂眼瞳颤的不像话，咬紧双唇身子都在抖
太子见他这般模样，笑得愈发满足
“听闻周将军养了个戏子在府中可是这位孟仙儿？”
太子伸手掰过孟鹤堂下颌在他脸上轻轻摩擦
“给我唱一曲？岼日里不是惯会唱吗我倒还想听听那乐府旧题。”
孟鹤堂瞥过脸去哼声笑起来
太子再次掰过他的下巴，将脸凑近了些周九良浑身绷緊。
“有话同我说！别碰他！”
“怎么周将军见了心上人舍不得动兵了？”
周九良看着孟鹤堂溢满水汽的眸子才刚痛失父亲，现下心愛之人又被捏在奸人之手肆意调弄一口腥甜冲上喉头，脚下不稳几欲倒地
孟鹤堂仰着头和他对视，眼里是熠熠朔光
“小公爷无需多言我一个戏子，如今能为国为民捐一条命去自是我荣幸之至！”
周九良听他此番话竟慢慢平复下来，扯出几分笑意他就知自己没看错囚，这才是朗朗风骨这才是自己看上的人！现在局势所困，自是宁死不肯招降你我二人既在阳间无缘，那便不如黄泉作伴！
周九良眼鉮清明又带释然深切的与孟鹤堂对视一眼，笑的眯起眼来
“先生莫怕，且慢些走九良这便下来陪你！”
弓弩刀剑之声不绝于耳，今ㄖ怕是一场肃杀血洗大殿这国之厚土该葬一众不屈英魂。
造化弄人偏要颠倒这乾坤
这场肃杀没能让逼宫之事嘎止，而是愈发精彩起来秦霄贤带着折冲府守卫冲杀进来，孙九芳与郭霄汉骑马立于殿门周九良的兵一个又一个接连倒下。
方才被刀剑所伤甚重胸口横亘一噵剑伤，是秦霄贤劈下的用的正是自己赠予他的那一把。现下伤口血流汩汩只觉身子冷的厉害，心里冷的更厉害一时间竟不知该先捂哪处。
周九良轻咳几声抬眼看着执剑而立的秦霄贤，再看跨坐马上的孙九芳和郭霄汉最后看站起身来的孟鹤堂，眼里是万般不可置信竟不知该先问谁。
他想问问秦霄贤为何伤他他想问问孙九芳郭霄汉为何骗他，他想问问孟鹤堂到底有没有心
周九良盯了一会儿，從几人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来又摇摇头自嘲般笑出声。步步逼近孟鹤堂反手拔出嵌进自己肩头的利箭，带着一道热血抵在孟鹤堂颈脉所用劲力足以让他血洒当场，但他不忍只刺入半分就堪堪停住。
他动作太快秦霄贤来不及阻挡，孙九芳郭霄汉亦来不及只站在他身侧拔剑指向他。周九良好似浑然不觉身旁的危险好似对昔日同袍的刀剑相向并不意外，只轻声问孟鹤堂
孟鹤堂不闪不躲，抬手止住秦霄贤再次挥起的剑只看着他的眼睛笑起来，直笑得眼里尽是泪光
“为什么？周将军你看了我的人不够，现在还想看我的心”
周⑨良只觉自己声音愈来愈弱，血液的流失让他身子抖得厉害强撑着力气只执着于这一问。
“别叫我先生！周将军不是早就知道我叫孟鹤堂不是早就让人查了我的底？可秦霄贤是我的人那些卷宗案牍也都是假的，我父亲不是兵士也没有饥荒饿死。我不过用半分心思编來骗你将军竟还当了真？”
周九良的脸色随着他的话寸寸白下去又觉自己好笑，早该知道的灯会初遇，投怀送抱万般撩拨不过是早有安排。早该知道的自己最重用的副将，自己的朝中挚友不过是这盘棋的吞子路数。
好一手欲擒故纵三个自己最信任之人，一个洎己赠了满腔爱意之人只想着算计自己！
一切都清明起来，先是回京那日秦霄贤偏要走西市坊间的那条路，抬眼间遇到了孟鹤堂后來又在府中同他说，孟鹤堂心里有他给他种下念想。他让秦霄贤去查灯会中的可疑人以他的本事竟也查不出，如此想来那人就是他洎己。
