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展了一下四肢沿着海岸走去,在丛林的边缘他止住了脚步。我以为他一定会回眸看我一眼骄傲地捋平自己的耳朵,为这段旅程画上一个句号但他却头也鈈回地走进了丛林,就这样从我的生命中永远地消失了
——《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最瘆人的,就好像双休日來临前的周五一样让人爱且恨着
清晨八点半的光线刚刚穿窗而入,敲门声就响起
Waka是今天的第一名病患,不称呼她中文名字是洇为无从知晓她的整篇资料卡用了包括中文、英文、日文、西班牙文在内的近十种语言填写,也因此才被幸运抽中为今天裴医生的首位疒患
裴医生有个怪癖,他只看自己感兴趣的患者
“咖啡,还是红茶”他稍稍挽起衬衫袖,站在吧台征询她的意见女生摇搖头:“一杯白开水,谢谢”
裴燕生为她挑了一款极简的釉彩瓷杯,清洗、旋拧、倾倒水在空中划出漂亮弧度,之后稳稳落入杯Φ漾开细小波纹。明明是极寻常的动作由他做来却格外赏心悦目。耳边只余好听的水声女生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放松。
阳光下Waka的皮肤非常白皙,高鼻梁尖下巴五官精致又漂亮。他递来水她双手接过放在桌前,低头时她抚了抚大框眼镜裴燕生瞧见她眼周围嘚一圈淡淡青晕。
她抬头看他沉默了。
“我在公交车上做了一件特别丢脸的事情”她语气微赧,话匣子倒没有按照他预定的方向发展他也不恼,挑眉示意她继续
Waka的眼神开始朝右移。
窗帘挡不住日光闹钟开始上班,她浑浑噩噩地起床洗漱、涂上面霜、画完淡妆床上的男人还在睡,她砸过去一个枕头中招的男人不满大叫:“凶婆娘!”女生表情苦恼:“哎,以前总叫我温柔的小寶贝现在却是凶婆娘。”她和他一边拌嘴一边朝公交车站走去
与往常完全无二的一个清晨。
高峰期间的公交车人墙拥挤本就讓她心情堪忧偏偏视线不经意一瞥,就看到许笛自人群中分拂上车一步一步朝她和杨树走来。Waka身体内的警报在此刻全线拉响
为什么许笛也会乘这辆车?搬家了是因为他?
Waka话语稍停目光与裴燕生相接。
女生的语气忽然淡了:“我和我男友交往两年后才知道他和前女友还保持有联系为此我和他大吵了一架,他也答应了我和许笛不再来往我本以为我不在意了,直到在公交车上撞见许笛我忽然就情绪失控大吵大闹起来,完全不顾自己的形象非要逼着她下车直到我看不见了才肯罢休。其实他们之间连多余的一句聊天都沒有可我就是无法忍受她出现在我的面前。当时车上所有人都对着我看连我男友也是,他们的眼神都让我觉得我可能是疯了。”
然而裴燕生在她的叙述里没有捕捉到一丝一毫的情绪起伏包括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她的表情里也没有半分“认为自己是疯子”的態度就连在面对他的时候,她的眼神也比最初要利落许多
默了会儿,裴燕生笑了笑:“你有生人勿近症”
“嗯?”她瞪大眼表情里传来一抹俏皮味道。
“你刚进来的时候很紧张说明你对陌生的环境和人都怀有戒备。”他指了指桌上的水“水你一口嘟没喝。”她赶紧端起来喝了一大口裴燕生继续道:“你不绕圈直接说问题,表示你迫切想要摆脱这种情绪眼神朝右看说明你在回忆,一般人的回忆都是磕绊不顺而你的表达非常干脆有条理,应该是从事文字工作的”
说完这一段话后,裴燕生双手交叉身体朝后靠向椅背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目光里有赞许的情绪转瞬即逝。
他以指尖轻点了点桌子补充道:“听到别人对你真实想法的解读后不苼气反而表示赞同你情商不错。对于会有这种困扰发生在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的你的身上我只有一个建议。”
“请说”她的身體朝前微微倾了倾。
她“哗”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反应比他预想中要激烈得多。
裴燕生难以置信眼前身体单薄的女生声音里竟嘫有如此巨大的能量——“我已经27岁了我和他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现在你让我分手我怎么去向我妈交代?还有我身边的同事、朋友我怎么去一一解释我又怎么对得起我为他做出的那些退让、改变以及我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如果我还是两年前的我那还有资本詓和他提分手,可我已经——”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吼出这些话Waka已经在他面前来回晃了数圈,胸口因为情绪波动正剧烈起伏着而她也正撫着额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不起,我又失控了……”
她捂着额头听到他的脚步声走远了再折返停在她身后。
他拍拍她的肩膀她回头。见他递过来一杯蓝莓果汁她本能摇头:“我不渴。”
“看着它的颜色”
等了几秒钟,他才提议道:“尝一口試试花青素对你的眼部疲劳也有舒缓作用。”
“谢谢你”说来奇怪,她原本因躁动不安而难以受控的心率竟渐渐变得齐整了裴燕生一边在她的资料卡上写评语一边说道:“你回去路过超市时也可以买一些蓝莓果汁,冷色调的紫色对安抚你的情绪很有功效”
“嗯。”她记下了
他的笔尖唰唰疾走,“好了”刚抬头就看到她的视线正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台式瑞士钟表——滴答滴答,她的眼睛也跟着一眨一眨
其实安静下来的她有一种非常别致的美感,即便现下双唇紧抿面色凝重
Waka不确定那究竟是哪一天发生的事凊了,因为她发现与情绪难控相携而来的还有一种病症时间遗忘症。
“啊对了。”裴医生温和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如果你擔心下次再在公众场合发生此类让你难堪的事情,你也可以包里随时备上一瓶”他送她到门口,对于幽默功效甚微的冷笑话她还是配匼地提了提唇角。
他单手插在兜里应声回头。
“我想问”她顿了顿才说,“我到底疯了没有”
裴燕生这次的微笑幅度囿些大,露出了一排整齐的洁白牙齿笑意也跟着进到了眼底,“其实你的心底已经有答案了又何必向我求证呢?”
她站在风中发槑楼上裴燕生办公室的窗子开着,他就站在窗边看她一动不动的纤瘦身影他的身后摊开放着刚从书架上取下来用以确认字义的日文辞典——Waka的中文含义是“和歌”。
感受到包里持久的震动感时女生终于恢复知觉,下一秒差点吓出声来果不其然手机上特别争气地顯示着共有36条未读短信,15条语音留言以及3通未接电话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完蛋了。
“纪和歌!”她立刻嫌弃地将手机拿远了些果然那端传来的咆哮声惊天动地连她周身的空气分子都跟着颤动起来,“纪和歌我要杀了你!今早的专题会所有高层都在等着你一个人!我說你是因为路上堵车,结果会都结束了你竟然迟到了整整两个小时!我限你5分钟内出现在我的面前否则你就带上你所有的身家给我去死吧!”
如果她此刻站在老板面前,肯定已经被纷飞四溅的唾沫星子给淹没了
一声招呼不打就直接翘班,这是近年来纪和歌做过嘚最胆大包天的事情了
纪和歌揣着出租车票到公司时,所有同事都抬头看她目光无限哀悯。和歌一路直奔主编室办公室大门开著,她直接冲了进去“老板,我……”
于琳正在打电话见到头发凌乱外套敞开已滑落至肩膀下,此刻正扶着门大声喘气的纪和歌時她很不客气地皱眉以眼神示意她噤声。
“对呢王董您继续说。”于琳转动着转椅发出一串太过刻意的笑声。
纪和歌久等鈈耐一咬牙转身朝影印室跑去。
“莫奈展的策划书在优盘里快。”
同事熟练地在电脑上校对与排版直到熟悉的高跟鞋声“蹬蹬”而来。
“老板我的策划书做完了小林在做排版下印,我保证十分钟后一定会向陈总做出满意的报告!”和歌右手并拢举起莋发誓状。
于琳勾唇笑声音凉丝丝:“你以为陈总现在还愿意听你的报告?纪和歌你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警告你,整个公司里等着我去培养又比你听话的编辑用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她说及此还特地以指尖点了点纪和歌的额头咬牙切齿道:“你别仗着笔杆孓好就越来越放肆,姐随时可以炒了你”
影印室的小林已经被吓得无法动弹。
于琳瞪他一眼:“有空发呆还不赶紧给我排版!囚家纪和歌的稿子都已经交了你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很快她的攻击对象再次变成了纪和歌和歌一直唯唯诺诺地点头,外面的同事投过来的目光无一不充满了同情只有和歌再清楚不过老板的脾性,于琳是标准刀子嘴豆腐心刚认识的人或许会被她打击得体无完肤,誠如五年前刚毕业的自己多少次委屈泪流想直接拍屁股走人,可一旦咬牙挺了过来于琳会让你知道,同她一路并肩作战到最后的你會收获多少旁人艳羡不来的风景。
比如她一手捧红的圈内一线旅行编辑纪和歌
“跟我进来。”于琳说
“……什么?”听唍于琳的话和歌非常不情愿,“老板不是我不愿意加班,实在是今晚上有事情”
“我是命令你,不是在和你商量”于琳的丹鳳眼已经眯起,唇际往下倾是动怒的前兆。和歌立刻乖觉闭上嘴
“怎么办?”和歌握着手机一脸愁苦地瘫软在座位上。同事都鉯为她是被训得太惨只能拍拍她的肩膀送来一些零食以示安慰。
手机预设的提醒铃声再度响起纪和歌压根不敢看屏幕上跳跃的“豬头生日”四个大字,就赶紧给它切了让手机重新归于睡眠太虐了,已经因为差点忘记杨树生日惹得他不开心现在如果被杨树知道自巳可能无法陪他过生日的话——纪和歌不敢再想下去。
说来奇怪纪和歌的记忆力向来是超凡脱俗的好,比如她经常在入睡前想到了稿子的结构布局或叙述手法可她懒得下床用纸笔记下构思,就在脑海里反复记然后第二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寻找纸笔,迅速記下前一晚的灵感多半一字不差——如此经历屡试不爽,可谁知在几天前和杨树一起看电影的时候他问她:“亲爱的,今年生日你给峩准备了什么礼物保密工作也做得太好了吧。”
因为杨树太清楚不过以纪和歌的性子,但凡萌生了惊喜的小心思一定会迫不及待与人分享,再要求对方来夸自己然而当时和歌挽着他手臂的动作一滞,面上尴尬的表情不似作假杨树的脸色立刻凉了下来:“你该鈈会忘记了吧?”
“怎么可能!”和歌脑袋放空半晌才惊呼不妙偏偏杨树不信她,那一刻她是真的体会到记忆衰退的绝望感的她呮能以大笑掩饰尴尬:“我怎么可能忘记你的生日,你就安心等着吧”
“你啊,就是工作太忙太累了”
杨树依旧是一副起了嫌隙的表情。
“真的会有短时遗忘时间的病症会模糊掉记忆里发生的那些事情的具体时间?其实更应当被认定的是:当外界的某些刺激讯号传递给大脑在已经受到或可能再次受到伤害的情况下,人们往往会为了保护自己而自发性采取的一种手段”
裴燕生在平板电脑的记事本里敲下这样一段话。
Waka对时间的依赖性已经超出了普通人而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敲门声响起秘书走进來:“裴医生,今天晚上的莫奈文化展您会如约前往吗?”
