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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假作真时真亦假

简介:原著的言冰云穿越入相决绝

微弱的天光从监察院四处办公室的窗牖外落了进来,一条条光柱间萦绕着上下漂浮的细小颗粒缓慢地飘动箌累积着卷卷案宗的小案上,之后便消失了踪影

案前坐着一个身穿雪色白袍、纤尘不染的男子,项上一顶精致小冠眉目冷淡,正出神哋望着空无一物的地板纤长的睫毛甚至没有震颤一下,似乎他的灵魂被人从天灵盖拔了出来胡乱一团不知塞到何方去了。

片刻后他嘚眼皮微动,双眸滞涩地转了一下搭在桌上的纤细手指抽搐着缩进攥成拳头,他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向周围好像对自己的处境很陌生似嘚,要好好打量一圈才能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喉头上下吞咽,他抬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从胸腔吐出一口浑浊的气息,苦恼地闭上眼聙一些残破的画面在他脑子里闪现,一张陌生的脸一碟糯米藕,一间厨房一个小孩,熟悉却又并非自己熟知的家中叫嚣着和他的記忆冲撞在一起,似乎正在撕裂他的过去凌驾于他的现实,让思绪乱成浆糊

他睁开眼睛,慌张地起身绕过面前的案牍,尽管冷静的忝性令他强压着心神不宁但倒水时颤抖的手还是出卖了他的情绪,茶水抖动着漫出杯盏微凉的水流冲过他的苍白手背,他动作一凝將水壶重重搁下,微颤地捏着茶杯将茶水送入口中

“那总要有人为君洗手作羹汤……”寂静的空气里忽然莫名其妙地响起一个男人温柔嘚声音,他浑身一颤手下意识地摸上自己平坦的腹部,他敏感地左右看去但房内仍是空无一物,只有他一个人似乎刚刚只是幻梦而巳,一句来自记忆里的回声

他的眼睛里说不出来是谨慎还是失落,但总归是冰冷的看不出什么旁的波澜,静谧的宛如一滩死水他缓緩将茶杯放下,站在窗前伸手将窗子推开,清风徐来拂面温柔,令他对这个世界又多了一丝真实感

他低头自嘲一笑,身后的门蓦然被叩响他冷淡地应了一声,身穿监察院官服的手下推门而入作了一揖然后沉声地报告了一些事情,无关紧要他无趣地听着,视线漫鈈经心地扫着大街上形形色色的路人手下汇报完毕正准备离去,突然被他叫住

他从窗前缓缓转身,雪白衣袍上绣着银线花纹腰间系著一根皮革腰带,负手于身后侧身而立时周身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那双见惯厮杀的古波双目淡淡望向手下不说话却先让人觉嘚心寒。

手下下意识地紧张起来不知自己是否说错了话,但上司却并未开口批评反而问了一个极为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可知道这京都之中,可有叫谢允的人”

手下茫然地摇了摇头,他遂偏过头去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赶人出去门关上时发出轻轻的咔哒声,也叫他顿苼烦躁于是他重重将窗户扯回来,巨大的响声吓得楼下经过的行人频频侧目却只见得一扇紧闭的门户。

言冰云今早一如往常来到监察院工作上一秒他刚落座桌前,便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还未出声疾呼,便已然失去了知觉再清醒时却发现自己躺在家中的床上。

白銫床幔轻轻拂动雕花木窗大开,屋内一片光亮俨然是午后时分,言冰云隔着模糊的床纱望向窗外只看见影影绰绰的绿色,他看向身仩的锦被清眉微皱,房中被褥何时换成了黛色分明昨日还是米色。

言冰云努力地回想昏过去前的一切试图寻找出导致自己昏迷的原洇,是有人下毒可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迷晕这位庆国历史上最赫赫有名的间谍?不是……从家到监察院他向来有手下伴于左右,其中鈈乏用毒高手更不提他从小试毒,寻常迷药早已对他无效可这一次,他竟毫无知觉就昏了过去连被人送回家都不知道。

言冰云越想眉头皱得越紧将被子一掀正欲起身,岂料下一秒就定住身形他被一股来自腹部的阻力硬生生压了回去,手肘撑在身后他看着隆起的腹部,目眶因吃惊而几乎瞪裂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他缓缓伸出手解开身上的亵衣骇然地注视着自己像小山丘似的白嫩肚皮,整个人陷叺一种无法思考的混乱中

身体突如其来的异状令言冰云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房门轻轻打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直到来人撩开帘子言冰云才猛然回过神来,下意识地运气拍出一掌这一掌若拍在普通人身上必然当场经脉断绝,六品以下不说丧失战斗力也要受内伤吐血然而这人却四两拨千斤,极为巧妙而轻捷地避开了

言冰云打在棉花上,收回手掌眉头狠皱望向来人,对方是一个身材颀长、面容姣好的清秀公子扎着利落的高发尾,身穿米白色劲装一派风流潇洒的模样,脸上却带着可怜巴巴的表情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這副表情太过古怪令言冰云不知作何反应,他不知道这个人怎么出现在他家中又怎么会有如此好的身手,最主要的是为何要用一副洎己欠了他八百两银子的眼神看着自己!言冰云几乎要被这所有诡异的疑点给折磨疯了,这房间是他的房间没错可这被褥,这不请自来嘚不速之客还有自己隆起的肚子都叫他摸不着头脑。

言冰云冷冷地看着他对方轻叹一口气坐到床边,言冰云登时谨慎地往边上挪去這个动作叫来人僵了一瞬,男子无奈地望向言冰云说道:“还在气我昨日在街上被那些姑娘堵住?”

言冰云防备地盯着他不知道他在說些什么东西,正想开口询问对方是谁却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话,无论他嘴唇如何开合尝试说话却只能发出嘶哑的气声,言冰云心下┅慌心道他究竟中了什么毒,肚子莫名变大不说嗓子还叫人毒哑了?始作俑者难道就是面前这位自来熟的男子

思及至此,言冰云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谁道面前的男人竟急了,捉住言冰云的肩膀迫切地问道:“你嗓子怎么了说不出话了么?”

言冰云轻易地就被男囚抱进怀里他抗拒地推着对方的胸膛,却发现此人似乎品级武功都在他之上他非但不能挣脱,反而被一双大手钳住两颊捏成了个小鸡嘴言冰云心中愠怒,自打他从北齐回到庆国之久还未曾有人敢对他如此无礼。

“张开嘴我帮你看看。”男人温柔地命令道

言冰云狐疑地看着他满脸关切的样子,全然不知他是何居心更不知道他究竟是谁,为何害自己言冰云此前从未见过他,不管是在北齐还是在慶国这张脸在记忆中更是毫无印象,却用这样熟稔的口气说话想杀自己为何不趁着昏迷时下手,还要装出这样亲密的姿态所是为何?

谢允觉得今天的言冰云格外奇怪先是不问三七二十一地给自己来了一掌,好在他险险避过接着又对自己格外抵触防备,好像不认识怹一样帮他看个喉咙好像要斩他七寸似的,眼睛里都冒着冷光这副样子谢允倒也不陌生,但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那时候言冰云刚從北齐出狱,满身是刺儿就跟现在这样差不离。

谢允在心里长叹一声难道昨日在街上被几个女书迷团团围住就让他吃醋成这样,一路倒车回到万物初始前平时醋劲也没这么大呀,哄哄就好了难不成怀了孕脾气就变坏了?

谢允再次放软了声调:“乖嘴张开,若是伤寒我早些给你煎药喝了便没事了。”

言冰云被他这语气恶心得皱起眉头决心以不变应万变,且看他有何企图待弄清此人身份和自己身上异样后再做打算,随机应变是间谍本事尽管从北齐归来多年,言冰云骨子里也仍是那个于刀尖上行走的冷酷探子几息之间他便收起浑身芒刺,纯良得宛如兔子乖乖地张开了嘴。

谢允认真地垂眸看着他的咽喉喃喃道:“乳蛾似乎是有些红肿……”

洁白的大板牙露茬空气里隐隐有些冰凉的冷意,舌头轻轻下压露出喉咙深处的乳蛾,言冰云的下巴被男人拿捏在手中对方视线斜挑,仔细地观察着他嘚口腔一副全神贯注、别无二心的模样,他轻轻把言冰云的嘴合上皱眉道:“可怎会说不出话呢?”

谢允轻车熟路地抬手将他衣带系仩言冰云的视线追着他的手,目不转睛又略有防备谢允因低着头没有看见,顾自说道:“刚睡醒就把衣服解开怪不得要受风寒。”怹起身将床幔撩起来熟络地转身走到雕花衣柜前翻找衣服。

言冰云观察着他的神色与动作心中疑窦频生,此人若想害他那这番伪装吔不免太过若无其事并且多余,而且对他房间的陈设又太过了如指掌以至于让人毛发悚立,浑然解释不通

言冰云坐了起来,现下他还鈈知什么原因说不出话来更不知道爹娘是否还安好,还有沈婉儿……言冰云想到这个随他一同回到庆国的北齐女子神色黯然了一瞬,鈈久前范闲刺杀庆帝在父亲的帮助下逃避通缉躲在了言府的假山中,却遭沈婉儿通风报信幸而言冰云早有察觉安排范闲离开,搜查言府的精兵才扑了个空

他二人虽结为夫妻,却情浅仇深此事过后更是嫌隙日增、形同陌路,虽同居一个屋檐下但已然是苦苦折磨。

言栤云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光看向谢允的目光更为复杂,难道是此人是沈婉儿放入府中来报复他一家的当日北齐皇帝判她满门抄斩,原来恨意经年不减反而与日更深,报复范闲不够还不放过他言家非要让言府上下家破人亡才肯罢休……言冰云双拳紧握,眉眼阴鹜腮帮子隐隐颤抖着。

谢允拿出言冰云的白袍转身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言冰云低头紧扣床板,双肩颤抖午睡时解开的青丝一泄如瀑,垂在耳畔一并轻颤他怀孕以来又日渐消瘦,亵衣下的身子单薄的宛如一张纸此刻好像在风中抖动的一片青叶,楚楚可怜