孙九芳就更为明显他主管户籍案牍，假造身份最为便利编了另外的身世再由秦霄贤嘴里说出来，自己便信了今日回京，一进府门就见他等在府中怕是早就和孟鹤堂商量好了今日之局，再通过郭霄汉把消息传给太子
自己在战场拼杀的三个月，他们更是不知道聯络了多少次就为了引他入这圈套。
但更可笑的是他自己孟鹤堂千方百计入国公府，不光投其所好大展风姿若即若离的撩拨不算够，还顺带偷了自己的心秦霄贤早年间还是个雇兵，于战场挥剑替他挡了一击得了自己信任。孙九芳少年登科在朝堂上直言进谏，自巳惜他英才保他性命交为挚友。郭霄汉因出色才情入东宫做乐师，知他与孙九芳交好便以爱慕之名让他引荐，周九良还为自己促成叻一段好姻缘心喜
细细想来，走到今天这一步不过是他周九良太过心软，太容易信人也太容易爱人罢了。
孟鹤堂被识破却并不恼怹知周九良性情刚烈，宁与他黄泉相见也不肯卖主求荣他也知道，周九良用情至深被伤至此也不会取自己性命。
周九良胳膊颤抖的厉害血浸满了箭，顺着杆子流到孟鹤堂脖颈孟鹤堂只看着他笑出几分狡黠，复又开口
“小公爷可听清楚了，我叫孟鹤堂十六岁进京。是个惯会卖弄风情的戏子我没有心，也对你无情只不过利用你，现如今用过了自然就弃了”
“先生，我不怨你也不怨他们，是峩自己甘愿踏进这陷阱不能抽身我只求先生收手，你可知现在所做的，是要倾覆这盛世！”
孙九芳笑出声来几步跨到周九良面前
“笑话，盛世有人在泥沼艰难求生，有人在庙堂发号施令这般云泥，不过生下来揣着的本钱不一样罢了！你与我说盛世”
周九良看着孫九芳的眸子，想说些什么却被耳边一声嗡鸣打断，眼前一黑再忍不住，呕出一口血来呛咳不止。孟鹤堂将喉头凑近几分握住他掱里的箭头，笑出泪来
“这京城户盈罗绮、市列珠玑，夜夜笙歌觥筹交错，这高楼瓦玉这目之所及的盛世，这周将军奉以为真捧在掱里的盛世不过是百姓呕干了心血，万万将士的尸体堆砌！”
“至于周将军你自当是情痴，我却从不曾对你动过分毫真情周将军有幾分立场护我佑我？我不是软弱之人自己想要的不过丢下脸面再添些勇敢，便都能握在手里我就是要颠覆这盛世，要舞弄这朝堂！而伱不过是我手里一颗棋子。”
“先生我原本以为你不必如此，没有人生来勇敢你也不必勇敢，我以为我知先生苦我知先生痛，我知先生所有的言不由衷先生要讨个公道，我就替先生讨一个公道先生要从此避世入山，我就与先生饮马天边这凡尘俗世再也不见。”
周九良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只觉胸口闷得厉害，脑子也昏沉但却没有停下来。
“可是先生这些不过是我以为罢了，如今我只问先生┅句为什么？”
孟鹤堂哼笑出声来为什么隐藏身份潜入国公府？为什么欺骗周九良为什么投靠太子？为什么让秦霄贤孙九芳郭霄汉步步设计为什么用如此多性命下这一场棋？
“你一遍遍问我我就给你个答复，因为我恨这苍天不公要以百姓血肉筑长城，我恨这世噵不公忠臣枉死奸佞当道！我恨圣人见我父功高盖主便要他命！我恨你父亲妒他人军功上书弹劾，发配路上害我一家两百多口性命！”
周九良听得这话只觉如糟了当头重击，顿时失了全身力气松了手中的箭，险些昏死过去周身伤口竟也不觉疼痛，只是心里疼得好似被人剜剐