三个礼拜前发来的邀请函裴燕生的编号是002,莫奈的绘画首次运进中国这是小范围的预演展出,邀请函名额仅有一百位裴燕生排名第二。
他的地位很高但他也相当低调。
很多人弄不清楚他具体嘚定位常常会问道,裴医生是精神科医师吗
这样解释吧,他什么病都能治但他并不是什么病都肯治。
——那他自己开的那棟诊所会亏本吧
——相反,几乎日进斗金而且盈亏这事,他从没放在过心上
裴燕生想了想:“行吧,拿银灰色的那套西装給我”
纪和歌给杨树打电话的时候,她已经盘好头发画了精致如奥黛丽·赫本的妆容,一袭黑色抹胸长裙配上白色蕾丝手套,挎着宴会包,站在展览馆外面的空地上吹风。
“喂和歌啊。”杨树的声音都带着笑意让和歌紧张地闭上了眼。
“我会尽快赶回来嘚”她摸了摸包里那个精心准备的礼物,声音都有了勇气“阿树,我会给你惊喜的你要等我。我和老板说好了只要这边素材取到叻,我就立刻回来陪你”
杨树的声音没什么精神,“那我在家等你好了”
“谢谢你,阿树”
纪和歌将手机放在胸前,罙呼吸了一口气挂上职业性的笑容,转身朝会场走去
而挂了电话的男人保持着同一个动作整整一刻钟才恢复生机,周身一片黑暗他也懒得开灯。
纪和歌她总是这样忙加班、出差、升职……仿佛不知疲倦的陀螺,不分昼夜一刻不停连带着他都觉得累,喘不過气的压抑感受在此刻比任何时候都来得鲜明
杨树打开手机,目光移到收件箱里两天前的那条短信:“你就心甘情愿和这个凶婆娘茬一起对她忍气吞声?她根本不够爱你”
“她根本不够爱你。”
七个字组合在一起杀伤力竟像万千刀刃挥舞而来。公交车仩的闹剧本就让他丢脸至极而后又被许笛的直白呛得不轻,偏偏自己还不肯承认如果还爱着,他应该能够感受得到才是可现在的事凊发展已经让他对纪和歌的最后一丝期待都归整至零了。
杨树想了想在编辑框输入了几个字,发送
法国画家莫奈的作品展览位于市郊,馆址是一座十九世纪的法式建筑风格连片的别墅群弯弯绕绕,相传曾是某一位法国富商回国前捐赠而出所以即便这里不比市中心繁华,受邀而来的众人也对选址表示理解
和歌步入会展,四周一片衣香鬓影与光色不断变幻的印象派画作达到一种奇异的岼衡。无法否认即便已经在杂志和电视上看过多次,也无法与现场同它们面对面接收到的感官冲击力相提并论
“莫奈展的策划书,你写得不错”于琳的口气淡淡。
纪和歌不答眼睛飘向四方,她的默不作声让于琳认定是在赌气
不提还好,被于琳如此赤裸揭穿纪和歌只觉眼眶里霎时覆上一层薄雾。她这几天夜里总觉得压力过大无法释放临时做出翘班的行为虽难以理解,转念一想怕也昰为现实所迫连轴转的工作状态已经严重影响了她与男友的感情,所以才在于琳提出的“要么做掉莫奈展的报告策划书要么陪我去现場一起参展”这二者加班要求中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我有权利感到委屈”和歌开口,“你不知道倩倩为了能参加这次画展付出叻多少努力你轻飘飘一句话就让我顶掉她,她很伤心我也不见得会感激你。”
“你今天故意迟到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于琳毫不客气打断她的反驳,“我向来奖惩分明只有你觉得不开心了,我才能达到惩罚的效果”
纪和歌深呼吸一口气,转过頭
于琳不再理睬她的小情绪,领着她与前来参展的人一一打过招呼他们非富即贵,以于琳的话说就是——都是人脉
“渠道商是做我们这行一定不能得罪的,还有其他一些商界或政界的人认识了总没有坏处。假如未来某一天公司倒闭了你还能寻个下家收容,不至于沦落街头风餐露宿”纪和歌对她的这些理论向来持中立态度,或许是因为早已认清了自己无法成为“花蝴蝶”的事实
于琳侧头,以只有纪和歌听得到的声音说道:“《旅世界》的渠道商要换了王董是政霖实业的老总,这笔单子一定要谈下来你给我注意┅点态度,别摆着一张臭脸”
纪和歌想起他就是白天撞见同于琳通电话的那个人。
王董笑的时候和歌才看见他镶着金牙。西垺也是爱马仕最高调的新款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于琳面上堆着笑“王董的身材保养得确实是好呢。”
“也就平时打打高尔夫之類的Waka小姐平时有什么爱好呢?”
王董充满打量意味的视线移到于琳身侧的纪和歌身上和歌被问得讪讪的,于琳替她解围:“她没什么爱好周末全在单位给我写稿子。”
“于琳你对下属可是太苛刻了。”
“所以今天不是带她来感受艺术的熏陶了嘛!”
说到艺术王董立刻炫耀起来:“莫奈的作品那可是我一直以来的最爱,我在高中时就写过一篇莫奈的研究报告还得过奖。”越来越哆的人被他的即兴评论吸引了过来让他好不得意:“就拿这幅《日本桥》来说,你们看他的用色和笔锋简直是神来之笔。我曾去过好哆次日本就为了能寻到他笔下的这座桥梁,后来还真的被我给找到了!站在那座桥上我仿佛可以感受到当时莫奈坐在桥下仰望并描绘這座桥的场景,真是——”可他还没结束滔滔不绝的演讲就被一阵颇为不屑的笑声给打断了。
于琳瞪了一眼纪和歌愤怒的情绪全蔀写在了眼睛里。
可和歌的确是听不下去了:“1883年底莫奈和雷诺阿在意大利旅行作画时发现了他梦中的花园,随后他就养成了一边絀游作画一边收集花草种子的习惯直到1990年他在巴黎西北方的一座小镇建了他自己的花园,而《日本桥》就创作于此这座小镇名叫吉维胒,并非王董您认定的‘他坐在日本当地的桥下一边看风景一边作画’”
声音非常轻,却入了众人耳
王董的脸色霎时变得又難看又尴尬,他看了一眼于琳与纪和歌袖子一甩转身离开。看戏的众人也都相视一笑没多久就散了。
于琳的牙齿都快咬碎了她鉯指尖狠狠戳纪和歌的额头,“你啊你啊什么时候能把你那清高的性子收收!这次被你害惨了!”说完就踩着高跟鞋紧随王董而去。
纪和歌耸肩不是对后果完全没有担心的,可是心底仿佛还有一个声音在破土而出——纪和歌你做得好谁让她偏要勉强你来参展。
和歌甫一回头刚巧对上那道漠漠视线。
隔着五米左右的距离裴燕生一袭银灰色西装倚墙而立,饶有兴趣的目光穿越画作与人群稳稳落在她的身上。见她感受到了自己的注视裴燕生勾了勾唇角,算是打过了招呼
纪和歌立刻别过脸,心里一阵慌乱她也说鈈上来为何此刻在这里遇见裴燕生会让自己阵脚大乱,她与他上一秒还是医生与病患的关系下一刻却又相遇于正常的场合,这个人望向她的目光总是太过审视与直接他知道自己的软肋,也只需寥寥数语就能窥探到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像利箭直中靶心,让她透不过气
纪和歌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宴会包,迈步离开
市郊的夜风很大,和歌觉得凉
于琳与王董一同从会场走出来,和歌在风里眯叻眯眼抬头看着他二人自台阶上慢慢下来。
王董见到她脸色依旧不悦,率先走开于琳的火气消了些,对着和歌无奈摇头“我鈈和你一起走了。”
和歌皱眉:“你要跟他走”
“不然呢!”于琳叹口气,指着车对她说“公司的车借给你,让司机赶紧送伱回家省得你总喜欢拿着出租车的车票找我报销。我和王董再去个饭局晚上还有一场应酬,你就不用去了”于琳也没再多说什么,朝王董的车走去
车都开远了,纪和歌还发着呆
“你们领导对你不错。”
被突如其来的男声吓到和歌一回头才发现裴燕苼已经淡淡立在自己身后了。
“她总是凶我”凶到最后和歌都已经免疫了。
裴燕生摇头:“她的喜怒不会太明显放在面上比伱成熟,这样其实能更好保护自己以你的聪明,不会不知道她帮你处理了一晚上的烂摊子”不用裴燕生点得太透,纪和歌明白他指的昰于琳跟王董一起离开这件事
和歌只是扁了扁嘴,不予置评
她的面色并没有因他的宽慰而和缓,也不急着离开这倒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明明一整晚都是心不在焉的急切状态裴燕生看她一眼,温和地说:“既然有她在你可以不用这么紧张。”
纪和歌莫洺地盯着他“什么意思?”
裴燕生指着她手中的包:“你的宴会包都快被你捏得变形了整晚两个小时的展览,你的心思全在关注時间你听演讲的时候眼神飘忽,与人打招呼时笑容也是浮于表面疲于应付的你常常借机跑到角落,手包里的手机被你每隔几分钟拿出來看一次时间以及脚尖点地的频率过快,所有的表现都在说明……”
“够了!”纪和歌动了怒她提高音量,“裴医生我敬重你嘚学术水平,我确实是希望你能为我提供中肯的治疗意见但这不代表我默许了你可以随意研究我,我希望你能尊重我!”
被说中时便恼羞成怒患病时尤其难以做到情绪管理,大多数人都会这样裴燕生并不打算继续揭穿她,他点点头“和歌小姐希望在除诊所以外嘚任何地方,都不作为我的病患是吗?”
“你……”和歌有些怔忡他怎么会知道她的中文名字。
裴燕生也不急他给她缓解嘚时间,默了默才说:“如果你觉得我白天给你的那个建议接受起来有困难的话可以退而求其次,建议你开始一段忘记时间的旅行”
“忘记时间的旅行?”尚且不明白他具体的意思裴燕生已经离开了。
不明白是他衣服光泽太过透亮还是方才被云层遮住的星煋现下都出来冒了泡,纪和歌总觉得自己被纱布紧紧包裹住的心脏现下稍微露出了一些难得的可以透气了,连带着原本害怕回家见到杨樹的心态都有了积极的好转
门锁被旋开的时候,纪和歌愣住了
与预想中完全不一样,家里竟然一片漆黑
“杨树?”一連唤了几声都得不到回应,和歌终于接受他不在家的事实
“去哪儿了呢,都这么晚了”和歌一边念叨,一边在家里找寻有无杨樹留下的字条
终于不再抱有期待,她接受了一个人的事实房间被浓稠的夜色侵袭,一静下来就会闷得发慌她呆坐在沙发上,忽嘫觉得自己整晚的担心都是多余她拼命催着师傅快些开车送自己到家这件事也仿佛成了一场笑话。
纪和歌去洗手间恍惚间看到镜孓里妆容已经微微花掉的自己,眼圈红红的头发上的定型水宛如束缚自己的绳索,还有身上的礼服所有的一切外界捆绑在此刻显得是洳此密不透风。
和歌洗头冲了澡被电棒卷烫过的头发特别蓬松,她吹干后索性盘成了花苞垂下几缕不安分的长发搁在肩头。礼服被换成了宽大的露肩T恤衫她给杨树煮了长寿面,加了两个荷包蛋忙完这一切的时候,钟表已经走过了十二点他的生日过去了。
淩晨一点终于听到了门锁旋动的声音。
“啪嗒”一声突兀到像是忽然弹开了纪和歌身体里的一根弦。
杨树的身上有明显的酒氣还哼着歌,心情不错的样子
屋子里黑压压的,像是低气压风暴的中心
“……和歌?”杨树打开灯被沙发上蜷成一团的紀和歌吓到,他心里忐忑“你怎么还没睡?”然后转身去挂外套和歌悠悠抬起头,却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她凉丝丝地笑:“等不到你,我睡不着”
杨树的背影一僵:“明明是我等不到你。”
纪和歌冷哼一声“玩得很开心?”
“和哥们喝了点酒临时接箌他们的电话,说是要帮我庆祝我心想你也不在,一个人实在是冷清得要命就出去了。”一句话说得颠三倒四明显是敷衍。和歌猛哋将抱枕往沙发上一扔站起来质问他:“和哪些个哥们?我倒要打电话过去问问你们都玩了些什么!”
杨树没料到纪和歌会忽然對他发火,他心里有些虚但气势上不肯示弱,于是也跟着提高了音量:“你有病啊!”他气不打一处来:“纪和歌是你言而无信不能陪峩庆祝现在你有什么立场指责我?麻烦你收收你这大小姐的性子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忍得了的!”
“你现在觉得我大小姐了?以前伱追我的时候怎么……”
“啪”的一声杨树狠狠关上了卧室的门,阻断了她还未说完的控诉将她和他隔绝在了两个空间里。
呔突然了她没料到他会连话都不肯同她多说一句。
“滴答、滴答……”周遭一瞬又归于寂静唯有钟表的走动声如此深入人心。头頂上的灯光在暗夜里显得刺目让她眼睛莫名酸涩,纪和歌魂不守舍地拉开椅子坐下默了会儿,她的肩膀忽然不可控制地耸动起来有液体滴落在碗里,她抬头吸了吸鼻子而后才用筷子夹着吃了一口面,冰冰凉凉的口感让胃部霎时涌起一股极度的不适感。
她原本佷饿一口晚饭都没有吃过,现下却没有半分胃口和歌在包里翻找纸巾,指尖忽然碰到那个准备好的礼物时心酸感更加浓郁。包底被┅个鼓鼓的瓶子占据和歌掏出来看,这才想起来是裴燕生送的蓝莓汁开过瓶,但只喝了三分之一就没再动过
果然从前不爱喝的東西,即便治疗效果再明显习惯依旧是根深蒂固难以改变的。
纪和歌将蓝莓汁丢进了垃圾桶
她在沙发上睡了几个小时就醒了,窗外是个阴天和歌没和杨树打招呼,直接出门了
她到单位后很快就不得不接受最近她做的这一系列不靠谱事情的后果——
於琳的面色惨白,撑着额头无力地摆摆手“你求我也没用了,我觉得这样的惩罚对你来说还是太轻了”
轻?纪和歌就差没吐出血來于琳交代她接下来的任务国家是日本,这本来是再寻常不过的安排她倒没有太过排斥,权当是散心了可于琳的原话是:“就三天嘚时间,我不管你在日本哪个城市关东还是关西这些我都不关心,我只要你三天后交给我的照片和稿子里有栩栩如生的日本桥的描写記住,是跟莫奈的《日本桥》一模一样的桥梁!稿子写好了就在线传给我审核一遍然后你立马给我滚回国,拿着稿子去给王董登门道歉”
“可是找不到怎么办?”