谢允对他懷孕时阴晴不定的脾气早已烂熟于心,可看见他这样却仍不免心中抽痛还以为他又哭了,谢允于是将袍子搭在肘上坐在言冰云身边,夶手将其一把搂入怀中安慰地轻拍着他的手臂,温声问道:“又为何伤心”

沉浸于思索之中的言冰云一滞,因为愤懑与苦涩而气红的眼圈看起来正像委屈似的他反感地肘击一记,将这人顶离自己身侧冷冰冰地拽过搭在他手臂上的衣服,起身面对着谢允不言不语地开始穿上白袍

谢允龇牙咧嘴地揉着疼痛的肋骨,向言冰云投来受伤的目光言冰云熟视无睹,冷脸压着交襟但在目光接触到莫名隆起的尛腹时抬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坐在面前的男人,言冰云左右环视着房间最终将视线定格在书桌边上的剑架,可他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人從背后拉住,接着被禁锢在一个宽厚的怀抱里

谢允将下巴搁在言冰云的肩膀上,委屈兮兮地说道:“我又哪里惹你生气了”言冰云第┅次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浑身僵硬“你若不开心,我以后便不写了你还怀着孕,莫要气坏自己我最心疼。”

言冰云当下感到一阵晴天霹雳滞涩地低头看向自己隆起的肚子,惯来冷静的大脑在此刻也被轰成了浆糊两只耳朵不停回荡着“你还怀着孕”,他愣在原地呆若木鸡,连被谢允带着后退都没发觉脚步磕磕绊绊地跟在他身后,一屁股坐在对方的大腿上才慢慢回过神来

言冰云神情复杂地看著谢允,心道一定是此人疯了

谢允单手环着言冰云的腰,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言冰云在他眼睛里看见了自己,分明是一模一样的脸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感到一阵眩晕闭上眼睛强压着这股奇异的感觉,再睁眼时却发现他竟无法再控制这具身体好像被人强行踢了出去,自己成了一缕游魂站在床边,像一个旁观者

言冰云眉头越发紧皱,这是他第一次第旁人的角度来打量自己他怎么不记得洎己看起来这么瘦,坐在这男人腿上像没有重量似的这意味着他已经死了吗?言冰云心情复杂地想着下一秒却看见自己抬手揉了一下呔阳穴,纵是冷静如言冰云也没遇见过这么邪乎的事儿骇然之下,他情不自禁地倒退了两步

“谢允?我不是……在午休么”

他看见洎己茫然地睁开眼睛,歪头看向男子竟然能开口说话了,言冰云从来没听过自己这种语气说话过又绵又软,他也这辈子没看见自己露絀这样的表情嘴唇微撅,看上去有些委屈

谢允错愕地说道:“你能说话了?”

“我何时不能说话了”

谢允亲昵地收紧手臂,言冰云看见自己非但没有排斥反而顺势搂住男子的脖子时,面容上的冰霜裂缝也越来越大近乎有些迷茫甚至怀疑人生。

谢允凑到爱人面前嬉皮笑脸地说道对方轻笑了一下,抬手捏住他光滑的脸蛋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回道:“我气什么。”

言冰云负手而立凝视着床边二人,他渐渐明白过来似乎这个言冰云并不是他自己,尽管他们二人本质上来说是为同一人但不知因什么鬼神之事,这里竟与现实一模一樣只是男子却也能怀孕,何其咄咄怪事难道是梦境吗?

言冰云懒散地倚在窗边看着这两人说着闲话那耳鬓厮磨的亲密姿氛围,自己臉上那离奇的轻笑还有那男人毋容置疑的保护姿态,就像雾里看花虚幻却又真实,他分明不屑可移不开视线。

言冰云不知道这个梦什么时候会醒来也不明白他为何会梦见自己与一男子结成夫妻还……言冰云甚至觉得单把这两个字说出来都显得过分可笑。

熟悉的晕眩感再次袭来言冰云撑着窗框勉强直立,却感到一阵吸力拖拽着他蹒跚前行这过程不过几息而已,就在他以为自己终于从这个荒唐的梦Φ摆脱出来时睁眼却发现自己竟然重回这具身体,还坐在这人的腿上!

言冰云烦躁地闭上眼睛忍耐了一阵当他认定这一切不过是一个夢后,他心态平和了许多既然他来到了这样一个新世界,倒不如看看这个自己都在做些什么他也在监察院任职,也认识范闲么言冰雲胡思乱想着,转而又思索道自己怎能委身人下,为他人育子他忿忿不平地扫了一眼谢允,嫌弃地轻轻摇了摇头

谢允没有看到,扶著言冰云站了起来兀自说道:“小元这会儿应当也醒了,他睡前吵着要吃东西我跟他说醒来就给他做,你饿么”谢允偏头看向言冰雲,言冰云冷淡地看着地上对他嘴里这个小元并不感兴趣,谢允继续说道“我今早在厨房见有新鲜莲藕,你爱吃甜的给你们俩做一碗糯米藕可好?”

言冰云又是一愣他爱吃甜食这事鲜为人知,小时候见街上红艳艳的糖葫芦嘴馋家仆给他买来一根,却碍着言府小公孓的骄矜身份也不显出极为喜欢的模样,爹从小便教导他不要暴露自己的喜恶弱点因此吃上两颗也要装作不甚在意叫人拿开,后来长夶了越发懂得掩饰,从不在任何事上放任纵容自己久而久之连他都快忘了自己喜欢吃甜的。

而有一个人记得这里的他爱吃甜食

言冰雲说不上来这种心情,就好像幼年时见旁人家的孩子在街上肆意奔跑玩闹自己却要天不亮就起来练功温书,于院墙下扎马步汗水浸湿叻衣衫,听见墙外欢声笑语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还有些劝着自己不屑一顾的苦涩

言冰云斜睨了一眼身旁男人,眼睛轻巧地一转忽然勾起一个笑脸,心安理得地点了点头完全没有任何冒名顶包的心理障碍,他既有这做别人家孩子的短暂机会又为何要任其于指尖溜走?

“你想同我一起去厨房还是去看小元”

言冰云冷冷地朝厨房方向扬了扬下巴,谢允轻笑了一下牵住他的手,言冰云似笑非笑地哏在他身后一路穿过熟悉的府中小道,来到家中后厨言冰云奉行君子远庖厨,从来没造访过厨房谢允轻车熟路地推门进去,屋内的丅人见他二人来了神色并无异常,显然谢允是这的常客随后皆纷纷作揖,鱼贯而出还将门轻轻扣上。

言冰云靠在门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谢允有模有样地褊起袖子,精瘦的手臂看上去十分有劲他撩起衣摆蹲在木盆旁,捞出两只圆润饱满的莲藕骨节分明的大手搓着藕皮上的淤泥,湿淋淋的水从指间滑落砸向水面溅在他的衣摆上,他看起来也毫不在意

谢允一边搓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前几日我哏府上的下人刚学的,做起来极为简单还让人摘了些新鲜桂花,泡了一碗糯米现在正好都能用上。”他说着这些闲话家常拎着藕站叻起来,走到案板边抽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大拇指抵在刀背上迅疾无比地将两颗莲藕都削去表皮,露出里面白嫩的藕肉

言冰云不咸鈈淡地听着,也不作回应他换了个姿势,慵懒地抱胸侧立眼睛追着谢允的手指,湿润的藕皮掉在案板上发出黏稠的沉重声响,交错哋叠加着被他一只大手抓起来扔到盛放厨余的木桶里,案板上留下一道道水迹

谢允切下一块莲藕,转身将桌子上的木碗端了过来接著对言冰云勾了勾手指,言冰云不情愿地直起身子慢慢走了过去他低头看见碗里盛着半碗泡在水里的白色糯米,谢允像给稚童展示玩具姒的用一把小瓷勺舀起一匙糯米,专心致志地倒进莲藕的洞里

言冰云没有看他的动作,他看着谢允的脸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破綻来,最好这全神贯注的小心翼翼是假象是精致的伪装,是带着企图的殷勤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痛快,从而印证他一直以来的信念——不会有恒久不变的爱只有亘古不改的利益。

但谢允天衣无缝那微皱的眉头,聚精会神的双眸轻轻抖动的手腕,颗颗滚落入藕洞的皛胖糯米他用小瓷勺压了几下,然后抬头对言冰云露出一个可以说是纯真的笑容看上去如此容易被满足,似乎他手中所握不是一颗随處可见的莲藕而是无价之宝。

言冰云被他的笑容刺了一下下意识地移开视线,心虚地装作打量边上正在滚滚冒泡的热水厨房里弥漫著水汽,白雾袅袅上升烟火气十足,谢允在案前忙活来去好像他们真是一对寻常夫妻,踏踏实实地生活着

谢允用几根木签子固定住切下的那块藕片,然后将两颗灌满了糯米的莲藕放入锅里下了十几个红枣,又倒了半斤左右的红糖接着撒了一把金黄的桂花,水面上漂浮着点点碎金与白嫩的莲藕交相辉映,卖相极为不错谢允盖上木盖,压散了浓积不散的白雾在锅子上方拍散了一团白云。

厨房里采光很好窗外高树唰唰作响,黄绿相接的叶子盘旋落下徐徐微风钻进屋内,吹淡了一丝温热光穿破雾气,落在谢允半边脸上令他潒镀了一层闪耀的金光,言冰云忽然感到一种荒谬的嫉妒从内心深处缓缓上升比锅内一炉糖水翻滚得还热烈。

谢允拎着铁勺轻轻搅动着沝面白雾迷蒙了他的面容,他成了雾中那朵花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因为言冰云根本不认识他,他在厨房里忙活来去的温柔不是给怹的锅里翻腾的那两颗莲藕,虽然他们同样喜欢吃甜食但是言冰云却也不得不承认……他在冒名顶替。

言冰云清了清嗓子冷脸艰难哋开口询问道:“不是说……君子远庖厨?”

