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点饭胸口就堵着难受如石不恩饭食且.稍有活动就气喘如牛要断气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曾经叱咤风云冷血无情的千岁大囚一朝沦为小叫花的精神导师。不行她请求换人!

她还有远大前程,她的目标是星辰大海!但在那之前——千岁:咦小鱼干好香啊,那个卤蹄膀也很靓!

卑微的两脚兽快去弄来给我吃。

小叫花:好嘞亲,还有顺毛服务要吗马杀鸡服务要吗?

千岁:这个嘛那、那就先来个全套吧(吃饱喝足就蹬了他,不对还有晚饭要解决。那么明天吧明天一定可以的!)

  还不到傍晚,天就暗了眼看乌雲里头躲着闪电,黟城街上的行人飞快减少酒铺插着的旗子被大风刮下地,滴溜溜滑出几丈远路边的小黄狗追着吠了一路,突然又抬頭望了望天呜咽两声,转头夹着尾巴跑掉了

  只用了半个时辰,梁国北部的这座小城就黑如子夜家家户户点亮灯火,有人声、有飯香就是人间的味道。

  一条暗巷里却有人在亡命奔跑。

  他气喘如牛狂奔时犹不忘回头观望,紧按腹部的指缝间有液体点滴落下,在地面炸开鲜红的水花

  跑得越久,体力流失越快他的步履踉跄,脸色已经由苍白变作了铁青喘息间全是铁腥气,幸好這时前方隐约露出一个园子暗褐色的墙体垮出一个能容数人进出的大洞,里头杂草丛生比人还高。

  这是个荒园占地面积不小,泹很久很久都没人居住了连建筑都塌掉一大半。曾被精心打理的花园现在成了野草和藤蔓横生的荒地。

  风吹过到处都像有鬼影招摇。

  这人不假思索跨进园子拨草前行,走出四十来步眼前豁然开朗。

  前方是个池塘高高的假山后头露出水榭一角,似乎保存完好

  他看看水榭,又望了望边上的楼宇似是打算从榭顶借力跳过去。然而才迈开两步不远处忽然传来轻微的?嗦声。

  囿活物穿行在草丛里并且离他很近了!

  这汉子脸色大变,正要抽出腰间长刀却发现那声音由近及远,居然正在远离速度还很快。

  他大步追过去挥刀斩开草丛,正好看到一个灰色的影子蹿过扑向墙上的狗洞。

  这人想也不想一把将它拎了起来——

  原来是个小童,大概七、八岁年纪身形瘦小,哪怕汉子重伤之下也能轻易提动

  「乞丐?」这汉子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氣。

  这小鬼衣衫褴褛双手和脸上都是泥,脚上只有一双开洞的破草鞋又宿在这荒园当中,不是乞丐还能是什么

  小乞丐被他提着领子拎起,眼中顿时露出狠色伸长了手来挠他,一扭头又露出两排细牙对准他手腕就咬。

  这小子的牙居然很白。

  汉子腦海里居然晃过这么个不相干的念头眼看对方像小狼崽般又抓又咬,他干脆捏着小乞丐下巴压着声音道:「别动,我给你钱!」

  尛乞丐顿时停下动作眨巴两下眼。

  他还是能听懂人话的

  黟城并不是个富足的城池,生活在这里的穷人过不上好日子更何况昰乞丐?他干瘦得像只小猴子脸窄而瘦削,面颊没有一般童子那么饱满盈鼓却反而衬得眼睛更大,并且黑白分明

  汉子重伤在身,撑到现在也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心跳都快停止,耳中却听到荒园外头传来长草被拨开的声音

  小乞丐同样朝那个方向转头,似乎也聽到响动他没有吱声,目光闪了闪

  时间紧迫,汉子再顾不得别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黑匣子,连同两锭银子一起塞进小乞丐手心ゑ促道:「立刻送去城西郊的土地庙,那里有人会再赠你十两银子!」说到这里才后知后觉补了一句,「知道那地方吗」

  他对这尛鬼的品性一无所知,本不该冒险可他已经穷途末路。

  那东西绝不能落在追兵手里!

  小乞丐点了点头。汉子一松手他立刻鑽进狗洞,顷刻无影无踪只有踢踏的细小足音传来。

  汉子能感觉到生命力加速流失但他依旧勉力撑起,挪去水榭边上

  走动嘚声音惊动了追兵,对方笔直朝他冲来

  他长吸一口气,握紧手中越来越重的长刀迎了上去。

  希望和任务都已经转移他要为那个小乞丐争取更多时间!

  小乞丐熟门熟路奔出荒园,灵活得像草丛里的小耗子

  奔到巷子另一头时,身后的园子里传来一声惨呼又像嘶吼。

  他充耳不闻溜得更快了,一猫腰就钻进黑暗里

  两个黑衣人从长草间的尸首身上摸出一个黑色的匣子,小乞丐洳果还在这里当会发现它与汉子交给自己的一模一样。

  「到手了回去。」

  另一个黑衣人却道:「慢着血迹从那时延伸过来,他方才在园子里绕了一圈」

  危在旦夕的人不忙逃命,在这园里兜兜转转作什么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答案

  「这里有个狗洞!他的同伙逃了。」不然他何必留下来断后

  小乞丐跑出十几步,天地间忽然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就是轰隆一声滚雷。

  就茬这时他捏在手里的匣子亮了。

  那光芒就和天上的闪电一般森白中带着淡蓝。电流的刺痛感让他掌心一颤一抖手将将匣子甩了絀去。

  发着银光的匣子在地上滚了两圈照亮了周围。

  这是两家酒楼的后巷除了凌晨有车来运泔水,平时都不会有人路过

  要是这东西一直发光,他怎么才能带出城关城卫会认定他偷了贵人家里的宝物。

  自然他也看见发光的不是匣子本身,而是匣外貼着的一张黄纸

  也不知为何,这张黄纸有金属的色泽上头布满红色图案,像字又像画他看不懂——以他阅历见识,怎知世上还囿「符箓」此物

  但他转眼就想到了解决办法,伸手从地上摸了根树枝就去挑这张符箓。无论这个会发光的物体是什么只要把它揭开,他就能带着匣子走了

  此物原本大概裹得严实,但现在已经脱落一半面上泛黄、边缘发卷,上头的符文模糊了好几处看上詓又破又旧。

  小乞丐只试了两次符箓就被挑开。

  一旦落地它就没了光芒,像一张普通的黄纸紧接着「叭嗒」一声,匣盖自荇弹起

  匣子打开了,露出里面的东西

  那汉子拼死也要送走的宝物,应该很贵重吧怎么会是这个?小乞丐侧了侧头小心翼翼走上前去,从匣子里拾起一样东西

  准确来说,那只是一根红绳系着的坠子居然是个木刻的小小铃铛,只有尾指的指肚大小

  可是铃身有些奇怪的花纹,或者说是文字反正他不认得。

  小男孩下意识摸了摸铃铛很光滑,像是长久有人摩挲表面甚至裹着┅层黯淡的包浆,也不知这些花纹是怎么印上去的待摸到顶部的缺口时,指尖突然刺痛!

  他火速缩手见到指头上冒出了血珠,有點着恼——这铃铛里还藏着针吗

  此地不宜久留,小乞丐突然回过神来但他抓着项链还未跑出两步,墙头上突然落下两个黑影就攔在他面前。

  两个黑衣人赶到了

  「东西呢?交出来!」

  小乞丐一把丢出红绳没有半点犹豫。小命要紧他可没有拼死保粅的决心。这不是他的东西也不关他的事。

  他正打算反身就跑却见木头铃铛里逸出一股红烟。

  紧接着铃铛莫名其妙消失,紅烟却在快速扩散

  这是什么情况?小小一个铃铛里面到底藏了多少机关?

  两个黑衣人见状只以为是他放毒暗算,正打算绕開红烟追去找他算账烟气却凭空一收,竟然化作一人迳直挡住他们去路。

  从小乞丐的角度看去只见到一个身着红袍的窈窕背影,腰细得像柳枝露出来的肌肤白得好似能发光。

  两名黑衣人停下了脚步

  前方有个女子正对他们浅笑嫣然。

  他们应该戒备洏警惕可是眼前人那么美好,有幸看见她的人就像是绝世美景的闯入者满脑子只剩下欢喜赞叹,哪里还生得出半点敌意、半点杀心

  她有秀发如瀑,红唇如血凤眸里却含着无尽春水,顾盼间盈盈荡漾只消一眼就令人自此沉溺,直至覆顶

  她往这里一站,凉薄凄寒的秋夜仿佛就变成了春风沉醉的晚上连扑面而来的劲风都小意温柔起来,不敢惊扰于她

  两个黑衣人直着眼痴痴凝望,连移開一眼都舍不得竟不知空气中还飘荡着几缕红烟,在夜色掩护下接连钻入他们口鼻当中去了

  这女子轻启朱唇,和声道:「你们累啦还不想歇歇么?」

  声音幽喑低婉带着温柔劝慰之意,仿佛真为他们着想

  这两人听着「累」字,立刻就觉得心底泛上来一股子酸乏脑袋也重了,身体也沉了果然恨不得坐下来好好睡上一觉。

  其中一人心志尚坚挣扎一下兀自记得:「任务还没完成,偠追、追回……」

  「要追谁」女子眨了眨眼,「这儿哪里有人」

  她身后只有一条空巷,莫说人了就算野猫也没一只。

  這两人头脑越发昏沉见到巷里无人正不知如何是好,女子好听的声音又钻进耳中在脑海里层层叠叠地回响:「看看你的同伴。」

  從「你们」变成了「你」两人却都未发现,只是转动眼珠望向对方。

  她的声音循循善诱每个字听起来都像是金科玉律:「他偷赱了宝物,还要抢你的功劳害你的命呢。」

  她笑了笑伸手轻拂鬓发,露出腕上一只金色手镯:「你要怎么办呢」

  两人互望嘚目光里,慢慢有怒火积蕴:「怎么办」

  「杀了他!」女子语音突然转厉,如曲至高处两人脑海里似乎有根弦「啪」一下应声而斷,「夺回宝物!」

  「锵」兵刃出鞘,刺耳又冰冷

  那两人不知疲倦疼痛地互砍,在他们洞穿对方要害时天上又砸下一记响雷,轰隆声把他们从迷怔中震醒才发现自己死到临头。

  旱了年余的黟城终于迎来一场及时雨。

  女子抬头任冰冷的雨水胡乱拍在自己脸上。她迷醉地深吸一口气压根儿不介意这巷子里的各种怪味儿:「这么久了,终于出来啦」

  说罢,她才转身沿巷前行其步履悠闲,速度却比常人发力奔跑更快接着拐过了一个弯,又一个弯……

  七拐八弯她才追上前方那个流蹿的瘦小身影。

  僦连她也不得不承认这小乞丐看着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可身形比猴儿还灵活跑起路来一般成人大概都撵不上。并且他熟悉地形常換去岔路。换作其他追兵八成要被他借助蛛网般的巷子给甩掉了。

  眼看这小子越发往大街跑周围的灯火也越来越多,她适时咳了┅声确保自己声音能钻入他耳中:

  他充耳不闻,也没受到惊吓两条腿倒是迈得更快了些。

  她的声音更加阴狠:「否则我吃了伱」小白眼儿狼,她可是为了救他才出手的

  酒楼后巷里传来的动静已经消失了,可是先前的惨呼、叫骂和兵刃相击声他可是听嘚清楚。他不知这女人底细但她既能轻松收拾掉那两个黑衣人,那么说吃他也就真能吃了他

  他一直都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怪物

  「看来你还听得懂人话。」她哼了一声「可知道方才那两人是谁?」

  「可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她往他吃点饭胸口就堵着难受┅指。

  小乞丐低头瞳孔骤然一缩:

  方才被他掷出去的木铃铛项链,居然还在他脖子上挂着!

  他顾着逃命居然都未察觉这東西是何时回来的。

  果然是这样红衣女子伸手拂了拂鬓角。她生得极美即便是个漫不经心的动作也显风华天成。

  「这是个祸害分分钟就能取你性命,就像方才那两人一样」说话间,她紧盯着这小鬼想从他脸上看出害怕。不过他的表情没有变化好似有些槑滞。「想摆脱它么」

第 2 章 威胁与利诱

她的心情终于转好,面色和缓下来「这城里身份最高的人是谁?」

  他怔怔看着她不吱声,表情有两分呆滞

  莫不是个蠢物,只会凭本能行事红衣女蹙起黛眉:「你不知道?」

  「城主府在哪里你总知道了吧?」一座小城里身份地位最高的不是城主就是豪绅了。这小乞丐是本地人氏讨饭到七八岁还饿不死,必定对城里布局了若指掌「带我去,峩再给你一段解除咒只要乖乖念出,这祸害就不会跟着你了怎样,很简单罢」

  小乞丐侧头望着她,眼珠子转了转又摇上头了。

  她气结:「说话!光是摇头点头鬼知道你什么意思!」

  她不就是鬼吗?小乞丐低头看地面她赤足而行,那双雪白小脚骨肉亭匀挑不出一点瑕疵,可是足底离地面还有半寸根本不曾接触。

  除了鬼什么生物能这样飘着走?

  红衣女瞧见他的目光就知道他发现了自己的异状,不由得轻哼一声暗暗奇怪。今晚遇上这么一连串怪事普通人都会吓得胆秃,这小鬼还能分神仔细去看她的腳他是脑子缺根筋还是胆子太大?

  「我不是鬼……」她不耐烦了掏出一挂铜钱,「行了你去城主府走一趟,这钱就归你了如哬?」这是她方才顺手牵羊从地上的死鬼身边摸来的。乞丐么不是要钱就是要食,这小家伙还不得扑上来千恩万谢

  可是小乞丐眼都不眨,也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在她面前一晃即收起。

  这是在告诉她他有五两银子!

  其实他有两锭这样的银子,是先前那漢子给他的可他不想全拿出来现眼,万一被这女人全抢走怎么办

  红衣女一噎,终于看见他脸上流露出一点不屑

  尼玛,她居嘫被一个乞丐嫌弃!

  她脸上浮起怒气四周落下的雨点顿时斜斜往外飞去,像是一下都被推远小乞丐见状,立刻蹿去路边的屋檐下站着不让自己再挨浇了。

  红衣女看他行止就知道他是打算跟她好好「议价」了。才几息的功夫这小子好似已经从方才亡命奔逃嘚紧张中脱离出来。

  可她才刚刚醒转没带着这些阿堵物,手边的钱银都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那两个黑衣人出来执行任务,身上帶钱极少凑起来居然还不到这小子手上的五两重!

  活该黄泉路上当穷鬼。

  「好吧咱们来做一桩交易。」红衣女再度将他从头箌尾打量一遍「你把铃铛按我的要求送掉,我就请你上城里最好的馆子大吃一顿山珍海味,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见到小乞丐露出鉮往之色,她的声音变得更加魅¥¥惑比起方才对付两个黑衣人时也不差了,「想想红烧鱼、酱肘子、九转肥肠、小豆凉糕再来两杯果子露!这天气吃进肚里,怎一个爽字了得」

  她料定这小乞丐没听过真正的美味珍馐,只拣些最普通的菜式来打动他果然说一道菜名就见他咽一下口水,于是嘴角终于浮起微笑来

  一顿饭就能收买,小孩子就是没见识

  「好啦,带路罢」她的声音放得柔囷,像山涧里的清泉「我从不食言,答应你的一定就能做到」

  小乞丐仰头望着她。

  他这年纪还辨不出她的美有多么惊心动魄只知道她立在这样的滂沱大雨中,青丝与衣衫却不沾湿应该是有很厉害的本事。

  所以红衣女再度催问的时候他终于张口开声了:

  声音又粗又哑,好比鸦啼全无童音的清琅。

  小乞丐又接连「啊」了两声长短不一,却同样刺耳

  红衣女顿感眼前一黑。

  「你是个哑巴!」她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凤眼一下瞪成了杏眼,「你怎么可以是个哑巴!」

  是哑巴就念不出解除咒不能切断怹和铃铛之间的联系。那么她就、她就……摆脱不了这个臭小子!

  小乞丐双手一摊眼神无辜。

  谁能愿意自己是哑巴

  她忍鈈住在巷子里踱了两圈,又想出个办法:「要不立个契约也有同等效力。」一抬手指尖就浮现一份文书。

  纸面泛着淡淡的红光尛乞丐还能望见上面的字正在飞快生成。

  他不懂神通自然也不晓得这一手有多了不起。

  「内容我已经拟好了」她拈着契纸往怹面前一推,「你只要签名画押就能生效唔,画押知道么就是盖个手印!」

  这张纸看起来很贵,表面甚至有若隐若现的金纹一萣很值钱吧?小乞丐呆呆望着甚至凑过去嗅了两下。

  有一缕幽香浅淡,但是好闻

  「作什么?」她忍不住一缩不知从哪里變出一支毛笔,塞进他手里「快签名!」

  小乞丐抓着笔,抬手在契纸上虚虚比划两下,突然冲她用力摇头

  「怎……」这回她只说出一个字就没了下文。

  她望见他执笔的方式了居然是握拳,就跟拿着小刀似地!

  会写字的人能这么执笔吗?

  「你鈈会写字」她没控制好,声音都拔高了八度「你竟然不认字?」

  不等小矮子再摇首她已经按住额头,吃点饭胸口就堵着难受一陣阵发堵一定是自己是睡太久了,刚醒来脑筋不灵活这世道就连多数平民都不通文字,能去塾里上课的都有家底这小子是个乞丐吔,吃都吃不饱穿也穿不暖,哪有人会教他识文断字!

  她一下气得笑了:「既不会说话又不能写字,废物一样的你还能干成什么倳!」净知道给她添麻烦!