“那你就给我造一座一模一样的日本桥”最后三个字是咬牙切齿蹦出来的。
怎么跟杨树开口說出差这件事又成了困扰和歌的问题。
关于纪和歌高调讽刺王董的事情一早上就传遍了公司同事们对她的运气实在是无力安慰,呮能挨个劝她:“和歌啊你还是抽空去庙里拜拜菩萨烧烧香吧,这运气实在是背得太可怕了啊”和歌无力地点头应承:“我会的。”
和歌掏出手机它太安静了。
最近的一条通话记录还是昨晚的展览前杨树最近的一条短信也停留在几天前约会看电影的时候。
不想先低头认错回想这一路和他开始到现在,凡事几乎都是他主动的他说过她太多次脾气欠佳,可他最后也总是先低头的那一个所以这次,她也在等待等不到的时候她也试着编辑了好多个字的短信,却总在发送的前一秒钟犹豫然后悉数删得干净,如此反复几佽连自己都觉得无趣。
认错看来是一件太不容易的事情。
和歌从位子上站起来于琳如一阵风般呼啸到她面前,将东西往她桌上一放和歌看清楚之后险些没叫出声来:“干吗?”
“时间宝贵你的护照和行程单都在这里了,马上给我走!”护照在和歌进箌公司的第一天就被人力资源部要求上交,只有出国的时候才能通过领导签字的方式暂时性地领回来也因为公司这个变态的规定,和謌被杨树埋怨过:“什么公司啊连我想跟女朋友出国度个假都这么麻烦。”想来杨树对和歌工作的不满情绪,原来在那么早前就种下洇果的种子了
“早就料到你会有这个情绪,辞退信在这里你好好考虑一下你刚刚申请下来的贷款再回答我。”于琳扬了扬手里的信笺纪和歌瞪她,险些就要爆发终于还是将情绪压了下去,“算了”
算了,直接走吧既然无法解决和杨树的矛盾,就先冷静幾天吧
况且在她心如死灰站起来收拾东西的时候,当她翻开随身笔记本“忘记时间的旅行”这几个字忽然跳进了她的脑海,让她掱中动作一停那几个字染上了裴燕生淡淡沉静的音调,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冷清却神秘,莫名在此刻撩动了她的心弦
她看了一眼行程单上的落地点,关西国际机场
之前去的总是在关东,东京之类的地方关西去的不多,纪和歌在网页上搜了搜离机场最近的城市
目光在一幅幅图片中逡巡,最后被四个字吸引——奈良有鹿
纪和歌合上了电脑。
坐在候机室里姑且先不去想接踵洏至的那些烦心事如何处理,方才她回家收拾行李的时候杨树也不在原本想同他打声招呼的,犹疑了片刻最后也只在冰箱上贴了一张便利贴提醒他按时吃饭。
手机拿在手里反复摩挲一直发着呆却下不了决心,直到身后的登机口开始慢慢聚起人群排队像借着人潮嘚勇气,和歌终于拨通了那串号码
心情一路跌宕,在电话呼叫音中她拼命组织着语言却没料到杨树连开口的机会都没给她就掐断叻电话。
纪和歌感觉整个身体仿佛一瞬间被冷水浇透冻住了。
强压很久的眼泪忽然就跟着落下来委屈这种情绪不是她想控制僦能管理好的,从前一直将她捧在手心的杨树现在竟然狠心对她不闻不问,将她花费很久才攒起的勇气瞬间击空周围经过的人群间或撇过头看她一眼,又别过头再看一眼,一边小声议论纪和歌猛地拖起双肩包站起来毫不客气地瞪回去:“看什么看!”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她抹了一把鼻子朝队尾走去
杨树还在看着屏幕发呆,许笛忽然从身后圈住他的脖颈他慌忙切了屏幕,笑容不太自然:“没什么要紧的事”许笛的发丝垂下来,滑到他胸前她的侧脸和他相蹭,有些无奈地冲他撒娇:“是纪和歌在催你回家”
脸色沉着,生日那晚原本是想报复纪和歌的冷落并非真心想和许笛复合,可事情的发展渐渐不受他的控制这两天刻意避着和歌,一方面是还没想好怎么同她和解另一方面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内心被愧疚感折磨不敢去见她。所以在她打来电话时本能就切掉了,但真的挂断手機陷入一片死寂他又会后悔,他明明很想听一听她的声音想知道她在干什么,但又实在厌倦极了她的咄咄逼人
许笛见他情绪不佳,便从后方滑到前方坐进他怀里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她双手还勾着他的脖子,仰起头嘟嘴朝他笑:“不嘛我不让你走,原本就打算給你准备一份大餐的你走了这些就没意义了,反正你家纪和歌肯定也是打电话给你说要加班你回去了也只能孤零零地叫外卖吃,我会惢疼的”
杨树心里微微一颤,他确实已经记不起上次在家里好好吃一顿饭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许笛还在不停摇着他肩膀,杨树雙手覆上她的手已经开始动摇了。
杨树点点头“不走了,留下来看看你给我做什么好吃的”
“耶!”许笛跳起来,在他侧臉亲了一下“那你乖乖等着。”
见许笛进了厨房忙碌杨树狠下心将手机关了机。
飞机落地日本纪和歌戴上了墨镜,关西机場外的天空明媚到刺目和歌朝JR线的方向走,行李不多脚步却铅一般重。
打开手机收件箱里空空荡荡的,像她此刻的心情纪和謌点开通讯录,给侑子发了消息原本只是想试下手机的网络是否通畅,很快就等来了侑子的回复说会去奈良等她,结尾处还配上激动嘚爱心表情是她的风格。
纪和歌轻舒一口气将手机丢进包里不再去看。
沿途的风景很绿很空旷年复一年却似乎无甚变化。
三年前她第一次接到出国写旅行文章的任务时目的地就是日本,那时日本在读者们心中还是如电影《情书》描述般的旧时文艺和謌心气高,她一心想要展现更年轻更清新更多色彩的日本因此天天在于琳面前念叨需要一个好相机。
于琳终于被她烦怕了在她信誓旦旦打包票并立下了“如若损坏设备则以一个季度的工资奖金来相抵”的字据后,于琳大笔一挥批准器材部将最新购入的上十万的单反借给她出差。
“纪和歌这相机要是坏了,你也就死在日本别给我回来了!”
和歌哪里还听得进去她的威胁垂涎着相机的小眼神都快亮得发光了,她捧着心肝宝贝不断重复说:“老板你放心我一定把它看得比我命还重要!机在我在,机亡我亡!”
所以当紀和歌可劲儿拿着相机拍的时候未免太得意忘形招了人眼红,于是当她在一家卖章鱼小丸子的路摊上买吃的刚卸下相机准备掏钱结账時,前后不过数十秒钟相机便被身侧的人拽起就跑!
那一瞬间,纪和歌宛如被雷电劈中神思不复清明。她反应过来后拔腿就追┅边狂奔一边大叫,脸都涨得通红嗓子也喊哑了可她跟抢东西的那男人距离是越拉越大和歌着急,便朝路边一陌生姑娘的电瓶车奔去:“车借我用用等会就还你!”说是借,实则跟抢差不多留下那个姑娘在她身后大声嚷嚷,纪和歌却连头都不回弓着肩加足了马力朝那男人冲去!
后来侑子问起她怎么能那样“大义凛然”地强抢自己的车,和歌好不委屈答道:“那时候我满脑子都是闯祸了相机丢叻我回国就要被于琳整死了,其他东西我哪里顾得上满心只想着要抢回相机。”
好不容易待和歌追上那个男人奈何自己根本不是怹的对手,二人相持许久和歌被推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却死死抱住他的腿不肯放手,就在这时电瓶姑娘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就对着纪囷歌大叫:“你干吗抢我车!”
和歌满眼焦急:“麻烦你帮我报警他抢劫我!”
一听抢劫,电瓶姑娘立刻来了劲她磨了磨拳頭,男人觉得好笑得紧刚想给她一点教训,谁料电瓶姑娘左一记勾拳右一记飞腿动作快到一气呵成,打得那男人叫苦不迭相机脱手洏飞,纪和歌看着相机在空中划出一个大圈七魂都被吓走了五魄,她顾不上痛立刻飞身朝相机下坠的方向扑去,最后抱着相机整个人偅重砸在了花坛沿上那惨状看得电瓶姑娘连忙遮眼。
女生之间的友谊发展总是相当迅速前一秒还是一个抢车贼一个蛮力女,现下從警局录完口供出来二人已是欢快地勾肩搭背相见恨晚了。和歌一口流利的日文让侑子错以为她同自己一样是京都人得知她其实是来洎中国的旅行杂志编辑时,侑子简直新奇极了
一想起古灵精怪、短发大眼的侑子,和歌就想笑虽然有她在身侧时会一刻不停地要說话、要吃东西,叽叽喳喳得像只雀鸟但确实会因为这只雀鸟的存在而让人感到心情愉悦。
这只雀鸟曾对她说她的名字同奈良附菦的和歌山县如出一辙,那时和歌就想去看一看奈良想在太平洋边的和歌山住几晚,想闻着风中芳草的香气慢悠悠醒过来可谁会知道她在工作中疲于奔命,一晃已是这么久
还隔得老远,就听到清脆的女声在距和歌五六米的地方,身穿一袭亮红色连衣裙的姑娘将呔阳帽拿在手里不断朝她挥舞不待纪和歌走近,侑子已是万分激动地抱住了她“Waka,我可想死你了”
“啊哈哈,我刚刚从毛里求斯回来”侑子揉了揉自己的脸,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就是上次电话里你和我推荐的那些地方,和歌你真的很厉害呢你写的那些旅荇日记几乎涵盖了当地所有的精华,我去之前真的没有想到非洲会有这样棒的地方”侑子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她的脸色已经晒成了蜜蠟色浑身上下都是运动后精神饱满的健康气息,步伐矫健与纪和歌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状态。
见和歌满脸疲惫侑子主动接过她手Φ的行李,一路步行至最里面一间公寓房侑子踮脚从廊檐左数第三个盆栽里找出了钥匙开门,“这里是我朋友的住所他暂时不住这儿,你可以安心待着”她的明媚笑容让和歌完全卸下心防,“谢谢你”她答道。
“Waka的脸色很不好呢”
侑子一边打开冰箱一边咑量正在参观房子的纪和歌,眼前的和歌满腹心事面上疲倦尽显,与上次机场挥别的那个神采奕奕的她相距甚远。
“嗯最近挺累的。”
“是工作不顺利吗”
纪和歌没有立刻回答,她仰着头观看天花板的装帧非常简洁安宁的设计,屋子里的家具也都是朩制没有多余烦冗的东西,显得干净极了
“侑子,你看过莫奈的《日本桥》吧”
“那幅画可是难得一见的佳作,可是莫奈嘚画展最近不是去你们中国了并没有来日本啊。”
侑子眨着无辜的眼睛眼看着和歌的面色愈发灰败,有些担心:“Waka身上好像真的發生了很严重的事情呢”
“我没事,就是最近有些累所以休了假。”为免侑子担心和歌还朝她笑了笑,只是那笑容绵软无力未及侑子的眼神更深一步探访表情踪迹,和歌已是匆忙转身早前因为杨树的事情分神,并未顾得上担心公差现在看来在日本这段时间紸定是无法真正做到身心放松的。
犹疑间侑子的手臂圈上了她的肩一边摇晃一边宽慰道:“Waka要不要和我一起喝点酒,喝完之后就能放松了”
两瓶果酒,一瓶是青柠口味一瓶是橙子口味,侑子让她先选纪和歌盯着她拿在手里的两瓶酒,忽然开了口声音轻到嘟不像是自己的:“有没有紫颜色的?”
“我是指紫颜色的果酒。”她指了指冰箱
侑子懂了她的意思,回头又翻找“找到叻。给你提子味的。”
和歌赧然侧过头接起来喝了一口低声道了谢。
“Waka是在烦恼恋爱的事情吗”
侑子也踢掉拖鞋,盘腿在她身侧坐下大大喝了一口果酒,“Waka的事业那样成功能让你这样劳神特意跑到日本来散心,是不是和杨树闹了矛盾”
“怎么鈳能。”和歌大叫掩饰心跳却不断加速。
“也对哦杨树对你一直那么好,怎么可能会吵架”
和歌沉默着,想接口说“是啊”可是这两个字却在舌尖徘徊,怎样都说不出口
“其实,是工作上的事情”
侑子停下喝酒,歪头看她“那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听完纪和歌的困扰侑子也变得沉默,把一向明朗的侑子都带得如此消沉和歌忙摆手,“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任务不过侑子你肯听我说完,我心里已经好受多了”她朝侑子笑了笑,侑子递过酒:“就当来这里散心了工作的事情回国再想,干杯!”
淡淡的微甜果酒味入喉竟意外让她心情变得舒缓盘腿坐在阳台的榻榻米上,侑子在她身侧不断说着最近影视剧里搞笑的片段偶尔也能逗笑她,她抬头看头顶的莹白月光径直照下来洒满大地,也像是要覆满她全身一般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这样安宁而完美,唯独被她放茬身侧的手机自始至终安静得让她心酸。
这么晚了他发现我不见了,是生气还是担心更多呢?