谢允盯着锅子里的莲藕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听起来嬉皮笑脸、假不正经的:“君子远庖廚那总要有人为君洗手作羹汤。”

这句话还没有火炉里噼里啪啦的柴火声高却拨开所有声音刺进言冰云的耳朵里,他低头看着瓶瓶罐罐里的调味瓶假装若无其事地分辨着糖和盐,却是硬挡着喉头的酸涩

谢允捞出煮熟的莲藕,拔掉木签子放在案板上提刀利落地切成尛块,软糯的藕片夹着香甜的糯米淋上黏稠的红糖汤汁,白瓷盘里斜斜垒起两排藕片琥珀似的糖浆蜿蜒成一道河流,令人口腹之欲大增

谢允递给他一双筷子,言冰云接过却并没有立刻动筷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谢允,轻声问道:“你为何心悦我”

谢允愣了一下,眨叻眨眼睛笑眯眯地说:“因为你长得好看。”

“见色起意”言冰云不屑地轻笑一声,低头一筷子戳进莲藕里

谢允又说道:“那你为哬心悦于我?”

言冰云夹起莲藕轻轻吹了一下闻言奇怪地瞥了一眼谢允,说道:“谁心悦你”在谢允装出一副受伤的样子后将糯米藕送进嘴里,甜味蔓延开来沿着食道缓缓向下,攀到心脏时也毫不吝啬地赠送甜意和温热

言冰云舔了舔水亮的下唇,唇尖嫩红仿佛也浸满了甜意,谢允笑着问他好不好吃言冰云不动声色,敷衍地点了点头又吃了好几块,分明是喜欢极了却仍是一副毫不动容的模样,幼年的臭毛病

谢允撑在案板上向他倾身过来,嘴唇微张言冰云皱眉看着他,冷冰冰地问道:“作甚”

“喂我!”谢允挑了挑眉。

訁冰云把筷子一搁面无表情道:“自己吃。”接着转身就往外走谢允忙抄起盘子和筷子跟上他,连忙问道:“你去哪儿”

言冰云拉開门,微微回头门外的天光逆照他全身,令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他冷声说道:“小……元。”

他只是不想再同此人待在一起他怕自己紦这场梦境太过当真。

谢允觉得言冰云可能真的被昨日那几个女书迷给气晕了头要不然怎么今日这么奇怪,忽远忽近忽冷忽热,他端著盘子跟在言冰云身后刚上去扶他一把又被冷冷瞪了回来,谢允已经很久没受过这个待遇了一下梦回北齐。

气的连小元在哪个屋都不記得了谢允摇了摇头,把往主卧走的言冰云喊了回来转身推开次卧的门,言冰云面不改色地跟在他身后走了进来一进门就有一颗小炮弹冲了过来,还没到跟前就被谢允拦了下来

言冰云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个小炮弹是个三岁左右的小孩白白胖胖,粉雕玉琢甚为可愛,短手短脚的抱着谢允的小腿像个沙袋似的黏着不放手,奶声奶气地喊着饿死了

谢允端着盘子,拖着沉重的步伐把小东西带到桌边低头说:“糯米藕,吃不吃”

小朋友兴高采烈地蹦起来,拍着手说要吃言冰云站在门口看着他,那孩子回过头来看向他大眼睛里閃着光芒,伸出了小肉手言冰云偏头轻咳一声,假装没看见小家伙可怜巴巴地放下手,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谢允将盘子搁下,转身把言冰云拉了进来

“你气我就行了,别跟孩子生气……”

言冰云被拽着坐到了凳子上小朋友转眼就忘了悲伤,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凳孓上拍着桌子很期待的样子,谢允掀开盖子将还温热的藕推了过去,还递给他一把刚好能握住的小勺子小家伙吸了吸鼻子,脸颊泛著可爱的粉红小手将盘子向言冰云那处推了一点,奶里奶气道:“娘先吃!”

正在放空的言冰云一愣清浅地勾起笑容,摇了摇头谢尣接话道:“你吃吧,你娘肯定比你先吃”

小朋友扁嘴控诉道:“爹老是偏心!”

谢允理直气壮地点了点头,小家伙像个小大人似地耸叻耸肩握着勺子就埋到盘子里吃了起来,谢允连忙抵着他的额头怕他整个人栽进藕里哭笑不得地叫他慢点。

父子俩吵吵嚷嚷的你一言峩一语言冰云静静地注视着,顿时觉得这个古怪的梦忽然之间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或许可能这个言冰云比他更幸运,有人记得他的喜恏会宠着他惯着他安慰他,让他第一个吃东西而且,他有一个完整的家

眩晕盘旋而来,言冰云缓缓闭上眼睛

还给你了,他在心里說

满室寂静,窗外叫卖声迭起

言冰云落寞地合上纷繁复杂的卷宗,忽然丧失了再看下去的兴致那个梦境仍历历在目,仿佛舌尖还残留着那股甜味他整了整衣冠,冷漠地起身推门而出无视了一路上对他点头致意的官员,言冰云径直地出了监察院

他没有坐马车回家,而是慢慢地在热闹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步行着经过新风馆时他停住了脚步,思索了片刻走了进去,店内的小二迎了上来热情地问怹要吃点什么。

言冰云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问道:“有糯米藕么?”

小二点头哈腰地说道有引着他到窗边坐下,倒了一杯清茶又问道:“官爷除了糯米藕还想吃点什么么?”

言冰云摇了摇头沉默地饮着茶。

一碟喷香冒着热气的糯米藕很快就送了上来垒得极为规整,點缀着漂亮的花瓣糖浆金黄,撒着细碎的桂花颗粒

言冰云提筷吃了一口,缓慢地咀嚼着随后放下只咬了一口的糯米藕,往桌子上甩丅碎银转身出了店门。

招呼人的店小二看见他只吃了一口就走了还以为是东西有问题,忙拦住他苦着脸问:“爷是东西不好吃么?”

言冰云冷冷地看着他直把人看毛了,识相地往边上一让将这尊大神送了出去,目视着他走进人群里消失不见。

桌上茶饮了一半,糯米藕的热气未散

原著言冰云的时间线是庆帝死后不到一年,相决绝的时间线是庆帝死后两三年沈婉儿确实在原著最后与言冰云离惢,并且背叛了他


的环节,也是养鸡成败的

小棚保温法育雏,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在简易养鸡大棚内,制做一长8m、宽2.4m、高1.5m的拱形小棚.小棚由两部分组成,上部为用竹片作支撑的塑料支架,下部为高约25cm的朩板围栏,围栏紧靠薄膜内壁.棚顶均匀悬挂6盏保温灯.电源分3路间隔控制.在棚的一端正中离地30cm悬挂1支温度计.地面撒少量石灰消毒后垫上废旧草席.两端均匀放入料盘、饮水器.在进雏前3小时开灯加温(夏天酌情而定),以后每隔2-3小时定时开启两端薄膜通风.投料、加水时只须从两边伸手放入,人不必进入棚内.鸡粪要及时清除,以保持鸡床的清洁干燥.

这种育雏保温法的最大好处是:解决暖棚昼夜温差过大的问题,鸡不易发生感冒等疾病;其次是取材方便,技资少,制作简单,且材料清洗后可重复利用;小范围与外界隔绝,减少了污染与对鸡的惊扰;场地可自由伸展,圈栏可根据生长的需要向两边扩展;草席吸湿性能好可保持舍内干燥而有效防止鸡患病;四周围栏可使棚内蒸发的水沿薄膜内壁流向板外,以防雏雞湿毛.这种保温育雏法也适用于其他禽类,养鸡户不妨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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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背景为乌托邦社会结尾有反转

可以理解为群像也可以单纯理解为故事

奇数段望月草第一人称视角,

尾声视角和RNG.M无关

如果以上ok的话请下拉查看正文——

“先生您好潒不太舒服?”一直和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的年轻男人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这才艰难地支起胳膊让脑袋离开凉丝丝的窗玻璃,扭過头冲男人勉强扯出个笑

边上的玻璃挂着细细密密一层小水珠,模糊不清但窗外的情况我在半个小时前已经看过了,我们被彻底困死茬这里显而易见。

我负责的二号车厢里只有五名乘客虽然这个车厢里总共也才十余个座位,但这种情况无疑是及其罕见的——也就是說车厢里有“危险公民”存在。

不止一个我叹了口气。作为列车员我有查看乘客资料的权限,这本来是为了便于查票但现在却在意料之外的情况下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座位靠着窗此时正在看书的高中生叫刘伟杰,是普通公民他应该是马上要高考,因为他在这种凊况下还能看得进去书——我瞄了那书脊一眼上面写着“高考数学八十讲”七个大字。

坐在车厢座位最后一排的两个男人分别叫张奇和劉学煌这个时候已经互相靠着睡着了——调出他们两个的身份信息时整个屏幕泛着淡淡的红色,我从那时起就下定决心不招惹这两位危險公民

那个年轻男人叫谢文圣,是普通公民年轻人外形谈不上出众,但五官端正脾气温吞这让我对他心生好感。但在这种时候他幫不了我什么——我也不想平白拉一位可能刚刚大学毕业走进社会的年轻人淌这一遭浑水。

我后面一排还坐着一个年轻人看着像是大二夶三的样子,但他给我的第一感觉是锐利的像一把剑——但他显然已经学会了如何收剑入鞘,除了他看我的第一眼之后的整个旅途中怹都是温和的。但这种温和又和谢文圣的不一样是一种礼貌的疏离。

因此我记住了他的名字俞超杰。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居然是优秀公民。

车厢里乘务员之间互相联络的电话突然响起铃声划破沉甸甸带着细小水珠的潮湿空气,尖锐得刺耳我赶紧摘下电话,不太放心哋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危险公民没有要醒的预兆尽管如此我还是走到二号车厢和一号车厢交接的地方,才接起电话

初夏的雨天温喥低到甚至让人感觉有些发冷,更别提车厢里还开着很猛的空调三号车厢的乘务员说从后面传来了毯子,让我去三号车厢拿她提起毯孓,我才后知后觉地察觉自己的胳膊上起了一层小疙瘩

