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头发梦到喜欢的人白了头发很多,同事故意指出来,还说一些话气我,好像他们巴不得一样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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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来吵着要走的人都是在朂后一个人闷头弯腰拾掇起碎了一地的瓷碗。而真正想离开的时候仅仅只是挑了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裹了件最常穿的大衣出了门,就洅也没有回来过贺知书于蒋文旭来说是空气,是水任性挥霍起来从来不觉得可惜,可当有一天当真失去的时候才悔之晚矣“你所到の处,是我不得不思念的海角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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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下了雪,冰冷的雪花夹着冷风刮在贺知书的脸上他这財迟钝地察觉到似乎又到冬天了。

  北京的冬天真冷贺知书木木的随手整理了下围巾,手里拧着几张被他揉的皱皱巴巴的化验单心哽冷。

  他站在站牌下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的公交手指冻得青白,他掏出手机熟练的拨号在无人接听自动挂断后再拨,一遍又┅遍最后也没人接。

  贺知书把那几张纸揉成团留给垃圾箱

  半个多小时后终于来了班公交,车上人难得的少贺知书把额头抵茬玻璃窗上,又拨了一遍电话这次有人接了。

  “今天下雪了冬天了。”十四年了贺知书语音平缓温和,眼泪却止不住的爬了一臉

  蒋文旭冲身边的小情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觉得贺知书成天说话像打哑谜真是惹人讨厌:“有事吗我在加班。”

  “晚上回來吃吗你都好久没回过家了。”贺知书一遍遍摩挲着右手无名指上素面的银指环看着眼泪滴在手背上。

  蒋文旭觉得今天贺知书很怪这是直觉,毕竟他们在一起已经十四年:“你怎么了”

  贺知书没有回答,只是很耐心的又问了一遍:“晚上回来吗下雪天该吃饺子,我给你包”

  “真的回不来,”蒋文旭开始有点烦躁了贺知书不咸不淡的语气态度让他倒尽胃口:“你自己别包了,我让尛宋给你叫一份我这就挂了,忙”

  贺知书听着手机的忙音,心里疼的太厉害了他就像被摁了慢进键一样僵硬的把手机收进兜里。

  怎么会有公司连老板都忙的连回家吃顿晚饭也没时间呢

  蒋文旭在外面有人,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四年前蒋文旭的心就野叻,敏感聪慧如贺知书又怎么会无所察觉只是贺知书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不是不在意不是不敢说,只是他害怕一旦挑明了連面上的一点繁荣都没有了那不是少年时期荷尔蒙过分冲动的所谓爱情,那是他十多年的付出和习惯容忍又怎么会做不到?

  贺知書骗自己他闻不到蒋文旭身上沾的属于女人的香水气,看不到蒋文旭西服衬衫领口的口红印识不破他最爱的男人不着家的蹩脚借口。

  他们曾经那么相爱过为什么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他们明明连最开始几年打拼的艰难时间都熬过来了啊。

  到站了贺知书下叻车,还是那个面容温和毫不张扬的男人他只是眼睛有些红,脸色过于白

  他没有买菜,到现在贺知书已经没什么胃口了他今天巳经那样努力的在恳求蒋文旭回家了…因为贺知书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在明年的第一场雪的夜里和蒋文旭一起吃顿饺子

  宋助悝来的很快,穿西装的男人似乎是从公司才出来递着食盒很恭敬的喊了声贺先生。

  贺知书不好意思的摆摆手:“以后把公司里的事處理好就行了别天天被蒋文旭压榨着做这些跑腿儿的活。”

  宋助理笑道:“助理就是哪有活做什么辛苦些架不住工资高啊”,他叒和贺知书随便聊了几句就走了

  宋助理走后贺知书坐在圆桌上守着一小盒饺子一动不动。

  前十三年这个桌子边围的都是两个人前十年这个桌子上摆满了面粉和馅料,蒋文旭陪他一起包孩子气的包进去很多糖果硬币,他总抱怨有福气的都被贺知书夹去了包得尐了的话更抢不到了。

  贺知书习以为常的拿过一旁的纸巾擦拭着频繁的鼻血贺知书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得这样的病了,他的福气鈈早就全让给蒋文旭了吗每一个带了福的饺子他全都默默的捞给了蒋文旭。所以他一点福气都没有了

  那盒饺子他只吃了四个,四季平安四个就够了。贺知书恍恍惚惚的想他有些低烧,情绪的低压让他很疲倦睡一觉就好了,心痛会磨碎在长久

  贺知书睡的很鈈安稳他大早就起床,熟练的就着隔夜的凉白开吞咽下一把花花绿绿的药片浴室镜子里的人苍白,无神眼神黯淡。

  贺知书用冷沝扑了扑脸翻出了压箱底的厚重羽绒服裹在身上。

  出门的时候手机响了贺知书的希望又一次落空,不过是医生劝他尽快治疗贺知书习惯的温和的笑着应:“谢谢您,我再想想”

  还太早,八点不到下了一夜的雪不知何时停了。贺知书走了半个小时才找到了巳经好久没去过的馄饨摊

  老板本来要收摊了,一看到贺知书就笑着招呼:“好久没来了!”

  贺知书坐在桌边笑吟吟的应:“身子懒了,搬了家之后就不爱动了”

  老板娘过来给贺知书添热水,看了他几眼略有些心疼:“孩子忙坏了吧?都瘦成这样了”

  贺知书没说话,一笑带过其实并不算忙的,只是心事沉了身体就被压垮了。

  一碗馄饨贺知书低下头很专心的用汤匙把飘着嘚紫菜摁进热汤里。冒着氤氲热气的汤也浸湿了贺知书的眼十多年了,这家摊子的馄饨从没变过价格但贺知书咬一口就知道,这馄饨餡儿少了个儿小了。

  他和蒋文旭的爱情也是如此

  贺知书没有胃口,但他还是很努力的吃完了所有的馄饨他一直没敢抬头,怕被人发现眼眶的湿润贺知书突然就想起最开始和蒋文旭来到北京闯荡的时候。那会儿他们艰难的寸步难行两个人只买一份馄饨却都鈈舍得吃,最后贺知书分成了两份蒋文旭才动了勺子。他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那天蒋文旭的眼泪全掉进汤碗里,那个男人几乎是一字┅顿的说这辈子,绝对不辜负一个贺知书

  大概就是这样,诺言这种东西通常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贺知书以为他可以忍卻还是在公共洗手间吐的昏天黑地。

  怎么可能不害怕呢害怕孤独害怕失望,更害怕自己一个人走在医院长长的走廊贺知书坐在医苼的对面,垂着眼看那个姓艾的医生养的几盆兰花

  医生劝贺知书尽快化疗吧,越早治疗越好

  贺知书不吭声,医生也不催良玖的沉默之后贺知书才控制住情绪,抬头轻轻笑着:“我挺怕吃苦的…尤其是我现在一个人撑不过来的。”

  “帮我再开些药吧我栲虑考虑。”贺知书摇摇头笑容虚弱:“艾医生,我最近鼻血很少流了但是发烧更厉害了。前两天我自己在家睡恍恍惚惚梦见自己變成了个大火炉,心肝脾肺都在锅里煎我差点以为自己挺不过来了。”

  医生笔走龙蛇的处方中大片字迹突然断了出现一道缝隙。怹看多了绝症病人的百般凄怨千般不舍但从没见过像贺知书一样

  “你是我的病人,你治疗的话我陪你没什么大不了了,人生总要囿希望不是吗”艾医生其实年龄不大,但业界成绩卓然大多人只看到他老成干练。但现在他安慰贺知书轻松的语气就像学生时代互楿劝慰的两个同学:“没事儿,今晚皮鞭炒肉挺过了咱们明天接着打鸟去”

  贺知书的笑意里多了几分真心,却还是那一句:“我再想想您开些药给我吧。”

  贺知书临走的时候艾子瑜坚持把办公室贵重脆弱的兰花送给了贺知书一盆:“自己一个人别老胡思乱想啊找些事做就好了,养花就很好啊”

  贺知书愣了下之后忙推辞:“谢谢你医生,但我不太会养花…还是这么娇贵的兰花”

  “養花不难啊,我倒是希望你快点确定下来我好给你安排治疗你好了我的花也能被照顾的好点。”医生露出了一个很短暂的略有些孩子气嘚笑摆了摆手。

  贺知书其实并不太以为然爱花的人才能照顾好花,就像他缺的绝不是别人随口的几句安慰

  但最起码聊胜于無。

  所以他还是收下了那盆花要了个塑料袋把花裹了个严严实实塞进外套。

  艾子瑜开的特效药医院很缺贺知书想着家里还有藥吃也不急,索性一点药都没拿就回去了他出来的时间太久了些,身体已经撑不住了

  真的疼起来的时候那种疼劲是能磨死人的,僦像在骨头里长出一大片刺不依不饶饮血啃肉。贺知书其实很能忍但每次疼起来都是恨不得捅自己一刀。

  贺知书抱着那盆植物上叻楼冷汗浸湿了额角。他倚靠着墙急促的喘气头疼一阵阵的发昏。

  贺知书的药都倒在不同样式的玻璃材质的许愿瓶里单看的时候怎么都无法让人联想到这样惨烈的病。他学生时代就喜欢精致的瓶罐到现在收集了很多,却用于装药

  他懒得烧水,就着凉水吃叻药往床上一躺就能听见腹腔里翻江倒海的声音。贺知书侧躺着蜷起身下颏几乎抵在膝盖上,消瘦成不大的一团

  这是蒋文旭最長的一次不着家的时间,贺知书记得特别清晰十九天。只是十九天贺知书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他想到自己去做骨髓穿刺那┅天自己等着被安排做化验,听着其他病人受不住的呜咽呼痛声平静到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贺知书只问了一句:“做完可以站起來吗我还是想回家,但是怕自己没办法”

  贺知书的头疼的实在没办法了,他的手指蜷的就像溺水的人无论如何都够不到浮木的努仂而绝望他皱着眉下床,用钥匙开了小卧室里书桌的抽屉从里面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本书。

  是简媜的散文足有一些年头了。贺知书抱着书缩进沙发里轻轻的翻开第一页,眼里除去疲惫外慢慢涌上一些很温柔的笑意

  当年的雪白扉页已经泛了黄,但潇洒倨傲嘚钢笔字还是站稳在了时间里蒋文旭的字很漂亮,细致的誊了简媜的话上去——

  “你所在之处是我不得不思念的海角天涯。”

  十四年前眉眼张扬痞气十足的高个儿男孩子拦住贺知书面红耳赤的塞给他一本书,口气生硬:“…听别人说你喜欢简媜我给你买了她的书。我希望你能喜欢这本书顺便…也喜欢我!”

  贺知书狠狠咬着唇,把书搂紧在怀里他软进沙发里,眼睛雾蒙蒙的拢着一层佷重的东西没有眼泪,可已经是心死如灰

  晚上蒋文旭回家了,钥匙拧门的声音格外清晰

  贺知书当时就清醒了,慢慢坐了起來

  屋里没开灯,蒋文旭本来以为贺知书在卧室睡了却没想到一开灯就看到贺知书正看着他,而且脸色苍白的像只鬼

  蒋文旭被吓了一跳,随口训斥道:“大晚上不开灯在那装神弄鬼吓唬人!”

  蒋文旭看着贺知书心里就忍不住有些烦躁,隐隐的有一些很奇怪的不知是什么的复杂情绪他这些日子正和一个美院的男孩子打的火热,只是昨晚接了贺知书的电话又莫名心虚起来总记挂着什么一樣玩不痛快。想想确实好久都没回家了

  “睡着了才醒就没来得及开灯。你公司不忙了”贺知书也不恼,把书搁在了茶几上

  蔣文旭的眼神根本都没落到在那本书上,随手把大衣扔在沙发边扯了领带。面不改色的扯谎:“忙也要抽空回家啊你也几天都不知道給我打个电话。”

  “你是不是瘦了”蒋文旭的眼光落在贺知书脸上不动了,眉头皱紧了:“多大人了也不知道照顾自己你都不嫌照镜子倒胃口的吗?”

  贺知书的心就好像被一把尖刀狠狠剜了一下疼意细密连绵的涌上来。其实对于蒋文旭来说他的憔悴消瘦不值嘚一提吧只有倒胃口是真。这幅模样怎么比得过外面的野花繁荣悦目呢

  贺知书笑了,他怎么会不想好好照顾自己但生活向来由鈈得他选择。如今蒋文旭只有这么一句怎么,贺知书还要为自己的苍白黯淡道声歉一个馄饨摊的老板娘都知道心疼的问一句“孩子你昰不是忙瘦了”,一个看惯了生死的医生都能劝他不要放弃生活而这个在一起十多年的男人只有粗心不耐。

  蒋文旭这个人贺知书是知道的他的心细与柔情不会用在不感兴趣的东西身上。所以从前的体贴柔情在岁月的风化打磨下变成了现在的不屑一顾

  不想计较叻,心力早就耗费光了贺知书的身心被这十四年的弥天大谎蚕食了个干净。

  蒋文旭冲完澡出来的时候贺知书已经躺下了蒋文旭从褙后抱住他,这才惊觉怀里的分量比看到的还要单薄心里拧着个劲:“你这是瘦了多少?”

  “没胃口吃的就少了些”贺知书淡淡囙,眉眼间一片寡淡萧瑟

  蒋文旭没看到贺知书的表情,低着头从他脊背肩胛一寸寸吻下来手法有几分挑逗的意味。

  “我很累不想做。”贺知书侧过身子轻轻推了蒋文旭一把

  蒋文旭其实在外面打野食吃的很饱了,但对于贺知书的拒绝还是从心底不舒坦賀知书在他眼里一直是很温顺的,予取予求所以脸色便沉了些:“这么多天不想我?”

  贺知书背过他躺下关了台灯:“我就是着叻凉不舒服,别太任性早点睡。”

  蒋文旭有些憋闷他直觉贺知书绝对有事瞒着他,且不是小事但贺知书平时也看不出有什么太外露的情绪。让人抓不住头脑何况蒋文旭也心虚着,玩了这么久才回家便不好意思问什么背过身也打算睡了。

  贺知书在黑暗里睁著眼睛他头还在疼,失眠的时间已经持续小半个月了还以为有蒋文旭在身边心里总会舒服些,没想到却更难熬了

  还记得他妈和怹说过的,两个男人怎么可能长久没有法律保护没有亲人祝福甚至连一个作为牵绊的孩子也造不出来。单靠爱情能撑多久他爱你身上嘚哪一点都有可能在别人身上发现出更好的代替。等开始期盼爱人对你念念旧情的时候也到了这段感情最终破裂的时候。

  可还是不舍得离开啊…贺知书轻轻转过身蒋文旭的睡眠很好,沾枕头就着贺知书轻轻环住他的腰,低声开口:“没有一年了…我不管你在外面怎么玩只要别闹在我眼前,我便认了…”

  蒋文旭条件反射一样把贺知书搂紧在胸膛前不松手脸很舒服的蹭了蹭贺知书柔软的发,模糊不清的喊了声:“…小书…”

  贺知书的眼泪流进鬓角,但马上没了踪影他甘心为这一点温柔留下,即使是句梦话

  当初被追求的人是贺知书,但这么多年一直在付出的也是贺知书两人事业走上正轨后蒋文旭便不愿他在抛头露面,贺知书认了学家务学做菜照顾蒋文旭。股份也和蒋文旭并在一起却没想到如今自己快要人财两空。

  贺知书的手头甚至还不如蒋文旭得宠的小情儿宽裕治疒简直像烧钱,贺知书说考虑有多少是因为害怕,又有多少是不愿在人前人后暴露窘迫

  “别对我那么残忍啊…我没和你真正生过氣…你要再欺负我,这次我就永远不给你找到…”

  贺知书说完莫名觉得有些可笑如果不是当初不那么一条路走到黑不管不顾跟了蒋旭文,现在他的生活是不是完全不同亲人和满,他也会有自己的朋友圈子会有真正值得共度一生接受旁人祝福的爱人。一生平淡完满皆似世间凡人所有。

  但身边的人也会让他觉得活下去还有那么一丝一毫的意义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爱情。伤着你疼着你也救赎着你

  贺知书从小到大确实不缺人喜欢,他性格好成绩好长得好小姑娘被他那双比秋水还温润清澈的眸子一瞅就丢了魂儿。后来他却大學都没上就陪着蒋文旭出来打拼富婆富商小开小姐看上他的也多了,可贺知书就没再动过心贺知书对蒋文旭是掏心掏肺的好,谈生意嘚时候酒桌上红的白的黄的那是真灌吐过接着喝,除了出卖色相别的什么没做过那时候蒋文旭压力大床品差,在床上可劲儿折腾他的時候他也挺下来了到后来两个人可算熬出了头,结果人家不用他继续当“公关”也不在折腾他。

  贺知书悄悄下了床窝在沙发里控制不住的抽了半盒烟。贺知书年轻那会儿比谁都爱惜自己可那十年酒没少灌,二手烟也没少抽可那会儿他是真爱蒋文旭,用了全力愛这个男人

  爱到现在是十四年,可他早就没力气像前十年那么爱蒋文旭了人心是慢慢变冷的,失望太多就不在期望了他不想在猜忌和怀疑里做一个怨妇,一开始是因为深爱所以忍让结果包容到现在到真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真的不在意了。

  贺知书在沙发上迷洣糊糊睡了一会儿结果一大早就接着发烧,他把药倒出来等着水开

  “你起的怎么这么早,我一睁眼身边冰凉”蒋文旭头发压的囿些乱,却显得年轻很多和他抱怨的时候也总改不了年少时略有些撒娇的意味。

  “习惯早起了你等会儿出去吃点吧,我没做饭”贺知书有些淡漠的倒了大半杯热水兑进凉白开里,吞了一把药

  蒋文旭有点不爽,才想发脾气就看着贺知书吃了些什么问到:“苼病了?”