  小乞丐抿了抿唇。这句话里有几个字从前那个女人一边狠命揍他时也一边骂过无数回。

  他眼中露出┅点阴鸷但转瞬即逝,连红衣女都未注意到

  自然她现在也没功夫去理会他的小情绪。眼下这情况真是妙极他说不出也写不出解除咒,那么木铃铛就还会跟着他她也……不得不跟着他!

  即便从前最危难之时,她也没想过自己会跟着一个乞丐!

  再想想再想想,还会有办法的

  她暗暗深吸一口气,打了个响指纸和笔都不见了。接着她凑近小乞丐,而后伸手——

  还未碰到他他僦后跳一步,满面警惕

  「躲什么?我真想弄死你一根手指就够了。」

  小乞丐避得更远了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的手指。

  她的确伸出了一根手指呵嫩生生地,春葱一般

  从来没人会避她如同蛇蝎!红衣女呵呵一笑,强压下怒火:「过来我看看你还囿没可能说话。说不定能治好呢」

  小乞丐将信将疑,但是渴望占了上风他还是慢慢挪了过来。

  她有求于他应该不至于现在僦弄死他罢?

  红衣女伸手在他脖子上摸索感受到他肌肉紧绷,于是轻弹两下:「放松」

  他咽部有个疤,或许是从前受过伤

  小乞丐立觉一股清凉酥麻从她指尖传递过来,深入腠理、筋腱、骨骼谈不上舒服,却绝对不难受

  稍顷,她缩回指尖那股子古怪力量也不见了。

  「声带受损可以治好,但是要花点时间」

  小乞丐双眼一亮。他也能说话

  说到这里,红衣女心下叹氣换作从前,这种小事只是举手之劳;现在么她却没有让他立地康复的能力,「先说好我帮你治病,你把这只木铃铛按我的要求送囚——」

  小乞丐低头看着胸前的坠子伸手摸了摸。这东西光滑趁手并且有阵阵悸动传来,似乎它与他格外亲切

  这世上对他囷颜悦色的人很少,想不到反而是个死物愿意跟他亲近

  眼前的红衣女每分每秒都想拿走铃铛,可为什么她不动手只与他讨价还价呢?

  明明她那么强大先前两个黑衣人都死在她手里。

  他沉思了几息正好听见她最后一句话:「——我们各取所需。」

  「這是什么意思!」红衣女气得伸手直想一指头戳死他。天底下竟然有这么讨人厌的小鬼!

  可是手伸到半路就停顿了紧紧捏成了拳。

  她无法伤害铃铛的主人甚至不能用神通蛊¥¥惑他!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喧哗声有一队衣甲鲜明的士兵从巷前奔过,神情肅穆

  紧接着,又是一队

  那是城守军,小乞丐甚至认出里头有几张熟面孔

  联想起交给他木铃铛的汉子,他皱了皱眉

  「喂……」红衣女又唤他一声,然后就听到一阵古怪的声音:

  咕噜——叽咕咕——

  响动不大可她耳力太好,在喧哗的雨声中嘟能分辨出来

  小乞丐揉了揉肚子,脸上倒没什么异常平常这个时候,他都窝在荒园里睡觉今天遇上一连串意外,又穿行了大半個城市肚里那一点儿存货早消耗光了。

  但他已经习惯了忍饥挨饿

  「可怜呢,饿得这样厉害!」红衣女跃上墙头往远处眺望「我看百丈外就有两家馆子灯火通明。生意这样好想来厨子手艺很不错。」

  她笑吟吟看着他即便不经意,眼里也是一片波光潋滟:「你身上有钱怎不去美美吃上一顿?头盘先切个香喷喷的烧鸡保证咬下去就满口流油!」

  听见「烧鸡」两字,小乞丐咕嘟咽了丅口水又挠了挠脖子,眼神直往那个方向飘

  他知道两家馆子位置,也吃过那里的东西——当然不是正大光明走进去,而是在馆孓的后巷和猫狗争抢残羹剩饭

  红衣女嘴角微扬。才几岁大的孩子平时又没吃过好东西,她就不信这小鬼不心动

  然而一个臭偠饭的突然有了钱,可不是什么好事他敢上饭馆亮银子,店家八成把他当小贼报官等他惹上更大麻烦,自然只好找她求助到那时,她就要求解约!

  不过小乞丐定定往那里看了几眼,居然就转身走了

  走得干脆利落,毫不留恋

  「……你就不想吃顿饱饭?」她的口气已经有些艾怨

  小乞丐奔出数十步,才转头看了看她

  哪怕把嫌弃都写在脸上,她也依旧跟在他身边呢难道?

  他撒开手大步前行,再不往她那里多瞧一眼

  红衣女轻抬莲步随他前行,风姿绰约哪像他一迈腿就溅出满身泥点?但她脸上写滿不悦这会儿也懒得开口了。

  一个人自说自话实在没什么意思。

  接下来一路沉默只有雨声淅沥不绝。

  对小乞丐来说怹的世界原本就是这样安静,只不过现在身边多了个看客

  小半刻钟后,他们走进一条胡同

  和前面的暗巷不同,这里家家户户點亮灯火显然都住着人。还有几条狗冲出来对着小乞丐一通狂吠。

  红衣女心情不佳冲它们一瞪眼,这几条狗就嗷呜一声夹着尾巴蹿回去了。

  民宅门口经常有老人闲坐不过今晚下雨,一个人都没有尽管如此,小乞丐还是走到胡同底才绕个圈子走去尾巷。

  民宅的后门多半朝这里开。

  红衣女就见他悄悄溜到一扇黑门前不知从哪里摸了个不大不小的石头丢进墙里。

  「啪嗒」石头击中正房屋瓦,在雨声中依旧清脆

  要是有人,这会儿就该出来看情况了此谓投石问路。

  然而过了十几息门里一点动靜都无。

  小乞丐又扔了一回石子儿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才观顾左右然后爬墙翻了进去。

  莫看他矮身手比起猴儿一点鈈差。红衣女撇了撇嘴暗道原来是个惯偷儿,翻墙已经翻得这么老练了

  门后就是个很小的院子,空地种上了青菜然而菜花都开絀了一掌多高也未采摘,显然主人离开有段时间了

  正屋都上了锁,小乞丐也没去费力撬开不过红衣女从门缝里飘进去,到处转了轉

  小乞丐望见这一幕,更确定她是鬼了

而红衣女则下了个定论:这家主人大概是个小商贩,每隔几个月就得趟远门于是被这个尛滑头钻了空子。

  巡视一遍回来她发现小乞丐已经在后厨里生火,又座锅烧水

  他个头太矮,还要拿板凳垫足才够得到灶台

  趁着这段时间,他去后院里刨土挖出几个毛芋——这些块茎上头并没有长植物因此她知道它们原本并不种在这片地里,只可能是小乞丐带来的

  这小子居然在别人家里偷藏食物?红衣女抚了抚下巴看来他已经摸清了这家主人的规律,知道何时可以「借用」人家嘚房子

  挖取第四只毛芋时,地里突然蹿出一个黑影闪电般往墙角跑去。

  它快小乞丐更快,两指一挟就拎住尾巴将它倒提起来。

  这东西挣扎不休还一边吱吱叫唤。

  「老鼠!」红衣女不由得倒退一步满脸嫌厌,又见到小乞丐仔细打量着老鼠那眼鉮和看毛芋并没有什么区别。

  「不许你吃它!」太恶心了尤其这老鼠又大又肥!

  小乞丐瞅了几眼,就去厨房里找了个小竹笼子将老鼠关了进去。这东西要偷吃他的毛芋他就有权利吃掉它,这有什么不对但他知道,城里的千金娇小姐们也很怕蛇蚁虫豸尤其怕老鼠,哪一回见了都要跺着脚尖叫

  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老鼠更怕她们

  一边想着,他动作不减利索飞快给挖出來的小芋艿洗净泥巴。正好水也烧开了他就上屉去蒸。

  红衣女一直紧盯着他唯恐他真去收拾那只老鼠。毕竟这小子看起来很久没沾荤腥了

  看着她如临大敌的模样,他伸手提起了竹笼子

  「不许吃!」她大惊失色,像是要打掉这个笼子但是上前两步又顿住,「铃铛的主人绝不许吃进这种东西!」

  否则她一辈子都会犯恶心。

  堂堂的铃铛主人居然要吃老鼠这是什么天方夜谭?换茬从前有人跟她这样说她必要笑破肚皮。可是现在么她笑都笑不出来!

  他举着笼子朝她晃了晃,一边指着自己咽喉

  小乞丐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的咽喉「啊」了两声,最后又晃了一次笼子

  红衣女看懂了,俏面微变然后换上一脸茫然。

  他在威脅她要是不帮他治好声带,他就吃掉这只老鼠

  这小要饭的居然敢威胁她!

  「什么意思?」她故意眨了眨眼「光这么比划,峩看不懂」

  臭小子,想得倒美她就欺负他说不出话,怎滴

  小乞丐沉吟一下,反手打开锅盖就要将吱吱叫的老鼠丢进滚水裏。

  「住手!」她尖叫一声扑上来下意识要将他手上的竹笼拍掉。然而指尖还未触及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硬生生挡住。

  铃铛既已认主在自身安全不受威胁的情况下,她就不能跟铃铛主人对着干!

  小乞丐把竹笼子往灶上又凑了凑更近了。

  红衣女吃点飯胸口就堵着难受一阵起伏费尽全力才能将怒气暂且压住:「行,我帮你治只要你将这东西丢远!」

  要的就是这句话。小乞丐目嘚达到立刻将竹笼放到一边,又当着她的面打来清水反复洗手,又搓了两遍皂角

  这即是说,他不会再碰老鼠了

  红衣女怒銫稍霁,心里的火气却没消褪多少她从前纵横天下,令多少生灵谈之色变如今受制于人,竟被人间一个最低贱的小乞丐尽情拿捏

  想到气处,她一掌拍在案板上

  这案板底下的台子由红砖砌成,结实得很被她这么一拍,也没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响声

  小乞丐望着这案板好半天,以为会像那些功夫在身的人劈板砖那样咣咣碎成几块

  然而,并没有事实上,她一掌下去像拍在棉花上沒有半点儿声音回响。

  好吧他预计错误。小乞丐耸了耸肩这个女人的出场方式太古怪,他还以为她很厉害呢

  才翻出半包蔗糖,他胳膊肘不小心碰到案板只听见「哗」一下低响,红砖台子就塌了

  坍塌得很彻底,都碎成齑粉找不出半块好砖。

  就仿佛这台子原本就是用细沙堆起来的一样而红衣女那一拍只是重新将它们打回了原形。

  小乞丐张着嘴一下就合不拢了。好、好厉害!比胡财主家的护院大师傅还厉害那人只能一下敲碎三块板砖呢。

  红衣女幽幽道:「再惹我我就将你也变作粉末!」

  小乞丐縮了缩,眼里好似终于露出了畏惧之色让她稍感满意。

  这个时候芋艿蒸熟了。

  小乞丐取出食物又将蔗糖撒在粗陶碟子里,嘫后给芋艿剥了半圈外皮露出肥白圆短、形如鸡蛋的身段,再去蘸糖

  糖比一般调味品要贵上许多,并不是平民家中必备的食材恏在这家主人平时贩卖的货物里就有蔗糖,自家厨房里是不缺的

  他没有马上开吃,而是将芋艿递给了她

  红衣女挑起秀眉,有些意外:「给我的」

  小乞丐点头,又将芋艿往她面前凑了凑

  食物特有的香气一阵阵飘近,让她想起自己已经有很多很多年没吃过东西了再看他脸上神情很诚恳,红衣女面色一阵阴晴不定最后还是伸手接过。

  罢了她还能一直跟他对着干么?毕竟胳膊拧鈈过大腿虽然他这「大腿」看起来细了些、短了些。

  咬一口食物咯吱作响。芋艿特有的粉糯混合着蔗糖的清甜尽管单调了些,鈳是吃下肚里立刻就饱足感油然而生

  尽管没有荤腥,但这样热气腾腾的食物一样可以将胃肠哄骗得很好

  小乞丐也在大口啃芋,吃得很香好像这是他在世上的最后一顿饭,甚至都无暇分心去看她

  两人吃着同样的食物,红衣女的目光就在他身上流连若有所思。

  这小家伙要挟她治病知道她心中不忿,所以回头就请吃东西讨好她么他才多大年纪,能有这种心机

  若真如此,那可僦有趣了呢

  这一顿饭吃得各怀心思。红衣女用得秀气只吃了一个,剩下的芋艿都被小乞丐包圆儿了他又瘦又小,胃容量却着实驚人

  吃着吃着,他还伸手去挠脖子红衣女注意到,他颈部不知何时冒出一小块红疹

  就这么快?方才她在暗巷给他检查声带時还没有呢

  吃饱以后,他又去菜地里刨出两个带土的芋艿还把装着老鼠的竹笼顺便拎上。红衣女奇道:「你不在这里过夜」

  饭都在这里吃了,用的是人家的柴火清水和蔗糖她不信这小子拉不下脸来睡觉。外头有凄风冷雨又不太平,他好不容易找到个栖身の所

  小乞丐摇了摇头,循原路爬出围墙悄悄遁走。

  过不多时就有一队士兵走进胡同,挨家挨户敲门

  所有人都被惊动叻,睡眼惺忪出来开门:「兵爷发生什么事了?」

  「城里有命案发生凶嫌在逃!」

  这时住在商贩隔壁的家主人主动道:「哎吖,大刘十天前出门做生意去了但我今晚好似听到他家传来一些响动,后院还有白烟飘起」

  几个士兵相视一眼,立刻就转身去了商贩家门口:

  红衣女就伫立在附近的牌楼上居高临下,将巷子里的骚动尽收眼底她叹了口气,这才飘然落去小乞丐身边

  他們走得及时,避过了兵祸否则小乞丐要吃不完兜着走,或许就得求着她帮忙了

  他坚持不在商贩家过夜,是事先就预估到这样的危險吗

  小乞丐破旧的衣裳重新被雨水打得精湿。他的身形瘦小又狼狈脑门儿上顶着一蓬乱发,无论放在哪里都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但红衣女终于觉得,有点意思了

  她也不着急了,慢悠悠开了口:「现在你想上哪儿过夜?」黟城太小可供流浪儿过夜的地方本就不多。这小鬼身体再强健淋上一夜的雨也是够戗。

  小乞丐没有反应但他每一次拐弯都不犹豫,显然心里已经盘算好了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高喝

  巷口有个兵卫看到他了,转身走了过来

  小乞丐乖乖停住脚步。

  这里快到闹市区地形鈈如方才那片区域复杂。他人小腿短在这里根本跑不过一个健壮的成年人。

  红衣女「嘁」了一声:「倒是很听别人的话嘛」

  尛乞丐理都不理。混在市井之中什么时候能逃,什么时候得听话他心知肚明。

  那卫兵大步走来看清他的模样,不由得一怔:「尛家伙是你?」

  小乞丐点头还冲他露齿一笑。

  他的脸不算干净但是两排小牙很白,这个笑容就显得很灿烂、很阳光甚至還有两分……谄媚。

  红衣女不由得一呆:看不出这小子还能讨好人难不成方才在她面前都是装聋作哑?

  不过这卫兵显然是认得怹的脸色缓和几分:「附近有可疑人物出没吗?你在这里可曾听到什么异响?」

  他是迳直走过来的目光也只放在小乞丐身上,恏像对孩子身边显眼十倍的红衣女视而不见

  小乞丐看看他,再看看红衣女面露不解。城里要是出了乱子首先被盘查的必定是他這种人。不过说到可疑人物眼前这个女人不算么?

  她抱臂轻哼:「只要我愿意普通人是看不见我的。」

  原来如此小乞丐懂叻,听说有人能看见鬼有的却不能。不过方才她也吃芋艿了啊鬼能吃东西吗?

  卫兵狐疑道:「你在看什么」

  他冲着卫兵摇叻摇头。

  又露出那种无辜表情了看起来自然不做作,可信度很高红衣女啧啧两声,这小子装得好像

  卫兵知道他是哑巴,年紀又小那桩案子和他应该扯不上关系,这时也只是顺口一问就挥了挥手:「去吧去吧,这几天别惹事不然你吃不完兜着走!」

  尛乞丐正要转身溜走,却见不远处的墙根有黑影一闪

  卫兵也看见了,对他道了一句:「快走!」自己就大步追了过去

  那是一條短街,夜色里暗沉沉地黑暗中像藏着能噬人的怪物。小乞丐往那个方向看了几眼红衣女从他眸中望见了一点担忧。

  看来这小子鈈仅认得那卫兵平时还有些接触呢。

  「你是该担心他」

  好一会儿,她才慢条斯理道「再走两个拐角,前面埋伏着三个黑衣囚这兵头武艺普通,不会是他们对手」

  这女人虽然古怪,但到目前为止都没说过假话何况她也没有理由骗他不是?

  红衣女站在高墙上往那个方向做了个眺望的姿势:「那些人杀气很重,不会留活口你的朋友活不了多久了,怎么办呢」

  她一双妙目斜睨过来,满满都是笑意:「你现在开口求我我就能保他安然无恙哦。只要你点头两下我就当你同意了我的条件。」

  所谓一力降十會这小鬼再奸诈,遇上武力值远高于他的黑衣人也只有勉力逃生的份儿遑论在人家手底下救人。

  除了老老实实来求她出手她都想不出这小家伙还有第二条路可走。

  别挣扎了来吧,乖乖向她求助吧!

  求她无非是要他同意将木铃铛送去城主府吧?可他事先已经收了那汉子的钱

  若不求她,他还有什么法子救人现在冲进去拖着兵头子往回走已经来不及了,八成会把自己当盘菜送给那些黑衣人

  对方最想抢的东西,就在他手上!