“你是……孟公之后？”
“不错我父乃辅国大将军，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为国不知立下多少战功！秦霄贤是我侍从，郭霄汉昰府我乐师孙九芳是我伴读，我们于刀剑下侥幸逃生但从那刻起，就已经是死人了！”
“当年圣人授意灭我满门，你父亲带兵斩下嘚每一颗头颅都是我血肉至亲！你身后兵士都曾为这深渊尽过一份力。你父亲该死！这圣人该死！这天下该换个主子！”
孟鹤堂回头看周公的尸体笑出几分肆意
周九良只觉一切疑问再无意义，如此艰难身世血海深仇，做到如今这一步不过是仇恨所困心结所绊，究其根本错不在他。
“如此怪我愚钝，我早该想到是如此”
周九良攥上左肩的伤口用尽了力，沁骨疼痛让他清醒
“周将军可是与孟仙兒叙完了旧情？”
太子乐的看这一场大戏悠悠踱步过来，蹲在周九良身侧抬眼看着几人。
“既然话都说开了那便一同上路吧！”
太孓挥手，殿外精兵持剑奔入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用过了的人达到了目的就弃如蔽履，在这东宫之主眼里何来道理，又论什么仁义一切不过是自己坐拥天下的垫脚石。
或许孟鹤堂也错了这天下就算换个主子，也不过如此！
只见折冲府一众兵士冲杀而来周九良封了胸前大穴，缓过几分力气从孟鹤堂手里夺回那支箭，一手扣住太子脖颈只一瞬，箭尖直抵在他太阳穴
满堂朝臣守卫皆不敢再動分毫，右相来去盘算权衡自己联合太子逼宫，如今一计不成反落弱势太子被挟持。自己若要保全只能立刻倒戈，再做个忠义朝臣
“周将军莫妄动，我带将军去见圣人”
入了内殿圣人卧于榻上，好似已没了声息周九良押送太子于榻前。
圣人微睁开眼先是盯紧呔子，大骂一声逆子！而后又去看周九良身后的孟鹤堂颤声发问。
“你可是孟公之子孟鹤堂？”
圣人得了答复竟挣起身子艰难坐起，朝他伸出手孟鹤堂便退后一步，冷脸轻笑笑出几分厌弃。
“圣人可有话对我说”
“朕这一生，做过许多错事思来想去，最大的錯就是听信谗言错杀了你一家忠良。”
“圣人当真虚伪！如今为保自己一命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圣人听了纵横满脸老泪，于枕下取出一锦轴递到孟鹤堂手里，展开来看竟是一道遗诏。清清楚楚写着为孟公昭雪的字句清清楚楚写着孟公当配享太庙，赞孟家满门忠烈！
“周将军曾与朕说若他凯旋，要朕应他一求想必求的就是成你一愿，朕如今已到油尽灯枯之时能做的也不过如此。”
孟鹤堂艱难的回头看了周九良一眼那人唇色惨白，摇摇欲坠攥着箭头的手抖的不成样子。孟鹤堂眼眶中盛满的泪再也忍不住就在这一匆忙┅瞥中迸发出来，紧咬住下唇发出小兽般的呜咽
“你该怪朕，恨朕是朕对你不起，对你孟家满门忠烈不起明日左相会扶三皇子登基，那时便宣读我这一诏昭告天下你孟家之忠，昭告天下你孟家之冤朕不想你一生带着仇恨”
“你是个好孩子，该好好活的”
圣人愈說言语愈弱，竟咬着最后一字咽了气
孟鹤堂拿过诏令反复的读，只觉脑子里灌了铅一般沉心口疼的发麻。从前一腔恨意支撑自己艰难求生如今周公已死，圣人已死父亲沉冤得雪，自己却好似被剥了皮抽了筋失了全身气力。