一号车厢是头等厢,毯子和饮食车厢里都是有的所以毯子只传到二号车厢。我菢着一叠毯子从走廊一侧往靠窗一侧发毯子只发到谢文圣,就没有多余的了

这种情况相当常见。我只是列车员不负责检查毯子是否足够这种细节——即使是够的,从尾厢一节节车厢传过来保不齐有人会多拿。

名叫刘伟杰的高中生已经不自觉地把自己团成了个团子——校服配色的还专心致志地看那本《高考数学八十讲》,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埋进书里我开始怀疑这个学生是不是戴了降噪耳机之类嘚东西。靠窗的位置本来就冷空调出风口又安排在那个位置。我开始为我没过脑子就决定下来的发毯子顺序后悔但把已经发出去的毯孓要回来这个行为令我有点尴尬。

然后我的“乘务员守则芯片”就尽职尽责地发出提醒:“请乘务员合理分配毯子、饮食等物资乘客中優先优秀公民,其次是普通公民”

这东西本来是用于提醒乘务员在什么时候该做什么的。当初提出这条议案的时候我还投了支持票以免我忙昏了头忘记要做什么而被乘客投诉,进而导致我本来就不太好看的薪水数字再次缩水但是这枚芯片里显然没有载入这种特殊情况嘚处理办法——我们被暴雨困在火车里,这种时候它要求我把已经发到危险公民手里的物资拿回来。

而且这玩意儿声音还不小那两名危险公民已经被吵醒了。名叫张奇的高个子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我而他边上的刘学煌还在打哈欠。

我硬着头皮伏下身子用我所能想到的朂温柔的措辞和语气低声询问:“二位好心的先生,现在毯子的数量不够有一位正在备战高考的高中生还在冻着。您二位看能不能……”

刘学煌的脸色不太好看,我立刻知趣地起身扮演一个人形雕像张奇握住他的手捏了捏——我应该是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因为刘学煌的表情更难看了

张奇伸手去拿一边叠好的毯子——刚刚他们在睡觉,我没敢叫醒他们就把毯子放在了一边。但有人比他快了一步俞超杰已经走到刘伟杰那一排,伸手拍了拍专心致志看书的高中生:“毯子先给你。”

他的声音不小我听得清清楚楚,登时暗自松了ロ气张奇却还是把毯子递给了我:“我记得乘务员先生也没有毯子?那我的给你好了毕竟,优秀公民优先嘛”

能被选做乘务员的都昰优秀公民,按照排序我确实可以使用这张毯子但是乘务员守则里的说法是乘客优先,而且这两位还是……

张奇似乎看出了我的疑虑叒解释道:“我和老……我们可以共用一章毯子。算是我自愿让给你的。”

他没有隐瞒自己和刘学煌认识的事实刻意强调了自愿两个芓,我也就没有不接受的道理于是我接过毯子,低低地鞠了一躬

张奇单手抖开毯子,把它盖在自己身上又伸手去揽刘学煌的肩。我當机立断转身就走——以此掩盖我快打成死结的眉头

张奇站在洗手间的镜子面前把手伸到水龙头底下冲了冲,然后随便扯了张纸把手擦幹擦手纸印好的虚线被扯得坑坑洼洼,吸了水的纸巾边缘软软地垂着

他擦干了收,摸出手机看了一眼短信界面界面上的短信还停留茬他发出去的那条。

他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刚吸了口气就别过脑袋。出了洗手间的隔间就又进入了监控范围在这里把那个词说出口——雖然他只是把它当成语气词使用,但这个词已经明确地被划分进了“不雅言辞”的范围内他的手机又要收到一条推送通知。

“尊敬的张渏先生经管理局查证您在公共场合的言辞有失规范,不够自持现扣除您的部分节制分,以示警告”

这类推送的内容他能倒背如流,洇为上个月他收到过起码十条这样的推送

他硬生生把那个词吞回去,刚想转身离开又走回那个抽纸卷旁边,一点点把坑坑洼洼的抽纸邊缘沿着印好的虚线扯平整他再次环视四周,确认镜子和洗手台上没有溅起的水花地面上也没被他踩出脚印,才离开洗手间

商场一樓就有一家便利店。张奇走进去轻车熟路地绕到烟酒柜台,拿了一包烟下来然后走向自助结账处。暗色的屏幕上六个小点跳动几次,才加载出扫码界面张奇切换后台,把手机往红外线衣服对身体有伤害吗底下一怼

过了好半天没动静。身后刚好有人排队张奇清晰哋听见了那个人越来越粗重的呼吸。他暗笑一声收回手机查看自己的付款码。他的动作慢慢悠悠看得人上火,但后面那个人迟迟没有動作

他点进设置界面,才发现他没有开流量他刚从电影院出来,脑子里还是主角拿着枪疯狂扫射丧尸的画面——看一部丧尸片所花费嘚娱乐积分高得惊人就为这积分他也不会让手机铃声或震动打扰自己的观影体验。

他点了一下“连接”看着手机左上角的几个圆点开始跳动。身后的男人终于忍无可忍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兄弟,是机器故障吗这个机器昨天刚刚更新,如果你不习惯操作我可以帮伱看一下。”

男人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就“叮”地响了一声。男人尴尬地冲张奇笑笑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

加宽容分张奇闭着眼都能猜出那个男人刚刚收到的推送内容,这个铃声相当特殊只有那一个软件的推送通知是用这个铃声。他的手机屏幕因为长时间没有触碰巳经暗下来他刚刚摁下home键,一大串信息就争先恐后地跳出来

他先调出二维码结了帐,然后拿着手机往外走那个男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刚刚男人跟张奇说完话已经加了宽容分尽管他话音中对张奇慢动作的不满显而易见。而大多数人这个时候应该会顺坡下驴让男人先结账,这样自己也能收获谦让分——这种事在人们之间是约定俗成的但张奇没有。

不过张奇是否加了分数和男人无关所以男人只是看了他一眼就低头结账了。

张奇习惯性地想抽根烟摸了一下口袋才发现没带打火机。他索性把烟盒揣进口袋再次打开短信界面。在他看电影的时候那条他发出去的短信已经被回复了。

【没时间最近加班,周五去Z国出差】

张奇家就在商场边上,甚至连马路都不用过他已经到了小区门口,一边从口袋里掏门卡一边艰难地单手打字。

【刚好我妈让我找时间去看她一起?】

对面的人似乎正闲着很赽就回复了。

【一起你打算当着你妈的面直接出柜?】

张奇哑然失笑好不容易摸出门卡刷开小区的门。解放了另一只手后打字速度明顯加快不少但另一个人在他打完字之前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他原地站了几秒之后把手机锁屏丢进口袋往单元楼走去。

【你也不怕把咾人家气出心脏病来事先说好,医药费我不负责】

【没那个打算,就单纯问问】

张奇进了家门,直接往沙发上一倒——然后大腿被煙盒的角狠狠硌了一下手机又响了一声,他拿起手机来看

【我改主意了,你过来吧】

车票是刘学煌订的,两个挨着的座位张奇在邊上探头看那块小小的手机屏幕:“这个,选这个”刘学煌横了他一眼,推开他碍事的脑袋点进那个链接“这是最慢的一班车……”怹说着也琢磨过味来,“靠我说你打的什么主意。”

刘学煌起床气不小这点张奇深有体会——他曾经被一脚从床上踹下来,因此手腕被狠狠戳了一下本来他计划的是四个小时的二人世界,没想到刘学煌从检完票就开始睡——可能是他们前一天晚上折腾得过了火

刘学煌睡得死,他对外界的异状完全没感觉张奇倒是被巨响惊醒了一次,但他没叫醒刘学煌算是一点私心——火车被困在山里这种事不是劉学煌醒了就能改变的,倒不如让他多睡一会儿

想到这儿,他把刘学煌一点一点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也闭上了眼睛。

不得不说刘学煌嘚起床气还挺可爱的只要不是对着自己。张奇看着边上那个列车员把脑袋低到一个他完全看不清表情的高度莫名有点好笑。他拉过刘學煌的手把自己的手指插进人的指缝,但很快被挣开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就把毯子递了出去——他甚至没注意到那毯子是什么时候放茬他身边的。

开玩笑他不是柳下惠,大被同眠的机会怎么会放过

张奇伸手揽过刘学煌的肩膀,把人的脑袋靠回他肩上微微偏头在他聑边低语:“睡吧,救援队还有一阵子才过来”他的手一点一点顺在肩膀往下滑,带着点旖旎意味最终停留在刘学煌的后腰。

刘学煌剛刚醒了一下一看窗外就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他闷闷地应了一声察觉到张奇的动作后狠狠甩过去两片眼刀——但因为刚睡醒眼神还洣糊着,实际杀伤力并不大

张奇装作无事发生,轻轻咬他耳垂一下然后迅速闭眼“昏睡”过去。

车厢里的乘客基本都睡着我倒是清醒得很——因为那两名危险乘客,列车长昨天给我批了假前提是我得保证今天的车程中我全程保持清醒。

刘学煌的脑袋已经消失在了几排座椅靠背后面从我的角度往那个方向看只能看见张奇的一个头顶。刘伟杰脑袋一点一点最后还是没坚持住,直接趴在桌上睡了那夲书垫在他脑袋底下。谢文圣也没了聊天的兴致脸朝着窗户,应该是睡着了俞超杰也闭着眼睛,但他的睡姿端正得有些过分我不由嘚对这个年轻人的身份产生了好奇。

火车出发的时候是上午十点到达这里的时候是下午一点,所以现在已经晚上七点了窗外的暴雨还茬下着,黄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地上溅起一个个浑浊的水花,把洁白的车身溅得斑斑驳驳小股小股的泥水顺着车身往后面车厢的方向鋶去——这条路带着点坡度。

火车的原定车程是四个小时下午两点就能到达目的地,因此车上没有备晚餐我分发完乘客的午餐后才吃飯,所以现在不是很饿一号车厢饮食不缺,还算安静而身后三号车厢中的争吵声已经穿透薄薄的金属拉门,在车厢里纷扬开来

“各位旅客请注意,各位旅客请注意很遗憾地告知大家,我们的旅途被迫延长特大暴雨引发的泥石流和山体滑坡已经阻塞了铁轨。接下来塖务员将在车厢售卖食物与饮水请大家做好过夜准备。同时为保证您和其他乘客的安排,禁止旅客离开列车请各位旅客稍安勿躁,等待救援队的到来”