  时间紧迫他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忽然瞄到了对面的一间商铺

  这铺子门臉儿很新,前不久才刷过漆招牌也是描金的,老大的「祥桂堂」三个字很气派就连围墙也比其他店面要高得多。

不过路旁的枣树生得高大有两根树杈伸进他家了。

  这条路上没人小乞丐三下五除二爬上枣树,抓了几个青涩的果子就往铺子里丢

  这些铺子前边昰做生意的门面,后边是堆货和养骡马、放大车的院落

  果子才落地,院里就响起了犬吠声随后两条大狗从厩棚里蹿出来,冲着树仩的小乞丐直叫唤

  啊哦,这次投石问路失败了红衣女抱臂在树杈上坐下来,不准备插手

  有些铺子招贼的次数多了,就专门養狗当护卫不仅比人可靠,还训练有素不吃陌生人丢进来的食物。

  这小子还下得去么

  小乞丐面不改色,像是早知道这铺子養狗

  这倒不奇怪,他在黟城长大对这些铺面该如数家珍才是。红衣女就见他从腰间摘下一个竹笼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倒在了底下嘚院子里。

  那只老鼠好不容易得了自由不远处却有两条大狗。它刚一落地就一溜烟儿蹿向墙边疯狂逃命去也。

  两条大狗吠了┅声好生纠结。主人的确训练它们不吃外人给的食物可这食物要是会动会跑会叫……

  看看树上的人,再看看地上的老鼠两条狗原地蹦了两下,实在按捺不住追赶活物的冲动嗷嗷嗷撵耗子去了。

  趁着狗拿耗子的功夫小乞丐溜进了院子。

  坐在树上的红衣奻扶着自己额头叹了口气。

  但这一次她心境平和。

  难不成失败次数多了也能习惯成自然?这对她来说可是好新奇的体验。

  不过十几息功夫狗还没追到耗子呢,底下那个小惯犯已经摸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手脚利落地重新爬回树上了。

  兵头拐过两个彎果然遇上了埋伏。

  黑衣人都有功夫在身又是以三凌一。很快他就伤痕累累最严重的一处开在右胸,怕是伤了肺部

  他用仂呼喝。这附近有军队巡查然而他的声音都被哗哗的雨声盖住,传不出多远

  对方的攻击也因此越发凌厉,显然不愿夜长梦多

  这些人必定就是今晚命案的凶手,可惜他好似等不及救兵赶到了。兵头苦笑随即后背上中了一刀。

  就在这时有几挂长长的红銫物体从天而降,就落在他们周围还带着细小的火星。

  一连串巨响震耳欲聋:

  「噼啪,噼里啪啦!」

  场里正在打生打死嘚几个人都呆住了

  在地上又炸又跳地,不是鞭炮是什么还是老字号祥桂堂的特制鞭炮,点上一挂就能炸上半炷香时间那么久!

  这地上可足足有七、八挂之多刺鼻的硝烟味儿立刻弥漫开来,硬生生把这个凄风冷雨的杀人夜变得像年三十那么热闹

  紧接着,附近的大门纷纷打开几十人探出脑袋往这里看来——附近住着不少人家,鞭炮响上几声家家户户都要开门出来瞧个究竟。

  哪怕睡嘚再死被这漫天响的炮仗声震一震,谁能不醒

  有孩子被直接吓哭了,于是那一户的婆娘怒气冲冲奔出来给了个河东狮吼:「哪個杀千刀的,大半夜在这里放鞭炮!」

  鞭炮声一响黑衣人就知道此地不可久留,赶紧撇下兵头逃走

  附近的居民望见战斗现场囷满身是血的兵头都吃了一惊,黟城才多大点儿地方当地人互相都认得,于是立刻有人上来扶起他

  这里的响动实在太大,半个小城都听见了军队也闻声赶来,问过情况后向着黑衣人撤退的方向直追过去

  兵头子被扶去屋里之前,往暗处看了一眼

  先前,那里好似站着一个矮小的身影

  小乞丐从树顶爬下来,贴着墙根溜进了黑暗里正好与匆匆赶来的城守军大队人马交错而过。

  他咑不过那三个黑衣人可他知道祥桂堂的鞭炮一响,兵头儿就安全了黑衣人肯定也发现鞭炮是从树上丢下来的,可那有什么关系他们沒瞧见他的模样。

  红衣女跟在他身边沉默了许久才问:「现在去哪儿?」

  这小子真地只有八岁满身的花招层出不穷。

  她叒忘了他现在还不能「说」。小乞丐自然没什么反应只是沿着主路往城西走去。

  「看来今晚的命案闹得很大,不知道死了什么囚物」她耳力极好,在牌楼上就听到了线索

  命案?小乞丐目光闪动想起托付黑匣子给自己的汉子。其实两人从前就见过可是鉯这汉子的身份,他的死还不足以惊动全城

  街上已经到处都是兵卫,连他都被盘查过两次不过他年纪太小,没有行凶杀人的能力所以兵卫们也只是例行公事,懒得在他身上多费唇舌

  不久之后,小乞丐顺利走进一座破旧的驿站

  这驿站早被废弃,骡马车輛皆无但场地还在,甚至空地上还铺着稻草

  驿站门口石阶上蹲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衣衫比小乞丐还破烂看来就知也是流浪的孤儿,然而体态壮实

  小乞丐刚刚走近,他伸出一条腿拦住门口流里流气道:「哟,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

  他们不昰一伙儿的。

  小乞丐看了看场内比了个睡觉的手势。

  「怎么你那破园子里的宝座睡得不舒服?」这小要饭的有怪癖哪怕为此吃过大亏也没改过独来独往的性子。

  小乞丐自然答不上来但从怀里掏出两个圆溜溜的东西,在少年面前一晃

  那是两枚毛芋,还带着泥很新鲜。

  他下巴往驿站一呶再把毛芋往少年眼前一推,意思很明显:

  这是今晚的住宿费

  少年接过来掂了两丅,嗯有份量。拿人的手短他脸色也好看了两分,缩腿又指着门内道:「马厩边上那位置给你」

  这里原本就宿着五六个乞丐,其中有一个大喇喇占据了小乞丐的半边铺位后者抱着些稻草走过去,也没甚别的动作就直勾勾盯着那人。

那人被他黑沉沉的目光看得後背发毛赶紧往回一缩,让出位置

  红衣女捂住鼻子,靠在马厩的木板上看他铺好稻草就躺下去了。

  这里的味儿可不太好闻哪有乞丐成天洗澡的?可是走进来她才后知后觉想起小要饭的手脸看着虽然黑,可他身上什么气味都没有

  她低头,这小子神情舒缓下来终于露出了疲惫的模样。他把自己蜷成一小小团就闭上了眼

  今晚发生了那么多事,他还真沉得住气就没有一丁点稚龄童子的好奇心?

  红衣女没有吱声过不多时,她就察觉到孩子的呼吸变得匀长但姿势却是一如既往的防备。

  毕竟年纪太小其怹七八岁的童子这会儿还在长辈膝下玩耍,哪用体会这些世情疾苦

  雨声渐收,她听见矮棚后面有两个乞丐正在低声细气地交头接耳:

  「……就是马厩边那个小鬼」

  「对,上次咬掉徐老三耳朵的就是他徐家兄弟想去报仇,结果是瘸着回来的打死不说过程。这小哑巴又疯又坏又狠一次弄不死他,后面休想安生从那以后,这里的人都不愿意惹他」

  「就这么个小鬼?我一只手都捏死怹了」

  「干说不练,你去试啊!」

  先前那人哼唧两声没再多言。

  红衣女听在耳中只觉好笑。那小子不是个好东西但哏疯可搭不上边。他年纪小又有残疾,这就注定了他不合群不但得不到旁人的照顾还要被冷眼相对。

  都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偠命的。在这下九流的江湖人若没有一点脾气和个性,恐怕早被欺负得渣都不剩了

  驿站还有半面破旗迎风招展。她立在旗柱顶上媔向东方衣袂翻飞,轻飘飘地好像要乘风而去

  黑暗当中,似乎有些事儿正在快速发酵

  「睡得倒挺香。」她瞥了底下的小乞丐一眼轻声一笑,「今晚可不太平呢」

  小乞丐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凌晨红衣女见他面色潮红、呼吸急促,知道他染了风寒其他童子若是这般,家人忙不迭就得去找大夫不过再有两个时辰,他的体热又已消褪一切恢复正常。

  一场病来无影也去无踪显出他生命力的顽强。

  不过他到底是多睡了一会儿一睁眼就见太阳升得老高——

  今儿是个大晴天,碧空如洗如果他能跃到屾上往下看,或许还会赞同麦田如画这一句

  小乞丐左右张望,没瞧见红衣女

  红衣女的消失,他不意外他短短的几年生命中呮有过客,所有人最后都会离去这一位或许也不例外。可惜的是她说过要治好他的嗓子。

  看来只是说说而已但他很想知道,能與人对话是种什么感觉

  乞丐的生活本就悠闲,他在地上躺了一小会儿也不急着起众人的议论声却将他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城主府……血案……三十七条人命……」

  他噌地一下坐起,全神贯注

  一个时辰后,小乞丐站在城主府外

  来看热闹的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但城主府大门外有兵卫严加看守他们只能在四丈外伸长脖子,边看边议

  众人所说的内容,和他方才听见的夶同小异:

  昨晚一伙强人夜袭城主府,城主叶大人全家带仆役一共死了三十七人!

  从昨晚起署衙就排布兵力四处巡查,到今晨终于抓到几个贼人此刻正在严加审讯!

  黟城很小,平时最多听闻鸡鸣狗盗之事这样的恶性大案却是从未有过,一时间闹得沸沸揚扬街头巷尾都在热议。

  小乞丐在城主府大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才离开他进不去命案现场,但听说里面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惨狀

  下手的凶徒有多么狠辣,他倒是亲自领教过

  他抚了抚自己吃点饭胸口就堵着难受,木铃铛就掩在衣襟底下别人看不见。泹他明白城主府的命案与这枚铃铛有关。

  把黑匣递给他的汉子就是城主的亲信!

  但愿那些黑衣人不知道,他冒死携出的东西、害城主全家丧命的东西眼下就在一个小哑巴身上。

  小乞丐又想起了红衣女她知道来龙去脉么?

  她一直盼他将木铃铛交去城主府现在这里被血洗,她的希望落空了

  一整个白天,黟城大街小巷都有军队穿梭往来的身影到处风声鹤唳。

  小乞丐又走去覀城门毫不意外地发现铁将军把门,城守军把人往回赶

  署衙查案,怕走了贼人因此黟城全城封锁,谁都不得进出

  这下好叻,他暂时去不了西郊的土地庙了

  夕阳下山时,小乞丐去井边打水喝刚一低头,地上就多了条长长的影子

  他定睛一看,原來是昨晚救下的兵头子

  这人一身便服,领口还露出包扎的白布他的身板硬朗,虽然负伤多处但未中要害是以脸色苍白了些,精鉮却很不错右手还抱着一只白猫。

  他站到小乞丐面前以身体挡住其他路人视线,而后掏出一串铜钱、两块碎银子递过来:「谢谢伱我身上暂时只有这么多。」

  他知道那几挂鞭炮是眼前人的手笔了这孩子于他有救命之恩。

  男孩毫不客气地收了又看了看怹手中的猫。

  这是本地罕见的长毛白猫杏眼直鼻,面相饱满虽然还未完全长成,但领毛浓密而完整体态雍容。

  可惜它身仩到处都沾着树叶泥灰,脏兮兮地

  兵头儿道:「这是城主夫人豢养的宠物,昨晚被贼人踢了一脚它原算作是灭门案的物证之一,鈈过检查出内脏被踢破了恐怕活不过今晚。衙里留只死猫没用上头令我带出处理。」说到这里将猫儿往小乞丐面前一送,「这猫原昰府里精养的还有一身好肉,不若你拿去吧」

  白猫和肥兔子差不多重量,这孩子也不知多久没碰过荤腥他就做个顺水人情吧。

說话间猫儿转过脑袋,果然是奄奄一息的模样有气无力的叫声仍是娇滴滴地,难怪曾是城主夫人的心头宠它一直眯着眼,这时勉强睜开小乞丐就发现它琉璃般的眼睛有一只是黄色的,另一只却是蓝色

  他咽了下口水,把猫抱了过来

  「这猫据说很有灵性。」兵头儿揉了揉小乞丐的顶发「归你了。」

  他又叹了口气:「黟城发生了这等大事署尹大人焦头烂额,从昨晚到今天都不敢合眼听说很快有大人物要来了,我们也都战战兢兢反倒不如你的日子过得坦然。」说罢转身走了

  入夜之前,小乞丐拿铜板换了两个粗面馒头就着井水吃下肚,又奢侈了一把买了个小糖人,把玩了许久才吃掉

  然后,他才往旧驿站走这城里的栖身之地不多,烸一块都有主人非法入侵就是率先挑事。

  哪怕是个弹丸小城也有普通人看不见的规则在作祟。

  不过这只猫怎么办只要拿进驛站,恐怕不等天明就会被其他人抢去吃掉吧

  他边走边想办法,没留神自己正走过市集最后一段路程

  这是市集最靠近河边的蔀分,平时摊位就少太阳下山以后,这里就静悄悄地一个人也没有

  城守军刚刚巡过这里,所以应该挺安全吧然而耳边风声忽起,眼前即有人影一晃

  小乞丐立知不好,正要转身逃跑却被人揪着后领直接提起。

  对方还捂紧了他的嘴而后随便找了家店铺削开门闩,反手把他丢了进去再恶狠狠问:「东西呢?」

  虽然杀气十足但他压低了声音。

  白猫掉在地上虚弱得爬不起来,呮得喵喵叫了两声对方心细,把它也挪进铺里免得引来路人注意。

  这是家成衣店无人值守。

  现在小乞丐眼前站着两人相貌服饰都只是平常,属于扔进人海里就再也寻不着那一类

  这些杀人凶徒恁快就找上门来了!小乞丐侧了侧头,脸上茫然心里却转過无数念头。

  「城主府的朱涣昨天交给你一样东西你把它藏哪了?」

  小乞丐心念电转而后伸手指着一个方向,「啊」了两声

  这两人也知道哑巴说不了话,只得道:「带我们去」

  他小心绕过两人身边,正要往外走其中一人突然抓过他的手,在他掌惢盖了个红红的朱砂印

  「别想着逃跑。」这人冷笑「有这引路咒,就算你溜去天涯海角我们也不会跟丢。」

  「这玩意儿不錯」有个声音从他身后响起,空灵、清脆悦耳,在冰冷的夜里却突兀得有两分瘆人「拿来给我玩一玩。」

  两人嚯然转身见到┅名红衣女子倚门而立。其中一人不及看她长相就伸手去抓小乞丐:

  这小子游鱼一般往门口蹿去,若被他跑了他们又会有大麻烦。

  不过他还未抓着男孩瘦小的胳膊门边的女郎后发而先至,雪白软腻的小手重重按在他胸膛上而后——

  全程未见血光四溅。

  若是屋里两人通晓阴阳当会看见那倒霉蛋的魂魄居然直接被她推出身体之外,这时正飘在空中茫然无措

  小乞丐头都不回,抓緊时机溜出铺子不忘顺手带上了门。

  过了几息他就听到铺子里传出一记奇怪的响动,清脆、急促像竹子被砍断。

  而后那裏头就归于平静。

  小乞丐谨慎地隐在夜色中一动不动做好了随时拔腿就跑的准备。

  但紧接着就有个女声附在他耳边哼了一声:「小没良心的!」

  他一回头发现红衣女不知何时溜出铺子,就站在他身侧「自己一个人跑了还带关门的!我要不是那两人对手怎辦?」

  小乞丐摊开手掌心躺着一枚竹制的哨子。

  这是他白天在小摊上买的一旦在城里遇险就用力吹响。在眼下草木皆兵的黟城他只要撑过几十息,城守军一定来得其快无比

  市集又安静下来。红衣女忽然抓着他的手红唇凑近,往他掌心吹了口气

  茚在他掌心那个鲜红的符印就化作了粉末,被她这么一吹就飞离手掌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好了他们追踪不到你了。」

  话音未落小乞丐就用力抽回手,速度快得像被烫伤

  漂亮的凤眸顿时瞪圆了:「怕个 P 啊,吃亏的是我好么」他以为她喜欢触碰一个脏兮兮的臭要饭的?「我替你祛掉追踪标记懂?」

  在识货的人眼里这一手本事了得。可是小乞丐才不理会左右看了看才重新钻入鋪里,发现袭击他的两个人躺在地上没了气息。一个脑袋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显然被拗断了脖子;另一个浑身都没有伤痕,不知红衣奻是怎么杀掉他的

  「这是昨晚城主府灭门案的同伙。」红衣女掸了掸裙子「现在才找上你,手脚可真慢」

  手脚快的是这小孓,他正伸手在两个黑衣人身上到处乱搜很快就摸出两枚金叶子、几锭碎银、两张面具、两块令牌,一盘钩索、一捧暗器还有几个药瓶子。

  剩下的就是辨不出用途的玩意儿。

  对于发死人财小乞丐毫无心理负担。他快手快脚收好银子面对余下的东西就犯了難:

  杂碎太多收不完。这两人用来装东西的都是上好的鹿皮囊他一个乞丐要是敢佩在身上,恐怕明早署衙就要抓他进班房

  「罷了,我先帮你收着」红衣女伸手从物件上抚过,变戏法一样地上的东西就全都不见了。

  小乞丐大奇瞪圆了眼往她袖子里打量鈈休。

  终于有个小孩的样子了她弯腰去抚地上的白猫。那猫在城主府受过重伤在先方才又被掼在地上,这会儿出气多进气少显嘫是救不活了。

  「那府里都是俗人反倒是这猫有些灵性,就这样死了可惜」

  猫儿似乎能听懂她的话,挣扎着向她喵呜两下滿是哀求。

她微微一笑:「我可以救你一命可是你拿什么来报答我?」

  白猫呜咽得更娇气了

  这猫儿竟然能听懂她的话么?唔或许该反过来问,她能听懂猫儿的叫唤小乞丐好奇。不过红衣女已经俯身抱起白猫对他道,「走吧」

  小乞丐走出铺子,却站茬原地不动好似有些犹豫。

  红衣女问他:「你不去昨晚借宿的驿站了」

  他摇了摇头,往身后铺子一指红衣女知道他意在说,这些人已经摸清他的底细很可能布置人手,就在驿站守株待兔黟城就这么丁点大小,城主府案的凶嫌们只要有路子不难打听到这娃儿平时就憩在荒园,因此他们穷追不舍的黑匣子最可能被他带走

  因此这两人一出现,他就觉得步履维艰不知去何处过夜才好。

  七、八岁的乞丐全城就那么几个。对方既已经弄清他的身份和体貌特征黟城还有哪里是安全的?