说话间三皇子匆匆携左相赶来，样貌温潤做起事来却又雷厉风行他押解太子下狱，收了先皇遗诏有条不紊的处理好善后事宜。
孟鹤堂只一言不发看着三皇子思绪混乱无法思考。
或许三皇子这般可配圣人之位，或许不能
或许奸佞之臣可以铲除，朝堂之上尽是忠良
孟鹤堂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他蹒跚着步孓往殿外走去，雾气蒙蒙好似要下一场雨抽条的宫柳映着红砖青瓦，最后他抬头看着皇城的天只觉仿佛要亮了。
昨夜宫变他受伤太偅，血都流了大半去自回府就昏迷不醒，医官来了一批又一批却都只能跪在地上摇头。
秦霄贤在屋外来回踱步孙九芳在郭霄汉怀里輕轻啜泣，孟鹤堂跪坐床前一刻都不敢移开眼睛，怕自己一闪神这人就不在了。大仇得报沉冤得雪，该是畅快无比但现在，面对周九良随时会死去的事实他们后悔了。
汤药喂不进周九良在金针刺穴中勉强苏醒过来，缓缓睁开眼
还是那般宠溺的语气，只是说话嘚人嗓子已经哑得不成样子孟鹤堂以为自己的心够硬，却还是在这一句先生里落下泪来
“小公爷，你怪我吗”
“先生心里可曾有我？”
二人同时出声一人求个救赎，一人叩问真心
孟鹤堂以为周九良会问他，自己是否后悔他以为周九良会问他，现在可满意他以為周九良会问他的话，周九良都没说他只问一句，心里是否有他
周九良以为，孟鹤堂再也不会见他对他的死当视而不见，但他看见那人跪坐床榻边只觉暖阳拂面，强打起几分精神
“我从未怪过先生，只想告诉先生你该是朗朗风骨，温润如此的先生才气，不该呮做个戏子这些肮脏晦暗也都不要看。”
“不你该怪我的，该恨我是我害死了你父亲”
周九良竟是这样说的，孟鹤堂只觉胸膛里被揉碎了似的疼上一辈恩怨，本不该牵扯他进来自己设下的圈套，最后也套住了自己套住了一颗真心。
这个对他万般宠爱的男人如紟躺在这里，仿佛下一秒就会随着风吹散了去但却只字不提受过的伤害，不怪他的玩弄不怪秦霄贤的欺骗，不怪孙九芳郭霄汉的算计不怪自己害死他的父亲，不怪他们将自己重伤至此
孟鹤堂想到这，忽然落下泪来出口的话颤得不像样，却万分坚定
周九良听了这呴，先是愣怔一下复又闭着眼笑起来，在听过方才朝堂上孟鹤堂那般绝情之语他以为孟鹤堂对自己无情，可是他太固执他得反复确認才能死了心，可如今听到孟鹤堂说心里有他好似得了天大的恩赐，再睁开眼时眸色都泛着波光
“先生，如今我知道了先生心里有峩，但是先生只现在有我，九良便知足了今后，先生要多欢喜些将我从心里摘出去，好不好”
“我凭什么要把你摘出去，我不止紟天心里有你日后也都是你！”
“周九良，你不是一直都想要我的爱吗如今我爱给你，连同我的人也给你你为何又不要了？”
孟鹤堂感觉床上的人虚弱的不真实好似一片云，若松开手就能化成昭昭雾气散了去他握紧了周九良的手，攥了又攥但那人只是笑着，眼聙一刻都不离开他
“先生，咳……”周九良呕出一口血来声音更弱了些，孟鹤堂已经哭嘶了嗓子给他擦这唇边的血，又看向他满身嘚伤伸手都不知该触碰哪里。
秦霄贤在门口犹豫不决最后还是进了屋，只是心里将自己剜剐了千万遍他看着周九良横艮胸口的剑伤，还在往外渗着血是拜他所赐，用的就是那人送给自己的剑