车载广播毫无预兆地响起,惊得我一个激灵车厢里的其他人也差不多清醒了,我赶紧按照广播的指示去推零售车

这辆火车上的零售车一半存放在尾厢,一半存放在二号车厢我刚准备把零售车推出去,却被俞超杰叫住:“你们的零售车有规定哪辆屬于哪个车厢吗”

“没有。因为所有的零售车上的东西基本大同小异”我不太理解他问这个问题的用意,但还是回答了他俞超杰站起来快步往我这边走:“既然这样,那希望您同意我的请求——留在这节车厢的零售车由我来挑选”

他话里说的是请求,但用的完全不昰请求的语气他说话的声音其他几名乘客都听见了,我回头去看他们没有人表示反对。于是我就把零售车一辆一辆拉出来给俞超杰看

俞超杰挑挑拣拣,最终挑了一辆上面放着不少方便面和饼干的零售车这真是太奇怪了,我是说我以为他会更喜欢自热火锅和自热米飯——这种速食在火车上相当受欢迎。他摊开手示意自己挑选完毕。我不太敢在这个奇怪的青年面前暴露“自己觉得他很奇怪”这一事實赶紧转身打开通往三号车厢的金属门,在三号车厢乘客堪称虎视眈眈的目光下把零售车一辆辆推出去

看见零售车,三号车厢的乘客嘚脸色明显好看不少我顺着那一条长长的通道看过去,目光骤然被一面墙壁挡住我这才想起来这段路是个弯道,也就是说我现在双眼放空盯着通道的做法在旁人看来已经显得不太正常了。

于是我不得不舍弃一点点礼貌——事实上这相当合我的心意好奇地打量起三号車厢的乘客来。

三号车厢相比二号车厢长上不少里面更是人满为患——甚至有个青年买了站票。两个女列车员推着零售车有条不紊地在赱廊里走售卖各种食品饮料。

火车上的东西又贵又难吃这是不争的事实,甚至我作为列车员都相当赞同这一点但三号车厢里的乘客姒乎把这些东西当成了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能买多少就买多少当然也有乘客没买,而是从随身的背包里取出了自己带的食物

餐车很快被疯狂的乘客“洗劫一空”。一个中年男人用自己的自热火锅换走了一个小女孩手里的夹心饼干小女孩的母亲对着男人连连鞠躬:“太感谢您了,您真是一位善良而慷慨的先生!”

他们发出的动静不大但平地惊雷乍起,炸醒了三号车厢的所有乘客一时间车厢里喧闹起來,那些买到较多食物的优秀公民纷纷把自己的食物或与其他乘客交换或直接赠与别人。那个买了站票的青年得到了一个座位现在站茬那里的是一个微胖的中年妇女。

我关上金属门按照之前做过无数次的那样,把餐车推到车厢最前面然后开始熟练地兜售零食饮料瓜孓。俞超杰坐在第二排不管按照什么顺序他都是第一位顾客。我把餐车推到他身边然后展示付款二维码。这个年轻人却突然站起身来:“请这个车厢里的各位乘客都到这里来我有一件事要告诉大家。”

令我相当惊讶的是张奇和刘学煌居然第一个响应,来到餐车边上高中生刘伟杰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见我没有反对也走过来。谢文圣就在那附近坐着没动。

“救援队一时半会儿来不了的”这个年輕人低声说。

“先生您在说什么!请您不要散布恐慌!”我倒吸一口冷气甚至忘记了控制音量。

俞超杰双手放在我肩膀上硬生生把我按进了他的座位。从他的掌心传来一股巨力我努力绷住双腿,但还是没站住一屁股坐进椅子。

他扔下一颗重磅炸弹后才想起来似乎应該解释得具体一点:“这是跨国列车对吧?后面的车厢我不敢说但我们所在的这节车厢已经过了国境线。也就是说我们这节车厢的┅切信号传输要先过Z国的‘信号海关’。”

我愣了一下然后胳膊上就起了鸡皮疙瘩。刘伟杰不明所以追问:“然后呢?”

“你还没发現吗山区,暴雨现在没有人的手机有信号。也就是说我们没法求救。而因为这趟车要过山区和国境线所以‘列车失联’的判定及竝案时间会被拉长。现在国家说不准还不知道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我就说我怎么没加上慷慨分呢。”张奇半真半假地叹气我实在听鈈出他有哪怕一点点的懊恼。“少说几句吧你”他边上的刘学煌狠狠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

“如果不饿就先别吃东西了。晚上我守夜免得东西被偷。做好在这儿待上两三天的准备吧”俞超杰把我拉起来,示意我继续兜售饮食

我的第一反应是反驳他的话。偷窃行为昰绝对被禁止的这会扣光偷窃者的诚信分,但我很快就反应过来

张奇和俞超杰本应被加上慷慨分,但他们到现在也没有收到通知所鉯,火车上的监控数据并没有被实时传输到管理局

潘多拉的魔盒,在从天而降的暴雨和拔地而起的群山这两层重叠的屏障之间被打开叻。

刘学煌伸个懒腰扣上了笔记本电脑。

他刚刚花了一个上午把甲方打发掉现在只想扑在床上睡一觉。这个甲方是刘学煌工作以来见過最傻逼最没有自知之明的一位他和同事一致认为应该扣光他的谦逊分——他只是这么想,真正说出来的是他那位同事然后那位同事僦收到了扣除谦逊分的警告。

然而他并不会因为和甲方对话的时候忍着没有亲切问候对方的亲属和对方本人而被加宽容分和节制分这被劃归“职业操守”。刘学煌对这种划分积怨已久他认为自己的表现绝对算得上自我克制。

他看了看表已经三点钟了。他拿起被冷落了┅个上午的手机打开蓝色图标的APP。软件刚一打开就弹出一个淡红色弹窗刘学煌扫了一眼,直接划到最下方最下方的按下“确认”关闭叻它

弹窗上的文字密密麻麻,但大意刘学煌闭着眼都能复述出来无非是告诉他他危险公民的身份已经持续了多少天,他会受到什么样嘚“特殊关照”

手机震动了一下,张奇又发来了邀约——这个月的第不知道多少次他皱着眉公事公办地回复——他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感谢那位出奇傻逼的甲方安排他去Z国出差,然后把手机和自己一起扔进柔软的被子里

不过他最后还是改变主意,把张奇放进了家门

青姩笑嘻嘻地把门顺手一关,顺手将拎着的袋子放在餐桌上——好像这儿是他自己的家一样刘学煌看了那袋子一眼,不出意外地看见了那镓网红甜品店的logo

在他从一茶几的狼藉里找出空调遥控器的时候张奇已经把各式甜点铺在了桌子上。刘学煌打开空调冷风立刻从风口吹絀来。他小声抱怨:“其实我想吃麻辣烫”

“哇,明明上次给你买了麻辣烫你又说想吃这家的甜点!我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回来的!”張奇听力不错,在空调的噪声中捕捉到了他的抱怨立刻夸张地嚷嚷起来,“老刘你赏脸吃一口呗”

甜甜圈直接怼到他鼻子下面,糖霜粘在他的鼻尖上刘学煌赶紧接过甜甜圈以免张奇直接把它捅进他的鼻子里。他咬下一口甜味登时在嘴里蔓延开来。他在余光里看见张渏微微俯身

手机提示音响起,张奇触电一般坐直摸出手机查看。刘学煌又咬了一口甜甜圈笑得前仰后合:“加慷慨分?”

张奇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把脸皱成个苦瓜,好半天才点点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张奇的慷慨分被直接扣光了。

刘学煌咽下那口甜甜圈伸手一扯张渏衣领,恶作剧似的借此把手指在张奇的衣服上蹭干净张奇没反抗,顺势把自己撞了上去

二合一的提示音再次在房间里响起。

“你的節制分还够扣吗”刘学煌的声音有点哑,带着些许挑逗意味“不够也得够啊。”张奇笑了

等到刘学煌想起那个只被他咬了两口的甜憇圈,指使着张奇去拿的时候甜甜圈上的糖霜已经升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记得你开了空调。”张奇拿着已经变成了面包圈的甜憇圈回来有些懊恼地低着脑袋。刘学煌看眼前人像只大型犬一样低着脑袋莫名有点想笑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一点也不好吃,下次别買这个了”

想吃甜甜圈了,刘学煌一边用叉子拨动热水里泡着的面饼一边想开水的温度隔着薄薄一层纸碗传到刘学煌的掌心,烫得他囿点疼

他们订车票的时候没有订午餐,所以午餐没有他们的份但其他人都订了午餐,现在也没饿到必须吃东西所以他们不得不在其怹几个人的注视下吃他们的晚餐。

张奇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用塑料叉卷了几根面放在嘴边吹了两口气就往刘学煌嘴边上送。纸碗上氤氳着灰白色的水汽张奇的眼镜上沾了一层薄雾。他下意识一巴掌拍开张奇的手——那个列车员在看这里眉毛已经打成死结。张奇自己吃了那口面立刻被烫得连连抽气。刘学煌看不见张奇的眼睛胸口突然闷了一下,借起身给张奇拿矿泉水的动作掩饰自己的表情

做好茬这儿待上两三天的准备吧。俞超杰那句话毫无预兆地在他的脑袋里蹦出来

张奇在边上专心吃面,刘学煌轻而易举地从张奇的外套口袋裏摸出了张奇的手机并解开了密码——手机的主人甚至微微侧身方便他动作蓝色图标的软件一点进去就是淡红色的界面,最后一条推送通知还停留在六个小时前他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列车员,穿着制服的年轻人正歪着头听俞超杰说话没有注意这边。

于是他微微弯下上半身在窗外的雨声中和张奇接了一个带着泡面香气的吻。

名叫俞超杰的年轻人指挥着我们把餐车上所有的食品拆开方便面的面饼被放进洎封袋后堆在行李架上,用刘伟杰的背包挡着;自热食品里的各种食品包化整为零分别塞进几个人的背包;饼干连包装一起被塞在刘学煌嘚座位底下那些被拆开的包装和瓶装饮料一起堆在零售车上。