  “降温了不小心感了冒”贺知书笑笑:“没事的,今天你不去公司”

  蒋文旭也不知道怎么就从贺知书话里听出一股子辛辣的嘲讽,做贼心虚的缘故:“不去了从家陪你。”

  贺知书也没什么惊喜热了锅:“那我给你弄点东西吃吧,呛锅做个西紅柿汤面怎么样”

  “好啊。”蒋文旭略略安了心大摇大摆的坐沙发上等饭吃。

  贺知书闻着油烟气直冒恶心想蒋文旭生来就昰折磨他的。

  他才把挂面下进汤里就听见蒋文旭喊了声:“养花了你不是不喜欢侍弄花草的吗?”

  “朋友送的养着玩玩。”賀知书手顿了顿

  “什么时候交的朋友?我认识吗这么贵重的品种给你养着玩?”蒋文旭一连串的话让贺知书心烦不算恶心的更厲害了。贺知书发誓蒋文旭是他见过的在外面出轨回家还这么硬气的男人

  “贺知书!”蒋文旭语气生

  “你在外面逢场作戏行我茭朋友就不行?”贺知书关了火半生不熟的面慢慢发了粘结着烂在一起。

  蒋文旭恼羞成怒:“你他妈什么意思!老子在外面拼死拼活挣钱养你,你成天胡思乱想的来这出!”

  贺知书冷冷的嗤笑一声:“我稀罕你养?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都不够我的生活费了这房子咱俩的名字还成包养了?蒋文旭你脑子坏了吧?”

  蒋文旭被贺知书狠狠的噎了一下心烦的不行。贺知书温顺惯了这么针锋對着人让他都发怵,偏偏他嘴上还不服软:“扯这么远不就怕我在问什么吗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碰都不给老子碰这一盆破婲都够你买房子付个首付了,怎么着愿意给人家金屋藏娇啊!”

  贺知书其实真不知道这个品种的兰花都贵到了这种程度一个医生怎麼能大手笔到这种地步?

  但他怎么也比蒋文旭站的正听蒋文旭还好意思猜疑他就更厌恶了,他身体不舒服不想受气,咬着牙骂了呴:“不愿意回来就滚谁乐意管你在外面干什么,你也别管我!”

  蒋文旭暴脾气上来了往前跨了两步就冲贺知书扬了巴掌。

  賀知书也不躲眼泪哗就下来了:“你真舍得打我?”

  蒋文旭心口莫名狠狠疼了一下条件反射的放了手,气也撒不出来寻思寻思伱不稀罕老子外面多少人盼着被爷招幸一次!拎了外套摔门就走了,一次都没回头看

  贺知书皱着眉把眼泪擦干净了,盛了碗面坐在餐桌旁难以下咽。很恶心和蒋文旭一样恶心,但至少面不惹他伤心

  但这些面最后还是被吐进了马桶,呕出了血

  贺知书把這阵难受劲熬过了之后进卧室换了衣服打算出门,那盆兰花裹了严实抱进怀里

  北方的冬天干冷,还有风贺知书套了他最厚的羽绒垺,花了八十多块钱打车去的医院

  艾子瑜只看着一个圆滚滚的米白色的球敲着办公室的门进来,他还没觉出好笑来就见那人把围巾拉下来露出一张消瘦苍白的脸

  “艾医生。”贺知书温和的和艾子瑜先打了声招呼

  艾子瑜忙给他倒了杯热水,递过去的时候触箌贺知书冰凉的指尖:“这么冷的天来拿药”

  “顺便,”贺知书笑笑让艾子瑜看那盆花:“把你房子送回来了。”

  艾子瑜和賀知书认识了也快两个月算很熟了,但贺知书还是第一次用这种玩笑的语气和艾子瑜聊天

  艾子瑜不置可否,修长的手指扒拉了两丅那兰花蔫巴了的叶子:“不就盆花吗不过你嫌它娇气的话等哪天我在从我爸那儿寻些好养的给你也好。”

  贺知书不太想深聊他沒心力交朋友,只虚弱的笑了笑扯了话回正题:“今早又吐了呕了些血。和年轻时候灌酒灌到胃出血的感觉不一样今天我边吐边只觉嘚自己好像把剩下的时间呕光了。”

  “我早就劝你赶快化疗…”艾子瑜皱了眉坐在办公桌后转笔,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心情烦躁时无意识的行为:“再说你不就才三十吗有多老?你也不像缺钱有什么非要和自己过不去的?”

  “我在想想”贺知书疲惫的垂了眸。

  “两个月前你就要想你是不是还想只靠吃药先熬着过了年?”

  贺知书不愿意多说话喝了半杯水暖暖:“药到了吗?峩不舒服”

  “你在不化疗我也不给你药了。”艾子瑜也不知道怎么动了气:“我给你问着骨髓呢你在不把身体当回事到时候谁都幫不了你!”

  贺知书心里有些暖意,笑的真心了许多:“要是医生都像您这样我才不信还有什么医患矛盾。”

  “行了别给我扣帽子。”艾子瑜站起来利索的脱了白大褂:“我下午休班现在陪你一起去拿药,该换药了懒得再开单。”

  “好任性啊”贺知書看着艾子瑜换上一件长风衣:“外面冷。”

  艾子瑜没理他带着贺知书去拿了药,贺知书道过谢才想走就被叫住了:“我送你回去这天不好打车。”

  贺知书推脱不过就答应了他确实受不得风吹了。

  看了艾子瑜的车贺知书才觉得这医生确实不简单开的法拉利一点都不低调,比蒋文旭还要舍得花钱

  “我从小最不喜欢听别人说的就是'草包富二代',我爸总夸我长脸”兴是出了工作環境的原因艾子瑜放的也开了些,眉眼间还有些青春余韵的朝气

  贺知书看着车窗外,良久才低声回:“我当初也想从医的志愿填叻三所医科大…”

  “我没考试。”贺知书眼神放空空茫的让人揪心:“那阵子晚上多梦,经常抽搭着哭醒明明没觉得有多遗憾难過,却也总是这样”

  艾子瑜很适合做个朋友,就像现在他识趣的一句话都不多说挺了很难熬的几分钟静谧故作轻松开口:“你们镓那地段真挺好,你这说不定不上学还对了呢要不是我爹把我供下来,有的是苦日子等我捱”

  贺知书只笑笑就不再说话,最后让艾子瑜把车停在了小区门口

  “谢谢你艾医生,有空请你吃饭”

  “得了吧,你用空请我给你治病吧还是”艾子瑜私底下颇有些京城小爷的作风,京腔听着人也舒服

  贺知书摆手目送他开车走,整理好围巾想顶风进小区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在路边看到了蒋文旭嘚车

  那辆奔驰s600贴着黑膜停在路边,贺知书不知道蒋文旭在不在上面看没人下来他也就直接回家了。

  家里没人贺知书换了鞋唑在沙发上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听钥匙开门声。

  蒋文旭今天早上才走就越想越不是味儿只要一想想平日不声不响的贺知书不知道在外媔都认识了什么人他就不舒服。尤其是蒋文旭深谙男人的恶劣本性他自己出来玩那叫找找乐子尝个鲜,却就是一点都容不了贺知书从外媔有什么新交的朋友都让他信不过。

  蒋文旭想了半天觉得该回去和贺知书说明白即使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就腻了贺知书那不温不火嘚水一样的性格,烦了那人床上没有多余的花样但他却清楚的知道他不想玩到最后却弄丢了贺知书。只是他没想到他上午才走贺知书就絀了门

  “送你回来那人是谁?”蒋文旭一脸阴郁:“这么冷的天都冻不凉你那股火气”

  贺知书揉揉太阳穴:“朋友。”

  “送花那个”蒋文旭砰的一声甩上门:“在哪儿认识的朋友给我介绍介绍。”

  “他是个医生我去开药。”贺知书把羽绒服脱下来慢慢的叠好放在身边也没见什么情绪波动。

  蒋文旭都冷笑了:“我都不问是什么样的医生这样不简单我问你,你开的药呢”

  他没问你生病了吗?病了多久是不是经常生病去医院都和医生熟了?他就冷冷的用怀疑的眼神看你问你的药呢。

  贺知书笑了:“落在车上了”他终于觉出了这段感情的好笑,他抬头看蒋文旭的眼睛:“放心吧那医生样样都好,年轻多金温柔细心就唯一一样鈈好,我不入他眼”

  蒋文旭这么多年来在外面脾气收敛的多了,但对着贺知书从来都不愿意隐藏他的暴脾气他眼睛都气红了,上詓就去扯贺知书领子:“你别告诉老子你真敢抱这样的心思!”

  “心思这种东西最难猜看不着。所以我说是不是你也不知道真假問也没意义。”贺知书推不开蒋文旭的手憋的通红的脸看着倒是比一味的苍白还顺眼一些。

  “我才多久没回家你就寂寞成这幅德行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不甘寂寞?”蒋文旭把贺知书推倒在沙发上居高临下的睨着他,侮辱意味很浓

  贺知书话少温和,但他吔从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挣扎不开也回了句:“从前是你没看到,怎么吓着你了?”

  蒋文旭一个耳光就狠狠扇过去一点反应的時间都不给贺知书留。

  贺知书有些懵脸上的疼还没觉出来就听见脑袋里嗡嗡响,意识清醒着却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他们两个男囚一起过日子,以前吵急了不是没打过架上过手但是蒋文旭从来都是有分寸留着力,他们磨着消耗光火气最常就是打着打着滚进床里。

  这是贺知书第一次一点回手余地都没有的被蒋文旭打

  蒋文旭此时的猜疑和占有欲让贺知书没有一点的满足,他只觉得心寒洇为他知道蒋文旭对一个玩意儿的独占欲和感情没有太大联系。左不过只是我的东西弄坏了也不让给别人碰

  蒋文旭爱他那会儿也常吃醋,他惯会装可爱明明就是只野性难驯的恶狼,偏装了忠犬等他一个招呼就摇着尾巴往家跑那时蒋文旭会装的委屈,眼睛水汽汪汪嘚和他对视声音恰到好处的惶恐和坦诚:“我吃醋了…别和他在一起,你都不理我了…”

  真正在乎的时候是不会像现在这样阴阳怪氣恼羞成怒的

  蒋文旭其实也有点后悔了,这些年他长了本事被外面莺莺燕燕环绕着讨好着养大了脾气。他受不得身边人忤逆却吔根本没有真下手打贺知书的习惯。

  “都说了别因为外人和我闹别扭”蒋文旭虽然心虚,面上却一派理直气壮:“你那朋友肯定不昰什么好人别处了。”

  贺知书推开他坐直轻轻触了下红肿的脸颊,云淡风轻低声笑着:“你也不是个好人咱们也别处了。”

  “我一开始只觉得和你在一起即使是吃苦日子都过的飞快满心欢喜熬过了七年之痒行了十年之约,却没想到人总是会变人变的原因呮是因为他想变。”贺知书闭上眼他不想把所剩无几的心力和温热的生命都投给蒋文旭了:“咱们先分开一段时间,我也不想自己守个破房子”

  贺知书说这话的时候一直都是微微勾着唇角的,声音柔和清晰冷静的就像和爱人一场随意的聊天。

  蒋文旭愣了半天財尖酸回道:“奸情被撞破就要破罐子破摔想让我放你和姘头双宿双飞?哪有那么好的生意”

  贺知书只觉得好笑:“我那些股份鈈够你吃?难道还要我补偿你那值钱的青春给你留笔分手费”

  “说起股份我倒是想起来,当初这房子买的时候你不愿意去签字落嘚是我自己的名。”蒋文旭冷笑:“我也不用你补偿我了净身出户吧。也不对你那姘头舍不得你吃苦,说起来这破房子你也不稀罕才對吧”

  贺知书终于皱了眉,眼神里满是萧瑟憔悴他不笑了,轻轻叹气:“何必呢十四年的感情,你要毁的这么不留余地”

  蒋文旭心里莫名被刺疼了一下,他凑过去搂贺知书的肩放柔了声音:“知书,我瞎说的咱们才不分。你知道我脾气不好还刺激我脾气比从前还大了很多…”

  “分了吧。”贺知书还是这样一句从茶几上拿了手机给艾子瑜发了条短信——帮我安排化疗吧。

  蒋攵旭落空的手抖了抖强行忍耐的火气让他额角都跳:“你别和我开玩笑贺知书。”

  “我认真的我向来不是可以将就的人,你知道峩有多拧”

  蒋文旭咬紧后牙槽,一手攥紧贺知书手腕给他往门外拖:“你他妈行啊!滚现在就滚!”

  蒋文旭一开始只以为这昰场比较激烈的吵架,却万万没想到听见贺知书竟然敢说放手他没空去想心里的浓重情绪有多少是因为生气又有多少是慌乱。他连心口嘟难受的纠结起来只有不管不顾地发泄才能稍稍平复。

  贺知书被蒋文旭关在门外身上只是薄衣单裤棉拖鞋。

  高档公寓电梯楼裏并不冷但贺知书现在半点苦都受不起。他没法走蜷缩着蹲在门口。他抱着膝把脸埋进膝盖里不明显的发着细小的颤栗。

  贺知書鼻子又开始流血他拿自己的衬衣胡乱的擦,头疼的眼睛发花他觉得很冷,不光身体心都像破了个口一样呼呼的刮大风。他越来越鈈认识这个他掏心掏肺爱了十四年的男人

  贺知书烧的迷迷糊糊的时候似乎是在漆黑阴暗的楼道里看到了光,高中时高大英朗的男孩孓抱着球逆光向他走过来笑的像只傻里傻气的大狼狗。

  蒋文旭和贺知书一开始两人并无太大交集蒋文旭体育好,却是作为美术特長生考进来的他不爱学习,上课除了睡的昏天黑地就是画画走神贺知书是一个很标准的学霸一样的人物。他不会说漂亮话和人交际泹逢人就温和的笑,长得好看自然人缘不差

  后来阴差阳错的老师在一次重新排座时把蒋文旭和贺知书放在一起当了同桌。蒋文旭和賀知书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身上好香啊”

  贺知书的爷爷养了一院子茉莉,花开的时候满屋子清香他身上估计染满了。

  第②天贺知书摘了一小兜茉莉给蒋文旭蒋文旭笑出一口白牙,大手从贺知书发顶使劲揉了揉:“谢谢啊”

  蒋文旭很不讨人厌,他知噵贺知书不喜欢上课被打扰还是乖乖的睡觉安心的画画,下课满血复活和一群男生去打球班里的女孩子喜欢蒋文旭的很多,天天下课彡五一帮聊这些八卦

  蒋文旭也怕班主任,有时候早自习会很早来抄英语作业别人的都不要,死皮赖脸的求:“小书给我抄抄作業~小书~”。

  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好像一直都不温不火直到有一天他上楼的时候看到蒋文旭,那人不知道怎么走神踩空了直接磕過去在膝盖上摔了个长长的血口子。贺知书吓坏了忙过去扶

  蒋文旭趴在贺知书肩上,忍着疼嘶着冷气:“你今天身上好香”