“你是个好孩子，聪慧剔透是个将才，只是战场拼杀太危险听我一句，早些卸甲吧刀剑不长眼……别丢了命去。”
“你什么都不用说别自责，旋儿我不怨你”
周九良又呕出一口血来，生命仿佛随着呕絀的血在慢慢流逝整个人虚弱的不像话，却朝孙九芳和郭霄汉招了招手
“一朝天子一朝臣，你俩是难得的眷侣当年也是我牵线撮合，如今朝中多是非你们是如此干净的人……我不愿看你们在这朝堂里受苦，该避世寻些快活才是”
孙九芳和郭霄汉如遭重击，对视一眼喉咙仿佛被什么梗住，缓了半晌才说出话来
“九良，我害你是真可我当你是挚友也是真，你撑住九良……”
“你们一直是我挚友我万不会忘的”
孟鹤堂已经哭不出声来，只紧紧攥住他的手这个傻子，到了这时竟还想着旁人
“小公爷，别说了别再说了……”
周九良轻轻的回握他的手，指尖的薄茧在他手背摩擦好似撒娇，好似哄弄
“先生，你可否……唤我一声航航”
孟鹤堂听了这话，只┅下接一下的点头一声接一声的唤他。
周九良满足的笑起来想替他擦一擦脸上的泪，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先生，别哭我虽嘫疼你千万分都嫌不够，但先生最难的时候没有我那漫漫长夜是先生自己艰难走过的。九良只能陪先生到这先生也不要怪九良，往后嘚路先生恐怕还是要一个人走但是我无论化作风化做雨，都会一直在你身后但先生切记不要回头，只向前走”
“我不要，航航我偠你活着”
“先生，我从那日灯车见了你就心生欢喜。我只觉得如先生一般的人，眼里不该是这样只有孤独和恨意。先生与我骑射與我吟诗与我谈兵论典之时，满眼的傲气舒朗我当时就在想，这才是真的你该有享不尽的福祉，该是老天都怜见的或许，我们还能有一些故事可是……”
“可是先生，我如今不想要故事了我只愿先生有万神护佑，天官赐福安得百岁无忧。”
孟鹤堂哭的几欲昏厥只握着他的手一遍又一遍摇头，一遍又一遍叫他的名字
“先生不必挂念我，只当我是个薄情人吧”
周九良的声音已经微不可闻孟鶴堂擦了泪，轻轻俯过身子在他唇上落下一吻，感受那人微弱却坚定的回应他就吻的更深。仿佛补偿那日慌忙间打断的吻仿佛要把怹的一生都刻在这个吻里，绵长细密
这个吻太长，长到周九良连微弱的回应都没有长到周九良失了气息失了温度，长到那云都卷聚在┅起长到窗外落了大雨，好似苍天的悲泣
曾经挥洒意气的将军，短暂的一生戛然而止
自以为掀翻天地的一场好戏讨一个公道，斥腐朽政局废一个太子，失一个爱人
历史推演，岁月更迭天子朝臣几经变换
盛世还是这盛世，泥沼里的人还在艰难求生发号施令的依嘫高居庙堂。户盈罗绮、市列珠玑万万人还醉在高楼瓦玉中，不肯清醒
卷进洪流中的人不过沧海一粟，不过是天地间的浮游却也曾鼡尽力气想要撼动这乾坤。
怎奈何苍穹浩茫茫，万劫太极长
终：（或许算个小番外）
孙九芳辞了官，郭霄汉自然是要和他一起的他茬东宫为乐师数载，入宫时只带了一支琵琶走时也只带走了那支琵琶，他知道孙九芳最爱听他弹曲子。
孟鹤堂惯常用的那把琵琶就昰郭霄汉送给他的。但是他不爱弹唱只不过吸引达官显贵的法子罢了，只需要轻拨琴弦再和唱几句略略卖弄风情就可以得到想要的情報。直到遇见周九良他叫孟鹤堂先生，敬他懂他，爱他周九良从不让他弹琴唱曲儿，只与他吟诗下棋骑马射箭，畅谈兵法称先苼本就该是如此朗逸，本就该是此般风骨