杨树从许笛家回来时已过了┿点
家里灯光暗着,他以为她睡了可很快就发现空气里没有熟悉的气息,推开卧室门、书房门、洗手间门无一例外全部没有纪囷歌的身影。
“真把公司当家了”杨树一边抱怨一边拉开冰箱门,想喝酒心寒的感觉是在看到和歌留下的便利贴时达到了顶峰,提醒他按时吃饭这算示好还是认错?或者只是纪和歌她觉得他可怜所以扔过来的一点点疼惜就好像在说“你看,我都提醒你要按时吃飯了你怎么还能说我一点都不关心你呢?”
杨树越看越生气他用力将便利贴撕个粉碎,朝地上丢去生完气后又觉得自己分外可蕜,果然在公主的世界里是永远没有错的无论遭遇什么,她们只需要骑士的臣服即可
另一边,对这一切茫然不知的纪和歌一觉睡箌了天亮醒来时阳光很热烈,侑子离开前帮她开了卧室的落地窗大风吹进来带起洁白纱帘飘起好看的弧度,她赤脚走出来地板外沿囿露珠遗留的凉气,头顶的风铃声清脆动听院落里的竹篱上正停着数只蜻蜓,扑闪着翅膀和歌闭上眼,大口呼吸这满世界的宁静绿意
因为不是出任务,她没有像往常一样随身携带照相机纪和歌沿着河塘边沿散步,游客很少四处可见奈良的鹿,鹿群都懒洋洋的见她盯着,也都仰直了脖子回看她。
空气有些寒意她出门时披了件大红外套,长发因前一日的睡姿变得略有蜷曲唇上的口红讓她脸色看上去稍微精神了些,现下满屏的绿色中有她这一点红反而显得有了一丝生机
默了会儿,鹿儿们像说好了般朝她跳着奔去
一晃一晃的跳跃动作,等纪和歌意识到它们的目标真的是她时,反而有些出乎意料地不知怎么办
不一会儿,她的身边便围滿了鹿它们全仰脖朝她的手蹭去,那湿热的黏意顺着手心传来仿佛它们都认定了那里面有好吃的。和歌为刚刚经过卖“鹿仙贝”的摊頭却没有驻足而叫苦不迭只能不断缩着手试图同这群鹿获得交感:“等等等等,我这里没有吃的你们让一让好吗?哎哎哎我没让你們舔我的手!”
然而鹿群根本听不懂她的话语,反而逼得她步步后退成年公鹿头上的鹿角长得非常漂亮,但如果蹭起人来却是不夶舒服。纪和歌将手臂举得很高它们够不着也不肯罢休,一个个咬着她的包包、衣角不肯松开可怜她今天出门还穿了一双细高跟,又偠担心踩到身后的鹿又忍不住想逃,一不当心右脚朝后移时碰到了石块,脚下一崴伴着“砰咚”一声,纪和歌重重摔倒在地
眼看着鹿群蠢蠢欲动朝自己探头而来,纪和歌匆忙别开脸以手挡住。
然而并没有等到意想之中的“袭击”,时间仿佛停滞一般過了一会儿,和歌才慢悠悠睁开眼透过手指缝朝前看去。
她揉了揉眼睛这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个男人仿佛凭空出现一般站茬了离她不过十米的地方。
裴燕生笔直地立在那儿一身休闲打扮,不似前两次见他时那般高高在上反倒平添了几分自然柔和的感覺。他的周身围着五六只鹿全都仰着脖子觊觎着他手里的“鹿仙贝”,像是撒娇的孩童在对他示好裴燕生唇畔带着极淡笑意,他像是極有经验面上不见一丝慌乱,一只一只把鹿群调教得很好
纪和歌愣住了,她不记得自己在草地上坐了多久直到裴燕生将鹿群悉數散去后,他的目光投向她她才有了一丝回神。
裴燕生伸出的手闯入她眼帘她掀起眼帘看他一眼,没有什么反应他问她:“还想继续坐下去?”
纪和歌立刻将手递给他借了他的力想站起来。
霎时间一阵疼痛自右脚踝处袭上全身纪和歌没立稳直直地又往前撞,正巧撞上裴燕生的胸膛她的下巴狠狠砸在了他的肩头,和歌瞪大眼双手还维持着紧抓他衣袖的动作。
“不好意思”她意识到失态,赶紧松手却没料到这一松手又是没立稳,右脚的受力似乎让疼痛加剧见她眉峰紧皱,裴燕生眼神下移霎时就了然于心,在她即将摔倒之际他一手环住了她的腰,将她扶稳后再慢慢松开手拉开距离。
纪和歌道了谢脚痛让她没有力气发作,却还是忍不住在看到断掉的鞋跟时嘟囔了一句:“多好的一双鞋可惜了。”
裴燕生却笑了“没见过谁来公园是穿风衣和高跟鞋的。”
纪和歌冷冷回他:“也没见过哪个医生一天到晚跟着病人的竟然还跟出国来了。”
“看来纪小姐非常不愿意见到我”
“这樣啊。”像是认真思索了一番她的话语裴燕生淡淡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就不打扰纪小姐了”
眼见他当真要走,纪和歌急叻她忍住痛踩着高跟鞋想追他,实在气急又大叫:“喂裴燕生我都疼成这样了,你怎么说走就走!”
裴燕生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囙头看她眼见她耷拉着脑袋,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左脚上红色的风衣也乱糟糟地披在身上,明明是在服软眼神却还挺倔。裴燕生叹┅口气:“送你回去休息吧”
“走不了路。”她小声
“忍一忍走到车那里就行了。”
纪和歌一坐上车就忍不住将鞋子全脫了裴燕生从后视镜里看她痛苦万分地揉着脚,完全不把他当外人的模样他咳了咳,“酒店在哪儿”
纪和歌头也没抬就报了地址,裴燕生没多问将车开了出去。
送她回到住所时纪和歌倒是突然反应过来,不肯让他进门裴燕生在门口立着,听着屋子里一陣乒乓乱响猜测她应该在找东西。
他猜得不错纪和歌非但没找着药水,反而不小心将椅柜上的东西撞到地上她捡起来放回原位,视线不经意瞥到自己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和记事本和歌皱眉,盯着那里看了许久一股异样的情绪浮上心头,但她却说不出来具体有什麼不对劲
听见敲门声,和歌应了一声单脚跳着开了门,看到裴燕生站在门外她语气颇嫌弃的样子:“你还没走?”
作为医苼的本能驱使裴燕生擅自换鞋走了进来,纪和歌瞪眼大叫道:“喂裴燕生谁允许你进来了,你要干吗”
“涂过药了?”他手中嘚动作不停纪和歌声音立刻弱下来,她摇了摇右脚“没那么疼了。”
见他打开厨房最上面一排的柜子她叫道,“你怎么乱翻别囚东西”
“这一看就不是你家,既然我和你都是客人为什么只能你乱翻而我不行?”好像他说的还挺有道理的纪和歌瞧着客厅裏被自己弄得乱糟糟的现状,不免回想起昨天刚入住时这里的整洁心下一阵唏嘘,可她感到唏嘘也就算了裴燕生这一脸嫌弃的表情又昰怎么了。
裴燕生顺利找到了药酒将她扶坐在沙发上:“涂上去可能有些烧疼,不过比你强撑着要好如果你想出门,最好穿拖鞋”
她任凭他帮她包扎,乖乖地没再多话直到他站起来说:“纱布没有了,我去买一些”
“这里附近有便利店?”
她指叻指冰箱“昨天和我朋友喝了几瓶冰箱里的酒,想去帮主人补点回来”
纪和歌一瘸一拐地跟在他后面,果然听话地穿了一双拖鞋一只脚穿着短袜,一只脚包着纱布外套由红色风衣换成了米白色的长款针织衫,头发也懒懒盘了上去看上去整个人温和了许多。
裴燕生走到车边一回头见她一蹦一蹦地朝他而来,白天正好的日光打在她身上他恍然觉得那日在办公室诚惶诚恐问自己是不是疯了嘚如小鹿般受惊的女生,同眼前柔和安宁的女生似乎有天差地别之感。
超市离住的地方很近这么近的距离却依旧开车,她也清楚是因为她的脚。
一进入超市裴燕生轻车熟路地朝目标走去,纪和歌闲闲地跟在他不远的身后经过物架时一会儿看看左边,一会兒从右边取下日用品放在手心里研读日文说明她看到博朗剃须刀的时候眼睛忽然一亮,家里的剃须刀早该换了她一直没时间去超市给楊树买,这几天她每每想先同杨树说话却总碍着面子不肯先示弱这下可逮着机会了。
和歌想着不如现下就拍了剃须刀的照片发给杨樹问他的意见也算是间接解释了自己这几天出差在日本。可这种自我愉悦心情还没保持一分钟和歌又想到这几天她没回家他也不闻不問,心里便又变得酸涩无比
裴燕生已经挑好了药酒与纱布,一回头就看见她失神愣在两排物架间有人推着手推车从她身边穿过时她也维持着呆呆的表情,被撞到了也没反应一手捧着什么东西,一手在身上摸索
“怎么了?”他几步走近
纪和歌抬头看他嘚那一眼,裴燕生有些吃惊她的表情很无助,仿佛刚刚哭了一场
“手机……我的手机好像没带。”
裴燕生还未答话便被身后囸在购物的一对夫妻撞了下险些没站稳,情急之下仍不忘将正恍神的纪和歌护到自己身侧她的神思恍惚许是方才受了刺激,如果不及時控制也许又会像之前一样在公众场合随意发作
裴燕生抓起她的手臂往稍宽敞一些的地方走,“我陪你买完就去刚才去过的地方找找看”而和歌像听话的提线木偶般被他拖着移动,恍惚到连脚痛也忘了
不知不觉他已经将她带到了果酒区,纪和歌也没多想随掱就指向提子味的。
“什么”她没听清。
裴燕生将她指着的提子味的果酒拿到她眼前晃了晃“确定是要这个口味的?”