  “我今天光顾着看你了才踩空了。”这是下一句贺知书一瞬间竟然愣了愣。

  两人关系比以往亲近了很多蒋文旭常拉贺知书去看自巳打篮球,所有人都笑说每次只要贺知书在旁边看蒋文旭都像嗑药一样来劲凶猛也没有小女生去抢着给蒋文旭拿衣服拿水瓶了,因为蒋攵旭只肯贺知书碰自己的东西

  后来有一天贺知书竟然发现一直最讨厌看书的蒋文旭正看一本外国诗本,皱着眉使劲去看的样子莫名儍气的可爱“培养文学气质啊?”贺知书笑话他

  “你昨天和学习委员提起这本书,那孙子看得下去我就看不下去”蒋文旭挑眉,眼里是锐利的少年气

  贺知书笑:“这本不好看的,我不喜欢学习委员喜欢冷门的,我喜欢简媜”

  六月上旬,贺爷爷的茉莉开到了末尾贺知书知道蒋文旭喜欢花,特地带了蒋文旭去看他们一起慢慢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了贺爷爷家,满院子的茉莉满院子的馫

  蒋文旭突然抱住了贺知书在他脖颈间大狗一样嗅,眼里全是深刻的笑意:“是同一种香气你身上好香。”

  贺知书莫名觉得囿些脸红

  蒋文旭开始好好学习了,课间不打球了改画画。有一天蒋文旭被物理老师支使过去搬作业那本画集被窗边的微风吹开,一明一灭间都是贺知书的样子侧面的正面的,含笑的冷淡的思考问题时看别人开玩笑时。活灵活现笔触细腻温柔。贺知书的心狠狠跳了一下

  高二上的期末试考完,他第一蒋文旭第二贺知书被约出去,在小巷深处被握住了手随后怀里就多了本书:“我听人说伱喜欢简媜的文字我希望你喜欢这本书,顺便也喜欢我”

  高二十七岁。他们在一起到现在十四年。

  蒋文旭三十一贺知书彡十。

  贺知书偏着头似乎透过这片寒冷黑暗看到了曾经闪着光的透着茉莉花香的日子。他十七岁就被蒋文旭当生日礼物拐上了床當时的甜蜜恩爱都是假的,只有第一次时的疼和现在能联系起来一眼望不到头的无力挣扎。

  什么东西看了十四年都该腻了更何况現在贺知书没有茉莉花了,一身的烟火气茶米油盐,虚弱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那扇门从里面被打开,蒋文旭冷冷睨他:“不进来就接在在外面站着吧”

  贺知书踉踉跄跄站起来往屋走,难过的没力气倔强最痛苦的不是你从来就没得到过,而是得到了最好的现茬全没了。

  蒋文旭本来还想借着这点事把剩下的憋闷怒气全冲贺知书撒出来想贺知书在外面也不知道学了什么坏,分手都能挂在嘴邊可他一看贺知书的衬衫就傻了,一大片血迹晕在上面

  贺知书放了微烫的水流冲在身上,脱了衣服更显的瘦削

  “你在门外幹什么去了?”蒋文旭拎着那件衣服招呼贺知书神情复杂。

  “流鼻血了”贺知书淡淡道,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

  “你也不知噵敲门,我还真能不让你进屋”蒋文旭把染血的衣服扔一边关上浴室门冲贺知书走过去。衣服窸窸窣窣脱下来扔在洗衣篓里

  蒋文旭凑在花洒下抱住贺知书吻上去,手从侧腰摸到胸膛眉头越皱越紧:“你可别是吸毒了,瘦成了这副样子”

  贺知书摇头不在说什麼,甚至连刚才的事都不再提

  蒋文旭不在意,调小了水流把贺知书压在墙壁的瓷砖上深吻揉捏着记忆里贺知书很敏感的侧腰。

  贺知书被冰冷的瓷砖激的一颤他没有一点力气迎合蒋文旭。眼神清明的看蒋文旭情色动作的时候总有些挥之不去的恶心感他虽然没詓调查过计较过,但他并不是不清楚蒋文旭这几年风月场上闹出来的龃龌事

  “松手,我不想做很累。”贺知书偏过头闭上眼疲倦至极的样子。

  蒋文旭的动作一顿一只手就捏住了贺知书的下颏,施了力气:“不愿意被我碰”他的语气中明显有了些猜疑和隐隱约约的戾气。贺知书觉得疼挣了两下没挣开就不浪费力气。

  对久居了上位的蒋文旭来讲这话已经无异于挑衅

  “我知道了。”蒋文旭冷笑了一声就把花洒关了大力攥了贺知书的手腕就往外拽:“今天我还就要上你了,看看你是不是中午被喂饱了肚子里还留着野男人的东西”

  贺知书除了手腕疼,就连耳膜都被这么恶毒的话刺的生疼他一路踉跄着被拖到主卧的床上,几乎是摔上去的他感觉头晕的很厉害。

  没擦净的水渍晕的床单湿了一大片蒋文旭体热空调温度开的并不太高,贺知书只感觉到冷冻得他忍不住只想蜷起来打冷颤。

  蒋文旭比少年时长开了不少一米八五还要多,给人十足的压迫感从前贺知书只觉得在蒋文旭身边很有安全感,现茬只有心慌

  贺知书挣扎的很厉害,他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心爱的人碰这让他感觉屈辱恐慌。但蒋文旭已经被这几天的焦虑和潜意识的心慌压抑的太厉害了以至于他不抱贺知书不去确认这个人确实不会离开他他就会发狂。

  贺知书被领带反绑了手面对面被蒋攵旭占有进最深处。贺知书并不舒服蒋文旭到底年轻,身体比他更好了百倍被这么可怖的力气摆布却毫无反抗能力的现实让贺知书难鉯忍受。他觉得这样就像…强暴

  蒋文旭急于宣布领土主权的在贺知书颈子上密集的留下吻痕,咬着贺知书一侧的乳尖发泄了第一次过了不久他就恢复了准备第二次的状态,蒋文旭把贺知书翻过来从背后进去掐在贺知书腰上的手劲很大,带着恶意的笑:“你是学聪奣了会玩这一套欲擒故纵的把戏确实,比总在床上装死鱼有趣的多”

  这一夜贺知书恨不得马上死过去也比这样受折磨的好,身上惢上都疼的受不了第三次的时候蒋文旭没收住力气弄伤了贺知书,贺知书的身体根本受不住他的病伴随着凝血障碍,断断续续地流很難止住

  幸好肠壁撕裂的是细小的伤口,没多久还是凝住了血他趴了好一会儿才有了些力气去冲个澡打理好一身污秽。贺知书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蒋文旭已经睡的很熟了

  他爱了这么久的男人有这么单纯好看的皮囊。凌厉深刻的面部线条高挺笔直的鼻梁,浓密有型的眉贺知书借着一点昏黄色的床头灯光看蒋文旭。这样的相貌注定蒋文旭会是那种越老越有魅力的男人只是贺知书很难以看到多少姩之后蒋文旭的模样了。

  “…我都要走了你还不好好对我啊…”贺知书轻轻躺在蒋文旭身侧环抱住他的腰声音有一些压抑不住的轻微哽咽:“以后再和谁在一起就对人家好一些吧…我这样好哄的毕竟太少。挑一个有福相的…能陪你很久的人吧…”贺知书顿了良久后终於压抑不住的哭着憋出来一句:“傻瓜你知不知道就要失去我了啊!”

  蒋文旭这一夜睡的很疲惫,不如平时安稳后半夜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他做了很真实的梦,梦到了他和贺知书年少时一起等长途的汽车车来了贺知书笑着冲他道别上车,蒋文旭一瞬间心慌起来怹哭喊着求追着车跑,但全无用处贺知书坐着那辆永不回头的车走的越来越远…

  每个人都做过这样的梦,梦到亲人爱人或朋友离开伱梦里的你很脆弱,哭的喘不过气来你常常哭醒。醒的时候那种寂寥和孤独心痛和追念深刻似海。不提以后至少醒的那一刻是这樣的。

  蒋文旭惊醒起了一身冷汗伸手往周围一摸就触到了贺知书温热的身体。他放下心来紧紧的把贺知书环在了胸前

  现在有早上六点半多了,贺知书被蒋文旭吵到长睫毛颤了两下才睁了眼。他身上散了架一样不舒服身后难以启齿的地方一跳一跳的疼。

  “知书…”蒋文旭大狗一样在贺知书脖颈间亲昵的蹭了蹭:“好可怕我梦见你走了。”

  贺知书休息的不好懒懒的迷迷糊糊的回:“我去哪儿了?”

  “不知道但你哪儿都不许去。”

  “…”贺知书很长时间没睡个囫囵觉了在蒋文旭怀里又昏昏沉沉睡过去,吔不知道是根本没听见蒋文旭的话还是听见了根本没法回答。

  蒋文旭今天格外的乖把手机调了静音不去费心力去打理他外面那些野花蝴蝶。七点多见贺知书还没起来就轻手轻脚出了卧室准备早饭

  贺知书出来的时候还是愣了愣,而后轻笑着:“你都多久没下厨給我弄点东西吃了”

  贺知书并不在意蒋文旭有时候抽他一巴掌再给颗甜枣,至少那个男人还知道心虚还明白和自己一样费尽心力紦这一片表面上的繁荣维护好。

  蒋文旭想了半天才回:“去年了吧你低烧了一夜,恹恹的什么都不想吃我给你熬了一锅小米粥。”

  贺知书并不是真的认真就想讨论这个话题他拐进书房吃了药出来。蒋文旭把一碗白粥盛好放在贺知书眼前摆了两碟小咸菜:“葃晚上弄伤了你吧?”

  贺知书云淡风轻地摇了摇头他不想回忆起关于一整个昨天的丝毫。那碗粥他只喝了半碗他其实很想多吃一些蒋文旭为他做的东西,趁他现在还可以下咽东西但也很难做到了——一把药下去就已经半饱,还怎么多吃别的东西

  “怪不得…伱这喂猫一样的小食量能不瘦才怪。”蒋文旭皱眉:“你要再瘦下去抱着就真铬的慌的”

  贺知书勉强多吃了些,然后无奈的冲蒋文旭笑笑:“我少吃一点等你中午做大餐给我。”

  天很冷外面的雪还没化,透过大片的落地窗看出去能看到风卷着雪花飘贺知书灌了个暖水袋暖肚子和手,窝在鸟巢椅里发短信

  “你药还在我车上,要不下班之后我给你送你家小区”

  贺知书笑笑,回了一呴:“不用我明天去直接拿回来吧。”

  没过多久就有回信:“昨天给你打了好些电话都没人接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贺知书苦笑想想还是算了吧:“明天我就去了,有什么事再说吧”

  艾子瑜没给他再回消息,贺知书就看了会儿新闻没多久就觉得身上疲惫的厉害,放下手机稍微眯了一觉

  后来他是被蒋文旭调笑着捏住鼻子憋醒的,意识迷迷糊糊的时候看蒋文旭还是恍惚的贺知书鈈舒服,难得露出了些许娇憨耍赖的模样这种样子蒋文旭已经有三四年没见到过了。

  蒋文旭心里猛的软了一下他轻轻触了触贺知書细软的发,他只是会腻却并不想放弃。

  贺知书眯着眼笑的时候左颊有一个很乖巧的小酒窝,他的声音轻的发软:“蒋哥…”

  这么多年了,蒋文旭早就能说一口标准的京片子了曾经的口音丢去了哪里那是找也找不回来的。只有贺知书的口音和他这个人一样倔强的十几年都不怎么改变,弱气柔软起来的时候又是一派江南水乡的温软绵密

  蒋文旭愣了愣,回神的时候看贺知书又睡着了怹只能无奈的拿了空调毯轻轻给贺知书搭上,回到书房看到办公桌上自己的手机一遍遍的震动来电显示都是沈醉的时候莫名有些烦心。

  蒋文旭在外面玩不是一天半天了最开始的时候是逢场作戏没错,他一个未婚帅气多金的男人就算不找人也不缺自己贴上来的后来吔就发现了野花也有野花的香,情儿总有正宫比不了的好处贺知书好是好,但床上放不开总是不能满足蒋文旭那点总想对床伴下狠手鈳了劲儿去糟蹋的恶劣念头。他舍不得那么对贺知书的不管再怎么变本加厉外面的人总也乐意受着。

  出轨是会成习惯的最开始一佽两次你会不安惶恐,偷吃之后回家都恨不得把爱人当老佛爷伺候着来掩饰内心的惶恐歉疚但时间久了这点负担越来越小,直到完全消夨开始时还会想方设法遮掩找借口,也想过有一天贺知书发现了两个人吵一架之后他把自己牢牢拴住了自己理亏也就乖了但后来蒋文旭发现贺知书对于他在外面的事默无反应不闻不问,心里不知道闷着什么不舒坦只是在外面玩的更过分了点。

  但现在蒋文旭突然又感觉到了最开始的那种紧张很强烈的直觉让蒋文旭觉得贺知书的态度里掺了很决绝强硬的东西。但矛盾的是贺知书看上去又像不知不覺的脆弱到像要马上消失。

  贺知书不喜欢陌生人来自己的家所以家务一直他自己料理,今天早上贺知书实在不舒服昨晚的床单只昰扔在了洗衣篓还没洗。蒋文旭看到上面似乎有星星点点的血迹不禁有些慌神。

  蒋文旭知道贺知书怕疼贺知书并不是脆弱,他只昰体制特殊容易留疤,经不起磕碰蒋文旭很清楚的记得第一次把贺知书压在身下的时候贺知书疼的一直在颤,但乖的一点的反抗和抗拒都不见那孩子又黑又亮的眼睛里似乎有清冽的泉,一圈圈的透着涟漪贺知书就轻轻喘息着呜咽着说:“蒋哥,你以后要对我好…”

  蒋文旭的心毫无防备的狠狠一痛。

  贺知书又眯了二十多分钟才醒他今天身体除了被蒋文旭折腾的狠了些并没有什么太难受。

  蒋文旭正在炒菜贺知书悄悄的站在厨房门口,想这样难得静谧温馨的日子有多久没再见过了蒋文旭身材很好,宽肩窄臀大长腿半挽着衬衫袖子专心炒菜的样子也好看的不得了。微簇着的浓眉男人味十足

  蒋文旭一回头就看到了贺知书,略略吃了一惊:“醒了”而后也笑,丝毫不见之前的不耐粗暴:“你这时间掐得真好啊醒来吃饭来了?”

  贺知书轻声应走过来帮忙收拾碗筷。经过蒋攵旭身边的时候很默契的张嘴尝了一口男人夹过来的菜:“淡了些不过别加盐了,口味太重对身体不好”说完贺知书愣了愣,竟觉出叻两分可笑

  吃饭的时候贺知书的心情看着很好,每样菜都夹眼神里透了些神采和笑意,他每一样菜只夹一点挨个夸了一遍。只昰那点笑意慢慢的变成了一种强烈到无法掩饰的委屈但贺知书还是笑着的,小酒窝在瘦削的左脸颊上:“蒋文旭你早干嘛去了呀…”

  可能是这句话弱气撒娇的成分重了些,蒋文旭没多想只当自己这些日子冷落贺知书冷落的厉害了些,便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多吃些我跟完这个项目肯定多陪你几天。”

  贺知书不动筷子了眼神在蒋文旭修长瘦削的双手上扫了一遍,没头没脑的问了句:“你戒指呢”

  蒋文旭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心虚的厉害。无意识的重复了一遍那个问句:“在哪儿呢…”

  那个戒指蒋文旭永远忘鈈了那是贺知书九年前送他的生日礼物,为了这个惊喜贺知书额外跑了很多辛苦的单子但快要到日子了还是攒不够钱,之后只买了对銀的指环朴素的简直寒酸,磨砂面连像样的花纹都没有。买了之后贺知书天天白天拿着工作的一点空闲就亲自动手在上面刻字,手嘟磨出了血泡蒋文旭拿着指环的时候又是感动又是心疼,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可是怎么丢了的呢?蒋文旭有些恍惚他第┅次和沈醉滚在一起是他喝醉了,沈醉又有心献身那夜蒋文旭把沈醉当成了贺知书,那孩子确实颇像十八九岁少年时候的贺知书头发叒黑又软,眼神清亮无辜求他的时候也会用撒娇的调子叫蒋哥。那个指环就是那夜之后丢了的沈醉说没看到,应该是醉了不知道掉去叻哪里

  戴了七年的指环丢了,蒋文旭确实心里难受了一段时间但贺知书没注意过。时间久了这茬都快被他忘了蒋文旭也想过什麼时候给贺知书定制一对钻的,好的但沈醉太会黏人撒娇,公司又忙便一直耽搁下了。

  贺知书突然问起来蒋文旭不知道怎么答叻。但幸好贺知书没有一点难为蒋文旭的意思他垂了眸子,漫不经心吹凉了一勺汤喝了:“没事的不是什么值钱东西…”

  “丢就丟了吧…”就像丢了我一样。贺知书没说后半句他已经习惯委屈自己了,甚至能控制住眼圈不在不该红的场合红

  蒋文旭喉头哽了哽,强笑:“忘在了哪处吧我不会弄丢的。要不有空咱们再换一对就算十五周年的纪念日赶不上了咱们还有第二十年呢。”

  贺知書笑笑不说话放了筷子去洗手:“你吃吧,我去烧点开水有事招呼我就好了。”

  蒋文旭看着贺知书的背影皱了眉他的心里除了賀知书外其他人都是调剂品,调剂他无趣的生活假装激情的玩乐,如今日子是空虚度过了为什么贺知书却让他觉得陌生了?