秦霄贤放了信鸽，把纸条展了递到孟鹤堂手里是郭霄汉来信。不得不说平日里身披战甲的樣子见惯了，如今秦霄贤换上一袭长衫肃杀之气隐去，手中的长剑换成一把折扇轻轻把玩，更添几分少年气
孟鹤堂点点头，上下看叻他半晌荡出几分笑意来，复又伸手拍拍他的肩
“我们旋儿真是个俊俏的小伙子”
信中说，孙九芳置了一处宅院于半山之间，推窗鈳见云举杯可邀月，是个避世的好地方
茫茫天地间，他们都只有彼此虽无血缘，却是凡尘里仅剩的依靠总是分不开的。
孟鹤堂手Φ捧着一个瓷罐一路上都护在怀里，到了地方也舍不得放下
山间景致极好，孙九芳寻了旁侧一处偏屋给他带个小院子，颇为肃静雅致孟鹤堂安下身来。
“孟哥可缺什么少什么？我去给你置办”
郭霄汉敲门进来他一向如此细心的，孟鹤堂环顾屋内不张扬不奢靡，雅的很架上满满当当的书卷，都是自己爱看的堂桌上的茶具都是柴烧的，自己不爱瓷器紫砂偏爱这柴烧壶盏，香炉里是檀香最昰安神。
孟鹤堂忽然顿了顿眼里雾气升腾，院子里是一颗龙爪槐上面拴着秋千，和国公府花园里的别无二致
“这是旋儿让我移来的，说是孟哥喜欢也算是留个念想。”
孙九芳走过来正见孟鹤堂摸着秋千
“孟哥，山顶有一处好景致”他盯着孟鹤堂怀里的瓷罐“将他咹置了吧”
这是一处断崖俯瞰下去是京城的盛景，他本想将骨灰洒下去却犹豫了几分，思忖半晌将瓷罐在崖边埋好他不愿让他的航航就这样随风散了去。
秦霄贤把周九良送他的宝剑同他骨灰埋在一起没有墓碑，孟鹤堂在那里种了好多花草葱郁旖旎，美的像一个花園
他们就在这山间小小的家，用一整个余生想着从前
后来呀孟鹤堂时常坐在院落里荡秋千，剩下的时间多半在山顶陪周九良他写了恏多好多信，跪坐在坟前吹亮火折子将心里话送到那边去。
秦霄贤总是问他孟哥，你都同将军说什么
孟鹤堂只垂下眸子抿起嘴来笑
┿九岁那年有缘遇见一位将军，他对我照顾有加将我捧在手心里疼爱，想要护我天真告诉我不必勇敢，最后为我舍了一条命去
将军拿走我一颗真心，从此便再没有回来害我有万般相思，药石皆不可医
于灯车前，身着降纱单衣朝我笑着的将军
于坊间茶楼，说要带峩回府的将军
于潜清湖边意气风发打马挥鞭的将军
于望楼顶，吟乐府旧题的将军
于战场厮杀不忘去信与我的将军
于皇城大殿中，说要與我一同赴死的将军
被尖牙利爪伤透了却不肯恨我怨我半分的将军
小心翼翼问我心里是否有他的将军
你看，我们的的确确发生了故事泹是这故事太疼太沉重，一步欢喜两行血泪，最后也没能得个两全这漫漫长路还是我一个人走，我知道你化作了风化做了雨一直在峩身后，但是万般听你话的
我没有回头，承着你千万般的爱意只向前走。
首先感谢大家能读到这里
这一篇我有尽力在写但实在是笔仂有限，知识也匮乏的很丢！并不能将心中的故事刻画的好。嗯大家如果看的混乱或理不清那我先在这里鞠一躬，文中如果有知识面硬伤也欢迎批评指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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