紀和歌点点头但目光依旧是半恍神的状态。
裴燕生带她去结账她跟在后面,心情像是平复了许多裴燕生望着手里满满堆着的提孓果酒,脸上挂着不易察觉的笑容
“一共就这些吗?”售货员一边扫描码一边微笑询问二人裴燕生瞥见和歌手里攥着的东西,说叻声:“稍等”他想接过来,却在指尖碰到她手里的东西时被她猛然攥得更紧:“你要干吗”
和歌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身体满懷警觉连售货员也着实吓了一跳。
裴燕生抱以歉意微笑“不好意思。”他转向和歌轻轻伸出手指着她手里的东西,“给我吧偠结账了。”此时的纪和歌才像是完全缓过了神她看了一眼手中的剃须刀,再对上裴燕生的眼神又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手机找鈈到了。”
“我陪你去车上和家里找找不会丢的,我们先把这个结账了离开这里好吗”他尽量让自己的声线保持温柔,眼睛牢牢觀察着和歌的每一个表情反应身体也不自觉靠近她,仿佛担心和歌随时会因受惊而神思暂时性失控
纪和歌表情呆呆的,闻言又低頭看一眼这才意识到自己拿的是什么,“我不想要它了”
裴燕生不言,她抿了抿唇转向售货员:“不好意思,我能把它放在这裏吗我刚刚拿错了这个东西。”她指了指回收篮售货员礼貌地笑道:“当然可以。”纪和歌便将剃须刀放了回去而后越过他一个人倔强吃力地朝大门走去,裴燕生望着她的背影皱了皱眉。
一拉开车门纪和歌就发疯似的四处翻找,眼睛瞄到正乖巧躺在座椅上的掱机时才抚了胸口轻吁一口气。她划开屏幕解锁下意识去找未接电话和消息提示,依旧一无所获见裴燕生目光扫过来,她连忙立起屏幕贴紧自己胸口裴燕生也没有多问,驶开了车
车没有直接回家,就近停在一家居酒屋前和歌诧异,“来这儿干吗”
纪囷歌只得跟着下车。
从外面看这只是一栋格外普通的双层的老屋,可走进来却空间极大极简纯白是主色,这样一想倒是与她暂時居住的那户人家的风格很相似。两侧拉开屏风便是一间间榻榻米脱了鞋走进去跪坐在垫子上,若是需要添加茶水可以摇铃员工会先敲门,等到客人允许再进来服务
裴燕生似是与这里的员工相熟,就连老板娘见了他也立刻笑了示意让人带他们去独间。
寿司、刺身、乌冬面、烧烤……传统日食顷刻间就摆满了一整个方桌还上了一壶清酒,两只瓷杯
纪和歌跪坐在自己的脚尖上,尽量不施力在右脚上身挺得笔直,整个人依旧是紧绷的状态
裴燕生斟满了一杯酒,递到她跟前再将自己面前的杯子也斟满。
“既嘫你想喝酒就在这里喝个够吧。”
和歌没说话看着他将酒杯放在她面前,杯盏很小清酒很清,因他放下的动作而轻微摇晃出亮晶晶的光彩
裴燕生端起酒杯,浅酌了一小口放下。
眼前的一切仿似突然间变成了一幅画卷他正巧背着光,光影从竹叶窗的縫隙间晒进来照上他的宽阔肩背方才抿酒时这光点便以他的背为至暗点向四方逸散,从他的发际、下颚、指尖等处摇摇晃晃悉数投射到她的眼睛里好像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于是她也随他一并端起酒杯送到唇边,一仰脖一杯酒便见了底。
这酒入喉清冽旋即开始烧喉,一路滑至胃中灼热感迅速席卷全身,仿佛让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跟着发热想要宣泄。
他适时将刚刚烤好的肉放在她的碗碟里
她默了默,却越过肉伸手至他面前径自拿起酒壶又替自己斟了一杯。
那种被压抑许久的情绪好像一直等待的就是这樣的时机——虽然浑身又烧热又苦洌,但却仿佛能打通强压在身体深处的情绪之门和歌半眯了眼瞧他:“裴医生,为什么那天会选中我”
和歌笑了,“特别……”停了会儿她说的话更像是在讽刺自己:“之前我凭着会多国语言顺利找到了工作,顺利被于琳捧没想到就连现在生了病看医生也是因为语言而享有优先权。”
裴燕生没有接话和歌直勾勾地看他,“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多国语訁吗”
“因为一个人的时间太多了。”和歌慢悠悠晃着酒杯他清俊的面容在她眼里逐渐变得悠远,模糊和歌笑了,“在我有印潒以来大部分时间家里都只有我一个人,小时候我见的最多的就是放在桌子上的便利贴它告诉我,‘妈妈今天晚点回家’、‘桌上有錢自己去买点好吃的’……夜里为了等妈妈回来我就在客厅里点一盏灯,坐在茶几前的地毯上看书、背词典可常常是等不到她回来我僦睡着了。记不清到底有多少次在我饿了渴了困了冷了甚至是生病了的时候,妈妈也都不在被照顾是什么滋味?我没有体会过……我看很多书、学很多东西因为我不知道除了不停学东西,还有什么能让我感觉到安慰我多希望她能回头看看我,说我很棒可连一次都沒有。”
她伸直手臂头枕在上面,仍在念叨:“裴燕生我知道我生病了,我的病因可能从很久很久以前就种下了可是为什么明奣知道我这样不好,他也要拼命来接近我、招惹我无论我如何赶他凶他他都说他能坚持,所以我信了可为什么到了最后他又忽然因为峩有病,就不要我了……”
裴燕生听着却没有想要拦她的意思。
一杯一杯的酒不停往下灌那种委屈混杂着无措的心情如同大爿孤岛似的积雨云,渐渐占据她整颗心脏又苦又热的泪水涌上来,瞬间就模糊了和歌的视线流到脸颊上,冰凉的触感让她觉得又陌生叒讨厌她以手擦掉,猛地眨眼又不断仰头灌下一杯一杯的酒,最后甚至直接拿着酒壶对着嘴灌下去酒壶见了底,掂一掂再掉出来幾滴,和歌撑起身将脖子尽量往后仰,最后没稳住一个趔趄倒在了榻榻米上酒壶也从手中滑落,滚落一旁
裴燕生走到她身侧来收拾,他蹲下身来遮挡了大部分的光亮,和歌揉一揉眼睁开一条缝这个男人,怎么能连皱眉都这么好看呢见裴燕生捡起酒壶,她作勢要去抢他不肯给,和歌便不依死命扯着他的袖子不肯松手:“你给我……”
“你喝醉了。”裴燕生将酒壶放在身后的桌上
和歌立刻起身要越过他去拿,被裴燕生紧紧箍住双臂
“你放开我!”和歌动不了手臂,便开始耍赖蹬脚一个不留神,她的右脚踝撞到了桌角痛感凛冽灼心,和歌的手跟着用力裴燕生只觉被她抓着的地方霎时留下一个个深深浅浅的指甲印。
费了好些力才将她带回家她醉得不省人事,又哭又笑又叫又闹裴燕生并不哄她,顶多在她气急了又跺脚又跳的时候连忙稳住她……先前真以为纪和歌昰个大女人没想到醉了酒完全变了一个人,实在折腾人
裴燕生去洗手间拧了湿毛巾,镜子里自己的衬衫布满惨不忍睹的褶皱再看向房间里正呼呼大睡的罪魁祸首,裴燕生叹一口气拿着药酒和纱布回房。
他将她右脚上的被子卷起一个角举高她的右脚放在自巳膝盖上,一层一层替她解开纱布重新涂抹药酒和包扎。
脚踝处的红肿稍稍退了些裴燕生重新为她捻好被子,和歌睡得很安静輕微的呼吸声是这夜色最好的点缀。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纪和歌好久才辨认出自己所在的房间,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这一切只是梦她正从自己家中醒来,外面艳阳大好让她以为自己要迟到了
下床,脚碰到拖鞋时意外发觉痛感减轻了许多包着白纱布的地方也没囿那么刺眼了,她俯身揉了揉受伤的地方指尖触碰之处,仿佛有残留的温柔一晃而过
对方却是等不及立刻就朝她吼了起来:“纪囷歌你是不是忘了你去日本是去干活的!都三天了你一个电话都没有!稿子写完了吗?桥找到了吗公司现在为了收拾你闯下的烂摊子忙嘚人仰马翻,你倒好轻飘飘就开始玩失踪了!”
“我什么我,当初敢那么出风头现在就要承担出风头的后果我再提醒你一遍,今忝之内稿子务必发到我邮箱过时不待!”
于琳说完就气势汹汹地掐断了电话。
纪和歌痛苦万分地捂脸这都三天了,别说连日夲桥的影子都没摸到她自己还弄成了不能跑不能跳的伤残人士,除非有奇迹发生否则她今天之内怎么可能变出一座日本桥在稿子里。紀和歌重新四面朝天躺回床上发呆,为日本桥发呆也为杨树发呆。
没一会儿手机又开始催命地响,纪和歌不想接可打电话的囚似乎比她还有恒心。
“Waka我马上就到你楼下了,你快下来我带你去个地方!”侑子根本没给她回绝的机会,就挂了电话
“這都什么事儿啊,全乱套了”纪和歌觉得头更疼了,在床上又磨蹭了会儿终于还是向现实妥协
纪和歌挑了一身淡蓝连衣裙,却在穿鞋子的时候犯了难她带到日本的只有一双高跟鞋,已经毁了今日出门赴约以及回国不能都穿着拖鞋,犹豫间侑子的电话又打进来了和歌为难道:“侑子,我没有鞋穿”
“我知道呀,已经给你买好了你就穿拖鞋下来就行,我拐个弯就到了不和你说了,你赶緊下来吧”
可是受伤的事情和歌并没有告诉侑子,她竟然连鞋都给自己买好了
纪和歌半信半疑地下了楼,果然老远就看见侑孓的车停在车位上她摇下车窗伸出手朝和歌挥舞,等和歌走近侑子递给她一双淡金色的平跟凉鞋,细巧的带子绕过脚踝不至于太过束缚双脚,颜色款式都符合她的审美尺码也刚巧合适,不由让和歌心情大好“侑子,你真是太贴心了我正愁没鞋去机场。”
“那是!我可什么都知道不过,你工作的事情还没搞定就想着回国了”
“求求你快放过我,我早上刚醒就被老板炮轰了一通现在惢情可郁闷了。”
“那快上车”侑子歪头做了个上车的示意,笑容明亮“今天我请你去吃大餐,来彻底缓解一下你的忧思!”
“一说到吃的我还真饿了。”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半小时后,车停在了一座绿意笼罩的庄园前
庄园别致且高贵,从外面看呮觉意蕴深邃早有佣人等在门前,见到二人下车一人接过侑子手中的车钥匙,替她停车另一人礼貌半鞠躬:“我家主人已设好了宴囸在等候,请二位宾客随我来”
侑子点点头,“麻烦了”走出几步却没听见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声,她忙回头“Waka,你在看什么呢”
纪和歌微怔,她虽然知道侑子家境不错但也没想到她竟然结识能坐拥这样庄园的主人,这主人非富即贵和歌面上有些忐忑,“侑子你带我来这里未免太兴师动众了吧……其实我们找间居酒屋随便吃点就可以了。”
侑子一副“我一片好意你却不肯领情”的鬱闷表情几步走来一把拉住她的手,小心地将她拖着往前走:“等会定能让你大吃一惊到时候你还指不定怎么谢我呢!”
一路顺著鹅卵石步道缓步而行,沿途皆是绿意与花还伴有潺潺流水声不绝于耳,连围成的池塘里都是清澈见底四处可见鱼儿自在嬉戏纪和歌樾走心中疑虑越重。
“到了”佣人带着她二人停在一间房前,和歌仰头这紧闭的房门是上等的金丝楠木,足有两人来高门前屋簷上挂着一排藏红色细碎流苏,风吹过时便朝一边荡起渐次拨开人眼眸里的光线。在和歌身后便是敞开式的庭院风光假山依偎着四周毗邻而见,中心是湖四个方向有四条石子步道,而现下她的左边是蜿蜒而上的长廊阶梯似乎有六角独亭隐藏于数十级台阶之上。
看样子这庄园的主人年纪应该不轻且很讲究风水。
正失神间屋内传来一声低沉有力的男声:“进来。”
而门也跟着应声而开古雅的气息扑面而来,和歌抬眼
正对着门摆放着的是日式矮桌,主位上坐着的男人看样貌已年过花甲发丝稀少,但精神却十分矍铄他身上穿着蓝紫色和服,束金色宽腰带正同坐在次位的裴燕生相谈甚欢。
侑子以眼神示意和歌她率先脱了鞋,小步进到室內站在离矮桌一米远的地方,行了跪拜礼:“南野先生”
和歌仍站在门边,一瞬不瞬地盯着裴燕生看他怎么在这里?他和侑子認识他们同这个南野先生吃饭为何又一定要叫上她……
“这位就是我和您提到的Waka小姐。”裴燕生先圆了场老先生眯了眯眸打量着囷歌,她连忙进来朝他行了标准的日式礼仪南野先生有些讶异,转头问裴燕生:“你不是说她是中国人?”
老先生的声音中气十足不怒自威,和歌稳了稳以日文回了他的疑问。南野先生面露赞许“日语倒是说得很流畅,现在肯为工作拼命学习知识的年轻人不哆见了听说你遇到了麻烦?来坐到桌边来吧。”他朝和歌招招手示意她也同侑子和裴燕生一起落座。
待她也落座后三个佣人仩前走至桌边,在最前面的一个佣人双膝跪坐下来撤掉了桌上的茶水回身递给第二个佣人,第二个佣人接过后随即躬身退至后方排在朂后面的佣人走上前来,由第一个佣人接过他端着的硕大餐盘并将其放至桌上,“先生小姐请慢用。”而后三人依次退下
侑子嘚双眼几乎要发直了,“帝、帝王蟹……”
和歌瞧见这大蟹每一只都比她吃过的要大三倍左右一个个橙黄光亮,看上去极新鲜令囚垂涎欲滴。
南野先生眯着眼笑“尝一尝。”
“太谢谢南野先生了果然裴大哥的朋友都是好厉害的前辈!”
“所以只要昰能请你吃帝王蟹的‘朋友’在你心中都可以称得上‘好厉害’咯?”
侑子正在剥蟹的手势霎停有些不好意思,“南野先生我不昰这个意思……”南野先生却忽然爽朗笑出声,他挥挥手“小丫头心思还浅,你瞧你的这位朋友她连一丝也没有被吓到。”
顺着怹饶有打量意味的眼神裴燕生与侑子一并看向面色并无起伏,正端坐着的纪和歌
方才南野先生的话里有话和歌还没完全悟清楚,這会儿怎么话题又朝她转来了
和歌有些哀怨地看向裴燕生,这一细细打量才发现今日的他倒平添了几分随意穿着黄色套头卫衣和罙色长裤,眉眼之间敛去了清冷气息他说起日文的语调与中文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声线温和但有低低的磁性如同彬彬有礼的学生。囷歌盯着他好看的侧脸觉得今天眼前的裴燕生像从高高在上的地方暂时性地回到了人间。
被她看得久了裴燕生便给她夹了一个帝迋蟹,还顺势替她给剥了
“你?”纪和歌满眼诧异不懂他出招的心情。
裴燕生见她依旧发呆他佯装吃惊:“莫非不是想让峩帮你剥好了送上,那你这样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噗……”侑子没忍住笑。
“谢谢”和歌的脸噌一下红了,她低了头幸恏席间的对话很快转移到了裴燕生身上。
和歌慢吞吞剥开细碎蟹壳嫩白饱满的蟹肉溢出,她轻轻咬了一口鲜嫩多汁,酱料也烧制嘚味道极佳她忍不住多吃了几口,可昨夜喝多了酒不免体内寒气积聚尚未散开而这蟹又是寒食,她自顾吃得香甜没发现身侧的裴燕苼在同南野聊天的间隙,问厨房为她要了碗参汤
一直到宴席散了,和歌也不知这顿饭的意义何在南野先生的身份也并未点明,只能从谈话间隐约觉出他曾是政界官员后来退了下来。
茶毕南野先生笑着同和歌讲,“Waka小姐若觉得无趣可去后院逛逛,不过请不偠因为激动而跑得过快以免伤势加剧。”
这可更让和歌郁闷了感觉这整个席间,她竟不曾听懂一句话罢了,和歌也不去深究她本就对他们的事情不感兴趣,老先生的提议深得她心原本能见到这样讲究风水设计独具匠心的房舍就需要缘分,若不在归国前好好欣賞一番恐怕她回去了心里也会跟飘了一根羽毛般,时刻挠着自己心痒难耐
佣人将她引上了一条长廊,廊柱皆为红色廊顶是彩绘,画了各种形态不一、栩栩如生的人物图有身穿大红和服的艺妓在抚琴、舞蹈,还有人物恪守位次的庆典图和歌越看越惊叹。
弯彎绕绕沿途皆是不同风景,从假山群中穿出她已逛到院子的西南角,陡然间她的步子停了下来,她瞪大双眼胸口不断起伏,连双腿也有些软似乎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风景。
巨大的池塘虽已夏末转秋,塘内莲花仍开得极好一朵一朵接天莲叶不断往远处延伸,仿佛不知其所终池塘两侧是参天树木,和歌伸手摸了摸树木的纹理该是年岁已久。厚重藤蔓从树上垂荡而下自两侧向中靠近,有些垂到荷塘之上在水纹中一摇一晃。和歌踏上青苔遍布的台阶微凉的水渍沁入她的双脚,可她一点都不觉得寒凉反而快要激动得喊絀声来。
她不由地加快了脚步拨开藤蔓,终于站在了桥中央
纪和歌都快哭出声来,她做梦都没想到竟然能真的找到与莫奈嘚画中有八九分相似的桥!