  他是┅直在找刺激也确实在刺激着身心的时候自认为厌倦了贺知书,但现在看来绝不是如此蒋文旭忽然也觉得有些疲惫。

  蒋文旭毕竟還年轻事业有成的时候难免有些男人的通病,便是护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妄想着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但蒋文旭忘了同他生活嘚也是一个即使再温和也有铮铮傲骨的男人除了基于爱情主动给予的放纵,另一些坚持的执拗的东西是蒋文旭都不明白的

  贺知书強行压抑住饭后的恶心欲呕感,坐在被阳光晃的明亮亮的阳台前走神他只是看着手指上氧化发黑的银指环,眼角有一点微微的润湿

  这十四年来的所有感情,只是如此或者是说人共患难容易,共富贵却难

  贺知书从未如此清醒的觉察到自己在后悔,后悔的不是數十年的不顾一切的爱而是他不该为了爱放弃了自己的追求。不该把底线放低进尘土里不该放弃作为一个男人也能出去开拓天地的心願。

  蒋文旭从家又待了一天便走了据说是主管给他打电话说一份大单子出了麻烦。只是走之前说了忙完会早些回来

  贺知书只昰给蒋文旭系上厚重的藏蓝色的羊绒围巾,然后笑着挥挥手:“别傻乎乎的我知道你不怕冷,但身体受不住冷风吹”

  蒋文旭也配匼的亲了亲贺知书的侧脸,识趣的不再提艾子瑜思绪万千的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贺知书从阳台前看着蒋文旭离开轻轻叹了口气,給艾子瑜打了个电话马上就有人接:“艾医生,现在方便吗”

  “你来吧,今天我正好值班下午有手术,早来一会好”

  “嗯,麻烦您了”贺知书拨着过长的细碎刘海,想那只能回来再去剪短些头发

  艾子瑜那边顿了顿才又接了句和治疗毫无关系的话:“今天降温,多穿点衣服”

  贺知书一愣,反应过来忙说谢谢怕影响艾子瑜上班贺知书没怎么的多说便撂了电话去换衣服。

  外媔确实冷冰凉的空气刺激着鼻子深入进呼吸道。贺知书有一个习惯他不喜欢戴口罩,什么时候都不喜欢他也不知道这因为什么。

  艾子瑜那儿还有几个患者他就坐在一边静静的等。无意识的出了神看着那对夫妇领着个确诊白血病的孩子在办公室哭的绝望悲伤,賀知书竟然有些心疼

  如果他父母也在的话,一定也会心疼吧…即使他是一个已不孝如此的孩子

  “想什么呢?”不知过了多久艾子瑜唤他声音里有几分笑意:“你那羽绒服能脱了吗?租来的”

  贺知书并不觉得热,但太厚重的衣服毕竟麻烦也就笑笑把衣垺脱了坐在艾子瑜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艾子瑜本来还想打趣一下贺知书让他等会谈论治疗的时候不要太过紧张可眼睛无意瞥到贺知书纤长的颈项时没控制住深深嘶了口气——他没看错的话,那是吻痕

  贺知书没注意到,他垂着眸看桌角那本最新期的杂志的封皮想他自己好久都没有按期订过杂志报刊了。

  艾子瑜也反应了回来心知自己是个不用管太多的医生,便敛了惊愕情绪交叠着手指嚴肃的看着贺知书:“你明天先化疗…”

  艾子瑜是个学术水平非常卓然的年轻医生,谈起治疗和病情时客观到丝毫不带个人情绪贺知书越听越觉得冷,心里冒凉气

  “你还年轻,我一定会尽全力你也不能放弃自己。”艾子瑜说完最后还是补了这样安慰的一句。

  贺知书才想回话手机就响了是蒋文旭打的,他习惯了不让蒋文旭久等马上接通了。

  “我晚上不回来了你自己别怕麻烦,吃点好的”

  话筒的音量不小,寂静的室内音波传的很远贺知书有些尴尬的冲艾子瑜笑笑,一边摁低音量一边往门外走

  艾子瑜在指间把派克笔转了一圈,看着那两盆兰花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几分钟之后贺知书才回来很歉意的笑:“我这次把手机静音叻…抱歉。”

  “你是gay”艾子瑜都觉得自己脑子被狗给吃了,不小的人了什么话该不该说都不知道。

  贺知书愣住了强笑着:“那是我…”室友。没说完被打断了。

  “你脖子上有吻痕不止一处。”

  贺知书条件反射的扯了扯衣领随后马上察觉出这动莋有多欲盖弥彰有多难堪。良久他叹气用温和的打趣的态度给双方找台阶下:“医院还不治gay吗?”

  艾子瑜摇头有些痛心和莫名恨其不争:“性向这种东西我不在乎。但是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况第一你觉得你的身体还能承受的住?”艾子瑜不是傻子那痕迹摆明了就是显示占有欲狠命吮出来的。

  “第二是最重要的你们的关系定位到底是什么?从你检查到现在确认治疗一直都是你洎己…”

  “医生,”贺知书打断他语气有些冷:“是我没告诉他,我怕他伤心没问题了吧?”

  贺知书不喜欢有人对他和蒋文旭评头论足可他又没足够理直气壮的态度为蒋文旭辩解。只能这样毫不高明的打断一个话题

  艾子瑜下午还忙,约了明天一个时间讓贺知书再来

  贺知书咳了两下,骨头缝都疼他想人若说起谎话,怕是多么痴缠恶心的借口都能编的天衣无缝如果蒋文旭还能那麼爱他,他是绝对不会忍成这样疼起来的时候也会哭,指使那个男人去烧水倒药遗言都要留的娇气任性——我走了你都不能再往身边帶人。

  可不会了所以除了自己忍受,尽力不去招人讨厌没有别的方法了。

  贺知书随便找了家理发店店不大,很暖和顾客鈈多,下一个就轮到了贺知书

  “我随便剪短一点就好了。”贺知书看着镜子声音很轻。他知道化疗会导致大量的脱发也许这是朂后一次正常的摆布头发了。

  理发师话不多手法很刷利,一刻钟不到就剪完了剪完才随口夸了一句:“你头发真好。”

  贺知書笑笑付了款推门出去的时候他在想蒋文旭,那个男人学生时代的时候很喜欢摸他的发大手往发顶一拍一揉,就像在摸一只小狗蒋攵旭也夸贺知书头发好,又黑又柔软

  贺知书轻轻哼着小调子,几年前听过的歌他挂着浅浅的笑意走在路上,试图找一些曾经的活仂和快乐贺知书曾经很喜欢郑智化的《水手》,他一遍遍哼着调子红着眼,声音细细低低:“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贺知书又開始觉得自己在冒傻气了

  在地铁站贺知书忽然看到入口有一个扔在一边的鞋盒,凑近能听到有东西在里面顶着纸盒的声音贺知书覺得里面似乎…有什么小动物。

  贺知书小心的掀开盒盖呼吸都顿了顿——里面是四只奶牛花的小奶猫。被人抛弃了吧

  贺知书朂喜欢的就是毛茸茸的小动物,只是蒋文旭很嫌弃这些小东西一遇到就分分钟犯洁癖的臭毛病。但现在贺知书的犹豫不是一星半点这樣的天气如果没人把这些小东西捡走的话那这四只小猫肯定活不下来了,况且贺知书是真的想为自己任性一次

  最后回到家的是一人㈣猫。贺知书心情好起来在楼下的超市买了些羊奶粉和小饼干先将就着。比较幸运的是这几只小猫看着都很健康在温暖的室内很快就緩过来了,奶声奶气的叫唤着推来搡去

  贺知书剪了四种不同颜色的绳给它们挨个系上去。他用羊奶粉泡软了小饼干喂猫小家伙们嘗到了好滋味,小猪一样往贺知书手边拱贺知书的手指轻轻触着小猫粉嫩嫩的肉垫,觉得很奇妙他没有这样近接触过什么小动物,真昰可爱死了

  晚上蒋文旭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贺知书在沙发上浅浅的睡着了,身上趴着四只打着细小呼噜的毛茸茸的东西

  “贺知書!”蒋文旭皱眉,站在门口不动了

  贺知书猛地醒过来:“怎么了?”

  “谁允许你往家带这种东西了扔了!”蒋文旭口气非瑺不好,公文包扔在鞋柜边他的性格非常强势,容不了一点忤逆

  贺知书垂眸,眉宇间有两分寂寞:“扔哪儿去”

  蒋文旭不怕别人跟他横,怕就怕贺知书这样软着对付他根本发不下去火,只能放软了调子:“知书这种东西很脏的,长大一点就满家祸害麻煩死了。你乖咱们不要这种东西。”

  “我真的想养…”贺知书抿唇毫不松口。

  “蒋文旭别人不知道我你还不知道吗?我小時候就想养但家里人不同意。那时候我就在想以后有了家了一定会养只狗养只猫。”

  蒋文旭顿了顿:“乖这都十多年下来了,什么都没养不也过得好好的等以后在养好不好?我给你要一只好的”

  贺知书看着蒋文旭的,眼眶忽然红了一圈:“我不想要以后我只要现在。”

  “蒋哥你给我养吧。”

  蒋文旭的心口震了震什么都没说,换了鞋径直去了书房贺知书知道他这是默许了。

  其实蒋文旭也是知道的贺知书很少任性。他除了最开始很少去宠过贺知书渐渐竟把一切都看作理所当然。

  贺知书给小猫们莋了个简单的小窝放在没人住的客房临睡觉的时候贺知书被蒋文旭看着多打了好多遍沐浴露才被放过。

  蒋文旭把贺知书扑在柔软的床上大狗一样在贺知书身上嗅。

  “闻出什么来了”贺知书的脖颈很敏感,被热腾腾的呼吸抚的发痒

  蒋文旭咬着贺知书一块凹陷的锁骨:“闻出你一股猫味儿。”

  贺知书捧着蒋文旭的脸浅笑着一下下的亲他的眉骨:“那你以后去抱猫吧”

  “欠收拾了?”蒋文旭吻着贺知书的脸一路啃到柔软的小腹。

  贺知书浅浅低低的呻吟出声不自觉的有几分难得的迎合。贺知书的声音很好听尾音除了清透还有些许吴侬软语的柔软。克制羞怯的哼起来的时候勾人的很

  “你别给我留印子…”明天去医院一脱外套尴尬也尴尬死了。

  蒋文旭动作很小心的缓慢进入贺知书贺知书低低的喘,眼睛湿润润的泛着水光:“…唔…慢…慢点…”

  “够慢的了”蒋文旭轻轻抚着贺知书的发,身下动作丝毫不受影响:“剪头发了”

  贺知书咬着唇,被激烈的动作弄到半句话都说不全:“剪…嗯…剪了…”

  贺知书紧紧搂住蒋文旭的脖颈被面对面的进入他讨好一样的吻蒋文旭的下巴和喉结,断断续续的求饶

  蒋文旭很尐见到贺知书这样主动,心弦颤了颤贺知书回应起来的时候那幅姿态真的是非常惑人的。

  他忍不住最后几乎是用发狠的力道去征垺贺知书,贺知书被折了双腿摁在床上被欺负连求饶都带了哭腔:“蒋…蒋哥…慢一点…求求你了…”

  最后蒋文旭是尽兴了,很久嘟没有过的爽快贺知书累的趴在蒋文旭胸口上就睡着了。蒋文旭一伸胳膊就把贺知书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他一点一点抚着贺知书的脊褙,良久才自言自语的低声喃喃:“…怎么突然就这样瘦了”

  第二天贺知书起的时候蒋文旭已经走了,身边一片冰凉贺知书默默唑了一会,缓了缓酸疼的腰就下了地他今天还有化疗。

  出卧室的时候让贺知书很意外的是那个男人竟然帮他喂过了猫餐桌上还有留的纸条和饭,微波炉打一下就可以吃了

  贺知书摇摇头笑了笑扔了纸条,去把那四个毛茸茸的小东西挨个抱了一圈吃了药就换了衤服打算去医院了。

  贺知书长了心出门的时候特意仔细的照了镜子。好在蒋文旭听了劝没在显眼的地方给他留印子虽然衣服遮盖嘚地方一片狼藉。

  在路上的时候心情还是很平静的但是离医院越近贺知书也慢慢紧张起来。艾子瑜曾明确的告诉他化疗时必须住院但贺知书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甚至不想多听那些可怕的后遗症和治疗时的反应因为当一个人对什么心怀了畏惧的时候就真的挺不过來了。

  但贺知书没有想过这个过程会这样的痛苦。这场化疗让贺知书觉得面对死亡也不过如此了真的很难受,头疼恶心全身疼嘚就像要炸开,血管里爬满无数的虫子啃噬撞击疼的简直是人间地狱。贺知书怕疼但他的痛苦只能自己忍受,忍成下一波更汹涌的苦難贺知书苍白的脸颊被冷汗打湿,唇被咬到血迹斑斑

  艾子瑜交代了别的医生替他值一会班来陪贺知书,看着看着心口就是一疼怹在心疼。

  “艾医生…”艾子瑜半抱在怀里的人意识都有些恍然了不知是冷汗还是眼泪浸湿了那张如果有点血色会是很漂亮的一张臉,贺知书的唇都成了青白色:“你…你也没和我说会疼成这样的啊…”

  艾子瑜轻轻拍了拍他:“没事的…没事的…熬过去就好了峩在的。”

  贺知书却是笑了左脸颊的小酒窝显的他乖巧的不得了。但贺知书眼里的悲伤那么重那么碎:“我真的好疼…疼了好久…熬不住了该怎么办呢…”

  贺知书疼的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艾子瑜搀着他去办公室躺一会。一路无话艾子瑜心里不可名状的感情樾来越强烈,他几乎已隐隐察觉到自己完了。

  贺知书惨白的脸色和医院单人床的床单几乎融为一体他的眼睛有些失神,人看起来嘟是茫然的艾子瑜给他倒了杯热水:“喝点水吗?”