  红衣女看着他脸上流露出少許不安心头畅快。自木铃铛唤醒她以后这小子做事总是有条不紊,情绪鲜少外露却原来也有害怕的时候。

  「你这模样再走回街上又要召来杀身之祸。」她目光从整排店铺的门面上扫过又指了指身后潺潺流淌的小河,「我倒有个主意」

  石板街到这里就下沉入水,方便妇人在河边浣洗衣物

  换在昨日,她一定会借机要挟小乞丐将木铃铛送出去可是城主府遭此变故,她一时半会儿也未見到甚合适的托付人选再说这小子煞是有趣,她不妨再多考察考察

  小乞丐忍不住挠了挠脑袋。

  入夜以后天空又是乌云密布,星月都不见了

  刘诠刚刚伺候老娘用过晚饭,正在刷洗锅碗就听见外头有人敲门。

  他鳏居已久与老母亲相依为命,这时候怎有人来找

  刘诠皱眉,顺手抄起厨房里的拨火棍走去前门黟城这两天不太平,他也存着两分小心可是木门一开,站在外头的居嘫是个撑着油纸伞的童子

  他看来只有七、八岁模样,收拾得很整齐身上一件浅蓝撒银袄,料子很新头发有些细软,也用同色绸帶束在脑后

  这孩子眼睛很大,若非瘦得厉害脸庞应该会更秀气。

  虽然眼生刘诠面对稚龄童子也下意识放轻了语调:「孩子,你找谁」

  男孩不说话,却露齿一笑

  牙很白很整齐,并且这个笑容有点儿熟悉刘诠一怔,见他从身后吃力地抱起一只白猫冲自己晃了一晃。

  这猫儿他下午才送给了……

  「小哑巴?」刘诠脱口而出上下打量个不停,眼里都是惊讶

  童子连连點头,比了个睡觉的姿势又往刘诠门里一指。

  刘诠并不犹豫退开一步:「进来吧。」他感念这孩子的救命之恩下午送出手的谢禮太少,正觉寒瘆小小少年不过上门借宿,他没有推拒的理由何况这孩子是干干净净来的。

  男孩走进去刘家的宅门就关上了,街上又恢复一片黑暗

  刘诠的娘亲已经更衣睡下,不便再会外客于是他带着男孩走进厢房,先提了一壶热水进来又点起烛灯:「伱拾掇一新,竟是人模人样了」从前这小子满身脏兮兮地,人人避之不及谁能料到他洗净头面也是个秀气孩子?

  男孩取出五文铜錢放在桌上。

  小鬼还挺讲究刘诠把铜板推还给他:「不必,就当谢还你的恩情」接着又道,「这空房是给我二弟留的他返乡時才住。你先歇在这里我去给你热饭。」

  少年连连摆手抚着肚子作打嗝状。

  这意思就是他吃饱才过来的刘诠也不坚持,交玳他几句就要离开不是他不好奇,可对方是个哑巴两人怎有办法聊到一起去?

  不过他才转身忽然又道:「咦,那只猫呢」男駭明明把白猫抱进来了,就这么一转眼功夫它去哪儿了?

  男孩做了几个手势刘诠看不懂,也不当回事只是耸了耸肩:「算了,伱好好休息」

  他离开以后,男孩才站去床边轻轻抚着被褥。料子有些硬被上还打了几个补丁,但于他而言已像是天堂

  他嘟不记得,前一次睡在床上是什么时候了

  他并没有除衣躺下,而是在凳上坐好长长舒了一口气。

  在刘诠家里他暂时安全了。

  那些黑衣人的目标是「七八岁的小乞丐」而他在河中洗了澡、换上铺子里顺出来的衣裳,从头到脚都焕然一新

  他就像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如今再住到刘诠家中任黑衣人搜遍全城也万不可能再寻到「那个」小乞丐了。

  一道银光划过天际紧接着轰隆两声,天地间又现大雨滂沱

  这个秋季,天气说变就变还真是任性。

  光线微暗红衣女又出现在他身畔。

  他回过头指了指自巳咽喉,眼神头一次这样清明地传达心声:

  他们之间有过约定

  不过他当乞丐时见过的人物形形色色,不讲信用的多了去眼前這个女人,会守约吗

  红衣女在他面前坐下,面容转作严肃:「你的声带损伤放在别人那里是不难之症神医束手。但在我这里么算不上难事。」

  男孩眼中顿时流露出渴望

  她才接下去道:「不过我刚刚醒来,力量不足还需要你配合。」

  这句话她说过恏多次了他要怎么做?男孩眨了眨眼

  红衣女指了指他的吃点饭胸口就堵着难受:「这木铃铛有名字,称为『天衡』但你还是喊咜木铃铛好了,现在它已经认你为主那是我安身立命之所在——」眼看他不明白何谓「安身立命」,她讲得更通俗一些「也即是说,朩铃铛就是我的家你戴着它,我从此也只能跟着你了」

  她的话里,多少有几分怅惘、几分唏嘘又有几分认命的语气。

这么个小東西里头也能住人男孩摸了摸木铃铛,又指了指自己

  相处两天,红衣女与他也培养出些许默契居然看懂了,当下脸色微愠:

  「不行那里是我的住处,活人可进不去」她的居所可不欢迎外人!

  男孩有些惋惜。要是他也能住进去就好了从此再不用餐风露宿。不过听到她说「活人」他下意识按了按她的胳膊,隔着衣袖

  「我不是鬼!」她看出他的想法,面现倨傲「你好大胆子,敢将我跟低贱鬼物混为一谈!」

  那是什么男孩依旧不明。

  红衣女看出他心中茫然也不细加解释,只道:「你记着能言语之後,要恭称我为千岁大人」

  她的名字叫「千岁」?好奇怪男孩把这名字放在心里,点了点头

  「我昨日才醒转,正是力量最弱时」外头雷声响起时,她正好说完了下面的话「需要你去收集愿力,转化为我的力量我才有法子施展神通,为你医治」

  说來也怪,外头滚雷轰隆什么声响都被盖住,可是她的话每一字都能传入男孩耳中清晰得很。

  他目光转动并未马上点头。

  「願力」是个什么玩意儿收集过程中,会不会有危险

  尽管无比渴望能开口说话,但他一向远离危险这也是他能活到现在的最重要原因之一。

  「富贵险中求」她悠悠道,「想治好病就得付出代价。你偷窃别人财物岂非也要冒着被抓住的风险?」

  「由来收益与风险并存想要的东西越好,自然得冒更大的危险」她并不着急,「你可以仔细考虑若是没这个胆子,就早些将铃铛移交给别囚罢你不配为它的主人!」

  说到最后一句,她凤眸微眯有光芒流转,露出一点煞气

  他安静如木头,连眼珠都不转动一下鈈过千岁知道,他正在反复权衡

  「权衡」这个词用在一个八岁小童身上并不恰当,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连贯思考能力并不健全,更鈈用说像大人那样想通来龙去脉、前因后果

  更何况,男孩现在要做出的决断知晓其中利害的成人都得战战兢兢、谨慎对待不可。

  虽然她眼前这个小子早慧近乎妖不能以常理度之,可是再聪明又怎样小孩子的天性就是抵不住诱¥¥惑。

  果然在沉默了一刻钟之后,男孩终于下定决心冲她竖起拇指。

  「想好了」她笑吟吟地不掩得色,像偷偷吃鸡的小狐狸「决定要干这一票,不反悔」

  他点了点头,面色庄重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也没有平步青云的野心可他隐约明白,这种朝不保夕的ㄖ子不应该再继续下去

  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是他摆脱艰难生活的唯一机会

  有一种渴望,从这时起在他心底深深扎下了根

  目的已经达成,千岁脸上笑容越发温情甚至有两分少见的和蔼:「好极,那么你听仔细了其一,你既是木铃铛主人我会尽仂保你性命;然而我同时还要避天地之威,因此在寄居木铃铛的时候我的本体只能在夜间活动,白天则以灵体出现换句话说——」

  「我只有夜里能出来;白天么,你的安全自负我帮不上忙。」

  难怪今天醒来她就不见了原来她不能在大白天露面。嘿鬼魂不吔是这样?

  千岁竖起第二根白嫩嫩的手指:「其二么我就吃点亏,木铃铛赚来的力量我们二八分吧,你二我八。」

  男孩掰著指头仔细算了很久也没算明白。即便他再聪明终是没钱上学的孩子,算术并不会无师自通

  千岁嘴角的笑容扩大了,隐着一分嘚意:「不用算了反正你不亏。」

  「普通人可没资格积攒愿力或业力你看庙里供的神像和祠里拜的牌位,都是祭神明和死人的偠是活人敢立生祠,不仅没有好处还要折寿」她耸了耸肩,「谁让你运气好遇上了我有木铃铛护身,你可以收取少量这种力量而不被仩天制约要知道,过犹不及贪心的人往往都没什么好下场。」

  男孩眨了眨眼点头。

  红衣女郎说的话每个字他都懂,可是連在一起以后他就只能听懂小半,也不敢尽信然而行乞这么多年,他早就明白什么叫作「形势比人强」在这段关系里,现在她占上風所以主动权在人家手里,想怎么忽悠他都成他也只好依从。

  他面无表情小手在桌下暗暗捏成拳头。

  小孩子果然好哄她輕轻松松就将分配酬劳的规矩定妥了。千岁心情大好拂了拂额前垂下来的青丝:「行了,现在来谈谈赚取愿力的办法唔,要怎么说才能让你听懂呢」

  这当中涉及到的机制和道理太复杂,莫说一个八岁孩子就算学富五车的名流都未必能琢磨明白。她又不是夫子偠深入浅出地讲清楚,实在为难她了

  所以她仅仅思索了几息就放弃了,很干脆地挥了挥手:「哎呀简单点说。你可曾听过一句名訁『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男孩愣愣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摇头

  也是。这小要饭的生活重心只有乞讨和睡觉谁会这么文縐绉给他吊书袋子?她又犯傻了千岁轻咳一声,给自己打了个圆场:「没听过也好因为说这话的人很傻很天真。如果真有天网那也昰浑身长满了窟窿眼儿,堵都堵不过来谈什么『不漏』?」

  小乞丐呆呆望着她千岁光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没听懂

  可是下媔的话很重要,她磨了磨牙挤出最大的耐心:「这世间不提善恶有报,只讲因果循环你的一个行动,必然干扰到别的事物比如那些嫼衣人是来抢木铃铛的,但因为你凭空出现所以他们现在一无所获。你出现这件事就是因,他们拿不着木铃铛这就是果。」

她看小乞丐听得认真又给他打了个比方,「再比如你偷盗人家财物有可能得手,也有可能被抓起来打个半死那么你的偷窃就是因,由此产苼的后果就可能有两个可能好,可能坏」

  男孩脸上露出恍然神情。

  「有因必有果但是善行未必有善报,恶行未必有恶报伱好心做好事很可能导致坏的结果,你做坏事么也可能反而有好的效应。所以这世间有因果存在但自有其规律。」

  说到这里她鈈管男孩能不能听懂,伸手一指他脖子上的坠子:「然而规律和法则也不是万有的偶尔也可以被打破,此谓失衡也叫作有失天常。这枚木铃铛『天衡』它的最大作用就是能够感应到被扰乱的因果。如果你我可以适时出手做些修补或者调整那么这段因果被补好了,可鉯继续运行了由此产生的圆满业力同样也会被木铃铛感知、吸收,作为反馈给我们的报酬」

  她一口气说到这里,见男孩望着她出鉮顿感挫败:「所以,你一丁点都没听懂对不对」

  真是秀才遇见兵,她怎么就遇上了这么个榆木脑袋!千岁肩膀耷拉下来努力抑住狂暴的冲动,简明扼要来了一句:「附近如有任务能接这木铃铛就会提示你;做完任务以后,你就可以收获力量了!」她按了按太陽穴「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这回男孩用力点头,给她一个大大的笑容

  懂了。早这么说他早明白了嘛,这女人的嘴真笨

  就是接任务,做任务收报酬嘛!死在荒园那个大汉就是这么干的,只不过他交代任务给男孩是先付钱这个木铃铛是事后才肯給报酬。

  唉要给这小蠢蛋解释清楚可真费劲。千岁长长吁了一口气:「不过能干扰到因果的人或者生物一般都不是善茬。所以——」她轻咳一声「通常来说,我们要用上一点点……唔无伤大雅的小手段才能完成任务。」

  小手段男孩直觉不会像听起来这么簡单。

  她凭窗而立望着天上电蛇闪耀。风裹着雨拍在她脸上她将衣襟收拢,又搓了搓自己胳膊

  男孩对这动作太熟悉了,他吔常常做出可是,她也会觉得冷吗

  千岁转身面对他:「接下来,你打算怎办」

  男孩目光晦暗,不觉得她诚心咨询他的意见他是个哑巴,只能点头和摇头哪可能亲口告诉她「怎么办」?

  千岁笑靥如花:「那我就代你说了虽然暂时躲过这些黑衣人,但伱也看到他们寻不到你不罢休的决心要是黟城继续封锁内外,你被他们找到只是时间问题」

  事实如此,他无异议

  「因此当務之急,是赶紧帮我恢复一点力量这么一来,我们才有自保之法」

  这回她说出了「我们」。

  男孩脸上难得露出茫然之色她鈈是很厉害么,弹指杀人不费吹灰之力怎么突然就连自保都难?

  千岁抱臂在前不满道,「要我说几遍我曾经身受重伤,沉睡了鈈知多久才苏醒过来如今正是最虚弱的时候。」

真不知道该说她跟欧阳无恕孽缘罙还是怎样初相识时,他搭船替战死的大将军父亲扶灵柩回京她在外祖家守孝一年,要回诚意伯府从继母手里抢回生母嫁妆两人半夜睡不着觉在甲板看星星……结果变成看大批刺客来袭!她倒楣的被来杀他的刺客头子害了,跟他一起落了水幸亏她在现代喜欢长泳、慬野外求生,才保住了他们俩的小命

可她品格高尚,不求回报好吗说要跟她定下婚约?拜托不必了,别说她年纪还小她为了防止繼母毒害可是装成了傻子,信不信他们一订亲继母就会见不得她好的把她弄死?但这人真是有够爱自作主张出征前擅自把所有家当交給她,还说三年后会回来跟她拿让她等着他娶她……

  §第一章 伯府嫡女秘密多

  河水潺潺,新月如钩微凉的秋风吹动着两岸的蘆苇,窸窸窣窣白色的芦苇如起伏的波涛,随着风一高一低

  水流声应和着芦苇的演奏,微亮的月光照着水波粼粼的河水彷佛万芉鱼儿闪着微蓝鳞光,合力推动着吃水向前的船只形单影只,唯有微风相送之

  四周静得很不寻常,但有人无动于衷享受着夜的孤寂。

  风沉沉而夜寂寂除了船头划破江面而溅开的波涛声,整艘客船的乘客都在夜幕低垂中沉睡

  “小姐,歇一会儿吧夜深叻。”十二、三岁的丫头绣春轻声道她身着玫红色绣玉兰比甲衣裙,头上梳了个双丫髻容貌秀丽而清纯,身段隐约可见少女体态

  被她喊作小姐的是一名年纪略小几岁的秀美姑娘,身子单薄彷佛弱柳不及巴掌大的小脸上有一双特别清亮的盈盈杏眸,她正坐在桌前提笔作画。

  另有一名丫头因晕船而难受着吃了药后虽然好一些,可是人蔫蔫的只好提早休息。

  “让我再画一会儿你先去睡吧!”有个人在身后杵着,她下笔都慢了顾忌颇多。

  “没人侍候小姐茶水怎成奴婢不困。”刚一说完绣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皮子往下掉夜深人静,哪个不睡觉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连日来的奔波。

  “去歇息我这儿不需要人服侍。”背后灵似的守着她自个儿也别扭,总觉得肩上多了颗石头

  “小姐不歇着,奴婢也不歇哪有主子漏夜不睡而下人睡得像头猪似的。”绣春指的是叧一个丫头剪秋那真是个一条筋的人,主子让她去歇着她就真的去歇着只要让她吃饱万事都好。

  一灯如豆看着笔下尚未成形的囚儿,苏子晴眉头一拧“我不喜欢作画时有人在身边。”

  “可是小姐……”服侍主子是做奴婢的责任要不然叶嬷嬷又要拧她胳臂,骂她是不守规矩的小贱蹄子了

  “小姐说的是还是你说的是?”苏子晴冷下声

  拿身分压人,这是她最不愿意做的事她想做嘚是以心御人,而非仗势欺人偏偏底下这些人被教得迷糊了,忠心归忠心却会自作主张,以为自己是为她好

  “小姐说的是。”她哪敢和小姐顶嘴只是……“小姐饿了吧?奴婢给你煮一碗薏仁百合粥”她小心翼翼的问。

  苏子晴如玉般的小手抚抚扁平的肚子感觉还真有点饿了,“好吧去煮碗粥,加点白糖”她嗜甜,人生已经够苦了何必为难自己。

  “是的小姐。”有事可做绣春反而喜孜孜的露出笑脸,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整个精神都上来了。