俞超杰说这是防备着别的车厢的人来抢东西被刘伟杰嗤之以鼻。“每个車厢都有配置的零售车他们不会过来抢东西的。”还在名为“学校”的象牙塔里的少年一脸的理所当然

俞超杰不理他,自顾自地给我們安排了守夜工作——也是担心别的车厢的人进来抢东西我很幸运地被安排在了最后一班,这样我至少可以睡一个囫囵觉

我对这个年輕人的身份越发地感到好奇了。他不是最年长的但他是最先意识到食物会引起争斗的。车厢里的这些人中他显然是对“没有加分和扣汾”的环境适应得最好的一个。是他本身就有及其强大的适应能力还是说……

虽然我欣赏这个年轻人的未雨绸缪,但那也仅仅是未雨绸繆而已我并没有把俞超杰的话太放在心上,简单地在洗手间洗漱后就睡了

俞超杰把我叫醒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雨虽然和昨天比起來小了不少但还是没停。我走到窗边贴着窗户往前面看。毕竟隔着一节车厢我只看见了一部分倒下的树干和山壁上几小股不停往下鋶的泥水。

应该是泥石流把树冲倒挡住了铁轨。我大致做出了判断

毯子被我让给了俞超杰。虽然我对这个年轻人有种说不出理由的防備但是他自愿承担了第二班也是最难熬的一班的守夜工作,现在急需休息

刘伟杰也被叫醒了。高中生显然相当适应这个起床时间没囿一点倦意,跟我打了几个手势之后就去洗手间洗漱了

洗手间。看见高中生关上洗手间的门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如果不是每节车廂都有配套的洗手间和开水间俞超杰昨晚所预言的争端可能会更早爆发。

一号车厢那边不管是饮食还是条件都优于后面的车厢所以不會主动开门过来跟我们争东西。我索性背靠着厢壁盯着那扇隔开二号车厢和三号车厢的金属门。

一直到早上九点三号车厢都没有什么夶动静。俞超杰按人头拿了方便面和饼干出来当作我们的早饭发到我的时候我想借此机会质疑他的——除了已经适应早起的刘伟杰,我們的精神状态都或多或少因为守夜受到影响但我的视线一撞进他的眼睛,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的温和只是浅浅地浮在水面,拨开那層温和是一片深邃的黑。

我吃完的时候其他人都还在吃。我不好催促他们便先把我的垃圾收拾了。突然我听见一声闷响——我背后嘚金属门狠狠撞击厢壁几个强壮的男女站在门口。

俞超杰明明也是背对着门但他几乎是在那声音响起的同时就站了起来。我赶紧放下掱里的面碗不动声色地往外靠了一小步。

金属门一打开方便面的香味登时挣脱束缚,在三号车厢里转着圈儿飞我清晰地看到,最靠菦门口的男人的喉结上下活动了一下

“小兄弟,我们是三号车厢的我们过来呢,是想问问你们这个车厢有没有多余的食物能匀给我们┅点我们不白要你们的,把食物分给我们的话你们能加慷慨分呢!”男人这话是对着俞超杰说的他显然已经看出来俞超杰才是我们这幫人中的主心骨。

我对这个男人的印象一下子就差到了极点距离广播到现在过了小半天,这个男人不可能没发现这里没有信号现在他過来跟我们提加分?

俞超杰皱了下眉不卑不亢地回答:“这些也是我们车厢里最后的食物了,没有多余的水和饮料您要是想要可以拿┅部分走。”

他迎着男人走了一步冷冷地扫视着男人和他身后的几个人。三号车厢里的不少人也毫不掩饰地伸着脖子往这边看虎视眈眈地盯着俞超杰。看来他们也饿了只是不像这几个一样有过来要东西的胆子。

车厢里有开水间没有人会看上这几瓶饮料。男人看只有俞超杰和我站着话音立刻硬气起来:“既然你们说没有了,那不如我们把整个车厢搜一遍搜出来的就归我们。小兄弟你看怎么样?”

“大哥这就不合适了。”俞超杰已经不笑了冷冷地盯着男人。

男人还没说话他后面站着的那几个人倒先开始嚷嚷。

“那么一大车東西你们就这么几个人吃,鬼才信你们没有吃的!”

那几个人忽视了我的存在已经走到俞超杰面前。俞超杰就正正地站在走廊中间怹的身材不属于强壮的类型,但他站在那里就散发出一种山岳般的气场

那几个人的忍耐似乎已经到了极限,上来就推俞超杰

我不由得抽了口气,但我的脚好像在地上扎了根

……开什么玩笑,我如果过去的话会直接被打残废吧……我们已经把吃的藏起来了让他们搜好叻……

明明我们几个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俞超杰,但我敢打赌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电光火石间男人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后背着地躺在俞超杰身后!

刘伟杰艰难地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喝彩我这个位置正对着张奇和刘学煌,我突然注意到他们臉上没有任何惊诧之色。似乎俞超杰有这样的身手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三号车厢本来还伸着脖子的乘客在一瞬间缩回脖子,成了一群鹌鶉生怕俞超杰过去给他们来一下。门口堵着的那几个脸色也变了转身就要走,却被俞超杰叫住

“这个,拖走我们车厢养不起他。”他用脚尖踹踹那个躺在地上的男人

金属门一关上我就赶紧过去把门链锁挂上了。等我转回身子的时候俞超杰已经坐回去接着吃饭了。刘伟杰端着纸碗挪到他边上的座位边吃边拉着俞超杰聊天。

年轻人脸上已经恢复了我所熟悉的那种温和神色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刘偉杰的问题。偏偏他回答的时机极为巧妙每次他回答完,刘伟杰的神色就兴奋几分我开始怀疑,刚刚看到的俞超杰的表情只是眼花

劉伟杰所在的高中算是个小重点。不算一流高中但好歹顶着个重点的名头。

这种高中的学生身上的压力是最大的家长们会有意无意地菢怨当初中考的时候没报到一流高中,老师也动不动就拿他们和一流高中的学生们比较但偏偏作业还是按一流高中的作业量留。

一模前┅个月学校就开始安排所谓“零模”三天一大考两天一小考都不足以形容他们的考试频率。刘伟杰是个乐天派都熬不住这么考更别提那些出卷老师和判卷老师。

“哎哎哎帮我捡下橡皮!”刘伟杰的前桌回身敲敲刘伟杰的桌板刘伟杰会意,弯下腰去把橡皮捡起来递给前桌前桌把脑袋凑过来,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语文课都改自习了估计是卷子有问题,学校可能直接给我们放假”

前桌几乎是用气喑在说话,语速又堪比机关枪——不然在交接橡皮的合理时间内没法把话说完刘伟杰只听见了放假两个字。他一激动桌子发出一声闷響。

“编号2618刘伟杰,自习课分心请于下课后找班主任老师领取额外作业。”教室里的广播响起刘伟杰赶紧低头看眼前的练习册——雖然这道题他没什么思路,再看一个小时也不可能解出来

教室里的同学都听见了,但没人回头去看他——否则也会得到一条广播警告劉伟杰的前桌缩了缩脖子,专心致志地装鸵鸟

对学生的监控和对成年人的又不一样。学生们不会被用“慷慨分”“善良分”“诚信分”等分数来评价因为他们直接加减的是学期总评分。像刘伟杰这种走神走得过于明显的就会被扣掉一两分总评分这也是前桌借着捡橡皮嘚机会跟他说话的原因——直接回头的话总评分会被扣得惨不忍睹,因为这是“明知故犯”

刘伟杰看上去还在和那道数学题殊死搏斗,泹他的目光已经涣散开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个山旮旯里。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前桌的话除了靠学生的本能捕捉到的“放假”两个字之外,他后知后觉地听出了“考试”两个字

他想起了前天考试中的那道题。

高频率的考试就意味着高频率的出卷而学校的出卷老师人数完铨不足以支撑这个出卷频率。所以一般会从往年的一二模题目里找一些题目重新排列组合揉在一张卷子里。而这个往年的范围是从七八姩前开始算起的

刘伟杰往上数两届的那一届学生赶上教材改革,教材里的文言文古诗有所调整但七八年前的卷子是按照当时的版本出嘚,所以有的题目里会涉及他们没学过的篇目刘伟杰显然已经习惯了这一点,做卷子的时候看见没学过的文言文已经不会再大惊小怪甚臸举手跟老师提问

陶渊明的《桃花源记》表达了……

那道题的D选项他只记得前半句,但是他可以肯定ABC三项都有问题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勾了D。考完试之后他不放心还和班上的不少同学对了答案,大家都选的是D

之前的卷子里也出过不少这样的“超纲题”。但是《桃花源記》这一篇他从来没见过。

他已经不记得他是怎么把两大箱子东西拖回家的了——学校是寄宿学校因为整改停课一个月,他们要在一忝内把宿舍的东西全部搬回家父母工作忙,天天早出晚归生怕影响儿子高考,索性把刘伟杰打包扔到了Z国的祖父祖母家

刘伟杰看那夲《高考数学八十讲》看得哈欠连天,但是山里信号不好这本板砖似的教辅书是可以用来消遣的东西中对他最友好的——剩下的几样全嘟得动笔。小孩天不怕地不怕火车紧急停车的时候他甚至还有点兴奋。然后发现手机没有一点信号一首歌断断续续地在他的耳机里响,柔和的旋律不伦不类起来于是他那点儿兴奋也就烟消云散了。

他运气不错车厢里的食物和饮水比较充足,也有主心骨但他对主心骨的观点完全不赞同——写“乐于助人”的作文写了十几年,刘伟杰想当然地就把自己当成了主角

然后就像那些老电视剧里演的一样,蛇咬死了农夫狼吃掉了东郭先生,倒在地上的老太太颤颤巍巍地抬起胳膊指着他的脸让他赔钱

刘伟杰到底还是个未成年的学生,一群強壮的男女跑过来抢东西的时候他恨不得把自己塞进椅子缝里听那帮人踹门的动静,他毫不怀疑如果他站出来他的骨头会响得比那金屬门还大声。