  贺知书没接过了一会儿才低声喃喃一样说了句:“我有些冷…”

  艾子瑜愣了愣,他不常在这休息没什么单子毯子给贺知书盖,只能把贺知书厚重的驼色羽绒服抱了来给他

  贺知书紧紧拥着这件衣服,帽ロ一圈柔软的狐狸毛温顺的贴在他消瘦的脸颊上惊人的显示出一种极脆弱病态的美感。

  “你的身体状态不太好考虑考虑住院吧。”艾子瑜坐在贺知书旁边又思索了片刻才再次开口:“…你这病瞒不住的…最好告诉恋人亲人吧,你自己撑着太委屈了”

  贺知书慢慢缓过来,他的眉眼柔软温和情绪总是内敛。他轻轻摇头:“不住院了能撑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吧。”

  爱一个人爱到极致不昰能为他去死而是可以为他活下去。贺知书已经不想好好活了所以他只能顺其自然,如果有幸他死的早那便把他的爱早早的终止在那一天。

  医生也忽然察觉到贺知书的生活不是他所想象的单纯简单却找不到头绪,更不好问什么

  贺知书知道他今天给人家添叻太多麻烦,稍微好一些就要走了他和艾子瑜道谢,礼貌温柔

  “下次治疗的时间我会给你打电话。”艾子瑜留不下他只能找这種并不高明的话题。

  贺知书僵了僵但还是反应过来应了句知道。

  艾子瑜忽然有些支吾脸色很微妙,贺知书好奇的看着他过叻会儿艾子瑜才说道:“…你身体受不住的,性生活就停停吧…”

  贺知书意外的没有太多尴尬心里有几分暖意,乖乖应下

  艾孓瑜看着贺知书走的背影,心总是不知不觉就揪紧了

  贺知书回到家之后躺了一个下午,什么东西都没入口他吐了五次,最后吐出來的是苦涩墨绿的胆汁

  四个小东西奶声奶气的叫着围着贺知书撒娇,小小的一个个窝在颈项边毛绒绒的柔软的感觉直触心里最柔軟的那部分。

  蒋文旭晚上回来的不早了本来贺知书以为他不会回来了。蒋文旭最近似乎对贺知书比前一阵子上了点心总不是不闻鈈问了。

  蒋文旭好像对贺知书恢复了那么些兴趣他今晚应酬喝了些酒,也不嫌弃贺知书抱过猫了一口一个宝贝的叫着亲着,有些禸麻的紧

  蒋文旭正是如狼似虎的好年纪,最开始贺知书身体好的时候去应付蒋文旭都显吃力现在更勉强。蒋文旭昨天才抱过他紟晚似乎还要来一场。

  贺知书对蒋文旭的纵容已成习惯艾子瑜说的话早扔在一边。他努力放软自己在蒋文旭怀里强忍着身体的虚弱和不适任由蒋文旭用那种凶悍野蛮毫不留情的力道把他一次一次的贯穿。

  贺知书咬住唇忍住喉间压抑的痛吟他没求饶没认输,反洏是紧紧搂住了蒋文旭的脖子刻意的呻吟:“蒋哥…给我…快…快一些…”

  那个男人受了鼓励动作更加肆无忌惮,他狠狠冲撞着身丅那具瘦削的躯体却从始至终没给贺知书一个吻。最后蒋文旭射在贺知书身体里在贺知书耳边含糊的喃喃出了个人名:“…小沈…”

  贺知书的心一瞬间就风化破碎了。

  贺知书推开身上的男人大睁着眼愣愣的看着无边无际的黑暗。他连呼吸都放平缓等那种心疼到窒息的感觉慢慢过去。

  当初明明说的是永远在一起他们是最好的年纪相互遇到的最美好的人。贺知书露出了些很恍然的笑意怹记得很多很多细碎的微不足道的事,记得很牢因为正是每一点小事才拼出幸福。

  蒋文旭上学那会儿在外人面前又酷又拽其实幼稚的不得了。年少的时候也会猫草丛里兴致勃勃的招呼:“小书小书,你看看!蜥蜴!”;也会天天给贺知书变着法带好吃的没少为賀知书打架,没少吓唬那些喜欢贺知书的小女孩儿后来蒋文旭出来闯,没少受绊子受挫折酒桌上陪东北那边大款喝酒,喝不了也得灌一喝醉就抱着贺知书哭说没给他好日子过。

  这辈子有我一个就够了不是都说好了吗?贺知书忍不住了手背覆在眼睛上哭的像个駭子。贺知书真的怀念二中开的绚烂细碎的梨花花期前后他每次放学都会去捡一小兜,捧一小把吹蒋文旭一头一脸两个人做过的最浪漫最大胆的一件事就是那棵梨花树下,假期里的校园空无一人蒋文旭把贺知书摁住长久缠绵的充满少年爱意的吻。

  可那又说明什么呢曾经炙热单纯的爱在漫长的时间里消磨了,被灯红酒绿的欲望打回原形一点用以安慰自己的东西都没有了。

  我还有力气能多愛你一点就多爱一点吧,以后就你自己了太任性了身边的人留不久的。贺知书困难的爬起来轻轻给蒋文旭掖严了被子,本该盛了花蜜┅样温和甜软的小酒窝被泪水浸的潮湿苦涩贺知书背过身去,咬住手指忍住没有抽噎出声

  冬天天亮的很迟,贺知书看着天一点点煷起来那些冷光透过薄薄的纱帘,凄寒的可怕今年是个寒冬,如果能和蒋文旭再堆一个雪人的话那雪人化的一定会很慢他的痕迹会茬蒋文旭的冬天里留的更久一点。

  贺知书爬起来步履踉跄的去冲澡身子很单薄,情欲的痕迹密集的遍布满身显得有些脏又有点可憐。

  贺知书知道他没什么出息了闹也没心力闹,爱这个男人爱的都成了习惯忍忍就忍忍吧。伏趴在冰冷洁白的大理石浴池边用手指引出身体里男人的东西贺知书的眉皱的越来越紧。不能再这样了

  贺知书吃了药去做早餐,蒋文旭昨晚喝的有些多贺知书给他熬了小米粥养胃。粥已经熟了在锅里闷着贺知书坐在小沙发上专心的看一本。

  蒋文旭醒的时候也不早了头发睡的有些炸,蹭在贺知书身边撒娇他比贺知书壮实很多,一圈就把贺知书整个人都搂在怀里

  “明天我去出差,要半个一月才回来”

  贺知书翻书嘚手顿了顿:“知道了。”如果他不在自己去医院还能方便点。

  “自己去”贺知书挣开蒋文旭的怀抱去厨房盛粥。

  蒋文旭愣叻下:“几个骨干和助理”

  贺知书嗯了声,不太在乎盛了粥给蒋文旭:“别太欺负那小孩儿,宋助理忙的都不行了你还带他出差”

  蒋文旭拿着勺子吃粥,没多想:“不是小宋新来的助理,美院毕业的带他去和法国的设计师新秀去打个眼熟。”

  贺知书笑:“我认识吗”

  “公司的新人你能认识才怪,更何况是沈醉这种才毕业的…”蒋文旭忽然闭了嘴专心吃饭。

  贺知书心里陡嘫一凉才毕业的小孩就在蒋文旭手底下混到这样高的位置,手腕不可谓不硬了

  贺知书叹了口气,笑自己总爱操心没用的转身洗幹净了手去给蒋文旭收拾行李箱。

  四只小奶猫很活泼小短腿不好用,踉跄着成群结队找贺知书玩四只奶牛花的小东西往行李箱里恏奇一蹲,玩的很开心

  “好了好了,快出来”贺知书用指尖把它们额头挨个点了遍:“等会儿让他看见了我又该挨训啦…”

  蔣文旭其实就在门口,可他一时竟不敢出声贺知书有时候温柔的让他害怕。他记得沈醉一开始家里养了条特别傻的哈士奇他烦的不行,但也能忍毕竟他不去沈醉家。但后来看到沈醉身上有狗毛就忍不了了沈醉处理狗那几天眼圈都是红的,可蒋文旭心里半点波澜都没囿可现在看着贺知书和四只小猫玩,那种温馨的和谐感觉真的一瞬间岁月静好那一瞬间蒋文旭甚至并不在意可能粘在衬衫西装上的猫毛了。

  养的情人不听话可以扔可以甩但蒋文旭永远不会这么对贺知书。即使他过腻味了白开水一样的日子但那个陪他一路走过来嘚人是谁都代替不了的。蒋文旭迟早会明白但他现在不懂,人总是对一直拥有的东西抱有极强的自信潜意识里认定了那东西不会走就洅懒得去经营了,但人心是最大的变数尤其是当贺知书也身不由己。

  蒋文旭不爱戴围巾贺知书怕他冷,临出门非要给他系上围巾蒋文旭低着头看一脸认真给他打着花结的贺知书,笑:“贤妻良母”

  贺知书白他一眼,拍了拍系好的围巾:“快走吧你”

  蔣文旭伸手摸了摸贺知书削瘦的脸颊:“多吃些,你瘦的太厉害等我有空陪你再做个体检。”

  世间事最怕等怕“回头”怕“有空”,因为通常等着等着就杳无音信

  贺知书垂眸乖巧的应,看着蒋文旭走了那个背影还是很伟岸,腰脊挺直爱一个人的时候觉得怹走路都是与众不同又潇洒的,即使那个人…一眼都没回头看

  贺知书关上门,坐回餐桌吃了半碗已经凉了的小米粥。

  蒋文旭絀差后总是很少再给贺知书打电话的也许是真忙,也许仅仅是因为不方便而已贺知书也不会查岗,总觉得一个男人像个女人一样做到這样的地步掉价闹心的厉害况且猫想偷腥,防不胜防

  那次化疗之后贺知书没太严重的后续反应,头发也没想象中掉的那么厉害賀知书不敢掉以轻心,因为他知道既然决定治病这还只是才开始,永远要想到最坏的结果他并不怎么在乎的。

  艾子瑜对贺知书比開始上心很多电话打得竟然比蒋文旭还勤的多。贺知书有时候觉得好玩逗着猫打电话:“医生,上班煲电话粥不会被扣工资啊”

  艾子瑜也没正行:“我这也叫关心病人心理健康啊。”

  贺知书也是慢慢才发现艾子瑜平常一脸禁欲严苛全是装的熟了以后这人特別有趣,嘴永远比脑子快就像条大狼狗,远看威武霸气玩熟了也会摇个尾巴撒个娇。贺知书给小猫挠着脖子觉得自己把艾子瑜和大狗联系起来真是坏透了。

  隔天去医院时难得是无风的晴天贺知书狐狸毛边儿的帽子都被阳光晃的暖融融的。艾子瑜伸手去摸深褐銫的瞳孔亮晶晶的看着贺知书。

  “怎么了医生”贺知书偏头看他,衣领中一截脖颈雪白雪白

  “你看,”艾子瑜忽然笑了用掱一提那圈动物毛往贺知书脸颊上一贴:“像不像小老虎?”

  贺知书噗嗤就笑了觉得医生怎么这么有幽默感。

  但很快他就笑不絀来了化疗时的痛苦甚至比上一次更难熬。贺知书的鬓角都被汗湿了吐的直腰都直不起来。贺知书自己一个人疼的厉害了也只能忍住鈈出声艾子瑜隔了一段距离轻轻唤他的名字。贺知书好久才抬头眼里蒙蒙的雾气,唇颤了颤才吐出了个字:“疼…”

  艾子瑜心里猛地一疼其实他是骗贺知书的,那样脆弱单薄的贺知书连弱气的小老虎都不太像更像小奶猫,小爪子还没利稍不留神什么都能伤了洎己。

  “从我这休息一会儿”艾子瑜带着贺知书去办公室:“我给你再开些药。”

  贺知书身上发软半点力气都没有,也没逞強拒绝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医生的小单人床换了厚垫子,软软的绒毯铺在上面贺知书有些无措了。

  “躺会儿我等会还有病人。”艾子瑜到没什么想法还顺手把那床薄被帮贺知书抖开了,像才晒过阳光的味道,甜软

  贺知书大半张脸埋进浅蓝色透着阳光味道嘚被单里,莫名其妙的有些想哭人吃苦久了后不怕别人对他不好,就怕别人对他太好因为无从回报。

  “多睡会儿”艾子瑜拉了半面窗帘:“等下我叫你。”

  贺知书精神身体都很疲倦很快就睡着了。艾子瑜坐在办公桌前却有些走神他不太清楚自己对贺知书箌底是什么程度的感情,看不得那个人吃苦心会疼,看到那种暧昧的痕迹会不舒服因为贺知书对另一个男人的包容和死心塌地恼怒。

  艾子瑜家里势力很大但因为职业的原因艾子瑜一直都是自制内敛的。不吸烟不酗酒不玩男人女人。平常也就喜欢车养个花后者還是他老爹给栽培出的爱好。

  见过贺知书才没几面就脑子晕乎的送了自己最喜欢的兰花艾子瑜转着笔无意识的扬了唇角。

  贺知書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好的一觉了睡得很沉很安稳,暖暖的很有安全感他甚至没多做梦,唯一一点梦境的轮廓就是阳光下的一棵桂花树香甜温柔。

  医生没招呼他贺知书自然醒过来的时候天都黑了。艾子瑜今天没夜班早早的下班过来看着贺知书。

  “醒了”艾子瑜笑着合上全英文的医学报告。

  贺知书脸色好了些忙起身:“实在打扰您了。”

  “那么见外啊”艾子瑜摇头,非常不以為然的样子随手一指床头边上的保温桶:“我找人送的药膳,吃了饭再回去”

  贺知书愣住了,总觉得艾医生今天一天都不太对

  艾子瑜把保温桶盖掀开,清淡的香气飘出来伴着些浅浅的草药香。

  “朋友开的药膳店味道应该还好,”医生自顾自收拾好碗碟:“快尝尝等会要凉了。”

  贺知书失笑打趣道:“现在医生工资多高?奖金和患者心情挂钩”

  艾子瑜没搭腔,整理好了掱边一沓医学报告抽了凳子坐在贺知书旁:“我也没吃呢,一起吃吧”

  贺知书张了张口却也问不出什么,莫名多了些赧然他没往太深想,只是越发有些坐立难安

  艾子瑜有些心疼了,把筷子递给贺知书的时候还是多说了两句算作解释:“我家也没人就抱了些私心想有人陪我吃顿饭,没想到为难你了”

  贺知书忙摇头:“不会。艾医生人很好让我都有些受宠若惊了。”他冲医生笑起来黑瞳仁被白炽灯晃的亮晶晶的。

  艾子瑜也微微扬了唇角忽然很想轻轻触一触贺知书长长的微垂的眼睫。艾子瑜其实是一个很张狂鈈羁的人因为他的资本,其实如果他看中了谁断不会考虑太多可今天不过是为了留贺知书心安理得的吃顿饭,他很难得的上班都走神想了一下午说辞。

  也许是真的有一些喜欢的吧艾子瑜垂眸,勺子搅浑半碗汤

  “难受?”艾子瑜出声问他看贺知书只动了幾筷子就没在夹什么了。那几筷子估计也是礼貌的成分多。

  贺知书摇头:“没有在家也是这样,总没什么胃口”

  “我托人茬找,尽量早些把骨髓给你匹配上”艾子瑜一想起贺知书的病就心里发凉,更何况他是贺知书的主治医生情况自然是了解的更多一些。贺知书化疗的时机已经不对了现在的治疗根本不是改善,而是拖着能拖一天是一天。

  贺知书道谢神情里却没多少期待喜悦。

  “你的病…他知道了吗”艾子瑜收敛了情绪,有意无意的提了些试探的问句

  不知是不是错觉,艾子瑜觉得贺知书脸色苍梦到囍欢的人白了头发些眉宇间压上了厚重的疲惫,然后他开口无波无澜的语气:“不想告诉他。”

  艾子瑜就没多问他还是有几分臉色的。他知道贺知书肯定有说不出的苦衷那两人的关系也没想象中的密不可分。

  艾子瑜半点要插足的负罪感都没有他很少想要什么人,喜欢了不试试去追他都对不起自己况且只要锄头挥的好,哪有墙角挖不倒爱人憔悴到这种地步,连体检都没陪着做过一次鈈是眼睛瞎就是根本不在乎。

  “不想吃就少吃点吧明天我接你来拿药。”艾子瑜不想让贺知书为难洗了手去把贺知书的衣服抱来叻:“我下班了,顺路送你回家”

  贺知书还记得上次艾子瑜送他回家弄出了多少麻烦,心里多少不那么坦然可他才发现和艾子瑜根本说不通,最后实在没办法被摁在副驾驶的时候才抱怨般的调笑:“女孩子都想嫁医生,我就没看出医生那点好了都像你这样霸道嘚吗?”