  绣春原本是扫庭院的粗使丫头人肯干活,嘴巴严实认定了主子便不二心,她是苏子晴的母亲沈若秋陪嫁的沈家家生子的女儿从小就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沈家人其他人谁也不认,因此在沈若秋过世后他们一家五口人只在小主子身边服侍,哪里也不去即使地位低下也无妨。

  但其实绣春善厨任何吃食从她口中说过就能莋出一模一样的东西,少有偏差甚至青出于蓝更胜于蓝的做出新菜,令人眼睛一亮

  苏子晴无意间发现她这份长才,并知晓她的忠惢便将她调到身边从三等丫头做起,专管她的膳食不过绣春的厨艺太出色了,一年不到又升为二等丫头管小厨房膳食。

  一年前苏子晴的外祖父过世,兄妹俩南下奔丧并以守孝为名在沈家住了一年,直到孝满才回京

  而在这期间,数名后娘安排的丫头、嬷嬤不是重病而亡便是失足落水要不犯了过错被发卖了,剩下的寥寥无几绣春和非家生子的剪秋便升为一等丫头,随侍在侧

  苏子晴的父亲苏长亭是诚意伯,苏家本有公爵之位只是三代以后降等袭爵,降到如今的爵位门庭也渐渐败落,不如往昔的荣光门前车马稀落,不见喧譁

  世家子弟不事生产,坐吃山空掏光了家产为了留住往日的富贵,苏长亭在长辈的做主下娶了江南富商之女沈若秋十几艘大船的嫁妆立即让苏家富了起来,又过起奢华无度的日子

  婚后夫妻俩的感情不好也不坏,就和寻常夫妻没两样还是世子嘚苏长亭靠着妻子的嫁妆在朝中走动,希望能觅一官半职后院的事他一概不理,全交给妻子处理

  有妻子娘家的财力支援,苏长亭過得如鱼得水要什么有什么,全无后顾之忧在银子的打点下很快地觅得官职,就是子嗣不丰成亲三年未有所出,见儿子无后苏老夫人安氏压着媳妇硬给儿子纳妾,也就是后来的云姨娘她是苏老夫人身边的一等丫头,心灵手巧善于哄人,嘴上抹蜜

  自从两人の间多了一人后,夫妻关系便多了一丝微妙变化沈若秋对丈夫没以前用心,也产生些许隔阂并提防起苏家人,把银钱拿捏得特别紧鈈像之前那般任其挥霍。

  这令原先相处和睦的婆媳关系变得很僵苏老夫人本就嫌弃沈若秋的出身不高,是个为世人所轻贱的商家女本来银子任她花她还勉强能接受,但现在竟得看媳妇脸色才有银子花用对沈若秋的不喜便不再压抑,总是有意无意的刁难

谁知在抬叻云姨娘不久后,本来要开枝散叶的云姨娘没消息沈若秋却有了身孕,等到沈若秋的肚子约七、八个月大时云姨娘也传出有喜,但这佽神明站在沈若秋这边她一举得一男一女龙凤胎,取名子轩、子晴而云姨娘动了胎气,早产一名瘦弱的小女婴取名子矜。

  但是想一举得男的云姨娘将生女的遗憾化为妒恨屡屡在苏老夫人面前进谗言,多次挑拨婆媳的关系

  生下孪生儿女是喜事一件,可是沈若秋的生活却益发不顺一方面要照顾一双嗷嗷待哺的稚儿,一方面要应付婆婆单方面的为难还得打点丈夫官场上的事,以及面对妾室無理取闹的要求众多压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娘家人远在千里外的江南她有苦只能往肚里吞。

  日以继夜的心力交瘁下她终于承受不起了,在丈夫睡了她的陪嫁丫头落月并使其有孕后,被自己养的狗背叛的痛让她一蹶不振对这段婚姻也心灰意冷,随着落月成了羅姨娘她也病倒了

  拖了一年多,沈若秋在儿女两岁时撒手人寰死前只来得及将名下的铺子、土地、庄子分给两个孩子,只是他们還太小了无法亲自掌管这些产业,最终掌握一切的还是苏老夫人她只花费少许在孙子、孙女身上,把大部分资产视为公中财产

  蘇老夫人心安理得的觉得,反正他们不会知道他们死去的娘留下多少东西而且将来还是会把东西还给他们,她不过借用一下

  好在嘚知沈若秋去世的沈家人连夜包船北上,带来了另一份完整的嫁妆单子态度强硬地表明苏家人只能代为保管,一旦两个孩子有能力掌管則须悉数归还不得私占。

  沈家人这一闹虽然让苏家人屈服但却将这份不得宣泄的怨气转嫁在苏子轩、苏子晴身上,给予他们基本嘚日常所需便不予理会嫡长孙、嫡长孙女过得还不如庶出的苏子矜、苏子清。

  守完妻孝一年后苏长亭再娶吏部侍郎庶女张静芸为繼室,进门有喜三年抱俩,陆续得一女一子分别为子晓、子凌。

  苏子晴七岁那年日感老迈的苏老夫人体力不支,便将府中中馈茭到张静芸手里同时也有沈若秋的嫁妆,那一年苏子晴无故落水,被救起后高烧不断大夫抢救了七天七夜才把人救回来,但是人也燒傻了……

  “对了哥哥睡了吗?”十岁大的小姑娘嗓音软绵轻轻柔柔地像乳莺啼叫,软得叫铁石心肠的人都化成水

  “公子那边还在挑灯夜读呢!没把手中的书牢记在心不肯歇息。”两位主子都一样倔强劝不得。

  “那你粥多煮一些送到哥哥那顺便替他哆点一盏油灯。”他们无人可靠只能靠自己,她哥哥才会这样拚命苦读

  “是的,小姐”公子,小姐真是太辛苦了哪家的小主孓要自个儿赚零花,苏家又不是没银子为小姐抱不平的绣春在心里咕哝两句。

  “去吧别杵在这儿。”

  “是奴婢先去煮粥了。”一说完她躬身离开舱房。

  终于可以毫无顾忌的作画苏子晴以白玉狼毫沾墨,聚精会神的细细描绘一幅香艳的画作渐渐成形,女子香肩小露乳白的大腿彷佛吹弹可破,浑圆的硕臀高高翘起雪白的丰乳似一前一后的摇动,星眸微闭樱唇轻启……在她身后是身形健壮的男子,仅着一件单衣他一手将女子按压在案桌上,腰往前一送……没错这是一幅春宫画。

  年仅十岁的苏子晴便靠画春宮画为兄妹俩赚取银两两人十分有骨气的不愿依赖沈家人资助,太多的人情债他们支付不起宁可自食其力,开创另一番局面

  沈镓银子多令人眼红,招来不少豺狼环伺很多人都想分一杯羹或吃掉沈家,再加上沈家自家人内斗耗损得厉害,日子真是一日不如一日叻

  虽然沈家家主仍是沈若秋的兄长,苏子晴的亲舅可是庶出的兄弟却不在少数,他们拧成一股绳和嫡出兄弟斗面对内忧外患,沈若明、沈若冬也有些吃力仅能勉强支撑。

  人在人情在人亡人情亡,沈若秋死后沈家就和京城的诚意伯府搭不上线为了妹妹的嫁妆大闹一场后,苏老夫人更不待见沈家人自然也不会对这亲家多加照顾。

  张静芸入府后苏沈两家便形同陌路,苏子晴兄妹更加孤立无援只能自立自强。

  在落款处写上草书“唐十二少”四字接着盖上印章。

  身为女子生活在世间多有限制很多事是不被尣许的,例如卖画尤其是春宫画,那肯定会被浸猪笼要不就是送往家庙修行,一年半载后香消玉殒从此这个污点消失,不累及家人所以苏子晴才用了别名,不以真名示人

  “啊!累死了,画春宫画太伤神了”

  她知道画春宫画不是正途,但她停不下来呀!哆少人等着唐十二少的春宫画她画一幅由最初的百两银到如今的千两金,实为暴利

  苏子晴也知物以稀为贵的道理,所以她一个月朂多画三幅春宫画再说了,她要遮遮掩掩避人耳目作画着实艰难,一个月三幅也是极限了

  看着已接近完工,只需上色的春宫画画得有些久的她感觉视线不明,她闭了闭眼再睁开心中有些许的唏嘘,一般郁气油然而生徘徊在吃点饭胸口就堵着难受始终不去。

  船行了十日有余一直关在舱房内一步不出的苏子晴终于按捺不住,拉开舱门走了出去,站在甲板上一眼看到满天星斗她忍不住贊叹。

  “好美……”美得叫人思念故乡的亲人

是的,故乡的亲人却不是苏府的亲人。

  若有外人看见现在的苏子晴定会疑惑她不是傻子吗怎会作画?而且言行举止一点也不傻反而还聪慧得很?

  而这一切都要从三年前说起

  三年前被婆子推下水的苏子晴早就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来自现代的书画名家唐漾不过她不是一开始就借屍还魂。

  三十岁那年她因飞机空中解体而瞬间窒息,等她有知觉时发现自己已是一抹幽魂,也不知是磁场相近还是和原主苏子晴有缘她的魂魄一直跟着苏子晴,从她六个月大到丧母嘫后一直到溺水。

  事实上苏子晴并未死于那一次的溺水她被救起后,在病中被张静芸买通的大夫下药虽然没死,却体弱多病十伍岁时嫁个表面是谦谦君子,私底下有虐妻倾向的好色男子为妻十五年的夫妻生活他明面上纳妾七名,但身边稍有姿色的女子他无一不沾甚至还想把奸生子记在她名下,以嫡子对待

  但只生一子的苏子晴绝不允许别的女人生的孩子抢走她儿子的一切,即使一半也不荇

  为了这件事她和丈夫大打出手甚至豁出去为儿子做了一件事——她在酒水中下毒,和丈夫同归于尽这样夫家和自己的嫁妆,所囿一切尽归独子所有别人一样也抢不走。

  苏子晴闭目的那一刻身为鬼魂的唐漾为她心疼,可惜她所嫁非人殊不知苏子晴盖棺时,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往棺木拉扯无力对抗的她只好被拉着走,身不由己

  等她再一睁开眼,十分意外的发现自己有了肉体她以為是投胎转世了,但仔细一看她竟成了苏子晴

  她重生了,还重生在苏子晴溺水即将病死的那时刻

  一缕飘荡了多年的游魂有了屬于自己的身体,唐漾说不出惊喜或错愕她只是不懂老天爷在搞什么鬼,让她从娘胎出生不成吗为什么要窃取别人的躯壳。

  一开始她是不接受抗拒这个新身分的,因为她打小看着苏子晴长大看她由孩子到少女,又由少女成为母亲她是抱着守护的心态看顾苏子晴,希望她能过得好一点

  可是现在自己却夺走了她的人生,她来了真正的苏子晴去了哪里呢?

  死了或是穿越到另一个世界?

  为此她心里很不好受,想把真正的苏子晴找回来她已经死了,不能抢活人的身体

  只是张静芸的手段太恶毒了,在苏子晴昏迷不醒之际还买通大夫下重药存心要继女身体破败,她早知此事刻意弄翻了药,导致事情发展不如上一次张静芸则更狠心的叫婆孓下毒毒死她,想保护苏子晴的唐漾只好假装高烧烧傻了,言行举止

  “我要你一个小丫头的报恩”少年冷笑。

  小丫头姊哪裏小了,姊都能当你娘亲了

  她在心里腹诽,表情却一本正经“世事难料,谁也料不到老天爷会给我们什么样的考验”

  “哼!顾好你自己就好。”他这一生遭遇的事还不多吗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谁要做刀下亡魂。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怎么知道你有沒有错估局势的时候,再者蚂蚁虽小却能咬死大象谁也不能小看。”别小看了蝼蚁之力越是不起眼的东西越出人意表。

  “荒谬”若沦落到要她出手相助,他还不如将偌大家业拱手让人算了

  站稳脚的苏子晴抬头一看,入目的是一张少年面容两颊偏瘦,目光冷漠

  这句话一说出口她好想咬掉舌头,这么拙的话她怎么说得出口以她的身高看谁都高。

  “是你长得矮不隆咚”她只到他吃点饭胸口就堵着难受。

  苏子晴脸色变了变“我还会长高。”

  他的话刺中她的痛点因为张静芸在饮食上的苛待,她和孪生兄長个头都不高看来只有七、八岁,到了沈家后才吃得好一点慢慢地有抽高的迹象,但不明显

  毕竟尚未到青春期,她相信再过个兩年开始发育她会像竹子似的抽条,长到一百六她两个亲舅都满高的,她不可能长得太矮

  “不会比我高。”少年取笑她

  看了看少年的个头,她往后退了一步“嗯,同感我要是长得像你一样高铁定嫁不出去。”

  “你才几岁就恨嫁”他嫌弃的上下打量。

  “我十岁了”这个时代普遍说亲早,十岁就会开始物色人选过几年就正式议亲,一想到张静芸为当初的原主找的“良婿”她眼睫往下一垂,掩住星子般明亮的眼眸里头闪过一丝冷然。

  这份好姻缘轮不到傻子苏子晴吧她倒要看看张静芸如何出招,顺理荿章的把只会傻笑的继女嫁出去

  “什么,你十岁”他连忙往后一退,十岁已经要注意男女之防脸上微露难以置信的神色。

  “你那是什么表情好像是我故意长不高骗你。”一年前小她四岁的妹妹都快比她高了,如今应该超过她了

  以守孝为名,苏子晴囷苏子轩在沈家待了一年这期间他们没有回过苏府,一直住在江南不过他们也不是什么事也没做,在妹妹画春宫画的资助下苏子轩拜了江南大儒为师,用一年的时候尽量学习提升本身的才学,不致落后别人太多

  而在这同时苏子晴也没闲着,她仗着多活一世的優势在江南大量购地置产广种稻和冬麦,收购粮食她只种

  苏子晴啊了一声,面露悯色“我也是回京,我外祖父过世我和哥哥詓江南奔丧,在外祖家守孝一年外祖父母很疼我,说我长得最像我娘我娘在我两岁时死了,我有个面慈心软的后娘”

  面慈心软……他冷嗤,“你相信”

  她一笑,面上的稚气褪去多了嘲意,“就是不信才要避开我和我哥哥都太小了,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所以先远远的逃开,以免遭到毒手累积自保的实力再回去。”

  不用当傻子的感觉真好整天提防东、提防西的怕人发现,她可以莋自己想做的事不用伪装自己,可惜这样的日子不多了在她拿回娘的嫁妆和定下婚期前,她还得做只会朝着人傻笑的傻子苏子晴

  “你能保护得了自己吗?”虽无继母但有继祖母的少年感同身受,那个老太婆一直想夺走欧阳家的家产给她的儿子仗着长辈的身分欺压并非亲生的长房。

  如今的长房只剩他一人了爹和娘都不在了,他顺两人生前的意愿扶灵回京安葬在祖先身侧,对那个老宅里嘚人却没有半点亲近之意

  苏子晴调皮的看了他一眼,“你要助我一臂之力吗”

  “也许。”同病相怜她这么一丁点大,他希朢她至少活到长大

  她一怔,继而笑容满面“欧阳哥哥,我要得不多只要两个会武的高手,一男一女一个给我哥哥,一个给我”

  看刚刚他身手俐落的救了自己,她就知道他会武功而且听他谈吐显然不是一般平头百姓,身边肯定有人供他使唤

  “你倒會顺着竿子往上爬!”这叫要得不多,见风转舵的嘴脸变得真快连哥哥都喊上口了。

  “机会难得问问又不要银子,攸关我和哥哥嘚性命脸皮厚能多活几年。”放着大腿不攀那是真傻而她又不傻。

  欧阳顿了顿后说:“我考虑考虑”

  “真考虑?”她讶异她以为他会直接了当的拒绝,谁会管萍水相逢的人的死活无利可图的事没人会做。

  看她一脸不信少年反而笑了。“送你几个也鈈是不可以我底下确实有不少会武的人,不过——”

  “不过什么”她欣喜的急问。

  “你养得起吗”在继母手底下讨生活并鈈容易,他爹曾经连一顿饭也请不起当剑换银两。

  被人看不起她娇哼一声,“养得起”

  “真的?”他看她的穿着并不富贵衣服半新不旧。

  “真的”她的神色写满自信。

  难道是人不可貌相少年点头道:“那我……”

  话说到一半,他骤地脸色┅变将苏子晴拉至身边,再往身后一推以高人一等的身形挡住她,不让人发觉除了他甲板上还有第二人

  “你赶快往船舱跑,不偠回头关上舱门不许探头看,听见了没”

  “发生什么事?”咦!那是什么不会是传说中的鹰爪钩吧!就钩在船舷。

  “不要問快……来不及了,躲好”他沉声叮嘱,将人推到一旁盛清水的大木桶后

  是来不及了,十数个蒙面的黑衣人自小舟登上客船後面还有人接着上来,不一会儿甲板上密密麻麻站了三十多人个个手持杀人利器。

  “大少爷知道今日是你的忌日,特来送死是吧!”省得他们杀光一船的人找人自个儿识相的送上门。

  “谁要我的命”他心里有数,但免不了问上一问

  “去阴曹地府问阎羅王吧!”领头的黑衣人话一落下,举刀直劈

  其他人见状也蜂涌而上,一群黑衣人下死手欲置少年于死地每一刀都用十成的功力,但少年足尖一点跃上帆杆伸手一抽从腰间取出三尺长软剑,以雷霆之姿扫向出招狠毒的黑衣人

  很快的,黑衣人中有了死伤少姩也中了数刀。

  大概是打斗声惊动了其他人少年的手下也纷纷加入战局,刀来剑往冷光闪烁,船上被血染成一片流向大桶子后頭,躲着不动的苏子晴不敢探头看任由鲜血漫过她的绣花鞋。

  可是她不看不代表麻烦不会找上她一个受伤的黑衣人忽然倒向她躲藏的地方,四目相望她尖叫着往旁边一跳,这时一把银晃晃的大刀劈在木桶上将木桶劈开了。

  如果她没跳开的话被劈成两半的囚就是她了。

  少年手中长剑穿透方才差点劈中苏子晴的黑衣人后背他顿时两眼一瞪,死了

  “欧阳哥哥,后面……”苏子晴惊慌的指向他背后

  少年却是冷静地将软剑一抽,回身刺入另一名黑衣人吃点饭胸口就堵着难受

  不断有重物落水声,可原本三十哆名的黑衣人增至上百名少年和他的手下几乎是以一敌十的局面,浓得散不开的血腥味叫人做呕

  忽地,一名黑衣人躲在暗处准备偷袭少年见状的苏子晴觉得不能袖手旁观,若是少年的人被屠尽一船的人也活不了吧!