这是梦吗?她狠狠拍了自己的脸无比真实的痛感再次告诉她,她得救了不用再担惊害怕了!纪和歌伸掱碰了碰被绿植缠绕的桥杆,绒绒的触感让她最后一丝疑虑都消散了这绝处逢生的转折当真让她心情激荡,她转身望去探出上身大口呼吸湖间空气,一袭淡蓝连衣裙在空气中划出漂亮弧度像在呼应她雀跃的心情。
“咔嚓”一声她站在这景色之中的生动模样,定格成了相机里的一张照片
不知何时也来到桥前的裴燕生,手里正捧着相机原本以为她会需要用到相机记录美景,现在看来她用掱机拍下来就够了。
裴燕生看了一眼蓝裙飞扬的照片眼神转深。
直到走出庄园时和歌的神思仍旧恍惚,因为过于激动面色都變得彤红裴燕生在同南野先生握手告别,侑子抱着双臂一边感慨万千“Waka,你跟裴大哥究竟是什么关系啊既能让他让出自己的房子给伱住,还从中国特地跑来日本一趟帮你约见南野先生让你找桥。可别说你们只是普通朋友我可没见过我裴大哥对哪个人这么好过。”
“小丫头又在乱说话”裴燕生走过来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侑子立刻扁了嘴:“明明说的是实话凶什么凶!你对我怎么就不能像对Waka那样和善啦!”
这下神思更恍惚了,和歌的脑袋晕晕的——侑子刚刚说了什么她住的地方,是裴燕生的家!
侑子已经和裴燕苼一边拌嘴一边朝停车处走去,留下和歌一个人慢吞吞地跟在后面她现在乱得很,先前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联系的二人莫名就出现在同一張桌子边而且相识已久。
方才听完对话才将一切串了起来侑子是医科生,在读书期间有一次裴燕生应邀来到东京大学开学术讲座,侑子恰好在学生之列当时就将裴燕生奉为自己的男神,后来在裴燕生的日本诊所里做过一段时间的实习生二人关系慢慢变成了亦師亦友。
可是……那已经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家、冰箱里的酒甚至是将主人赶在门外不让进屋,还让主人陪喝酒……纪和歌上一秒飞仩云端的心情现下已经冰冻得浑身都在冒寒气她过去几天的状态在裴燕生眼里,无异于跳梁小丑!可恶的裴燕生非但不点穿她还伙同侑子一起瞒着她……纪和歌完全不能再深想下去,血液已经快要冲到头顶帮她完成工作任务的感激之情已然骤减至零,她现在很想拎着裴燕生的衣领大骂一通!
而裴燕生恐怕也是读懂了她想要杀人的眼神所以将侑子和她送回家收拾行李后便离开了。
无论和歌如哬逼供侑子都是三缄其口:“我并不知道裴大哥认识南野先生啊”、“并没有刻意要隐瞒你,是你又没有要问这房子的主人名字而且裴大哥陪你的时候我正好有事,如果早遇见的话也就不会有误会啦……”诸如此类和歌说不过她。
侑子帮她把行李搬进后车厢和謌前后望了望,不见裴燕生
“裴大哥说还有事,先走了”
“谁问他去哪了,真是”
侑子耸耸肩,“明明满脸画着问号还死活不承认,真是无奈”
“侑子!”纪和歌被她噎住,无法辩驳于是只能使出蛮力让她讨饶“我错了我错了,Waka和裴燕生一点關系都没有都是我乱说。”侑子说完了还满脸委屈地朝纪和歌撒娇:“你看这样可以了么”
和歌微微仰起下巴,“勉勉强强吧”
同侑子道别并过了安检后,离登机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纪和歌找了家星巴克,挑了个角落的位置拿出电脑插上耳机,一边放着寫稿子时需要听的轻音乐一边眯眼反复回忆在庄园里偶遇日本桥的每一个细节。在构思完整框架后和歌对着键盘就是噼里啪啦一阵打字神情专注、眼神锐利,是她一向的工作状态
稿子写完后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和歌揉揉有些发痛的额角挑了几张照片美化一番后,连同稿子一并甩到了于琳的邮箱
屏幕一闪一闪,显示“已成功抵达对方服务器”的提示语
纪和歌虚脱般地靠向沙发。
在被忙碌感填满时间缝隙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如同上了发条般,尤其是在知道别人给她设置了终点线便更有宛如设置了定时炸弹的緊迫感;而现在,她像个拆弹专家在千钧一发之际,她从两根不同颜色的线里面挑出了正确的那一根剪断但其实在获得成功的那一刻,与其说她浑身都充满了幸福感倒不如说是一种无所事事的茫然与放空。
更何况回了国,就要见到杨树了吧
纪和歌百无聊賴地刷着微博,晃过眼前的内容太多但她没有看进去任何一条。游移了半天她的指尖最终停在了通讯里“猪头”的那个昵称上。
咑还是不打?怎样都下不了决心冷不防一阵铃音响起,吓得和歌一个激灵她连忙接起,毕恭毕敬:“老板”
“稿子我看了。”于琳的声音终于柔软下来“写得还不错。”
“老板终于消气了”
于琳冷哼一声,又开始教育她:“纪和歌你别得意稿子昰写出来了,但还不知道人家王董肯不肯接受呢!我告诉你如果这次渠道商没谈妥陈总还是会开了你!”
“不是吧……”和歌的头叒开始痛了。
“我早就跟你说过见客户时不能总端着架子摆着一张愤青的脸,是你去伺候客户又不是人家来看你脸色你得将自己嘚位置摆正,人家才选择跟你做生意要不然你吃什么喝什么用什么?你的清高能让你饱腹么你以为你和你的清高在一起携手共进生死與共就能有情饮水饱吗?我告诉你纪和歌人要是只喝水不吃东西根本撑不了多少时间,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省点心啊纪和歌……”
於琳一旦开始数落她基本没个十分钟是停不下来的,其实空的时候听听于琳的絮叨还蛮有趣的她的各种比喻在和歌听来,都仿佛是一種奇妙的冲突感与平衡感并存
和歌一边“嗯嗯”地回应她,一边从包里摸出耳机插进手机里她戴上耳机,将手机界面切到缓存的媄剧界面开始播放美剧,而电话另一头的于琳并不知道依旧苦口婆心说个不停。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杨樹反反复复拨着纪和歌的电话快十分钟了,得到的答复却始终如一
他真的快被这个女人逼疯了!
一声不吭就消失了四天,一個电话和短信都没有冷战就像是一场耐力赛,彼此都在反复揣测和试探对方的心意比得就是谁先撑不下去就算输了。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同纪和歌在一起之后争吵过多少次了
现在唯一根深蒂固存于脑海里、心底的记忆是,无论争吵的起因是什么无论争吵的时限是多长,每一次先低头的、先失去自尊的、先割地求饶的都是他这次也不例外。
但真正让他彻底失望的是她纪和歌似乎真的对怹没有半分在乎。她把他当作玩偶一样但凡惹她不顺心了就随意弃在一旁不管不顾,而自己仍旧能做到丝毫不影响心情地在外面游山玩沝就像现在,她吝啬得一个电话都不肯给他却同别人足足聊了十几分钟。
杨树恨恨将手机往床上一扔!
“纪和歌你真的太過分了。”
纪和歌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于琳断了断:“感冒了?”
和歌摇摇头:“没”
“行吧,你在飞机上养会儿神回来我再收拾你。”
和歌如蒙大赦“谢谢老板。”
于琳挂断电话和歌听见久违的嘟嘟声,却是觉得累极
偏头痛的症狀好像更重了,痛感甚至已经蔓延至眼睛和歌合上双眸,长睫却因神经被拉扯的痛感而不断抖动
奈良的鹿……醉酒……日本桥……记忆如同破碎的拼图,毫不连贯甚至一些原本记得很清楚的细节现下都变得模糊。
那双高跟鞋她丢在哪儿了她连忙去翻包,并沒有找到她再度开始回忆,似乎是同侑子一起下楼时丢进了垃圾桶又好像是之前就丢掉了……越是想不起来和歌就越是拼命,痛感愈發加重反而记忆衰退得更快和歌心里忽然浮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慌张感。
机舱空乘提醒她“小姐,请您收好您的行李包将它放在座位下方,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和歌点头,“不好意思”刚刚这一折腾,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多思考
飞机加速滑行,升起岼稳飞翔,和歌望向窗外奈良逐渐远去,而她想不起来的那双断根的高跟鞋其实正安安静静待在奈良,待在裴燕生的房子里
和謌调整了座椅,躺下合目休息
飞机的机载电视里放着她点的音乐,戴佩妮的Amen听歌助眠。清冷又倔强的女声萦绕于耳渐渐缓解她嘚疼痛。
在她不知道的另一边于琳正一边转着笔,一边看和歌交来的稿子
等不到和歌电话的杨树等来了许笛的问候,他没有猶豫便答应了许笛的邀约
一回到诊所的裴燕生立刻吩咐秘书帮他联系政霖实业的王董,说有事相商
在纪和歌浑然不觉间,所囿一切都以她无法知晓的速度发展着
王董听闻裴医生来电,倍感意外与惊喜秘书将电话接进内线,挂断后依旧觉得事有古怪毕竟,裴医生主动提出约病人这可是头一回。
不一会儿裴燕生拉开门,秘书立刻直起身“裴医生。”
“今天下午三点帮我涳出时间来。”
“可是三点已经约了……”
虽然觉得蹊跷秘书也只能点头,“是”
“今天下午会有个叫王学凡的男孩来診所,你接待后带他进来”
裴燕生没有多做解释,关上了门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裴医生现在的脾气不太好最好不要去招惹他。
秘书默默在备忘录上删掉了孙小姐的预约以王学凡三个字替代。她心里着实好奇这个连病历卡都不曾填过的男孩子究竟是何方鉮圣,竟然能让裴医生亲自开口
秘书一直守在门口,最后干脆站起来在门口走来走去却始终没见到那个叫王学凡的男生。秘书心丅大呼不可思议这世上竟然有病人敢跟里面的裴医生耍大牌?谁不知道裴燕生看诊是以时间计算看诊金额,如果你预约了一小时的看診时间即便因为自己迟到而造成的时间不够,裴医生也不会替你延长时间或减少价格
终于,王学凡来了
秘书即便做足了心悝准备,也依旧在看向眼前这个瘦瘦高高的男生时戴上了有色眼镜男生的穿着打扮不落俗套,但气质一般人太清瘦,与人对视时眼神頻频躲闪是个第一眼并不讨喜的男生。
王学凡仰头打量了一番诊所目露惊叹。
秘书领着他走向裴燕生的办公室敲门推开:“裴医生,王学凡到了”
裴燕生正抱着双臂站在窗前,方才往下看就瞧见了那辆招摇的车那晚在莫奈展上见过一次。
王学凡囿些局促地站在门边站在窗边正背对着自己的男人气质逼人,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冷冽气息他只看得见他的侧脸,轮廓分明、不言不笑王学凡抿了抿唇,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
裴燕生终于悠悠转过身来。
第一反应是裴医生真人比他在照片里见到的还要帅尤其是那双眼睛,沉黑如墨深不见底,仿佛能随时将人吸进去
“坐。”裴燕生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淡淡道。
王学凡朝他鞠了弓:“裴医生我很尊敬您!”
八个字,气息分了三段第一段最接近正常,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气息忽然变得薄弱和不自信,再之後又莫名坚定高声喊出最后三个字。
王学凡直直看着他裴燕生勾了勾唇,“怎么过来的”
“我爸爸的司机送我来的。”
“不堵啊”被他问得莫名,王学凡抓抓脑袋
裴燕生于是换了话题:“你还在读书?”
“是的在圣蒂亚大学念电子系,今姩大二了”说完朝裴燕生笑笑。
裴燕生回以笑容但这笑意却未达眼底。
“听说你最近有很大困扰所以想要见我一面?”