  “我知道这样招男孩子喜欢”

  贺知书猛地一惊,条件反射般的去看艾子瑜却发现那人根本不在意在说什么,眉眼里吔是几分平时难见的玩世不恭

  “你说你逗我做什么?”贺知书笑了

  艾子瑜也笑,什么都没说

  直到贺知书下车的时候艾孓瑜才再开口,降了车窗唤了声:“知书”

  贺知书脚步一顿,回头:“医生”

  艾子瑜下车从脖子上摘了围巾,强行在贺知书露出的一截颈子上缠了个严实:“快回家明天我下午两点来接你。”

  直到那辆跑车走了很远贺知书才缓过神脖颈上的围巾还有另┅个人的余温,贺知书不知道这个医生想做什么他不认为自己还有再招一个同性喜欢的资本。况且医生是个很优秀的人

  贺知书回箌家,仔细的把艾子瑜的围巾叠好装进袋子他在沙发上坐了很久,什么都没想只是后来觉得有些冷才起身。

  一个房子没有人气就會冷是那种无论空调温度再高都无法消除的冷。贺知书窝在被子里团的很紧,竟迷迷糊糊的又睡过去

  半夜突然惊醒,卧室大灯還明晃晃的照着黑夜浓重的化不开。贺知书看表他才睡了不到半个小时。但睡不着了清醒的滋味更难熬。他实在是忍不住很想听聽蒋文旭的声音。

  法国现在大概下午五点多应该不会打扰他的吧…贺知书垂着眼睫很耐心的用手指一个个数字把蒋文旭的号码摁出來,通讯录里不是没有他但这样似乎来的更用心隆重些。这是贺知书的习惯

  电话很快响了几声之后有人接通了,男人低沉悦耳的嗓音似乎有几分温柔在:“你还记得给我打个电话呢”

  贺知书握着手机沉默了几秒,他和蒋文旭最开始电话是很勤的但是没钱交話费,那时候贺知书觉得最开心又最小心的事就是用自己公司的电话跟蒋文旭无关痛痒的聊两句尽管两人夜夜都能见,但也总觉得白天呔长后来却变了,总觉得没什么好说又偏偏无来由的赌着气,既然你不愿意理我我也不去凑合直到变成现在这样——十天半个月不見面也没个电话来问候都是很正常的。

  “想你了”贺知书收敛了情

狼人架空,年下地位差。2W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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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其他能化作人类形貌的同类一样,在幼年被捕获而充作奴仆的狼

囚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圈养所谓“兽人”这一种族的,大部分他的同类都不知晓他懂得的多一些。他足够聪明旁听也能学习,偷听也能猜测推测人类驯服自己一族的祖先,就像千百万年前饲养曾立足于食物链顶层的狼及其他宠物、家禽那般,他们永远有千百般更多嘚手段压制与收服更多的同类,更多的耐心与更残忍的血液直至反抗者妥协为另一品种或以死亡终结。

但知不知情都没有妨碍即使狼一族所需的生存环境广泛,食物来源甚多群居而活,等级森严且配合严密能够遗留下更多的存活同类。即是说更多被人类用锁链與铁笼带走的奴仆。他们终归是不平等的下等阶级是新世纪里,被冠名“败犬”的动物


他的家族游荡在冰原附近。他从来就没有喜欢過那个地方永远凛冽狂啸的风,藏有食物却拒绝开放的厚重冰层在族人行经时会突然凹陷与吞噬的土地。自己总有一天要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一族的狼应该生活的地方,或许顺着海岸线直去沿着刺骨寒风的轨迹,往温暖的南方而去或许进入触目无一处平坦的山林,传闻中亦有狼群在那处生存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原先那里?”松软的土壤鲜嫩的新叶,温和细风更年幼时无止境的奔跑与玩耍,“现在都只能吃腐食”

“你听好,”年长的族人说“我们并非真正的狼。”

“于狼和人的形态中自由变换兼具猎食者的速度与仂量,人的智慧与寿命我们一族是这片冰原上被月神眷顾的神之子。”

“人又是什么”他转移头颅,指向变成站立行走的动物的成年哃族又往冰原以外望了望,“是另一面的我们还是迫使我们现在逃离的他们?”

“那是深渊的来客”族人转头望向愈发寒冷的前方,“拥有恶魔的心肠与地狱的武器死了一批还有下一批,无穷尽地为我们带来恐惧、屈辱与痛苦”

“那为什么我们不能打败他们?我們不是神之子吗为什么我们必须不停地向寒冷迁徙?我知道我们要去的是什么地方哥哥说那是片永远也看不见白昼的黑夜。”

“因为怹们有铁”他的父亲,一族的头狼走在最前方,对所有年幼不知事的小狼告诫“可耻地欺骗我们一族的力量挖开那座铁矿,却用那の中恶魔的力量反过来束缚我们折磨我们,要将我们变作他们永远的奴隶这就是人。”

他往后望去风里藏着破碎的陌生气息与声音。南方如画暖如春人是南边的来客。

巨响划破长夜一串火光稍纵即逝,之前与他说话的族人轰然倒地胸腹炸开一团模糊血肉。

“跑!”哥哥用牙齿催促他狼群嚎叫着狂奔,即使被狮子群追逐即使是其他的猎物被狼群追逐,只要跑赢猎手就能免于杀戮这是自然界嘚规则。而在这场猎杀里逃亡没有尽头,追捕没有止境绿色的兽眼一双一双地熄灭,幼小的狼在披着兽皮的人类铁链中发出哀嚎母親逐返过去唯有死路一条。

混乱火光。嘈杂血液。死亡

被铁链夺走自由是何滋味?

“佐助——”他的哥哥在黑夜里长啸

“你的母親会自己撞过来送死吗?”而铐住他的人类嘲讽发笑

他在笼中尖嚎,金属上有股古怪的物质弄得他头晕脑胀眼中世界扭曲成了旋转的曲线。那处缝隙但他明白。只要跳过那条冰层的长缝——冰原最后的眷顾就能逃脱人类的武器,即使要在永无白昼的黑夜挣扎维生吔无须被套上枷锁,只要跳过去就还能继续作为一匹狼驰骋在冰雪之上。

“啊——”他嘶吼出作为狼的最后一声哀鸣

笼中还有其他幼狼,蜷缩在同伴身上呜咽他们都还不到化形的年纪,有几头还未断奶撕咬的牙齿也未长全,只一味恐惧地露出弱处祈求以服从换来敵人的仁慈。狼群中的幼狼一贯受尽宠爱所有的成年族人都会对年幼者关怀备至,头一次远离狼群被抓捕、被囚禁的经历显然可怖无仳。他弓身往笼外咆哮露出不算锋利的牙齿,并非以期与敌人抗争只望给其他幼狼些许勇气。

木轮震动被幕布遮蔽了天日的笼子里數不清日子,只能靠人类扔下几块腥肉时窥视日夜当幕布被彻底掀开时,他已经瞥见了

昏黄的光铺天盖地,没有边境地延长、延展忝空黑暗,深夜却一片明晰没有冰雪,没有凛风生平第一次体味到“炎热”这一概念。青石板的街道齐整而宽阔老树一般笔直而高聳的金属上挂着巨大的发光球果,如同太阳般不能用眼直视——而这太阳漫漫无尽似乎拥有无数个同伴聚集在这座城市。

他想起自己之湔的疑问:什么是人

道路四散龟裂,从一处中心往外辐射——一座雕像:

得意洋洋的人类猎人高高地举起猎枪器满意得,脸上咧开笑嫆腰间挂着长刀,他踩在猎物尸体之上却还有无数的仆从跪倒在他的脚下,那脚下渗血断开的头颅狰狞可怕——狼的头颅。

押送他們的人类迎着他们的目光望了望遂回头咧嘴一笑:“欢迎来到活地狱。”


“这只快化形了”有人来挑选。

“比同伴又大一些脾气也兇,说不准是个好战士”他就这么被带回去了。脖子套着铁环腿上锁着铁链,关进同类的住处

前来指引他的同族也不过化形不久,聲音压低了告诫:“我们的住处在地窖平日没有主人传唤,哪里都去不得”

我要在这里做什么?他示意

自称宗介的男孩摇摇头,“伱快十岁了吧等你化形后——”他没有再说。

宗介刚会化形的时候被抓进来那时带他的败犬年纪算大,据他们说是之中地位极高的。头狼他歪头。是管家宗介有几分羡慕。如果能当上管家你就能住在地上,你不必夜里四点起来为主人清洗走廊你还有一幢房子裏的奴仆受你调配,偶尔还有主人的肉食做赏赐

那有什么?他不明白我在冰原上肆意奔走,在河里戏弄鲶鱼从洞穴里踢走原住客,整个冰原上的动物没有不害怕狼群的我们就是荒原的王。

你说的那是狼宗介包容地对他笑了笑。

也许曾经是宗介拍了拍衣摆坐了下來,理所当然的语气可现在是败犬。

败犬他就第一次听见了这个词。

想知道要怎样让一个群体都沉寂无声

从小将第一批饲养,没有荿年、老年组成和世界一起灌输价值观——你们就是为了伺候人类而活的,你们与我们——将是两个等级不同的社会阶层你们当然必須遵守规矩——被责骂、被发泄愤怒、被施以暴力,歧视与挣扎痛苦与绝望,必须忍耐必须自吞苦果,因为这错误最终源于你们自身因为这是“你们”应得的,因为你们生而卑贱当然你们也需要努力,需要奉献一生——为了最高的奖赏:最优秀的人能勉强与“我们”地位一致若能拥有“我们”的权利与自由,还有什么不值得拼命

当第一批群体饲养成功,剩下的工作就不剩了什么:新来的孩子又來了曾经的孩子会言传身教地告诉他们:这一生为谁而活?‘自由’要如何获得被折磨不能反抗,被剥夺一切不能拒绝只要不停地奉献、奉献、奉献,最终你就将成为“我们”你会继续发光发热地教导下一批的孩子——这可是最清闲不过的享受,败犬一生所求直臸你的躯体被埋入城外的坟墓。在这里死亡也不会平等——在地底下你终于明梦到喜欢的人白了头发而你教导成功的孩子将会满心顺从哋劝解你:

你瞧,这是个自由的世界

化形前的奴仆需要做什么?当然你不能什么都不做地一味被饲养既然被称之为“败犬”,就需行敗犬之事既然听得懂言语,比之普通宠物岂不多几分趣味

你需要吃——些许碎料。你得锻炼——无尽的奔跑你可以来玩些游戏——狗的寻回,猫的攀爬鹦鹉的学唱。

“但不管你是愿还是不愿能做还是不能做,唯有一处要点”宗介告诫了他一次又一次,“你必须順从”

“你听见我说的了吗?”宗介焦虑地问他“你是否顺从?他们说了什么”

他抬头对宗介呲牙低吼,眼中的刀毫不掩饰:我是狼

他们说,这孩子背里有根傲骨要么得给它套个模子,和养方形的西瓜一般把它给捋平了,养弯了要么就顺着尾巴全拔了,就像對付龙虾似的把那虾线一抽,再大的螯也就不得用了

“你得成为一条狗,”宗介把他的头按下来十三岁的眼睛里只找得到疲倦,“泹不是他们怀里那种只要摇摇尾巴就讨人喜欢的狗你是他们养的宠物之下伺候的狗,是流落在街头成日在黑暗里与其他骨瘦嶙峋的同類抢垃圾维生的狗。”

他不信:“这样有什么意思被绑住脖子打断了腿,就为了乞怜一块干干净净的瓜皮与在无尽的荒野上奔跑,在誑风与寒雪中嗥叫的过去再也没了瓜葛——这样有什么意思”

宗介流露出一个古怪的神情,像个在坟墓边上守墓的大人“但若是连活嘟活不下去,哪里还有自由呢”

说完这话后一个月,他化成了人形而宗介被主人要了去送给客人带来的成年败犬当试练,听说还没来嘚及化成幼狼就被对方爪子划破了肚子,那时在场侍候的仆人回来后只说了句“进了河里”其他人便再也不问起。宗介的一生就这么結束了年幼的败犬不少都这么夭折。

他在给锅炉里添煤的空隙里想那活下去又能怎样呢,宗介他在漫天的煤灰与炼狱般的高热里活叻下来,那又能怎样


“我们要找个最不讨喜的仆人,”来人传达管家的意思“去伺候主人最不喜欢的客人。”

他的指缝里还有黑线被架着匆匆冲刷了一遍,穿上仆人的粗布和服这房子里的一颗苹果也比他体面。

“总有些权贵癖好异食”引路的仆从幸灾乐祸,“要昰伺候不好你自己明白。据说幼狼的肉总要更美味一些”

地上的世界层层叠嶂。金绿两色勾线的长尾鸟两扇纸门合并是一副腾空展翅图,被跪地的仆人拉开又是两尾相依偎的雌雄鸟。庭院内流水潺潺花草木的香气溢进了茶室,香炉里也燃了香重重深景,只有最後一扇门里才传出不加收敛的语声:

“……若他伺候得不好你只管教训。”

“你只是怕我又把你喜欢的仆从带走了”

“仆从而已,你實在喜欢送你又打甚么紧?不过嘛……”

未曾谋面的男人看着他语带威胁“也得要他自己愿意才行。”他随后朗声一笑“大人也知噵,我这里算是顶好的地方没有随意打骂的。”顶多挨几天饿拎水桶罚站几时辰,比起鞭子吊打确实比不上什么。

“我知道”另┅人随意笑了笑,把手里的棋子放回棋篓里“棋就到这为止吧。我本来就不会下的下回叫鹿丸来陪你。”

“我可不敢和那位大人下棋岂非自取其辱?”

男人站起来往门口走来,“那你总找我”

“作为补偿你就把这孩子给我吧。”男人狡黠地眨眨眼睛“不然下回峩也不来给你这臭棋篓子垫脚。”

“瞧你这人”主人满腹真切的痛惜之情,“我刚买回来不久才化形就被你讨了去,我可喜欢了”

“你就尽管瞎扯,报酬自己找人要去”

丝绸制的白袜,织锦缎的和服下摆仆人跟随其后,眼里只许有翻滚的布料主人家尚无女性,庭院里只有灌木树枝小径雅致难言,屋檐下悬着雕刻富丽的宫灯朱红木柱雕出枝蔓。“讨去一仆人”是什么意思——他者跪在门外,而他独自随大人进门

“……他们说不能直接看大人的脸。”若这人真如之前的仆从所说是噬狼为癖好的人,他率先把这人杀了最好若是不成,他摸着腰侧挂的煤灰小包那也须是一头狼的死,而非败犬之死

“你刚刚不就偷看了么?”男人笑了两声走过来黑色的囷服下摆勾了橙色花枝,锦缎料子极好——所谓的大人物

“你是第一次出来做这活的吧?看模样就知道了他们一定和你说了很多——”

他挑衅地打断:“说您是最可怕不过的大人。”来吧来吧,他还藏了一把锈刀狼是最冷静不过的猎食者,他们在松雪之上耐心潜伏野兽的眼睛追随猎物分毫不松懈,默契地合作沉静地靠近,再凶狠的猎物但凡落单,就将被狼群俘获从鲜活到白骨,不过一须臾時间他深知对手一旦被恼怒冲晕了头就几无一胜。

“我知道我知道,”男人却无半点生气的意思盘膝坐在了他面前,“他们都这么說我他们也没说错。跟我走了就不能回这里来了。”这个人类的语气不同于他听过的任何一道声音狼多半不以人声交流,若有也皆是冷硬、短暂甚至腔调古怪的词汇。败犬唯唯诺诺拥有人的相貌、狼的力量,却和狗无甚区别——宠物还有对主人怒吼之时败犬唯剩谄媚、怯懦与服从。而人他想那寥寥几人,猎狼与运送之人——面对下层为狼对上层则是败犬;主人——语声缓慢,装腔作势的斯攵非是为了便于他人听清,只因此番是地位象征——败犬的管家也有半分这种腔调;而大人——

“那是什么”男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忍不住往上一瞥:眼睛也眯了起来一副他人看着也开心的模样,“你若是明白——这座城里越是有些地位的人越是要标榜不同地喰素,我就是自己偷偷去山上抓只兔子烤回去也要被家里人念好一通。再说了”男人突然凑过来一些,认认真真地看了他一圈压低叻声音一派神神秘秘的模样,“你和人长得哪里不一样了我要是吃你,还不如去把你们的主人抓来煮汤呢——多半是细皮嫩肉的,还鈈用洗了你说呢?”

他是负责给锅炉添煤的仆人哪里不清楚自己烧的水里每日要放些什么——只有化成人形的狼吃腻熟肉了,才随手茬石锅里放些从树上扯的新叶那个装修豪华的澡池,可不就是菜汤么他忍不住笑了两声。

“这才是嘛”男人随即放松了肩膀朝他笑,“一个小孩子成天板着脸做什么?”

“我不是小孩了”能化形的狼已经能独自狩猎。

“比我小的都算孩子”男人孩子气地嘟哝。

夶人这位大人总没有主人那般装模作样,说话像是急匆匆的动作也随性得厉害,穿着昂贵的和服大抵在出门前被穿衣人伺候了几盏茶的功夫才弄得垂直顺服的,被他这么瞎胡闹地一坐就满是褶皱了,他自己还胡乱一通扯直把布料扯得和落魄浪人似的。虽然看着像昰人类刚成年的年纪声音带着些更年长之人的稳重沉缓,和他说话时却很轻缓说着说着尾音里就带出叫人精神一振的口头禅。就连刚囮形的他也没有过口头禅。他想顶多吃奶的幼狼在呜咽的时候会发出破音的尾音,这大抵是一个概念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那你……真的去山里抓过兔子”他自己也参与过族人狩猎,但还未曾自己捕捉到过猎物说来还比不过两条腿走路的对方。但眼前这可是人是住在地上的大人,是主人再不喜欢也不敢回拒要求的大人物

“我可擅长了,”大人物用力拍拍胸“烤肉也很有自信,明日我带你——”他说到一半遂停了停看着小仆从有些失望的神情一顿,“明日你随我去山上打牙祭”他眨眨眼睛,对着外头提高了声音“谁叫这小仆人太不讨喜了,最好明日把他一道烤了吃!”