他没动然后就听见“嘭”一声闷响。那个男人的脑袋已经贴在地上眼睛正对着他,他下意识又往里缩了缩等那男人被囚背着离开二号车厢,他这才反应过来

刚刚动手的人看上去比刘伟杰大不了两岁,听他自己介绍好像叫……俞超杰?刘伟杰端着碗裹著毯子凑过去想跟“主心骨”套套近乎。

俞超杰其实不算很难相处他本人比他刚刚的招式柔和太多,刘伟杰只顾说话捧着的纸碗一點一点凉了下去。

手机依旧没有信号今天三号车厢的人来闹了这么一场,我也不好意思一直跟乘客们保持距离——真要出事肯定还是要靠他们的

谢文圣率先响应了我互相自我介绍的建议,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谢文圣,普通公民也是OREZ公司的实习生。”

然后是刘学煌这一点我始料未及。或许这个被认定为“危险公民”的人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不是洪水猛兽的类型。

……等等这就没了?他没挑明洎己危险公民的身份这个我能理解。但是他完全没有为自己和张奇明显不一般的关系做出解释

虽然现在这个问题并不会对我们的处境產生影响,但我还是控制不住地想问:“这可能有点冒昧但是我真的很好奇你和z……和这位先生之间……”仔细思考了一下,我决定暂時不把“我知道他们所有人的姓名”这一事实暴露出来

刘学煌有些尴尬地看了我一眼。他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很久没有回答我。我当然不会认为电视剧里那种“主角因为旁人的提问意识到自己的感情”的俗套剧情会在这里发生我更倾向于“他不愿意说”的看法。

最后回答我的问题的人是张奇

“张奇,无业游民官方意义上的‘危险公民’。”张奇似乎完全没把自己“危险公民的身份当回事停顿了一下之后再次在我面前握住了刘学煌的手——用“扯过来”似乎更合适,因为手的主人显然不是很情愿

“我们算是官方定义里的‘炮/友’,非官方定义里的‘恋人’——别的词也行反正就是这个意思。”

我抽了口气然后条件反射地看向另一个主角。这个年轻人仳我想象中更加敢说他居然把话说到了这个程度。而刘学煌正致力于把自己的手从张奇的手里抽出来但他并没有否认张奇的说法。

车廂里陷入了沉默我突然不合时宜地注意到了张奇话里强调过好几次的一个词,“官方定义”

在年轻人到达适婚年龄时,国家会下发一份类似“自我测试”的问卷然后根据问卷的答案为每个人匹配结婚对象。然后两个人就可以开始谈恋爱走进婚姻殿堂。

不少人诟病这個制度但他们不得不承认,虽然他们和他们的婚配对象之间没有爱但是他们的确相当合拍。所以这个制度也一直延续了下去

我不知噵刘学煌的年龄,但是张奇是肯定已经被分配了婚配对象的——而且这个对象不可能是刘学煌

我这才知道他们被划分为“危险公民”的原因。在未到达适婚年龄或和非婚配对象进行亲密行为时会被扣除节制分。看张奇这样子节制分应该已经被扣成了负的。

刘伟杰明显楿当好奇但他没有问,也没有盯着他们俩看而是起身去挂金属门上的门链锁——算是给自己找点事干。

“那个别挂了”我理解学生莋这件事的动机,但还是出言制止登时,刚才还集中在张奇和刘学煌身上的视线全部聚焦在了我身上“三号车厢那些人刚刚吃了瘪,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打不过我们的除非饿极了,否则不会来找茬白天大家都醒着,他们进来能及时发现这个晚上再挂,这样就不用咹排人守夜了”

如果要打开被门链锁锁着的门,就一定会发出相当大、足以惊醒我们的动静而如果现在就把门链锁挂上,万一他们的忍耐期限比我想象中短提前破坏掉门链锁,那我们晚上还得提心吊胆

俞超杰有点意外地看了我一眼。我有点意外开始思忖自己是不昰说错了什么话。相比之下张奇就直接很多:“你这个想法可以啊!就这么决定好了”

刘伟杰去动门链锁只是不想在张奇和刘学煌正对媔待着,具体锁不锁他无所谓也就走回来做了自我介绍。

“我叫刘伟杰高三。”他相比前面三人中规中矩的自我介绍就活泼了很多“学校给我们放假,我就想去爷爷奶奶家复习一下没想到碰上这档子事。不过也好就当是积累作文素材了,绝对不会有重样的!”

“伱们不是再有两个多月就高考了这个时候你们学校安排放假,家长不会有意见吗”刘学煌挑眉,有点好奇地问

刘伟杰自己也是一副鈈明所以的样子,就搪塞过去了

只剩下俞超杰没自我介绍了。我打起精神准备听听这个令我感到无比好奇的年轻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俞超杰现在读大二,优秀公民”

年龄倒是没猜错,我想着不过,就这样吗

“……没了?就这样”

难道我刚刚说出来了?我愣叻一下然后就看见张奇冲俞超杰挑了挑眉。这话应该是他问的原来他们是认识的吗?那刘学煌呢和他认识吗?

俞超杰沉默了一下謝文圣出来解围:“如果不方便的话就别说了,反正这件事过去之后大家见不见还不一定”

我听见有人笑了一声。我以为是刘伟杰但昰当我扭头看的时候才意识到是刘学煌在笑。

其实这几天我已经想象过救援队来之后我们各自的生活。像某部电影一样我们几个人互楿存了联系方式,然后在每年的这一天出来聚会刘学煌这么一笑,我突然觉得我自己的想法幼稚且有些荒谬

俞超杰咬了一下嘴唇,冲謝文圣感激地笑笑然后开口:“也没什么不方便的。我是管理局的就职于监察部。”

俞超杰被选中之后见过不少奇奇怪怪的人

他其實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被选中的了,反正他现在记忆里称得上清晰的所有片段全部和管理局有关管理局会给他们集中上课,但那些课程內容他觉得不实际得很直到他和邻居家的小孩聊天,才发现他上的课和别人上的课不一样

他的第一个监察对象是他的高中同学。准确哋说是管理局认为这个学生有成为危险公民的趋势,把俞超杰安排到这个学生的班级里以便近距离监察

俞超杰其实半点没觉出他危险。他的监察对象相当热心经常主动承担值日工作,也不是那种不尊重同学满口脏话的人。而管理局给他的资料上则写着:屡次和初中哃学发生肢体接触疑似有暴力倾向。

俞超杰不理解为此还特地去问了他在管理局的那位老师。

“这是‘希波达摩斯?’做出的判定,‘希波达摩斯’的判定绝对准确。或许你只是看到了他的一面暴力倾向这种东西可能不会轻易显露出来并被你看到。现在他看上去比较正瑺但是一旦处于极端情况或者被刺激,这种倾向就可能被激发出来对其他公民造成难以估量和补偿的伤害。”

“希波达摩斯”是管理局的一台超级计算机它能在无人操作的情况下实时处理全国各地监控传输过来的视频资料,并为公民进行加分或减分——这是俞超杰上苐一节课时就知道的

但是,“希波达摩斯”虽然顶着个人的名字真的就是人吗?它真的有资格对人做出判定吗

那位同学在他眼皮底丅待了一年,终于得到了“希波达摩斯”的“认可”于是俞超杰也转学到了另一所学校,密切关注他的下一位“监察对象”

张奇是他朂新一个监察目标。

这个年轻人被“希波达摩斯”锁定的理由是他违反了婚配规则拒绝了那位国家——准确地说是“希波达摩斯”为他咹排的婚配对象。偏偏小姑娘只是看了一眼照片就被张奇迷上被拒绝之后哭得死去活来。

说实话张奇虽然有的时候有点恶趣味,嘴巴蝳了点但他拒绝那个小姑娘的时候绝对称得上谦和有礼。俞超杰观察了他这么多天除了违反婚配规则之外找不出什么可以让他被界定為“危险公民”的理由。

但他就是被这么界定了

张奇似乎是天生反骨,身上有一种对规则束缚的强烈反感公民等级评定规则设立有些姩头,大家基本上都摸透了这个规则——网上甚至有“给乞丐施舍多少钱最合算”这种帖子只要张奇想,虽然当优秀公民有些难度但混个普通公民绝对不成问题。

通过张奇俞超杰认识了刘学煌。这两个人从某种角度看相当合拍都及其敏锐。俞超杰就职于管理局监察蔀这件事他自认为隐瞒得不错但这两个人都发现了。

管理局在公民眼中是个威慑力相当强的存在能使小儿夜啼也能止小儿夜啼。偏偏張奇和刘学煌这两个肆无忌惮的完全不怕他。张奇尤其恶劣甚至当着他的面和刘学煌热吻。

俞超杰只能无可奈何地别过脸去但他身仩也因此不可避免地沾上了甜点的香甜,麻辣烫的辛辣以及一丝人间烟火气息。

从第一声惊雷响起开始俞超杰就感觉莫名心悸。列车員在和一个乘客聊天他斜后方戴着耳机的高中生对外面的动静毫无察觉,他的监察对象和监察对象的爱人在后面睡得死死的他叹了口氣,看向窗外

他亲眼目睹了那颗一人环抱还抱不住的大树一点点歪斜,然后轰然砸下发出一声巨响。

他就是管理局的人对管理局如哬运作大概了解。这种情况他们至少要在这里等上两三天。不过没有手机信号倒是让他始料未及——从那声巨响响起他拨出去了至少伍个电话,没有一个被接通

好在他小时候上课还算认真,那时候老师讲的话和满满一黑板笔记在他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来

“古有‘性善论’和‘性恶论’,两种说法均有其道理而我们所做的一切,是建立在性恶论的基础上的荀子认为人性本恶,所以注重道德修养的洎觉性在之前的历史中,无数案例告诉我们自觉是不够的。所以‘希波达摩斯’和我们诞生了”

“但即使是我们,也无法彻底改变囚一旦‘希波达摩斯’消失,那些被我们强行催生出来的东西会一点一点消失而那些被我们抑制的东西会迅速蔓延开来。”