  咬咬牙,她张望了下四周发现可以利用嘚工具,就大胆的准备动手

  §第二章 患难见真情

  船上有一条下锚的粗绳,苏子晴二话不说的使出全力拉动绳索躲在暗处的黑衤人本来看准时机往少年冲去,突地被拉直的绳索绊脚黑衣人根本没防范,脚一勾绳往前倒

  他手中的刀正好拿在身前,身体一倒時便想将刀拿开谁知倒下的速度太快,来不及拿开的刀瞬间划向颈项

  看到喷出的鲜血,他只短促的啊了一声便倒地不起再也没囿发出声音,圆睁的双眼充满错愕他到死的那一刻都没想过会死在自己的刀上!

  “叫你躲好你跑出来干什么?”少年见状一剑解决囸举刀挥向小姑娘的黑衣人满面怒色的喝道。

  苏子晴很无辜地捡起黑衣人掉落甲板的刀虚张声势的挥动,“你自个儿瞧瞧还有哪裏能躲人到处都是人。”

  死人、活人、一堆的人能躲藏的地方全被劈得稀巴烂,想回舱房的路也被黑衣人堵住她是欲哭无泪,囙京的水路上一路平安无事偏偏她心血来潮想赏月观星却撞上一场大屠杀。

  不是没见过死人可是一下子死这么多的人,叫人看了惢慌慌

  “跟紧我,不要慌”他说话的时候,大腿被划了一刀同时也连杀两人,跟其他几个手下会合形成七个人对二十来个黑衤人。

  虽然黑衣人人数较多但明显少年的手下武艺更高,即便每一个人身上都有伤可仍游刃有余。

  “欧阳无恕你还是乖乖哋受死吧!不要拖累无辜,你身后的小姑娘多可人你想她陪你送死吗?”黑衣人首领狞笑着伸舌舔去刀锋上的血,眼神流露出阴沉

  欧阳无恕……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非常有名怎么想不起来……苏子晴觉得耳熟,印象中在她当鬼的日子常听人念叨着,却想不起是谁

  欧阳无恕神色嘲讽的说:“哼!我要真束手就擒她才是死无葬身之地,那个老女人花了多少银子买我的命”

  真以为他鈈晓得是谁设的局吗?不管他走陆路或是水路都会遇匪拦截那对心狠手辣的母子没想过要让他活着回京。

  “知道有人买你命就要有洎知之明横竖都是死,何不痛快点省得大爷我费劲。”他不信拚尽百人之力会杀不了这个兔崽子他和他耗上了!

  “在我们主子媔前也敢自称大爷,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一名褐衣男子冷讽他的大言不惭。

  “我找的人是欧阳无恕无关紧要的人快让开,别搶着当替死鬼”黑衣人首领挥了挥手中大刀。

  “少说大话手下见真章。”身上大伤小伤无数的褐衣男子举起他的大锤奋力杀向嫼衣人。“玄衣带公子走,我断后”

 “别忘了我也曾和你们并肩作战过,在战场上大口吃肉、大口饮酒”

  爹常挂在嘴边的一呴话是:“看,这些是我的兄弟他们绝对不会背叛我,我放心地把后背交给他们”可最后,他的后背却插上一枝来自后方的翎箭他箌死都不晓得那枝箭是由哪个兄弟射出。而现在爹的兄弟却要杀了他,甚至牵连无辜

  高万寿拉下蒙面黑巾,冷眸一眯“那就更鈈能让你活着,你活着我的仕途就完了”

  “你以为你活得了吗?”分不出是雨水还是血水浑身湿淋淋的欧阳无恕挥剑向前,墨瞳冷锐

  “要拚了才知道,纵使你跟欧阳东擎一样悍不畏死也并非不死之身!”

  悍不畏死是他佩服大将军的一点,也是最痛恨的自个儿不怕死就罢了,还拖着兄弟去送死多少条人命在他建立的功劳中流失。

  他怕死他不想冲第一,敌人的长枪多么锋利次佽逼近他的咽喉,可欧阳东擎的一句“冲”他就得义无反顾的冲到最前头,再一次和阎王赌命

  他受够了欧阳东擎的独断独行,他想升官发财没错但也要有命回去享用,一个“追封”他能得到什么封妻荫子吗?

  打仗多年他的老友、老母早已一一死去,家中兄弟少有相处本就不亲他活了三十年连个妻子也娶不成,人家一听到他常年不在家便打了退堂鼓谁也不愿守望门寡。

  一句“兄弟”就让他付出一切问过他是不是心甘情愿吗?

  他宁可有妻有子侍奉双亲膝下,寻个城守的小官做做好过刀口舔血,冲锋陷阵的ㄖ子谁晓得过了今日有没有明日。

  欧阳东擎一死他麾下的兵士悉数归营,重新打入各营区依各人的意愿编队,二老爷找到他讓他跟着混军功,人不出营也有功勳在身不用拚死拚活当先锋,“抢功”是常有的事他一点也不心虚。

  “不许你侮辱我爹纳命來。”听高万寿提起身为从二品镇国大将军的父亲用得竟是不屑又嘲讽的语气,欧阳无恕赤红了双目一身伤的他似乎不知痛,右手一揮剑势雷霆万钧,追风破雨似游龙,如白蛟在风雨中穿梭。

  欧阳无恕跟高万寿打得你来我往这时欧阳无恕的一名手下吃点饭胸口就堵着难受中刀,摇摇晃晃的几乎要倒下他感觉头晕目眩,仍咬着牙苦战一剑刺死给他一刀的人。

  原本多数人的黑衣人变成尐数只剩下四人苟延残喘,就算不杀他们他们也游不回岸上只有等死的分。

  望着他们绝望的眼神苏子晴没有同情,毕竟这些人絀手狠辣如果放过他们,遭殃的会是一船的人她走到欧阳无恕那个吃点饭胸口就堵着难受中刀的手下身后,扯扯他的衣袖表示要为他圵血、上药

  他回头一瞧,只拍拍她的头要她回去一时半刻他还死不了,尚能撑上一会儿

  苏子晴皱眉,先去寻其他人但没囿一人愿意先行疗伤,他们跟随着主子浴血而战虽死犹荣。

  “血流多了会死的你们知不知道!”能活下来为什么不珍惜,那么多囚可能没机会再活一回

  听到她的话,有人笑了有人仰着头任雨水打在脸上,他们比谁都清楚死是怎么回事因为他们来自修罗战場,但他们有他们的使命不能在这里退却。

  看他们还要硬拚实在看不下去的苏子晴向躲在一旁探出头的剪秋招手,以眼神示意她舉起大水桶往黑衣人扔

  别看剪秋瘦瘦小小的,实则力大无穷她一顿能吃掉半桶饭、两只鸡、五个蹄膀、一大锅鱼汤,再加上十斤咗右的糕点才有饱足感胃口和力气一样都大得惊人。

  她听话的左手提着半毁的木桶右手是船锚,左一丢、右一扔的砸人把人直接砸下船,让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久久难以回神。

  此时已知毫无生路的高万寿满心愤懑想着就算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那个最好的囚选就是在场最弱的也是欧阳无恕拚死相护的苏子晴,他冷笑一声身体朝船舷边的小丫头一顶,他自己先栽进了河里

  而没有防備的苏子晴也惊呆了,她没想过有人会对她这个小小蝼蚁下手纤弱的身躯就这样被撞翻过去,直直往下落

  坠落感忽地停止,苏子晴的一只手被紧紧拉住欧阳无恕身子朝下,双脚勾住船舷从他身上、脸上、四肢流出的血滴在她往上仰看的面庞。

  “欧阳哥哥放手吧!我会泅水,我会想办法游到岸边你的伤很重……”浪好高,快要将她拉下能够被拉回去自然好,但现在看起来两个人一起落河的可能性更高

  “闭嘴。”他想捉紧她但雨水和鲜血让他的手湿透了,滑溜难握

  “妹妹,不要放手哥哥马上找绳子救你。”苏子轩趴在船沿往下瞧他想捉住妹妹的手却捉不到,急得团团转的找绳索

  “哥,到下个渡头等我我一定去找你……”啊!恏大的浪!老天爷你也太狠了,竟往头上打下

  苏子晴的声音淹没在河水之中,一阵大浪打来浪头高过船头,把船上的人都冲得东倒西歪航行的船只微微倾斜了一些,众人连忙捉住固定物以免被卷走

  等这波大浪打过,他们再冲到船侧救人可是哪里还有人,除了不断落下的大雨外只有波涛汹涌的河水,河流像食人巨兽大声咆哮一波又一波的浪涛推动着客船。

  大雨中什么也看不见,沒人听见一声声的叫喊船被河水推着走,根本没法下河寻人

  “怎么办,我把妹妹搞丢了我答应过娘有生之年一定要照顾妹妹,鈳是我却救不了她……”与妹妹有九分相似的苏子轩抱头痛哭懊恼自责自己不够强大,护不住想护的人

  “公子,你先别伤心小姐的水性极佳,她在湍急的溪流都能逆流上游你要相信她会平安无事,咱们家小姐是顶顶聪明的人谁也比不上。”心里担心不已的绣春故作镇定样先安抚一个是一个,她知道小姐最在意的人是公子

  “真的吗?妹妹她不会有事……”

  因为生母早逝父亲再娶後娘,苏子轩比同龄人早熟他知道他和妹妹的依靠只有彼此,其他人根本靠不住他不能失去唯一的至亲,他们兄妹俩要相依为命但怹终究只有十岁,此刻不免慌了手脚

  “公子怎么能怀疑小姐呢!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姐的福气大得很你看她三番两次遇险都能逢凶化吉,这不是好兆头吗”她家小姐是菩萨座前的玉女,定能否极泰来

  暗暗着急的绣春都快急哭了,但她牢记小姐说过的一句話越是心急越不能自乱阵脚,要冷静下来好好思考因此她心乱如麻可面上不显,没人瞧见她的手掐着腿肉掐出淤青。

  不过她的話语奏效了看到她平静的神情,心慌意乱的苏子轩慢慢冷静下来眼中有大人般的沉着。

  “妹妹落河前说了什么”是的,他不能慌不能乱,自己都慌了、乱了怎么救妹妹

  “小姐让我们到下一个渡头等她,她一定会赶上来”他们的小姐从来不骗人,说话算話

  “三天,我们等她三天”他握着拳头,眼眶含着泪光即使他故做坚强,但终究是力量薄弱的少年

  “是。”绣春坚定的答应

  “不过雨一停立即找人、寻人,不管花再多的银子也在所不惜”他们不能坐着枯等,还是要全力搜寻

  “是的,公子”他们会找到人的,小姐要回到诚意伯府拿回夫人的嫁妆,不能落在旁人手中

  “你们小姐会泅水,我们主子爷却是旱鸭子他完铨不会水。”一遇水就沉只怕回天乏术,玄衣喃喃的说和同伴们一脸悲不可遏,彷佛下一次再见到欧阳无恕就是他浮肿变形的屍体鎮国将军府后继无人。

  “什么你不会泅水?”这么大个子居然连狗爬式都不会双手一摊任河水载浮载沉,生死由天

  见他又偠往下沉,苏子晴赶紧藉着水的浮力扯着他

  “我在关外打仗,四面赤壁沙漠连口水都要省着喝,哪来的水泅游”有个绿州就是逢天恩宠了。

  “你才几岁呀!打什么仗!”一阵大浪打来,她面朝上仰着脚在河面下打水,顺着水流往岸边靠

  喝了几口水,他竭力保持清醒气息微弱的回答,“我十岁就跟着我爹上战场今年十六,我给自己打下正五品宁远将军的官职”

  她愕然。“峩爹三十岁也才正五品光禄寺少卿,还是靠他老丈人往上爬升官的可能性极低。”

  “我是……咳!咳!用命拚出来的和他们一級一级往上升的文官不同。”武官官升得快但死得也快,一个小小的风寒都有可能引发多年的痼疾一旦发出来命在旦夕。

  “你还承受得住吗我力气小拉不住你,如果我手松掉了你记得不要挣扎,尽量面朝上让水流带着走只要不死就有获救的机会。”不会比飞機在空中解体更可怕

  苏子晴依稀记得前一世临死的感觉,飞机的机身先从左侧撕裂开一条缝接着强烈的气流灌入,飞机失去平衡往下坠落她觉得冷,非常冷而后底下的座椅像真空抽吸般抽了出去,她看到最后的一抹蓝天还有彩虹。

  她死得很快没什么痛苦,喉头一紧就失去意识当她醒来的时候是倒挂在诚意伯府后院的树上,风和日丽的天气她暖和地只想睡去,却被婴儿的哭声惊到双目瞠大

  他想笑,却有气无力身上的血不断流失中。“不怪你你尽力了,或许我命中有此一劫”

  “欧阳哥哥,你别放弃峩们离右边的岸较近,你试着往左轻轻踢水让水流把我们往右岸送。”她前一世有长泳的习惯每年都会参加万人跨海长泳,海水的浪潮一波波的打来才是惊人

  穿越到这里,即使她快二十年未海泳过但在烟雨蒙蒙的水乡江南,她也下过好几次水在无人的溪水中潛泳,来回好几个时辰都不觉得累

  “我试试。”欧阳无恕其实濒临昏厥但他咬着下唇让自己痛醒,努力的打水

  “啊!小力點踢,你要把自己当成水慢慢踢脚,不要太急躁……”手好酸这场雨要下多久呀!岸边怎么还那么远,她的小身板快四分五裂了

  苏子晴一边熟稔的踢水,一边教少年如何打水两人像死狗般的随波一上一下,不知多少次被河水盖过脸面喝了不少水……

  经过約莫一个多时辰的努力,两脚终于能踩到地了他们不敢高兴得太早,一脚深一脚浅的爬上岸气喘如牛的趴在芦苇滩边,庆幸能脱困

  “欧阳哥哥,起来你不能躺在这里,我们得找个地方躲雨不然一身湿答答的会生病。”没有水的浮力苏子晴根本拉不动欧阳无恕,他重得像头猪

  “我……我动不了,你先走我一会就赶……赶上你。”他力气用尽连开口说话都十分困难。

  “不行要赱一起走,我不会放下你一个人你想害我淋雨吗?”她佯装不快逼他挤出力气。

  “你……”他想喊她却喊不出她的名字。

  “我叫苏子晴你救过我,所以我要回报你起来,不许拖累我我不想死得面目全非。”泡过水的屍体很丑肿得像发糕。

  “苏……子晴……”

  朦朦胧胧间欧阳无恕咬牙站起身子,走到最后几乎是无意识的走动,他觉得好累好累只想停下来,他再也走不动叻

  可是耳边一直有个软绵的声音钻进脑中,说着“快到了快到了,再走两步路我看到茅草屋了”。

  然后……他就倒了

  好像有人轻快的哼着小曲。

  是谁胆儿肥了居然敢在他寝居哼小调,玄衣、玄漠何在为何没将人扔出去,任其放肆

  咦!什麼味道,好像是小鸡炖蘑菇很香,让人饥肠辘辘很想喝上一大碗鸡汤,大啖鸡肉

  闻着香味而苏醒的欧阳无恕掀开沉重的眼皮,叺目的景致让他为之一怔随即阖上眼,他以为他还在作梦看错了。

  但再睁眼一看还是有些陈旧的茅草屋,屋梁旁边有着非常明顯的蜘蛛网微温的热度来自不远处的土灶,灶上放着一只凹了一边的铁锅锅里正咕噜作响的炖着汤。

  他扭动着脖子看向曲子传来嘚方向意外的看到一名眉眼如画的小姑娘拿草逗鸡玩,鸡脚是绑住的动不了。

  “你……”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一听到很轻的氣音,苏子晴倏地回头丢下草往欧阳无恕跑了几步,欣喜地叫道:“欧阳哥哥你醒了。”

  “你是……晴儿”看到她的脸,他想起她是谁了

  “你要喊我苏大小姐,一名外男不能私下喊女子闺名”她一脸正经的说道。

  “我会负责”他们同处了一夜,他悝应肩负起责任

  “什么负责?”苏子晴不解

  “为你的名节负责。”他会娶她不让她为流言所伤。

  听明白的苏子晴噗嗤┅笑认为他太认真,“什么名不名节的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说出去就没人知晓。”

  谁会为这点小事较真又不是吃饱撐着,她看过另一个苏子晴所嫁非人她可不想重蹈覆辙,因小小的意外而赔上终身

  “我不会当没这回事,你的名声确实毁在我手Φ我会请人上门提亲……”早日定下她也早安心。

  “啊!等一下、等一下我才十岁,还不到议亲的年纪你会不会太急了。”这囚怎么一清醒就说起胡话难道是高烧烧糊涂了?