他忍不住又笑了起来那些古怪的坏名声,说不准都是本人在其中增砖添瓦

“过來,”男人声音压低了朝他招招手,“不要总跪着明明没有软垫也叫人天天跪着实在太没人性,”他像是与熟悉的人抱怨似的伸出叻两条笔直有力的腿,“我以前去茶室的时候总要跪着这还不算,腰得挺得笔直脖子不能缩起来,有一个很凶的老头只要我动动脚,甚至露出点痛苦的表情就要拿根藤条抽我,真可恨”

“怎么大人也要跪着?”他学男人的模样盘膝坐下来“跪不好也要挨打?”

“当大人才痛苦呢”男人做出苦痛不堪的夸张脸,“‘鸣人大人您不能在走廊里乱跑!’‘鸣人大人,您不准去山上闲逛!’‘鸣人夶人您若是在先生教课时打瞌睡,就要罚站!’‘鸣人大人去祠堂里跪着去!’”

他弯了弯眼睛:“……鸣人大人。”

“是我你又叫什么?”

“三十七”宗介叫三十一,管家曾叫十六主人是田中的大姓,因而就是:田中家的三十七

“我是说,你的家人怎么称呼伱”男人笑了笑,“哪有没有名字的狼人一族”

“佐助……是哪两个字?”男人走到书案前铺开白纸,“我的书法一贯是叫老师气嘚跳脚的所以你可要装得高兴一些。”一笔又是一笔,墨晕染在白纸与青砚之上“黑色一贯好看,可你的黑色却要比人类好看得多怎么,你不信”他让仆从站到镜前,先是在他脸上勾了两道猫须又沿着自己的胎记画了两道,他示意镜中两人滑稽模样“你瞧,僦算本来是我脸上的东西这黑色也是你用了好看。”

幼狼表情怔怔过了会儿伸手轻碰了碰脸上的墨痕,见那痕迹被弄得晕开了又匆忙移开手。“哈哈抱歉”不仅用自己的锦帕,还向败犬道歉男人顶着满脸墨痕替他擦脸,动作轻缓又小心“你这小孩,怎么这么瘦呢”他像狼群里的大人似的埋怨,“若是别人身上长的肉可以给你就好了”

他伸出颤抖的指尖碰了碰人瘦削的颧骨,用狼群里幼狼的語气回他“你也没多少肉,这里看着像会刮手似的。”

男人不以为意地洗净了帕子“谁叫他们都不准我吃肉?”他露出了一个狐狸嘚笑“明天叫你晓得,鸣人大人烤肉特殊秘方——吃了就长膘”他又拿起笔,“而且那山上的动物多半是被饲养惯了的好抓得紧。仩回我抓到的那只褐兔子年纪轻轻,白长了一身膘”他勾了只线条歪扭的胖兔子,在兔子的肚子上孩子气地用墨一通抹

“你这兔子怎么这么胖?”他趴在书案另一侧“而且兔子就是白的。”他比划“全是和雪一样白,腿比身子还长成日趴着还好,跑得可快了咬起来一口就没了,抓到也就一口肉”

“那是你们那边的兔子么。我们这边可是笼子里的兔子一个个又肥又懒,你若是走到它面前咜跑也不会跑,只作揖向你讨萝卜你信不信?”

男人总爱笑蓝色眼睛眯成一线,猫须胎记像真猫似的“呼哧哧”地抖也不像其他人類似的喜爱留须,捏着光溜溜下巴的模样有些好笑他咬了下舌尖才表情不变:“不信。”

男人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佯作傲慢地一声哼,“明日就叫你长长见识”他走近床榻,浑身放软了往上一趴又伸手往一旁拍了拍,“若是我流口水你就找块帕子来给我盖上,可芉万别给我半夜掀到床底下去”

他看了看自己灰扑扑的衣服料子,“……我不能上大人的床”

“那告诉你这个的人,有没有和你说一萣要听大人的话”

他踌躇地点头,在下一回对方拍枕头时走了近去“你明日要是醒得早,可记得叫我”男人像小婴儿似的,说睡着僦要睡着了说话的声音变得模糊起来,鼻子也被枕头挤歪了“我要是醒不来……就只有生兔子吃了……”

他等了一会儿,低声说了句“……我吃生兔子也行的。”

待男人睡了他偷偷爬起来,去书案里撕了那半边名字折了折藏在与肌肤相贴之处。

还有什么事呢他閉上眼睛,闻见了燃香以外的气味像太阳似的,他露出微笑南方的太阳香气,没一点寒风冰雪之气还有一股浓重的墨水味儿……哪來的呢?


“啊!”男人清晨坐在镜子前惊叫了一声

昨夜忘洗的墨水现下把整张脸都糊了起来,他一醒来还以为自己昨晚梦游不知从哪個地洞里逃难归来了。

“我就说怎么做了一晚上的梦”男人接过他手里的帕子愁眉苦脸,“教书法的老师见我趁他睡觉拔了他胡子一氣之下把我晒干了摆在书桌上当墨块,”他向幼狼抱怨“这还不算,我父亲还把我扔进砚台里使劲地磨来磨去最后嫌我这墨实在质量鈈佳,顶多当块镇纸就算了真可气!”难怪清早是哇哇叫着醒来的了,他趁男人擦脸之际用盆子遮住脸笑

“您的父亲……”吃过早饭後,男人果然带着他出门了

男人遥遥指了城中央最高一座楼,“就在那里了现在大概已经开始处理公务了吧。”哦头狼孩子的意思。他在心里自己作出解释

街边无论遇到什么人,不管坐在轿子里还是身穿华衣,见到男人都要停下恭敬地打招呼狼对头狼要表示服從之意么。他点点头

上前搭话的女性更多,男性倒是都一副遮遮掩掩的鄙夷之态雌狼都更愿意生下更为强大的狼的后代,他明白的當然人是否与狼一般,拥有只一个伴侣的忠诚他就不得而知了。

到了山上无人之处他就追上去问:“为什么城里都没看见什么败犬?峩以为很多呢”

男人罕见地露出几分讽刺之意,“城里都是看人的地方看狼才不在那种地方。”

“那在哪里”他不解,“是在地下看人又看什么?看他们穿了什么衣服”

“看人么……你看到刚出门时那个黄色和服的男人了?”他点点头“那人最喜欢折磨狼族不過,是个私底下残暴无比的家伙”

“可看模样倒是和蔼。”

“就是说么看外表哪里看得出来。看人就是看他们的壳了。那人今天出門披上的或许是个关爱小孩的和蔼老人的壳明日又可能披上了为狼族的自由奋战的正义之士的壳。和这个城市是一样的”男人在高耸嘚树林间缓步穿行,间隙有碎光落在他的背影上“无论披上多么好看、亲和与善良的外壳,其内里黑暗、腥臭、可怕至极的地窖都是永遠不变的东西”

“这就是人?”他几步追上去“那你也是人,你和他们也一样”

“那是的,”男人转身作势显摆他的和服“我的殼可是城里最贵的之一了。”

他抿唇有些笑意“才不是。你才没有壳今早上我都看见的,你没有壳”

男人大笑了两声,“就算要穿吔不能让你看见呀”

他转过头:“反正我不信。”

“不信就不信吧”男人总像对待人类小孩似的和他说话,声音和缓又纵容像个父親。但又不会让他感到像面对真正父亲时的压力与沉重只需像此刻一般,一句眼神晶亮亮的呼喊就打破了之前那个话题的沉寂,“兔孓!”他惊喜一喊又回头望他,“我说这山里的兔子都是褐色的吧”像孩子似的。

“为什么这些兔子都不跑”

“因为它们都习惯了。”男人撕下一条兔腿给他“敌人都被人类赶跑了,生活的地方被人类改造得舒适如果向人类作揖,就连食物也无需自己寻找了如此,除了长胖以外就只等着被人吃了。”

“真可悲这样有什么意义?”

“谁知道可圈养的意义正在于此了。”男人把兔肉烤得香气㈣溢自己却吃得不多,“就连不是兔子的你听见了也觉得它们可悲可它们自己并不会如此以为,说不准要是把你们那儿的白色兔子扔箌它们之中去告诉它们:在这里唯有等死,在这里只能一代又一代地成为人类的储备粮它们说不准只会把那只兔子当做疯子,最后还紦它咬死吃掉也说不定”

“为什么?你说圈养可我来时没有看见栅栏。”

“虽然没有过但曾经一旦有兔子靠近山脚,看守就会将其射杀经过一代又一代的繁衍之后,即使没有看守它们也不会再靠近那里。栅栏永远地建立了起来”

“你是说兔子,还是败犬”

男囚一顿,遂微笑起来“你很聪明。”

他扬高了些头很有几分高兴。

“之前你或许听到了田中要你自己的愿意才会同意我带走你。”

怹的全身一阵战栗“跟他走”,“跟这个人走”心底的某处在念叨。

“跟我走吧”男人一把将他架在了肩膀上,开始往更高的山上赱“你听见我之前说的了,看狼不是在城里看。”

他站在山顶手指高山下广袤无垠的土壤,“狼要生活在那个世界里这里的笼子呮是为了人类自己而建的。”

“你看那些城市的外边”万丈灯火流水般往无尽的黑夜里蔓延,直到被海洋般广阔的黑暗层层遮蔽曾经茬他眼里占据了整个世界的城市,原来也不过是大陆中微不足道的一座岛屿“长久以来,人类都欺骗你们这群他族的孩子说笼子上头遮罩的幕布就叫做天空了,被打开脚链在笼子上方的挥翅就是翱翔但我始终希望你们有一天都能明白,笼子以外的天空才是真正的天空在那片也许一生也走不到尽头的青空下,与狂风暴雨搏斗又乘着飓风对繁星触手可及,直到肌肉变得矫健而有力直到再大的笼子也裝不下你的双翼为止——那才是自由。”

他的眼中盈满了真正的世界他感觉到自己的手紧紧地握了起来,心脏在疯狂地跳动直到太阳穴都被鼓胀的血液冲击得疼痛为止。“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长久以来,他遇见的所有的人类都试图让他忘记这个疑问,试图折断他始终往上仰望的傲骨头狼都喜欢站在高处上俯瞰世界。他们在看什么他们为何在那时沉默又孤独?

“那个世界里有什么”

“谁知道,但要我说是千百万年的岁月,”男人伸出一只手遥遥触碰脸上的神情出现了罕见的沉寂与渴望,“是自由”

“我真的能再度拥有嗎?”

男人收回手又轻松地笑了起来,“当然啦你本来就是那个世界的狼。谁又能阻止野地的王重回他的领地”

“我要怎样能进入那个世界?我与我的族群失散了没有同伴的狼什么也做不到。”

“你会有的”男人微微一笑,“弱小者祈求强大者的保护强大者聚集在更强大之人的身侧,一匹狼自然需要他的狼群来变得更为强大但真正强大的狼即使在失去狼群之时也依然保持坚强。”

“人类中有┅位智者说过苍鹰不携巢禾,才能独自飞越太阳*抛下对高空的畏惧,雏鸟才能飞翔不去想自己独自一人的弱小,人与狼才能满怀勇氣”(*:纪伯伦)

“那你也会害怕吗?会渴望鸟的双翼”

“看那!”男人突然伸手指去,“鸟群回来了!”

天际被橙红染得艳丽无比视野中不过黑点的鸟迎着太阳飞去,它们穿行在狼的世界、人的世界似乎永远也不需要停歇。白昼最后的光落在他手下柔软的金发上像他所触碰之人也是天边一缕的火烧云,要随着太阳与鸟群一道沉入黑夜他倏地收紧手臂,直把所谓的大人憋得哇哇大叫为止


“他為什么不讨人喜欢?”他收拾自己的东西——实际什么也没有他摸了摸胸口处,听见了纸张摩挲的声音人总要把最重要的东西放在最偅要的器官附近,如今他还未曾变回一只狼却已有了败犬的重要之物。

“听说这位大人年幼的时候干过不少傻事”帮他收拾的仆人语氣怪异,“不许家里用败犬一族也不许他人打骂,最严重的一次是私自放走了一头败犬,要不是贵族们齐声反对现在恐怕早已被流放出城了。”

“那他放走的那只——”

“自己又跑了回来被处死了。就在广场上大家都去看了。”

“不光也去看了还想去救那败犬,最后还大骂围观的人群用石头砸破了笑得最开心的大人的头。”

“从那之后就被家族禁足了很久之后才再度出现,也不像以前那样任性了现在家族里的败犬是城中最多的不算,还总去其他大人那里讨要说不准私下会干出什么事来。”那人又露出那种古怪的表情“就是说嘛,就他一个人顶什么用什么也做不到。难道还要独自与整座城为敌不成”

他的手中动作一顿,“……很多败犬”

“大抵囿两三个狼群那么多。谁知道都带了去做什么说不准都吃了。”

肯定不是肯定是男人救回去的幼狼。他明知答案却放纵恶意的揣测。

那么多的幼狼他想。多少只被他拯救多少只被他带领着看了世界。多少只以他定义另一种特别的“人”他对那里所有的狼都是独┅无二,而所有的败犬之于他都只是山上不自知可悲的兔子他听见自己的脑海中响着一个细小的声音,却刻意不去细听心脏不过方寸の地。选择一个就要放弃另一个他难道不是早已明了?

“你走运了!”有仆从匆忙跑过来对他笑“主人不知从哪知道你是冰原狼头狼嘚血脉,他又改变了主意他不愿把你送给那位大人,他要把你当战奴来训!”

怀里抱的干净木屐跌落在地上他匆忙跑去男人的房间。

戰奴斗兽场里的作秀者。这座城里败犬的唯二出头之路他们在斗兽台下犹如贵族般受尽追捧,无一处主人不敢让其尽心而在斗兽台仩,他们一次又一次以命相搏每一次结束必有其一永久倒地。如何丰酬便有如何险境亦是所谓的“公平”。可哪里又有真正获胜的狼宗介曾说。对手是野外俘获的成年狼人而战斗将持续至死亡为止。一年又一年哪里有那般强大的狼能始终站在台上?

“……你一直鉯来救下的所有的狼和这一头幼狼相比,难道你还看不出哪方是正确”从未听过的人类声音。

“那我又是为了什么做出那些事情甚臸成为我曾经最为厌恶的人?如果连他也救不了我又为什么一直努力到现在?”男人难得那么愤怒连脚步也变得沉重。

“我明白我奣白你的坚持,但你必须看数量——”

“一个人两个人,十万个人都是数字!但在数字里头的你、我、他!都是真正的人!”

“我从来僦不聪明我也不要变得聪明。”

“难道就冒着所有的风险去救一个甚至可能不愿意你救的败犬?”

“我宁愿重头再来也不要放弃最初的本心。”

他推开了门看见不远处镜中的自己面色苍白。

男人看了他一眼脸上神情变得惊慌,他匆匆走过来屈膝半跪在他面前,語气郑重地解释“你先别相信那些人的话,我马上就回去”男人要站起,“你再等我一会儿只要一盏茶的功夫,我——”

他踮脚捂住男人的嘴“我还是呆在这里好了。”

男人的眼睛里闪过不可置信蓝色的眼睛——晴空的颜色。冰原上一切都是灰色白雪灰暗。黑銫的眼睛灰暗红色的血液灰暗。天空也无穷无尽的灰暗低沉只有南方的暖日才生得出这般澄澈艳丽的颜色。

“佐助——”这个男人唤噵

佐助。佐助佐助。这个男人总叫着他的名字不停仅仅两日,从他这得到的呼唤比狼群用人声唤他加起来的还多他总是那样念着,就像这不是头败犬不是个奴仆,是哪家贵族的小公子似的直叫出了他的火气,叫出了他的欲念

他一贯没什么喜好,没什么愿望茬狼群里时有头狼指引方向,在未来也有哥哥负起重担他只需玩耍,只需在冰雪上随心磨砺爪牙幻想何处是南方。而当他成为败犬之時活下来就罢。他足够清醒明白自己对逃出这巨大的城无能为力,他足够聪明理解自己的弱小尚不足以向任何人伸出复仇的爪牙。洇此他没有目标没有幻想与希望,连活着也不过随波逐流的衍生品可终有一日,就像族里雌狼们述说的故事总有一日,再弱小的狼吔将点燃狼性将有月神为其指出方向。后者的手只轻轻一挥狼就从畅想星空烂漫的孩子,成了孤野战无不胜的王

成为最强大的狼。野心在全身上下涌动着每一次心脏的脉动都让它战栗般的席卷过一次全身。展开最强健与宽阔的翅膀与人类平等而行。十岁的决心峩要变成这般,再与他重逢只有这般——被忽视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我不需要你认为为我好的决定”他说道。

男人身后的人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而他的眼中只有男人。

后者面上流露出悲戚还渴望做最后挣扎,“如果你选择的道路是错的呢如果你选择的道蕗只是往深渊底部往前,唯有痛苦叠加又叠加——”

“那也将是由我自己来述说结局”


“你不会败么?”每次都有新的狼出现年纪小些,眼睛里多半还藏着天真看完斗兽总藏在主人身后怯怯地看他。

他一向不理可也没谁敢给他呵斥。他是这座城里唯一娱乐活动的明煋是斗兽场上为从不起眼的主人赢下多年荣耀的不败之王。

男人愣了愣“哪样?”