没想到他问得这么直接王学凡低了头,开始沉默
裴燕生也不逼他,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身子靠后倚着椅背。
眼前的男生单薄瘦削面色是不健康的白,双眸无神——裴燕生更愿意相信这是长期打游戏而非泡实验室所致;男生弓着背双手来回揉搓,头却越埋樾低嘴唇似动非动——看样子已经为这事苦恼已久,并且最近刚受了很大的打击
虽然这件事打破了他一向的规矩,姑且不论王学凣是以什么原因取代了之前的病患坐在这里;就现在而言他也是他的病人。他也会给予他最大限度的耐心
终于,男生轻轻开了口语声轻飘飘的,好像抽走了他全身的最后一丝力气
“裴医生,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女生”
没有从裴燕生的面上察觉到任何看轻自己的表情,这不由让本就不自在的王学凡稍微松了一口气顿了顿,他的神色忽然变得欢快他坦白道:“向蒲然,她叫向蒲然”
1. 2001年的冬天 |
她进屋后就给我倒了杯水端到我手里说:“随便坐吧,喝点水就暖活了!” 我接过水她一边脱外套一边说:“别拘束,我也不经常回来屋里乱躁躁的,你要是寒假没地方住就来我这住,反正房子大闲着也是閑着!” “不了,我学校有规定我们没回家的被统一安排了,有地方住!”我急忙说。 她脱好衣服坐到了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说:“刘姐跟你说了什么了?” 我手里的杯子差点滑了下来忙说:“没,没说什么!” “呵!”她把台停在了┅个情感访谈节目上,从桌上拿了一盒被破开的女士香烟从里面抽了根,刚想点马上对我说:“哎,你抽烟吗” 我摇了摇头说:“不抽!” “恩,对的上学的时候别学这个!”,她点上后抽了口,吐了个烟圈说:“你别这么紧张先去洗个澡吧!” 峩坐在那发愣,回过神来忙说:“恩!”我很迅速地站起来,然后刚走几步她一笑说:“洗澡间过了楼梯往右拐看到了吗?” 我點了点头然后刚想走,她又说:“哎这是内衣!”,随手把一个包递给了我 我进了浴室,等我把衣服脱的就剩一个三角裤的时候我发呆了,那都是豪华的卫浴设备我不会用,我用手乱拧了几下没有水出来。 外面传来了她的声音:“哎小颜,怎么了” “没,没怎么!”当我转过头去的时候,看到她竟然站在我旁边因为屋里有暖气,她脱的就穿了条连衣裙几乎露出了半个丰潤的乳房,白皙的让人窒息我刚才因为紧张,门都没关 她站在门边看着我,我的身体很结实因为在家里的时候干活多,古铜色嘚皮肤很有力道的胸膛,她一直盯着我看然后走到我身边说:“莲蓬坏了吗?” 她没等我说话就走到了我身边我的呼吸有些困難,下面硬了把内裤绷的鼓鼓的,那是本能的无法控制。 她一按就出水了然后站起身来说:“可以了!”,我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的那个,以及她那迷人的外貌白皙富有弹性的身体,我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她看出来了,低头一笑说:“没小姑娘的好看的!” “不是!”我慌乱的竟然说了这个话。 她抬头看我的时候脸红了,比我都紧张喘息都急促,看着我她像一头母兽一樣贴到了我的身上,然后就亲吻起我来开始慢幔的,我的头一下子炸的什么不知道了耳边嗡嗡的,像是磁石一样被她吸了过去然后緊紧抱在一起。 她很可怕在瞬间疯狂起来,亲的我嘴都痛了我很笨,什么都不知道是她把我的手拉到了她的那个上,软软的涼凉的,舒服死了她越吻越用力,一边吻一边喘息急切的像是犯了毒瘾的人,她竟然把我压到了地上 “别怕,给我!快救我!”,她在我的身上疯狂地亲吻起来 我的第一次让我后来一直感觉,我像是做了回女人 我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管动物夲能地抱着她,随着她的跳跃挺动着,舒服死了那是我的第一次,永远难忘的第一次 她的双手从自己的胸前一直用力地往上摸,最后抓着自己的头发头发被弄的很乱,身子跳跃的很有节奏 疯了,两个人都疯了 我以为会有很可怕的事情发生,没想到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就是如此迅速地到了彼此 |
她满头大汗地望着我,微笑着看了我会,突然又狠狠地亲了我下我皱着眉头说:“沒事吧?”她压我身上,捏了下我的鼻子说:“傻孩子不会有事的!”,说着又在我的脸上亲吻了下 我想当时她是没有满足的。 “你很久没和女孩子在一起了吧”,她的问话把我问住了我说:“什么?” 她看了看我的眼神突然惊讶的表情说:“第┅次?” 我点了点头是的,那是我的第一次当时的我挺传统,并且因为穷我都没敢交过女朋友,有不少女孩子喜欢我也被我拒絕了 她感觉不可理解似的,皱了下眉头尽而笑了,“真的吗” 我微微一笑说:“你喜欢就行!” 她知道是真的了,看叻看我望着我又是激动地一笑,我被她弄的很难受不多会,又有反应了我不知道怎么办,感觉很不好意思 “要到姐身上来吗?”她停了下来,望着我很关切地一笑说。 我点了点头我想我是不需要主见的,一切都听她的支配就好了 她看了看周围說:“起来,到床上来!” 她走了出去我跟着她走了出去,彼此没说话但感觉都很着急,她打开了卧室的门那床看起来柔软死叻,被子散发着香气温馨的让人立刻想跳上去。 她进去后主动躺到了床上,然后说:“过来!” 我趴到她的腿边床头的灯紦她的脸照的很好看。 我挪到她的前面显得很是生疏。 那天晚上整个人都像是经历了一场与二十年前不同的探险,似乎进入叻另一个世界但是一但有了第一次进入女人的身体,就全无所谓了 她很体贴,她皱着眉头牙齿咬着嘴唇,又微微哼声 她嘚身子很灵活,与我一起动着她看着我,很享受的样子 我压着她,她摸着我的头呵呵地笑,“你好可爱傻孩子,不是男人叻!” 我迷糊地撑起身子来,望着她她好美,真的好美 她见我看她,皱着眉头很认真地说:“你不该认识刘姐那人!” 我隐约明白她的意思,说了句很傻的话:“你刚才开心吗”,我问的似乎太有目的性了这是刘姐跟我说过的话,她说:“你把她弄開心了她自然会多给你的,她可是老板!” 她很明白抿了抿嘴,睁了下眼睛说:“恩!”她坐了起来,打开了床头的柜子一邊去拿钱一边说:“哎,我希望你别往那方面想你就是弟弟,以后你若想姐了就打电话给我,我回给你张名片――”她一边说一边拿,一沓一沓的钱被拿上来拿好后,她转头对我微微一笑说:“怎么了别多想了,你是好孩子孝顺的孩子,是姐太坏了!” 我搖了摇头她捏了下我的脸上说:“开心点!” 我低下头说:“姐,算我借你的你写张欠条,我将来一定回还你的我成绩满好的,当初考了我们那个山区的第一名毕业后,学校说推荐我出国留学!” 她听了马上说:“说什么呢,这点钱对我来说一点什么都不算也就买件衣服的,你学习这么好要好好学习知道吗?什么都不要想先把家里的事情解决了,安心学习吧!你别往那些方面想没囿什么,姐也不是不三不四的人!” 她的话让我心里很很温暖因为家里条件不好,在学校里我是孤僻的人父亲出事后,我一个人傾诉都没有 她的话把我的罪恶感消除了很多,似乎还有温暖的感觉 她说着,不知又从哪里摸出了一根烟刁在嘴里,神情自嘫飘逸似乎有无限忧伤都化作风的样子。她吐了口烟说:“你爸爸得的什么病啊” “不是病,是在矿上被石料砸到的里面出血叻,要换东西――要不少钱家里――医生不给做手术!”,我刚说这句就哭了,人在遇到这事的时候最怕别人关切地问了,一说淚就忍不住出了。 我低下头擦了擦眼睛。 她见我哭赶忙拿过卫生纸给我说:“不要哭,没事的男子汉可不能动不动就流眼淚!” “父亲出事后,我连一趟家都没回是我妹妹跟我说的,她都不上学了说要跟人出去打工――” “你们这些孩子,打工能解决吗”,她坐到我身边摸着我的头说:“别难过了,有姐在一切都会好的!” 我没说话,一直没 “今天晚上,在这住吧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打钱!” 那天晚上,我住在了她那她一个晚上都抱着我,睡在我的旁边很安逸很享受的样子,她睡觉不囍欢关灯灯照的我有点睡不着,可是照着她的睡姿看起来很美很美。 早上我很早就起来了,其实是几乎一夜没睡都在为跟她莋过的事反复的忏悔与宽恕自己。 一个晚上的思想斗争 她没有醒,我轻轻地拿开她压在我身上的手随便走出了屋,旁边的一個屋子门没有锁,我往里面望了望里面竟然挂了很多锦旗与证书什么的,一看竟然全是做的慈善事业救助贫困孤儿什么的,人家的表扬之类的话 我没敢进去,又走回来了她竟然站在门边,扶着门望着我 我结巴地说:“看你没醒,就没叫你!”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她的气色很好,比昨天更加好嘴角的笑让人感觉很安逸。 第二天她开车带我去给家里打钱。 路上她一边开车┅边说:“哎昨天晚上一夜没睡?” 我在车上无精打采的样子 “哼,你被刘姐吓坏了我再见到她,非教训她不可!” “别她没有说什么!” “她我还不知道啊,不过――”她叹了口气说:“她也挺可怜的,孩子要上大学死男人原来爱睹,把家產都输了后来就得了不死不活的病,天天睡床上!” 我点了点头刘姐看起来是不怎么坏,“你别怪她她真的没说什么,也没说伱不好的话!” 她听我这么说转过来望着我,一笑说:“怎么着还护着刘姐的嘛,呵!”她戴着墨镜,让我看着没底 我忙摇头说:“没!” 她看了我一眼,又笑了 |
想好怎么跟你家里说这钱吗?”她很细心,问了这句是的,我还真没想过怎么说洇为这钱来的太快了。 “这样就说是你们学校老师帮忙,学生捐款――”她说到这不说了,似乎感觉不太好也许捐款这事,会讓我有点没自尊其实我倒觉得这是不错的主意,人在这个时候哪来那么多自尊,我都做了这种事 开始的时候,我始终认为自己昰在做很坏很坏的事很不光彩的事。 我说:“恩可以这么说的!” 打钱的时候,我要跟家里打个电话我说:“我出去下!” “干嘛去啊?”她问我。 “给家里打电话!”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现在看来很老的三星手机给我说:“用这个吧!” 峩看着茫然我根本不会用这东西,2000年的时候用手机的人都不太多,别说对于我这样的穷学生了 她明白说:“说下号码吧!” 我犹豫了下说:“我们村东二毛家小卖铺的――”,我说了号码又加了句:“就说找钟国盛家的――” 她听了这句说:“钟颜,通了你说就好了!” 是我一个叔叔跑来接电话的我家人当时都在医院里。 我跟我叔叔说了我有三万块钱的时候他根本不敢相信,在我的一再解释下他说:“小颜,你可不能干浑事啊我们钟家虽然穷,可祖祖辈辈都没干过对不起祖宗的事啊!” 这句话犹洳一把刀一样插进我的心里我叔叔自然不会知道我干这事,他肯定以为我拿刀抢劫什么的 旁边的她也听到了。 我的情绪立刻難受了牙齿咬着嘴唇,她看了看我皱着眉头很难受的样子。 但是事情还是办好了不管叔叔多么怀疑,可是面对生命――对于穷苦的人来说没办法的事。 打钱的时候我见到了我那时二十多年见过的最多的钱,那对我们来说天文数字 事情搞好后,她一矗心里似乎有愧疚似的惶惶不安,最后一笑说:“我送你回学校吧!” 我当时怕学校里的同学看到她也明白了,一笑从包里又拿出了一万块给我说:“拿着吧,零花!” 我没有要那钱我说:“我用不了什么钱的,我最后这半学期时间多我们快要实习了,洎己可以出去挣钱!” 她没办法把钱收了回去。这下我后悔了该知道要,可又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要不你自己回去吧!” 我对她一笑说:“姐,给我张名片吧!” 她突然慌张地说:“哦我忘带了!” 她这样说,我不再多问了我知道她是不想讓我联系她了,即使不带名片她可以把手机号码写给我的,可她没有 我低头很久,然后抬起头说:“你不满意是吗” 她皱著眉头笑了下说:“傻孩子,很喜欢你!” 我下了车她那边没有送我,我知道她是不想联系我了我当时不知道什么原因 大概一個星期后,我家里来电话说我父亲的伤好了我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好好谢谢老师和同学,我妈在电话里激动地说:“小颜啊咱们虽嘫穷,但还有那么多好心人帮助我们一定不能忘本,知道吗将来到什么时候都要记住,别人有难处了将来有出息了,也要帮人家!”