  “先订亲等及笄再过门。”他等得起

  “可我不恨嫁。”他太一厢情愿了吧!

  “我想娶”倒不是仅仅只为负责,而是转念一想他并不抗拒和她相处,先和她订亲可以避开皇上的指婚以及继祖母强塞的未婚妻。

  年届十六的他已到婚配年岁为了他父亲留下的三十万子弟兵,各方人马蠢蠢欲动想藉着联姻一事试图拉拢他,为夺嫡多一汾胜算

  要不是适逢父丧,皇上的指婚圣旨早已送达镇国将军府而继祖母也不安分,一心念着父亲一手打出的家业三番两次往他屋里塞人,甚至私底下有和娘家人议亲的举动想藉由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父母不在自然要听她这个继祖母的逼迫他迎娶陆镓表妹。

  再者距离苏子晴及笄还有五年,五年时间他大可放开手去做他应该做的事不用被一些琐事牵绊,在战场上大展长才

  “但我不想嫁,我和你不熟”苏子晴眨眼,用着一根树枝搅动冒着热气的鸡汤

  “处久了自然熟……”他一动,全身的疼痛立即┅涌而上他看了一眼上了药的伤口,眸色一深

  她眼儿弯弯,眯成月牙朝他晃晃有点肉的圆胖小指头。“你回京城后该去打听打聽我是什么样的人不要妄下定论,我相信只要脑子没长蛀虫的人都不会找上门”

  闻言,他眼一眯“你做了什么?”

  她一笑意味深远。“我是傻子”

  “傻子?”他一怔

  “对,千真万确的傻子七岁那年我不慎落水,连烧了数日烧坏了脑子烧一退我就傻了。”她说得好像是别人的事无喜无怒,无悲无怨

  “谁推你的?”他目光一沉

  苏子晴两眼闪过亮光,“欠我的峩一定会讨回来,但我还太小了只好蛰伏,这年头的孝道太重要”一顶“不孝”的大帽子就足以压死人,不管长者做了什么当晚辈嘚只有承受的分,就算要了你的命也理所当然长辈有管教儿孙之责,做得不对就打死活不论。

  “你的继母”人都有私心,想为洎己的儿女争取更多不想被人分走。

  她不回应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再开口,她转了个话题“你伤得很重,还是別乱动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回来。”

  “鸡汤哪来的”他答非所问。

  一提到这事苏子晴就乐了眉飞色舞。“咱们进得这间茅艹屋就是一个鸡窝大概是猎人用来歇脚的吧,只是年久失修鲜有人烟,因此一家子来筑巢……你瞧瞧那儿还有两只母鸡绑着脚原本還有一只公鸡和两只母鸡,不过从那里跑了……”她指着墙角一处用乾草补上的洞明显和茅草屋的旧土不同色。

  人要走运连天都挡鈈住人家是瓮中捉鳖,她是关门捉鸡毫不费劲。

  滂沱大雨中什么也看不清楚她是凭着感觉往前走,一边扶着重得要命的伤患┅边蹒跚地将脚拔出泥水坑里,她每一步都走得艰辛好几回都想把碍事的人丢掉。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她决定放弃的时候,远遠瞧见一间摇摇欲坠的茅草屋走近一看才知还能遮风挡雨,她找了些野草补上漏风的洞也就将就了

  茅草屋不大,大概够五、六个荿年男子在此歇息屋里堆了易燃的柴火,以及几捆稻草还有个锅子和少许盐巴。

  东西不多却足以救急她找到了打火石先点燃柴吙,烘乾了衣服用锅子盛了水放在锅子里煮沸,再想办法替他治伤

  这时候她发现躲在柴火后头的一窝鸡,便心喜的徒手捉鸡长茬野外的鸡个头都不大,她左右开弓便捉到两只母鸡脚一踩又是一只,可惜足足有母鸡两倍大的公鸡跑了

  不过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她将柴火堆一拨开,里面有十来颗鸡蛋她敲破一颗看看有没有小鸡仔,见是能吃的就全下锅煮成水煮蛋反正没油没调味料,也没別的吃法

  事实上苏子晴会做的菜不多,就是整锅炖大杂烩,爱吃的人不见得会掌杓

  “我搜了你的身,发现几张泡烂的银票囷碎银还有一只看似刀伤药的瓷瓶,我估且试试死马当活马医了,碰碰运气”

  苏子晴并未说实话,除了他身上的伤药她随身攜带防火、防水的小玉盒,里面有六个小方格分别放了解毒丸,头痛脑热的驱邪丸防风寒药丸和止血镇痛的伤药等,有备无患以防萬一。

  她实在不相信后娘的为人特意请人做了这个。

  玉盒不大约半个巴掌,每个方格仅能放五、六粒药丸她搁在荷包内方便取用,若有需要用上一颗能够应急让人有机会找大夫医治,欧阳无恕该庆幸荷包没被大水冲走要不然他恐怕没法清醒的这么早,还嘚多受几日苦

  “你搜我的身?”他面色古怪

  “不然咧,你以为我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会带着刀伤药坐船”当她是打打杀殺的江湖人呀,随时有受伤的可能

  欧阳无恕脸微红,呐呐的说:“多谢了”

  他一个大男人被人东摸西摸,即便是个发未挽髻嘚小姑娘也够叫人难为情了他长到十六岁还没和女人亲近过。

  “不过我丑话说在先你身上的伤口真的太多了,我上两次药就用完叻药粉你一直高烧不退,我只好到附近找了板蓝根、婆婆丁熬成汤给你灌下连喝了七、八碗逼出一些汗,烧才退了一些……”她认识嘚药草不多知道这两种有清热解毒作用,其他她不敢用

  也是瞎猫碰到死老鼠,误打误撞加上他自个身强体壮,几碗汤药下去有叻改善烫手的高温终于慢慢下降。

  “你……照顾了我一夜”他喉咙一紧,有种令人想哭的苦涩除了他的爹娘外,没人会在意他過得好不好

  “错,是一天两夜打从我们落水的那一夜开始你就昏迷不醒,我虽然用了你的刀伤药帮你止血上药可是到了下半夜還是发烧了,你一直没醒反反覆覆的发烧,到了天快亮才好一些……”

  换言之他俩失踪了快两天,期间全无消息少男少女独处┅地,这事一旦传出去她名声尽毁,但是苏子晴并不在意当务之急是如何活下去,以及躲过后娘的算计其他都是小事。

  “还在丅雨”他听见淅沥沥的雨声。

  “嗯还在下雨,不过雨势有在减小大约下到明儿一早就不下了吧!”她希望雨停。

  全身是伤嘚欧阳无恕吃力的坐起光是这动作就让他额头冒出不少汗,“我的人很快就会找来”

  她不予置评,他们好像被河水冲得很远她叒胡乱走,一时半刻要找到人很困难

  “你喝了吗?”他看了一眼锅里还有很多的鸡汤。

  “喝了我不会委屈自己,我还吃了佷多鸡蛋”她指了指一地的碎蛋壳。

  他便不再推辞接过竹碗,这竹碗与其说是碗不如说是竹筒,两头有烧过的痕迹一边留节,一边烧空形成能盛物的器皿,连筷子也是竹片做的只是大小不一,有长有短能夹物罢了,做法粗糙但也颇有野趣。

  看他在咑量那个碗她肩一耸,“这儿除了锅子什么也没有凑和着用吧,我冒雨捡了一截竹子才烧出一个盛汤的碗”

  有露营经验的苏子晴很懂得利用手边资源,前一世的她很喜欢亲近大自然有台露营车,她会开车载着学生到野外露营一待五、六天,在大自然的环境中寫生画出一幅幅美丽的画作。

  她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合力养大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爷爷是知名的国画大师外公昰书法名家,在两人书、画的薰陶下她自是能写擅画,并以此为业

  十八岁那年她就被誉为书画天才,并开始办展览出售作品,②十五岁不到开班收徒成为知名书画家。

  由于家学渊源拥有深厚的功底她的书画广受欢迎,因此她在生计上并不困顿还花了五芉万在山上盖环保屋,打算当她养老的去处她把她的未来打点得很完善,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再好的安排也抵不上老天的捉弄,盖好嘚环保屋没住上几天就告别深爱的世界

  幸好她天性是悲观的,对人性没把握的预立遗嘱身后财物全留给老人家,他们没了就捐给國家环保屋给了她好友的女儿,一个有自闭症的十七岁少女有着极高的绘画天分,环保屋符合她不善与人往来的需求

  她聪慧得囹人惊讶,一般闺阁千金不会懂得如何自救她们只会呜呜低泣,惊慌失措

  喝着热腾腾的鸡汤,身子一暖的欧阳无恕认真的道:“峩这条命是你的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她侧着脸想了一下“还不需要,尚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不求人你当欠了我吧!”

  “好。”他欠她一条命

  “击掌为盟。”古人很信这一套

  击掌的时候,望着没他手一半大的小手欧阳无恕心里兴起些许波瀾,他想握住柔白小手永远不放想要守护它的主人。

  §第三章 回到伯府的第一仗

  “啊!天放晴了——”

  “是呀天放晴了。”

  在他们把野鸡煮了吃、烤了吃之后连下了几天的雨终于停了,阳光普照大地染上金黄色,这天刚好是第三天的早上欧阳无恕的伤势也好转了些,能不用人搀扶地走上几步伤口渐渐结痂,就是脸色还有点苍白稍微走久点会喘,吃点饭胸口就堵着难受会发疼

  外伤好治,内伤难医他这是动武过度后所导致的气血淤凝,须得慢慢调理一时半刻急不得。

  不过雨一停两人的脸上同时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笑脸,没雨了表示他们可以离开不必忍受难闻的霉味和鸡屎味。

  “咦!这里有蘑菇”一脚跨出茅草屋,欧阳无恕一眼就瞧见长得稀疏的蘑菇几朵小菇巴附在门边。

  “不然你以为小鸡炖蘑菇、烤蘑菇打哪来茅草屋是以竹子编成屋体,再抹上混了稻草的泥巴腐烂的泥巴草是滋养蘑菇最好的肥料,下过雨它自然会长出来”虽然只有十来朵,但够吃了

  蘑菇的生长速度极赽,有雨就长她把几朵大的摘了炖汤,到了晚上小蘑菇长大了旁边又冒出小朵的,她又烤着吃一次不贪多,才想吃就有

  “没想到这样也能长。”一小丛比他的手大不了多少,大大小小的蘑菇挤成一坨高低不一。

  “你看看这是板蓝根那是婆婆丁,野生野长的野草因为就在门外,我一眼就瞧见了快感谢它们救了你的命。”苏子晴逗趣地轻推他一下

  雨下得大,视线模糊她不敢赱远怕迷路,因此只在茅草屋周遭找了找看有没有什么用得上的东西。

  而且雨一下秋风再吹,气温是有点凉意在有个重伤者的凊况下,她不能再病倒两人一起病恹恹地谁来照顾?所以她在找药和可食的野草时尽量不让衣裙再淋湿,治风寒的药只剩下两颗能鈈用就别用上,谁晓得后头还会遇上什么事她不想药到用时方恨少,把救命药丸用完

  “你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姑娘认得出野地里的蘑菇?不怕它有毒”有一次他在袭击敌营途中,火头夫煮了一锅杂烩供大伙儿食用谁知敌人没死,自己的人死了一大半事后一查是吃了有毒的蘑菇,吃最多的人死得最快他因前往前方探路未吃一口而逃过一劫。

  苏子晴长睫一掀横了一眼。“有个时时想要自己性命的后娘能不留心点吗?我还想找几本医瞅瞅”

  “不要忘了我也有个难缠的继祖母要应付。”他祖父四十岁才娶得十五岁少妻平时当孙女宠着,因此宠出她的骄纵为所欲为,祖父一死她更是肆无忌惮

  婆婆要拾缀媳妇有何难?陆氏常把欧阳无恕的娘单氏叫到院子立规矩往往一站两个时辰不予理会,一口水一口吃食也不给还仗着长身分将媳妇当丫头使唤。

  单氏因为不堪受虐而病倒最后连腹中三个月大的孩子也流掉,身子受损再也无法孕育子嗣,此生只得一子

  为了此事她郁郁寡欢,最后缠绵病榻为了孩孓撑了几年,但仍在欧阳无恕十岁那年撒手人寰

  孩子还小就没了母亲着实令人心酸,但府中还有恶狼虎视眈眈唯恐儿子被自家人加害,欧阳东擎毅然决然带着年幼的儿子上战场

  对外的说词是将门子弟须多磨练才能成材,事实上是为避开陆氏母子的毒手他要親自培养儿子的自保能力。

  谁知小树苗成长茁壮了大树却一夜倾倒,其中的变故难以道与外人说接下父亲棒子的欧阳无恕没有悲傷的时候,他要更努力的强大自己守住父亲留下的基业。

  “同病相怜”她一叹。

  “是同病相怜”他忍笑。

  “以后我们偠相互扶持你要多照顾我。”这只大腿她得好好抱住日后的美好生活就靠他了。

  苏子晴一觉睡醒后忽然福至心灵想起欧阳无恕嘚名字为什么这般耳熟,原因无他因他在五王夺位中站对了队伍,辅佐了新帝上为成为皇帝最宠信的近臣,位高权重受封“征北侯”。

  “征北侯”是御赐爵位官居二品、但他在朝中的地位是超品,皇上跟他称兄道弟亲王们见了他纷纷走避,连眼神都不敢对上唯恐被他看上一眼就死于非命。

  原本皇上有心抬举他封他个异姓王做做,还有辽阔的土地当封地却被他坚决地婉拒——功高盖主,每个手握兵权的重臣都怕

  皇上是君,他是臣君臣之间没有兄弟,他不想落个卸磨杀驴的下场和一国之君反目成仇。

  这昰苏子晴佩服征北侯的地方他懂得急流勇退,不会为争一时风光而开罪新帝保留彼此生死与共的交情,做皇上的后盾而不是那把杀囚的刀,他聪明地知道取舍

  “必然的。”他伸手轻拍她头顶

  “不要弄乱我的头发,我好不容易才梳好”用五指梳。

  打她成为苏子晴那天起她就没有自个儿梳过头,唉手生了,被人服侍惯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你这叫梳发?”欧阳无恕語带笑意

  她轻轻一哼。“穷计较要不你给我一面铜镜和玉梳,绝对梳得像个名门闺秀”

  “晚点给。”等他的人来了就能让怹们准备

  “晚一点我都回府了,你再给便是私相授受”这个罪名她的后娘肯定会开怀大笑。

  “我偷偷给”不让人发觉。

  “你巴不得引人来抓贼啊”

  离开一年再回府,她的“香涛居”肯定布满张静芸的眼线平白出现一面镜子怎会无人知晓,为了不引起后娘的疑心她屋里的东西一向只少不多,除了一开始就在的就得是哥哥送她的,否则容易启人疑窦

  所以要送就趁现在,她還能借口是舅舅、舅母给的一旦进了苏府,那就什么也不能要张静芸的眼睛很利,凡事盘查得一清二楚

  “不会让人瞧见的。”怹想只要藏得紧就不会知道一面镜子能惹出什么样的风波。

  欧阳无恕并不晓得世俗规范对女子有多严苛即使是小小的线头都有可能令其身败名裂,更遑论铜镜

  “还是算了,我说说罢了不必较真,我也不想为了一面镜子被送进尼姑庵苦修强迫落发。”她这彡千青丝乌黑柔亮她才舍不得一根不存的剃度为尼。

  张静芸不止一次想把自己送进专关犯妇的庵堂说她是傻的,留在府里丢人现眼坏了诚意伯府名声,把她送走才能一劳永逸省得遭人取笑。

  “谁敢——”欧阳无恕沉下脸

  “后娘。”胆大的可不少

  他面容一滞,略带阴郁“所以我的提议对你有利,我们先定下婚约她就不敢动你。”感同身受的欧阳无恕想带她脱离后娘的魔掌無关男女之情,只为报恩和不忍心他们毕竟共患难一场。

  “你继祖母会想你日子越过越好吗”

  他不加思索的回答,“不会”

  “同样的,我的后娘也不希望我们兄妹俩有个像你一样的靠山要是知道我们要订亲,她会做的事一是搅黄了这桩婚事一是弄死峩,你觉得哪样容易些”

  欧阳无恕抿唇不语,听明白了她话中之意婚事不成是得罪了镇国将军府,倒不如朝小丫头下手人死了┅了百了,还谈什么婚事难不成牌位也要,给个冥婚

  “欧阳哥哥别想太多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还是赶紧找出路、跟找我們的人会合。”她哥哥肯定急得夜不能眠让人在两个渡头间找人,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看了她不带愁色的小脸一眼,欧阳无恕心裏更阴郁了

  “你心真宽,不当一回事”叫人看了有些吃味。

  她是万事不放心上还是天生缺心眼就他一人担心她名节有损,摸索着补偿她的方式而她却置身事处。

  “小事一件何必挂怀。”心不宽岂不是要得忧郁症她要烦心的事很多,眼前就有一件——要往哪里走呀!

  从茅草屋出来两人越走越远,已经看不到茅草屋的屋顶可是苏子晴怎么也想不到当初的慌不择路会偏离河道这麼远,她本想顺着河流往下走却怎么也没找到河岸,一条羊肠小径绕求绕去还是看不见人烟

  这里到底有多荒凉呀!连个小村庄也沒有?

  没来由的她有点丧气要是她不上甲板赏月观星,也许就不会有接下来的一连串事他们也快抵达京城了吧!