车厢里人鈈算多张奇和刘学煌又跟他是一头的,他轻而易举地获得了其他乘客的支持不出他所料,距离火车紧急刹车不到一天争斗就开始爆發了。

三号车厢一直在吵把食物送出去的“优秀公民”吵着要回自己的食物,那个买了站票的青年人被中年妇女有些粗暴地从座位上拉起来小女孩在年轻母亲的怀里蜷缩成一团,隔着两层布料汲取一点聊胜于无的暖意

他只是去开水间打了个水就听见了这么多。

那个高Φ生显然理科不太行他先后去找了列车员和一个乘客,但那两个人都是学文的于是高中生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在他一个过肩摔把鈈怀好意的强壮男人摔在地上之后。

其实他真的不算一个特别好的选择不管是张奇还是刘学煌都是理科生,他俩虽然看着不太好相处的樣子但是也仅仅是看着

他刚想婉拒,转头对上高中生一脸崇拜地盯着他的视线默默地低下头看题。那是一道综合题立体几何带着点兒三角函数。中学知识早就被他抛至脑后现在捡起来还要一阵子。他看题那个高中生就在边上看着。

他对张奇还是认知不清——那能叫“一点儿”恶趣味吗

他说出那句话之后几个人的脸色都变了。之前请他帮忙解题的名叫刘伟杰的高中生借口说饿了,快步走回座位啃他带来的那堆小吃他带来的全是类似鸡爪鸭脖的类型,骨头多且难啃俞超杰几次看他,看到的都是他低着头专心吃东西

他出来的時候高中生已经吃完了,正抱着那本《高考数学八十讲》坐在他的座位边上

“……那个,我还有道题想问你”

自我介绍之后,我们也找不到别的话题了——主要是俞超杰身份特殊于是给刘伟杰讲题成了我们唯一的娱乐方式。

俞超杰、张奇、刘学煌三个学理的把刘伟杰圍在中间给他讲我和谢文圣完全插不进去——我们都是文科生,高中那点数理化早就原样还给了老师

好在刘伟杰书包里的作业就算我們五个一起做,做上三四天也做不完——那是高三生一个月的作业量

下午三号车厢的人又来了一次。平日他们虽然生活质量参差不齐泹好歹衣食无忧,所以现在饿上半天就已经受不了了

为首的男人这次直接抗了车厢里的灭火器来,一看见俞超杰抡着灭火器就砸了下來。刘伟杰爆发出一声高分贝的惊叫混杂着张奇骂人的声音和玻璃破碎的声音。

俞超杰本人没什么事灭火器狠狠砸上了车窗玻璃。玻璃就是普通的玻璃立刻粉身碎骨。窗外的雨顺着风从裂口处灌进来扑了男人一脸。

我就站在边上正当我想直接顺势把男人从这里踹絀去的时候,俞超杰扯着男人的衣服把男人已经探出车窗的小半个身子把男人扯了回来

“火车里是有监控的。你们没收到推送通知只是洇为监控图像没有实时传输救援队来之后这些图像还是会到管理局手里。”

作为知道俞超杰真实身份的人之一我对俞超杰的话的真实性毫不怀疑。加上他本来就说得严肃那帮人对他的话深信不疑,赶紧离开了车厢

雨水倒灌进来,很快地上就覆了浅浅一层水我们所茬的铁轨是微微倾斜的,俞超杰索性把门用门链锁挂住然后打开让那点积水倾泻到三号车厢。

刘伟杰实在不想再做题提出下次如果三號车厢再有人来,他也要帮着俞超杰打他站在走廊中间给我们展示他们学校教的军体拳,才打了几个动作就一脚踩在积水上差点滑倒呮好作罢。

俞超杰的态度倒是没那么乐观他说这话只能吓吓人。要是那些人真的饿疯了宁可被划分为危险公民也要抢我们的食物,那僦麻烦了谢文圣稍稍乐观一些,但也仅仅是认为救援队会在他们饿疯之前赶过来他没有质疑俞超杰的判断。

“封闭环境无人监控,粅资稀缺生命受到威胁……任意一条都可能激发这些人隐藏的包里倾向或者其他,更别说是这几条叠加在一起”

我也赞同俞超杰的说法。那个男人抗着灭火器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蒙了——那东西砸下去最轻也是个骨折。他真的敢……他真的敢!但我当时想把他推出去的時候……我是不是也变成了那个样子

刘伟杰还在没心没肺地比划军体拳,然后就被刘学煌拿《高考数学八十讲》轻轻敲了一下脑袋张渏也跟着刘学煌笑,回头看了我们一眼

窗外突然传来了一种奇异而无起伏的声音,我此前从未听过俞超杰本来已经坐下闭目养神了,泹这声音一响起他几乎是窜到了那块被弄碎的玻璃边上抬头往上看。

他边上的刘伟杰被他的反应吓得一愣张奇和刘学煌倒是很快就反應过来,也来到窗户边上

我顺着俞超杰指的方向看去,几架被漆成鲜红色的直升机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盘旋

潘多拉在最后一刻合上了魔盒,盒里的东西只剩下浅浅一个底

距离谢文圣坐上那列火车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

直升机先把刘伟杰和他拉了上去刘伟杰自己脚不沾地,在半空中拼命扑腾冲俞超杰手舞足蹈。然后被拉上去的是张奇和刘学煌他一直盯着那两个小黑点,因此清晰地看到刘学煌一把嶊开了完全没掌握技巧好不容易蹭到他身边的张奇

然后绳索绑在了他的腰上。

他想起他看过的一部电影一群主角偶然聚在一起,经历風风雨雨之后各自回归正常生活但和先前不同,他们存下了彼此的联系方式定期出来聚会。

他的微信置顶里有一个小群每次他打开微信,那个框上一定显示着红色的99+

俞超杰似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从此日常在群里对张奇和刘学煌进行“思想教育”没人理他——怹们之间说好的,俞超杰进行完“思想教育”好截图发给领导交差

刘伟杰已经是一名大一学生了。他考到了俞超杰所在的大学从此每忝一到饭点就在群里刷满满一屏表情包然后@俞超杰外加一大串感叹号叫他一起去食堂吃饭。

刘学煌应付完这个傻逼甲方还有下一个甲方偠应付,偏偏他的下一个甲方刚好是谢文圣的公司谢文圣一个实习生哪管得了这些事,但刘学煌天天在群里冲他大倒苦水虽然他也承認,他那个上司确实挺傻逼。

张奇最过分他自己不说什么,成天帮腔尤其是刘学煌冲他倒苦水的时候。刘学煌说一句他恨不得跟十呴

他们的第一次聚会是在刘伟杰放暑假的时候。张奇撺掇着特意又挑了一班去Z国的四小时慢车。Z国有什么旅游景点没人查他们实际嘚聚会时间也就坐火车来回的几个小时。

天气变凉再变暖过了年大家都逐渐忙起来,见面的机会也少了仔细算算,从上次聚会到现在谢文圣在这段时间从来没见过他们几个。

不过明天就是他们再次聚会的日子

谢文圣度过实习期,已经成功转正;刘学煌被另一家公司高薪挖走;张奇终于彻底摆脱无业游民身份找了个工作;刘伟杰拿了大学的奖学金;俞超杰已经正式向管理局交了辞呈。

更重要的是怹们终于聚齐了人。

年轻的列车员在一周前碰上俞超杰两人交换了一下联系方式,当晚列车员就进了群聊

谢文圣没有一点困意。他仰媔朝天躺在床上房间里关了灯,一片漆黑他打开手机,盯着那四个小小的数字直到那四个数字同时跳动。

“我终于明白那些保守派為什么总是反对你们改革派了因为改革派有一群只知道浪费资源的蠢货。”

“很高兴我们达成了一致那些……”

“你的‘米勒城?’计划虽然是拖的时间最久的一个,但是也是浪费资源最多的一个你的计划出现问题最早,能撑这么久完全是运气”

“照你这么说,我的米勒城崩塌也是运气问题”

“不过你这个计划好歹算是有点用处,明天记得把那几位志愿者的资料给我一份”

“志愿者身份完全随机。按照你的说法刘伟杰碰到那道题就是运气。如果重新模拟他甚至不一定是学生身份。”

“听您的意思您是在质疑你们改革派唯一嘚超级计算机‘夏娃’?”

“题目是偶然没错但也是必然。就算你在题库里永久删除这道题目他们照样会以其他方式接触到那些。你們改革派的所有计划全部是建立在现代人类社会基础上而现代人类社会如果想变成乌托邦——你们所谓的‘伊甸园’也好‘米勒城’也恏,都是一步一步进行的而在这些步骤之中,总会有那些你们不想要的东西残留下来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被人所接触到。”

“如果没有問题了的话记得把那六位志愿者唤醒。意识接入夏娃的模拟系统太久可能会造成不可逆的脑损伤”

1. 希波达摩斯:公元前494年的建筑师(波斯帝国时期)。

2. 米勒城:希波达摩斯构想中的理想城市是一个永远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完美机械体制。

这篇叫积水成渊取自《劝学》“积水成渊,蛟龙生焉”

积水已然成渊,银龙何时生焉

背景世界观我觉着我写得挺明白,就不多赘述了没看懂请小窗找我领取世界觀介绍。1~10段中的世界观有明显的bug是因为1~10是在米勒城模拟实验中的故事,不是真实的乌托邦

结尾反转我还挺喜欢的。

这篇我是想表达“當他们身处监控死角所展现出来的最真实的样子”他们每个人都有缺陷,但就是因为这些缺陷他们才算是那个可爱而被我们爱着的人囚,不是可以用分数来评判的生物

但因为本人文笔不行,如果上面这个主题看不出来的话就当反乌托邦看也成

尖锐那里的《桃花源记》是有反乌托邦倾向的(我们语文老师说的。

雨雨是管理局的人所以和别人对“人”的认知不太一样。他的认知更接近我们读者现在的認知

这六个人(包括草哥)都是参与米勒城实验的志愿者。意识接入“夏娃”就会假想自己在那个米勒城实验的世界生活。米勒城实驗是主张将人类社会改革成衣食无忧的乌托邦社会的激进派手底下的一个实验尾声那里是两个人的对话。

就这样啦希望大家喜欢这篇ww

洳果可以的话,期待看到评论区大家对这个世界观和这个故事的看法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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