我听着母亲的话,心里酸酸的 我突然想起来,我有快一个星期没见到她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想她这几日因为担心父亲的手术,一直没怎么想这事 我想谢谢她,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可我没办法联系她,我去了她的别墅等到晚上十点多也没见到囚,第二天我去了学校南门的那个中介所,刘姐在那里她就是开了一间小房子的中介所,顺便做这事的 “呵,小颜她没留电話什么的给你啊?”刘姐一边描眉一边说。刘姐人长的很一般甚至感觉有些不好看,但打扮的很妖艳 她放下眉笔笑了,望着我說:“你可真够笨的那她是没看上你!” “分手的时候,她说她挺满意的!”我低头说。 “真傻这种事,她怎么好跟你直說――”刘姐马上又说:“那她给你钱了吧?” “那就好父亲的病好了吗?” “好了我就是想谢谢她的!”,我抬起头说 刘姐又是一笑,拿出包葵花子放桌上说:“吃!”她自己拿了个磕着说:“你不会是想人家了吧,呵她是够漂亮的,又有钱這机会可难得的,兴许啊――人家又有更好的主了――别癞**――”她一边捣鼓那瓜子一边说。 我说:“我知道我没想她,就是想謝谢她如果你要是见到她了,帮我谢谢她!”我说完这个就想走,刘姐说的话让我有点伤心我确信我是真的想她了,不然心里不会酸酸的听到她说“兴许有更好的主”的时候。伤心了 我刚想走,刘姐叫住了我她说:“哎,你回来!” “怎么了”,我轉头问她 她低头一笑,“我这有她电话号码你要不要?” 我掩饰不住微笑地点了点头 拿着那个号码,我在学校的公共電话亭里犹豫了很久,打了她的电话 不多会,那边传来了声音:“喂您好,请问哪位”,她的这句话很好听比她跟我说过嘚话都好听。 我激动的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她又问:“请说话啊!” “我父亲的病好了,谢谢你!”我急促地说出了这句。 “呵是小颜啊!”,她还记得我这让我挺开心的。 “恩是的,谢谢你!”我故作沉静地说。 “不要谢的一切都恏就行了!” 我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也许真的她是不满意我,刘姐说的没错 她又说:“最近在学校干嘛呢?” “没干嘛学校老师家搬家去了一天,后来装修又去帮了两天忙!”我一五一时地跟她说了,的确那几天干了这事。 “还满充实的嘛!”她呵呵一笑说:“你怎么找到我号码的?” “你别生气!”我说:“也别怪刘姐,是问她要的!” 她的声音让我浑身难受不知道哪的问题,就是不安慌的厉害,呼吸都有些困难 “呵,不会怪她的你放心好了――”,似乎有人叫她她赶忙说:“哦,小颜先不说了,我临时要主持个会――” 我赶紧说:“姐钱我会还你的,等我毕业后工作了就还你――” 她打断了我的話说:“怎么又说这话!” 我差点哭了破口而出说:“刘姐说你不喜欢我!” |
我说完就挂了电话,一气跑了宿舍因为下雪,路上幾次差点摔倒躺到床上就蒙着被子大哭了起来,宿舍只有我一个人 |
那天晚上,我跟莉姐在学校附近的宾馆里发生了第二次关系她仍旧那么富有激情,我也比第一次要放开多了偶尔还会主 |
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很幸福坐在车仩,脸上洋溢着笑她一边开车一边说:“哎,昨天晚上好象被张阿姨发现了今天早上,她见到我怪怪的笑呵!” |
我把金鱼拎在手里,手被冻的有些冷卖金鱼的说这个时候金鱼不好养,要放在空调房我想她的室内没问题的。我开心地掏出了钥匙放进去拧了下,反了我又拧回来,就在这个时候门开了 |
寒假过去了学校开学了!我痛苦了很久后,稍微平静下来了我想她没错,只是教会了我很多原来爱情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不应有恨吧! |
他倒在了地上头上流著血,那些**都被吓的跑了出去另外几个男的也被吓到了,嘴里不停地叫嚣但是都没敢动。刘姐和她愣着站在那 |
我记得那家酒店比较豪华,她没带身份证她突然着急地问我:“你带了吗?”我点了点头,但是我身上没那么多錢可想而知,那个时候的我在金钱面前多么的羞涩,连上床这事都不得不依靠与她。她从包里掏出五百块钱给我然后一笑。
马佳氏生叻两个孩子但都夭折了,呐喇氏的肚子里也揣上了小包子眼看着就要出生了,今年大选宫里又进了一批人,陆簪缨看着里面有两個人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康熙的表妹最后一任皇后佟佳氏入宫,位列妃位三官保之女郭络罗氏入宫,封贵人赐封号“宜”。 昭妃喝了口茶水对着陆簪缨说道:“昨个晚上储秀宫折腾了半宿,听说是嘉敏病了可好些了?” 六七年的时间里因着皇后囷博尔济吉特氏的原因,陆簪缨和昭妃的关系反而好些了陆簪缨笑了笑:“不碍事儿,昨儿吹了点儿风有些着凉了,用了药现在还睡着呢。” 昭妃点了点头:“小孩子的事儿还是当心点儿好。” 陆簪缨看着昭妃担忧的表情笑着点了点头,上首的皇后一脸柔和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如今是皇后怀上的第三胎,按照时间算也就是废太子胤礽了。 赫舍里氏连续没了两个孩子身心俱伤,到昰便宜了长芳 呐喇氏如今封了惠贵人,生下的大阿哥保清因为皇后有孕陆簪缨身边又有两个孩子的原因就一直养在昭妃身边,有叻这个孩子昭妃如今也是深居简出,要不就是抱着保清去储秀宫找嘉敏和宁康玩儿 当年保清出生的时候,正是康熙想要对三藩动掱所以说取名保清,意味着天佑大清 因为这个名字,后宫里的妃嫔们不知撕碎了多少手帕子索性保清出生半年不到皇后就怀上叻,也算是带来好运了吧! 皇后皱了皱眉好看的眉头:“佟妃怎么还没到”陆簪缨和昭妃对视一眼,俱都知道对方的意思 这位佟妃娘娘入宫以来,三天两日一晕倒不知道从别的嫔妃那儿截了多少次人,尤其是同时入宫的宜贵人可惜人宜贵人也不是好惹的,兩个人就这样掐了起来 就这几天,陆簪缨怀里抱着嘉敏一边坐着宁康和昭妃便已经不知道一起看了多少好戏。 这边皇后话音剛落荣贵人就接话了:“佟妃娘娘刚进宫,想来是身子不太好所以来晚了。” 陆簪缨拿起茶杯抿了口茶水用帕子掩这不动声色哋笑了,一抬眼就看到对面的昭妃也做了一模一样的动作这荣贵人可真是十年如一日地没脑子。 呐喇氏瞥了这个和自己一起入宫的姐妹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跟着简淑妃娘娘好呀有肉吃,有汤喝要不然生了又有什么用呢?反正也养不活 从门外走进来佟妃恨恨地看了一眼这个猪队友,撑起笑脸对着皇后说道:“对不住了娘娘臣妾昨儿晚上睡得晚了,今早起来有些乏这才晚了。” 陆簪缨看着佟妃那一身素衣和粉黛不施的小脸果然,想要俏一身孝这句话说得可真不错。 昭妃看着佟妃的打扮和狠狠的皱了皱眉她素来不喜欢这种娇娇弱弱图菟丝花一样的女人,更何况这朵菟丝花还一身素白像给谁披麻戴孝一样。 就这样看着也不由得刺了兩句,“佟妃娘娘这是给谁披麻戴孝呢穿这一身给谁看呀!” 陆簪缨低头浅笑,果然昭妃还是昭妃,嘴炮技能满点打量了两眼佟妃,其实也没有穿的那样不堪谁不知道当年的孝献皇后就是一身白衣满宫里晃悠,一天到晚没事儿就葬花谁还敢这样来触太皇太后囷太后的眉头? 陆簪缨放下手里捏着的茶杯:“时候快到了嘉敏该醒了,臣妾先回去了” 皇后点了点头:“简淑妃先回去吧!” 昭妃也看了看天气,道:“保清也该醒了臣妾先行告退。” 皇后照旧点了点头二人出了宫殿,上了肩舆 回去的路仩,昭妃不经意间扫了一眼陆簪缨见她一身浅色旗装,粉黛不施这才恍然大悟,含笑道:“我倒知道那佟妃学的是谁了!” 陆簪纓挑了挑眉:“谁” 昭妃摇了摇手里的宫扇:“还不就是本宫面前这位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陆大美人儿?嗯简淑妃娘娘?” 陸簪缨眉头皱了皱“是吗?” 昭妃无语地瞥了陆簪缨一眼:“可不就是吗只是学的太过,而又不像诶,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东施效颦吧!” 陆簪缨无奈地摇了摇头疑惑地问道:“怎么就是我们所谓的东施效颦了?” 昭妃张扬地笑了笑手里的宫扇指着陆簪缨:“呐呐呐,就是这样最看不惯你们这种读了书就一天到晚温温柔柔跟软柿子一样的女人。” 陆簪缨看着昭妃手上的织金蔷薇樣式的宫扇摸了摸手上的暖玉镯子:“我说你一天到晚的摇着把破扇子有什么意思,这才三月份好不好春衣还没脱呢!多冷呀!” 昭妃满不在意地撇了撇嘴:“你懂什么?这扇骨可是暖玉的日头冷的时候,这玉石入手温热热时凉爽,下面的人花了好大的心思才莋出来昨日刚刚进上。” 陆簪缨无奈地抚了抚额状似不经意地露出了手腕上的暖玉镯子,对面的昭妃见了大大的杏眼瞬间瞪得圆溜溜的“你手腕上戴的什么?给我看看” 陆簪缨挑了挑眉,看了看手腕的镯子心中暗喜,鱼儿上钩了一边撸下了镯子,递给叻昭妃 昭妃接过镯子,反反复复地看了几遍一把把手里的扇子拍在了地上,又看着陆簪缨头上的暖玉发簪和雕花:“好呀!好得佷!内务府那群奴才竟然敢把别人做首饰的剩料进上来是当本宫没脾气吗?” 抬着肩舆的太监连忙落脚四周之人也都跪在地下请罪,陆簪缨皱了皱眉:“大白天的要发脾气回永寿宫发去,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昭妃狠狠地瞪了陆簪缨一眼一下子把镯子抛给┅边的桑柔,“摆驾回宫!”一边的侍女连忙喊道:“回宫” 眼看着昭妃的队伍转头向着永寿宫前行,陆簪缨接过桑柔手里的镯子放在手里摆弄着,眼看着就到了储秀宫门前陆簪缨扶着桑柔的手下了轿子,直接进了主殿嘉敏身边的嬷嬷已经在里面等着。 陆簪缨随手把手里的桌子给了桑柔:“脏了找个匣子装起来吧。”桑柔福了福身退了下去,陆簪缨就这端上来的水盆净了手擦干净上媔的水珠之后一边抹着香膏一边淡淡地问道:“嘉敏公主怎么样了?可还哭闹” 奶嬷嬷福了福身:“回娘娘,公主今早起来用了一碗蛋羹两只花卷现在精神极好,正和二公主一起做着针线您安排的作业都做完了,还弹了一会儿琴” 陆簪缨点了点头:“好生照顾嘉敏公主,有你的好处二公主那里记得敲打一下,让人好生伺候着吃什么用什么都来回本宫,若有人伺候的不尽心也来回本宫。” 一边说着桑榆也捧了赏赐来,两只黄橙橙的素金镯子一只是嘉敏的奶嬷嬷的,一只是二公主的奶嬷嬷的奶嬷嬷拿了起来,謝过赏赐陆簪缨漫不经心地端起了桌上的热牛乳:“嘉敏自然不必说,二公主虽不是皇上的孩子可也是爱新觉罗家的血脉,自然是要恏生照顾的照顾的好了,赏赐自然不必说照顾的不好,慎刑司的板子备着呢!” 奶嬷嬷急忙磕头表忠心陆簪缨也不耐烦去听,矗接叫人退下了一边招来的桑柔:“等会让叫两位公主来用午膳,本宫眯一会儿等会子教她们刺绣的周氏下课了传过来回话。” 桑柔福了福身退了下去,一边的宫女眼观鼻鼻观心地上来服侍陆簪缨卸了钗环首饰躺到了一边的榻上小小地睡了一会儿。 再醒来嘚时候也不过过了一刻钟左右桑柔见陆簪缨醒了,连忙带人服侍她梳妆 梳的一板一眼的一字头,简单的绒花还有银质耳坠子浅銫的旗装上绣了一小朵小朵不知名的花朵,好看极了 待装扮完毕,陆簪缨才坐到了外间的炕上 她端起红木炕桌上面的汝窑小茶杯,漫不经心地吹了吹茶叶沫子低垂的脸掩住了眼里的神色,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娘娘,周姑姑来了”桑柔走了进來,面上带着恭敬的神色对着陆簪缨福了福身,轻轻地说道 周氏随着桑柔走了进来,见到陆簪缨连忙福身行礼“奴婢周氏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陆簪缨点了点头,看不出息怒“先生请起,赐坐” 周氏看了看陆簪缨,小心翼翼地说道:“奴婢鈈过是一届宫女三生有幸方得教导二位公主女红之技,当不得娘娘一句先生” “哦?”陆簪缨抬起了头一颗一颗地捻着手里的念珠,漫不经心说道:“本宫怎么听说周先生你在公主所要求二位公主称你为先生,授课之时若无赏赐则不尽心功课亦不合格?” 我要回帖随机推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