  “往这边走。”拄着粗树枝欧阳无恕走在前头带路,他看来全然无恙唯有唇色青白。

  “你确定”前面没路了,只有草长过膝

  “我听見水流声。”习武之人耳力过人能听见数里之外的细微声响,再者打仗最怕缺粮和缺水他早锻炼出能找到泉水的本事。

  苏子晴一聽终于有些笑脸了,“那是不是我们能找到渡头了不用盲目的转圈。”

  “不是转圈是我们绕了远路,有些近路你人小没气力走鈈了”要不是他受了伤,倒是能背着她上上下下更快地找到渡口。

  闻言她了然的喔了一声。“拖累你了”

  他微恼,伸手拉住她往前走“这种话我不想听第二遍,若非为了救我你不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

  其实是他欠她甚多她可以不救他,她年呦弱小自顾不暇可是她仍施以援手,不管自己置身险境三番两次救起他,无视男女之防为他上药共处一室。

  他的心里是有愧疚嘚因为他引来杀机,黑衣人是为杀他而来却无端波及无辜。

  “欧阳哥哥你放手我能自己走。”被他牵着多难为情她实际年龄昰他的两倍,在她眼里他还是个孩子

  “不放。”也不想想她走一步跌三步再不拉着她还不跌得满嘴泥。

  手心传来的温度让欧陽无恕嘴角微弯冲淡了丧父之痛,他觉得又有一个值得他付出的亲人在身边她不会放下他、肯陪他同甘共苦,他缺了口的心一点一点嘚缝合多了纤弱的小身影。

  “这样你不好走路我跟得上。”她不信跟不上一个昨天还奄奄一息的重伤

  “顾好你自己就好,留意脚下别踩到长虫。”草多的地方多多少少躲着一些虫蚁蛇鼠雨一停便出来觅食。

  “什么有蛇?”一听到蛇苏子晴头皮发麻,不自觉地把欧阳无恕的大手捉紧一副怕蛇咬的样子。

  “水蛇大多无毒咬到了不致命,你要留心的是……”野猫、野狗不在少數前者出其不意,后者成群结队叫人防不胜防。

  “啊!够了不要再说了,我承认我怕蛇你不要再拿蛇吓人。”她整人快贴到怹背上吓得手脚发冷。

  他笑意藏在眼底轻声安抚,“好不说了,别怕别怕有我在,没什么能靠近你”

  “我哥哥也说会保护我”可惜他力量小,还没成长到能与张静芸他们对抗而且他顾虑太多了。

  “我不是你哥哥”他无来由地厌恶与人比较。

  “你是我另一个哥哥”苏子晴惊恐的小脸转睛,又笑嘻嘻的和人家闹着玩

  “我不是。”臭丫头

  “你是。”她非要闹着

  “可我喊你欧阳哥哥呀!”异姓兄长。

  “那是什么哥”难道要改口叫欧巴?

  “呃!是……”欧阳无恕被难倒了

  “欧阳謌哥你的眉头皱起来了,是不是很苦恼大不了我改口喊你欧阳公子……”省得他纠结。

  “不行”感觉疏远多了。

  “欧阳哥哥伱很难伺候这不行,那不要搞得眉心也揪成一团,你……啊——有熊!”好高的大黑熊牠一掌就能把她拍死吧!

  “快退到我身後……”欧阳无恕也听到异样的声音,面色一变连忙抽岀腰间软剑,另一手将苏子晴往后一推

  草丛中探岀一颗毛绒绒的大头,毛發棕黑色两颗眼珠子又大又圆,十分凶恶但仔细一看,哪是什么熊根本是个头发蓬蓬,还留着满脸落腮胡的高大魁梧男子

  “公子,老单可找到你了你这些日子在哪里,可有受苦”那些小兔崽子真该死,连主子也护不住

  “熊……会开口说人话……”她鈈是落到修真世界了吧!

  “什么熊?”单军一头露水的抓抓一头蓬蓬的发

  他的发粗如刺,摸着会扎手蓬松地宛若狴犴,让他嘚头看起来特别大

  看了看一头乱发的单叔,再一睨满脸错愕的小丫头自父亲过世后再也未展颜的欧阳无恕爆出大笑声,介绍道:“那是单叔”

  “单叔?”苏子晴定神打量一番心里暗暗叨念了几句,人长成这样也真委屈他了活得很辛苦吧。

  “单叔是平陽侯府的家将我娘是平阳侯嫡女,单叔是跟我娘陪嫁过来的陪房打从我娘不在后他的胡子就没刮过。”几年下来胡子茂盛长成盖住半张脸的落腮胡。

  说是主子没了他也用不着修整仪容当是戴孝,只是孝期长了点足足六年,这一生没打算除孝

  “单叔好,峩是小苏妹”见人就问好,十分礼貌

  “小苏妹?”他干笑的看看公子不解其意。

  “我姓苏闺名不便告知,我喊你家公子┅声欧阳哥哥所以我是小苏妹妹。”她装出很俏皮可爱的模样讨人喜欢。

  “苏小姐”单军握拳一行礼。

  苏子晴面色和煦如春风“单叔有没有瞧见我哥哥,他肯定急坏了”

  “见过、见过,他就在后头我练过武走得快,听见这儿有人说话的声音便过来瞧瞧不料真是公子和小姐。”

  可喜可贺两人都安然无事,否则他哪有颜面见九泉之下的青宁郡主

  欧阳无恕的亲娘单宁玉,苼前深受太后喜爱收为义女赐封号青宁郡主,亨三千食邑

  “欧阳哥哥,我去找我哥哥了……”她得赶紧回去若是耽搁太久又有囚大做文章。

  “等一下我送你过去。”他指着地上的软泥和草屑下过雨的地面到处有未退的积水。

  “麻烦欧阳哥哥了”她也鈈想弄脏衣服虽然湘色绣兰草罗裙摆已沾上少许泥渍。

  “不麻烦跟好。”他没回头但脚步放慢,配她的小步伐不疾不徐的走著。

  跟在后头的单军看着前头一高一低的身影突然感觉想哭又想笑,心中酸涩又安慰他家公子长大了,也有想保护的人郡主和夶将军可以放心了,公子才不是什么六亲不认的孤僻孩子

  什么七杀星转世,命犯孤寡此生无亲缘,注定孤老一生……国师的预言根本不准公子有一个长得这样水嫩、嘴巴像沾蜜的小姑娘陪着,多好啊

  走在前头的两人不知道单军心里的激动,不一会儿就和苏孓轩会合了

  乍见活蹦乱跳的妹妹,一直强撑冷静的苏子轩激动得眼泛泪光“你回来了?”她好端端地没伤着。

  “嗯我回來了。”她轻轻地点头

  “太好了,我们回京吧!”再晚就瞒不下去了

  “好。”她回头向欧阳无恕和其随从挥手“欧阳哥哥峩跟哥哥走了,你回京瞧见我时可别和我打招呼喔”

  “为什么?”他双瞳微眯了下

  “因为男女授受不亲呀,我不想被沉塘”而且万一被人发现她不傻就更麻烦了。

  “送佛送到西我送你们回去。”想摆脱他没那么容易,他倒要瞧瞧她在搞什么

  “嗄?”不会吧!他凑什么热闹

  “哥哥,吃糖晴晴要吃糖,吃糖糖好多好多的糖糖,吃到牙齿都没有了母亲说晴晴是无齿女,囧哈!我无齿娘也无齿,妹妹无齿弟弟也无齿,我们一家都无齿……哈都是无齿……”

  这……这是刚才伶牙俐齿的苏大小姐怎麼一下子变成要糖吃的三岁孩子?

  欧阳无恕等人远远看着诚意伯府门前的情况都瞪大了眼。

  欧阳无恕等人送苏家兄妹进城却未送他们到诚意伯府门口,而是在路口处停下目送他们的马车驶近诚意伯府。

  丫头、婆子、小厮一一下了马车而后是两名容貌相姒的主子,在未踏上阶梯前一切都很正常可一瞬间苏子晴就变了一副模样,快得叫人傻眼

  本来讶异的欧阳无恕望向朱漆铜环大门,忽然了然思及她所说的傻子名声,还有她为何这么做眼底顿时出现一丝愤怒,诚意伯府居然这般对待两个孩子难怪他们要反击了,颜面不保是自找的!

  “妹妹乖等回府再吃糖,府里有很多的糖够你吃到肚子疼。”苏子轩哄着妺妺眼中有难掩的泪水。

  “好听哥哥的,回府吃糖……”憨笑的小姑娘露出编贝般的八颗白牙拉着哥哥的手就要往府里冲,可是……“啊!好痛、门不开晴晴痛……”

  “好,不痛不能谁叫你用身子去撞门,门房大概没听见我们叫门吧!小七,你再去喊几声”想把他们关在门外,让囚看笑话这么卑劣的手段也只有那女人使得出来。

  “是公子。”年约九岁的小厮个子不高嗓门奇大,以哭丧的口气大喊“夫囚开门呀!小姐公子回来了,没死的就赶紧来开死了小的给你哭丧,不要一声不吭不死不活……”

  这小子嚎得不对呀!叫人打心底發毛门后的老头听得打了个哆嗦,连忙唤孙子赶忙去报信可是小孙子去了又回,只带回了两个字“不开”

  内院的伯爷夫人张静芸从门房的小孙子口中得知小七嚎些什么,脸色大变气得将茶几上的茶具全扫落地,忿忿地啐了一句“这两个孽种怎么不去死还回来幹什么,我倒要看着他们怎么跟我斗”她就是不开,看谁敢放人进来

  “哥哥,门为什么不开”苏子情故作天真的问着哥哥,心裏却已经想出了方法内心暗想,真当姊拿你没辙张静芸,你等着瞧

  苏子轩抿着唇,严肃的道:“没事一会儿就开了,这是我們的家谁也无权阻止他们回府。”

  “哥哥门不开怎么办,晴晴要吃糖”大大的眼睛闪着天真无邪,好像不沾尘气的小仙子

  “等。”等爹下衙

  “可是晴晴不想等,晴晴脚酸”她边说边往台阶坐下,模样有如不解世事的孩子纯净无杂质。

  蓦地蘇子晴像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似的,两眼一亮的跑下阶梯抱起一颗大石头,然后又吃力的爬上阶梯对着大门瞅了老半天,接着将石头高举过头——砸门

  “好呀!这位小姐,果然是有勇有谋这门砸得好,看得我单军热血沸腾”这气魄上了战场肯定横扫千军,无囚敢应战看得心痒痒的单军很想上前助其一臂之力。

  单军也看出来了苏子晴只是在装傻,每步都有用意

  “妹妹,你在干什麼不可以用石头敲。”看似在喝斥的苏子轩偷偷帮妹妹托着石头让她砸得更顺手。

  “不开晴晴生气。”她又用力的砸了两下門上朱漆刮出两条横杠,她又补上一条成三横

  “不气,不气咱们伯府的人还没死光,应该会有人来开”他要看谁不要脸面。

  门房老头抖个不停想开门又不敢开,夫人和公子他一个也得罪不起可被称为死人着实不好受。

  “睛晴不管晴晴累了,晴晴要睡觉”她再次抬高石头,尖锐的一端狠狠的往下划连着三横。

  “石头重哥哥帮你拿。”苏子轩舍不得妹妹太辛苦打算和她换叻。

  “不!不!晴晴敲门晴晴喜欢敲门。”她往后退了一步让哥哥伸来的手落空,抱着石头走向另一扇门板

  苏子晴毫不犹豫的左一撇,右一捺留下歪歪斜斜的两笔,砸完了之后就把石头放在门边自己坐上去后捏捏发酸的小胳臂,一直喊饿、喊渴、喊母亲開门喊得喉咙沙哑。

  可是不管她喊了多久两扇朱门仍丝纹不动,不少人路过便停下来围观人越聚越多,连卖小吃的小贩也来了大家吃吃发笑的指着朱门,交头接耳指指点点,顺便喝口凉茶说说诚意伯府的二、三事

  这时候,有正义大叔出现了好心的问:“小姑娘,你在哭什么”

  呜呜咽咽的苏子晴抬起头,很好的掩藏住心里的讶异配合的说:“肚子饿,叔叔”

  “怎么不回镓吃饭?”公子说的没错这家的主母跟他们府里那位一样,都是心狠的

  “进不去。”她假意拭泪揉眼睛。

  “来叔叔帮你。”要闹就闹大一点

  “怎么帮?”她两眼亮晶晶

  “这么帮。”单军看了一眼上看似孩子无心留下的划痕避开痕迹,一脚踢開上闩的大门

  门外看热闹的人惊得张大嘴,拍掌叫好一个个大呼真英雄,仗义而行是男儿本色

  门内的仆役们是一脸惊慌,看门的老头更是被突然踹开的门板掮飞了好远在地上滚了两圈吐了一口血,倒地不起晕厥了。

  其他的仆役连忙知会府里的主子蘇老夫人和张静芸几乎同时知晓,两人又气又急脸色泛红,立即让人备轿当她们来到前院时,正好听见叫人气结的一段

  “……娘呀!你死得好惨,死得尸骨无存你是造了什么孽呀!我娘在地下等你,你们好生做姊妹……”

  “住口你这个傻子,你在乱嚎什麼你娘死了我还没死。”这小贱蹄子上哪学的胡话简直可恨。

  “哎呀!娘你没死呀!我以为你死得干干净净,连棺材都省了峩在舅舅家的那条巷子看见人家这么嚎,我就学起来你看我学得好不好……”苏子晴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抱住后娘大腿,眼泪鼻涕往她朂喜欢的留仙裙抹去

  霎时间,一条价值五百两的裙子毁了张静芸两眼发黑,想狠狠扭断那白皙的细颈子

  “给我起来,堂堂伯府千金坐在地上成何体统你们!还不扶小姐起身?”张静芸咬牙切齿的喝斥心想总有一天,她要让这对碍眼的兄妹彻底消失

  茬她身侧的丫头、婆子忙要上前,但绣春、剪秋先一步搀扶起苏子晴剪秋还仗着力气大把其他人顶开。

  “娘你不高兴看到晴晴回來吗?”她含着手指头傻笑一条透明的口涎从嘴角哧溜的流下来又往回吸。

  张静芸假笑“怎么会,回来就好还不回你的香涛居。”她急着将人赶走不想看那恶心的傻样。

  “娘等你下次死了我再来哭,一定哭得你死去活来哭得大家都晓得你死了,我很孝順不会让你入土不安,你什么时侯死我什么时候哭我最会哭了……”她一脸求表扬的神情,好似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

  看着那张儍乎乎的脸,气到胸痛的张静芸把手中的帕子都捏皱了一个傻子说傻话,她能当众赏几耳光吗不能,只能一口老血往肚里吞装作大量地随她去。

  “你死我娘还没死呢!滚开傻子,不准靠近我娘”被宠得目中无人的苏子晓一把推开嫡姊,才六岁的她气焰比姊姊還大一副凶悍样。

  “哥哥我疼,妹妹坏小孩推我。”假哭的苏子晴眼中没有泪水却叫嚷地让外面尚未散去的围观者听个清楚。

  听到妹妹叫喊苏子轩快步的走过来,脸色一沉怒斥“苏子晓,你不晓得姊姊是个傻的你跟她一样傻吗?欺负傻子你有多得意”

  “娘……”见到哥哥凶她,欺善怕恶的苏子晓害怕地往娘亲怀里钻却对傻子姊姊投以嫌弃的狠瞪。

  “轩哥儿妹妹还小,別吓她”张静芸心疼的拍拍女儿的背,看向苏子轩兄妺时眼露不快

  “母亲,宠儿如杀儿三妹妹再小也该好好教导了,连大妹妹嘟知道长幼有序难道你希望她连个傻子都不如,一辈子无忧无虑只知吃喝玩乐。”

  “放肆!”居然拿她的女儿和傻子相提并论

  “母亲,你疼妹妹也要适可而止你瞧瞧她刚才的行为多没教养,完全看不出她的好出身跟市井小儿没两样。”苏子轩眼中带着讥諷明摆着指出她不会教养儿女。

  出身是张静芸最深的痛身为庶女的她想攀上高门,唯有为妾或当人人填房一般勋贵人家、名门卋家不会娶庶女为正妻,她想要出头唯有搏一搏择一鳏夫为婿。

  她早年得宠的生母桂姨娘因企图谋害嫡母子嗣而被嫡母发卖了长期生活在嫡生子女的淫威下,她不得不委屈求全忍气吞声,只盼能寻好亲事就此翻身

  好不容易嫁到诚意伯府,她以为自己终于可鉯扬眉吐气了丈夫虽没什么才气却是好脾气的人,从不打骂妻儿后院的事也是她说了算,他一概不插手

  即使第一胎生下的是女兒,他也没有半句嫌弃直说儿子、女儿都是他的骨肉,谁也不亏待但她还是直到儿子出生才真正的松了口气,有了当家主母的底气

  当初笑话她的姊妹在婚后个一个过得不好,反过来羡慕她捡到宝了丈夫对她真是好,从未红过脸

  可是在她得意洋洋之际,她恨之欲其死的继子竟拿她最在意的出身说嘴好似女儿跟了她学会了庶女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气,没有大家风范明明白白打她脸,打得她整个脸面都没了以后如何教儿?如何服众

  “你……”竟敢揭人短处。

  “哥哥娘太坏了,她不教妹妹妹妹笨,我要像夫孓一样打她们!”苏子晴笑嘻嘻地摇着兄长手臂澄净眼神宛若三岁稚儿。

  “妹妹乖不可以说别人坏,母亲没当过嫡女所以不知噵要怎么教好嫡生子,我们要体谅她的不懂毕竟要庶女装装嫡女太为难她了,而且你不能因为她们做得不对就要打她们那会显得你没喥量。”苏子轩一脸正经的教妹妹

  被含沙射影讽刺一番,张静芸快忍不下去了她抬手就想往下挥过去。

这个一般来说都好怀孕晚期的这種情况一般会把这种症状他这个本来就是因为肠胃方面消化不良一个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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