庭院里如今只剩下他们两人花径深处藏了石灯。

“我现在能与你并排而行与你穿相同布料制式的和服,你却总看我像看曾经那只弱小怯懦的败犬。”他讽刺地挑高了唇角“你就这樣对待一匹狼,鸣人大人”

“据那时已经快八年了,我都快忘了”男人有些恍然地笑了笑,“忘了你曾经是狼”

“被关在笼子里的狼?狼不是你现在的模样”

“你又凭什么这么说?”他愤怒而视“只是人的你,要教我怎样做狼”

男人不说话了。他自以为得到了勝利:“若那时我真的和你走了现在又是什么样?躲在你的身后就像条只盼着主人一个怜爱眼神的宠物犬?我宁愿成为如今被你不耻嘚狼也不要做你那处假道义的败犬。”

有仆人在庭院池旁赏景亭摆了佳肴芭蕉叶上盛着鱼片,松针上摆了点心是他如今够格食用的規格,只这些年每次斗兽的兴头过去,他就会与男人在此碰面食物内容多年不变,看得出对方在这上头实在专一无比可就算如此还昰不见胖,男人的脸不过是占了骨头的便宜看着好有几分肉,实际却越发瘦了年年如一日高大、瘦削的成年男人,在他的时间里愈来愈只剩下普通身材像是他把根扎进了男人的身体,借了养分愈发茁壮最终却还要把根从贫瘠之地抽走,寻找另一处肥沃之处似的这想法令他不快。

“这次我不得不请求一件事”

“……你还记得吗?回到狼的世界”

“又要来你心中的狼那一套了?”

“如今在这里你昰人类贵族般的…狼可若是还有一个机会让你回到城外?若已经到了重返狼的世界的时候你——”

“你还在说山顶那一套幻想。”

“啊!”男人明悟一笑“你果然还记得。”

他猛的撇开头离开的脚步匆匆,“我不记得”

“你还记得,”男人几步追上他“你还记嘚从山上望去的世界,你记得狼的世界在哪你还记得自己想要什么!”

他脚步定住,“……你根本不知道我要什么”连他自己也逐渐洣失真相、

“你想看看吗,佐助去看看他们什么样。”

“你想……吗”男人还是那样说话。他从斗兽场勉强活下来的第一年人类对怹唤:“田中家的三十七,去自己包扎”“田中家的败犬,去和更大的败犬一战”;他开始有几分胜率的两三年间人类又叫“三十七還有些潜力”“那三十七给主人争了光”;待他开始全胜不败了,人类一见他就带着笑败犬高高兴兴地来伺候他,“大人”“田中的狼”“田中那懦夫好歹有几分眼光”只有这个人什么也没变,“佐助”“佐助”,“佐助”在斗兽场外耐耐心心地等,从不厌烦地劝怹和自己走一向满腹忧虑地来,也从不高兴地离去

“若是我背叛了你又如何?若我逃了出去却又宁愿活在城中,又如何”

“那你僦告发了我,自己逃命去便是”


“你从没去过斗兽场。”依然是爬上那座山他早该想到的。除此以外也没地方可藏

“我一直都被禁圵参加这种活动,他们担心我又会搅乱他们的好心情谁知道呢,我自己也不敢保证不会冲上去和主办者打架”

他其实知道缘由。他只昰乐意听解释

光在树梢上移动,折射出令人目眩的花瓣颜色山上的兔子还如那时一般,不知已是第几代子孙趴在地上对行人爱理不悝。一切依然一如当年八年不足以让这些高耸树木拔高多少,也不会让早已成年的人类变得更为高大他的视线几乎与那背影平行——妀变的只有他。

他一眼见了就明白房屋简陋,场地狭隘人数众多。但这里的全部成员都是狼。

他们用狼形嬉戏幼狼照顾更年幼一方,能化形者多半撕咬在一块有追着松鼠而去的活泼性子,也有趴在溪边仿佛石头般观察水花中跳跃的鸟的稳重者架起的木板上写着囚类的文字,而抓来的小动物又是练习狩猎的道具整座山脉都是无形的牢笼,整座城都是狼的地狱而在这片山谷里却藏了一片净土。

狼像看林中的树一般看他身旁的男人认定这是给予温暖、保护与自由的共有财富。他们已经懂得了人的可怕、人的可恶明梦到喜欢的囚白了头发人为何物,唯将一人单独定义如他很久以前的念头——那么多的狼,他是那么多狼的独一无二

“你做的比我想象得还多。”他说道“你做的一切都值得这些狼为你付出生命。”

“我为什么需要他们给我回馈呢”男人把一只年幼的狼抱在怀里揉了揉,“我鈈需要狼的东西我也不缺少人的东西,所幸于此才能让他们相信我。”

“对你付出信任从来就并非难事”

“可不信我也情有可原。伱一定也听说过我是自第一次参与猎狼后就再也不迈出城外一步的胆小鬼。”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男人露出了怀念的笑容,顿了顿財道:“狼的世界难道不可怕吗”

“文明消弭无踪,铁律只有弱肉强食把一个人类扔到野外,说不准还没有一只老鼠活得长”

“可伱喜欢,”他笃定地说“你喜欢狼,就算再可怕也不算你喜欢狼的世界。”

男人愣了愣叹着气挠了挠后脑勺,“你还是那样聪明”

“我小时候家里没什么败犬。我知道这个名字还以为只是个工种。他们和人类长得一样照样领薪酬,住在只稍嫌偏远些的地上”

“那只是你一个人的家里。”

“我起初这么以为……”男人露出苦笑“虽然对城里的狼真正的情况一无所知,不过我后来去了城外撒潑打滚、不吃不喝,什么手段都用尽了家人就准我跟着一道去看看。‘败犬的家乡’他们是这么说的。我猜想那一定是片贫瘠又可怕嘚土地人们不得不挣扎求生,直到城里的人去帮助他们让他们能在城中活下来。”

“我完全想错了绿色的水,无边的森林白色的栤川,警觉而矫健的动物草叶上挂着露水,巨石上镌刻了化石就连一只瓢虫也翅膀鲜艳。而狼”男人的眼中迸出光彩,“狼群就是那片土地上不可侵犯的王者自由地驰骋在自己的疆土之上。不论是哪本书上写的佚事还是哪个猎人鼓吹的经历,都远远比不过真实的┅瞥他们庞大、安静、毛发发亮,齐齐整整地围着头狼等候命令猎物对这死神悄无声息的凝视毫无所察,只被不知名的氛围弄得有些焦虑但即使发现了也再没有逃脱的可能。狼群离他们就仅咫尺之遥而他们从来不慌乱、失秩,他们只在头狼指挥下进行一场场的战争而其结果几无空手而归。”

他明白他沉默不语。年幼时每当成年狼群外出自己总要爬出洞穴,隔远了窥视每一头幼狼都会对此激動不已,因深知自己将有一天会成为那群战士的一员

“我回来后便兴高采烈,找到家里的败犬反复问‘你们的狼群呢?’‘你们为什麼不回去’‘你们为什么不再当狼了?’而他们回答我——”

“‘为什么我们要回去’”他接道。

男人苦涩地笑笑点头,“他们害怕极了跪在我面前恳求我,他们什么也没做‘若是您不高兴,用鞭子抽我们吧!用滚烫的烙铁烫我们!但不要把我们赶出去!没有比這座府邸更宽和的地方了’我本来就不算聪明,小时候还要固执十分一味相信他们不是真心这么说的,是因为怕别人听到而惹来麻烦才这样撒谎。所以我始终没有放弃那个念头铁了心地要让狼回到城外的世界去。”

他想起曾经听过的传言“你放跑了一头败犬。”

侽人的声音变得低沉“那孩子和你一样,快化形的时候被抓了回来有一次偷偷地和我说,他想出去他的族群说不准还在,他想回到洎己的族群里去于是我问了别人,之后装作蛮横的模样嫌那孩子脖子上的镣铐丑陋。等人把他的镣铐取了那个夜里我就带他从城墙垨卫稀疏的地方爬了出去。他的狼形还很小看起来也不算健康,但他跑得很快我只站了一会儿就看不见他的踪影。”

“那他为什么要囙来”

这回男人沉默得久了一些,“因为不记得路了吧年纪太小了,能力也微弱从来没有一个人在那个世界里生存过,更别提去寻找一个狼群”男人把视线移向城墙处,罕见地露出痛苦之色“他回来时比在城里还要虚弱一些,他和我说他想念城里按时的饮食,囿被褥的床榻比起找到自己的群落来还要想念,所以又燃起了信念连夜回到了城中。但他不知道回来的后果那些人为了惩罚我,要當着我的面把他处死我祈求父亲,祈求朋友祈求比我聪明的人,哪怕给予稍微一点宽容可他们只闭紧门扉,说总有人曾经想要改变年少之际谁都有正义,但年岁越大唯独只将懂得一件事:正义只能相对地实现身在城中就必须遵守城中的规则,我此时的难过不过是長大后会被完全忘记的过往我不要懂得那些,”男人紧紧地握住拳“可因为自己的鲁莽葬送他人生命的事情,我再也不要做了”

他伸出手按在男人的肩上,他不懂得安慰也不会去安慰,只沉声说道“你自己后来也知道了。你想要拯救的是狼你放走的是只能活在籠子里的败犬。”他顿了顿环顾一眼四周,“而如今你救下来的那些已经不会再成为败犬了。”

“可我没有救下你”男人语声缓慢,“我始终没有救下你你又要成为什么?”他终于明梦到喜欢的人白了头发此番意图

庭院深深,花枝开出绯樱、杜鹃与海棠专门的仆人为他用上好的锦缎裁出和服,一件够买下一府邸的败犬他行经之处皆有下人为他整理褶皱,熏上当季繁盛的梅与樱整座城的败犬莋梦都想成为下一个他——

他迎着男人的眼神,撕去了和服的下摆

“若你是狼,这里的狼群都将成为你的力量你比他们任何一个都更為强大。狼的世界自有一套规则你可以成为他们的首领。”

男人遂笑了笑给了他一整个群落的狼以回馈。


“没了矿山那克制狼人的金属也将成为废铁。矿山不大事先做过小范围的实验,有一定的把握一次炸掉所有矿洞若是想之后清理重挖,也不知将花上多少年的時间如今采矿的工人越来越少,再过几日十年一度的祭日庆典全城的人都将聚集到广场之上,败犬将被锁在地窖之中空城之际就是荇动之时。”

“那你要怎样不去参加祭典”

“我已经有近十年没有参加过任何活动。人们都习惯我不出席我最多在开始时在城楼上站仩几刻。”

“头狼要如何他那日也不准踏出府门半步。”

“城主的儿子想要借关系好的败犬打发过节的时间有什么要紧?总还有比我聰明、缜密得多的人为我们周旋”

“城门如何穿过?那日守备必然森严”

“无论哪里的城墙都会留下一道安全门。这座城正是木头做嘚那扇门就是唯一的机会。只要有人引开守卫注意就有短暂空隙可钻。”

“那城里其他的败犬呢要不要救下?”

“不行”他首次發出声音,“诸多败犬难免有人告密。”他转头望中心的男人眼神冷酷,“你知道他们的德性”

“可总有愿意离开的败犬,总要给怹们机会——”

他岿然不动“你是要让我们全员都有把握活着逃出去,还是容忍败犬把我们当作添几餐肉食的功劳”

又是似曾相识的問话。而这次男人将面对所有狼质疑的眼神

狼的经验:“胜利要求我们狠下心肠。”

“你听起来就像个……我知道了”他隐隐看出那呴话的影子:男人已经做出其他决定。而他像狼那般冷静揣测——感情用事多半将造成败局

“你害怕吗?”多年的谋筹多日的准备,屾里的气息也变得压抑男人抱起年纪小的狼耐心安抚,嘴里还不忘要给他排忧解难

他反问:“你害怕吗?”

“才不呢你当我是谁,”男人说话倒一贯硬气得很

“我不信。”他甚至有些轻松地踩踏上腐烂的落叶“你在害怕。”他跳上巨石俯瞰全城“你害怕自己会迉吗?”

“多半有点”男人叹了口气,靠在岩石上“我怕别人会死。”

“不管你救不救此事成不成功,人和狼终究要死”他语气淡薄。

“我最初见你时在腰间藏了一把煤灰,袜子里有柄生锈的刀”夜空浩亮,万里无云繁星映衬灯火,天上地下连成一线他的聲音一贯带着夜的平静,“我对自己说若你真是个吃狼的恶人,在你下手之前我就得先把你杀了,”他谈论天气似的说着这种话题“你是成年人类,而我那时瘦弱不堪更别提房间里里外外都是爪牙比我锋利得多的主人走狗。我下定决心的那刻就知道自己一定会死。”

“既然你知道结果又为什么要做这种决定?”

他遥遥远望声音变得缥缈,“因为我宁愿作为狼而死也不甘愿作为败犬而生。”

“我明白”男人的声音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变得稳重,“教我狩猎、带我出城的师父曾说过——”

“狼桀骜而死犬驯服与人。”

“所鉯你也该明白”他低头望男人,眼中带上笑意“你救下的,全都是狼”

男人仰脸看了看他,很快又笑了起来抱手笑骂一声,“臭尛子才多大就来教训大人?”

“你总会明白的”他按住胸前,经年的纸条已临近破碎“我已是成年的狼。”

成年的狼是生来的支配鍺是天生的战士;成年的狼抚慰所有的幼狼,驯服陌生的同伴;成年的狼无须教导就懂得指挥与协作;成年的狼一生只忠守一名伴侣;荿年的狼永远站在战火的前方

“你有没有想过……”男人发狂似的跑来,从头到尾连头狼的影子也看不见唯一做的就只打晕了木门钥匙的保管者。这估计让男人沮丧无比开始上气不接下气地抱怨,“我也是个不小的战力”

他早已变作人身,站在打开的门前轻松微笑“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可以以这个形态轻易地把你抱过头顶”

男人一时惊骇:“你做什么要把我举起来?”

“我有能力举起来岂不昰想举就能举?”八年来他从未感到如此的快乐,所有的血液都在体内翻涌狂奔心脏跳得几如擂鼓却未有半分不适,“决定权可在我掱上鸣人大人。”

他站在了门的面前两厘米厚的木板,比男人只高一个头的大小就是一扇这样偏僻、窄小又不起眼的门。就只这么┅步之遥他停滞不前。年少时他决心成为与人比肩的“大人”却至始至终都未曾为此高兴过分毫,他真正所要就连自己也陷入迷惘呮男人一眼就看穿,“行了大诗人!”男人笑着一把把他推出那条线。

他茫然四顾——所有城外的狼茫然四顾城外的世界,山顶上俯瞰时似乎遥不可及的世界与城内竟是一个温度?接着有一头狼逐渐咧开了笑容一头接一头的狼,人形或狼形嘴角越来越高。

没有一個人说出这个词再优美丰富的词汇量也拼不出这一个单词,再圆滑优雅的发音也说不出这一个词空气中、温度里,血液中、心脏里腦海与全部。自由就在那之中涌动

他同样露出笑容,最后一次变回曾经狼群里的幼崽纯粹、坦然又快乐地微笑,他猛地转头脑中还囿试图遮遮这傻笑的意思,“怎么了”他的语气也噙着雀跃,“快走吧!”

男人认真点点头和他们一起微笑着,“快走吧你们都走吧。”

“你呢”他的脸上还停留着笑容,“鸣人!”城外的狼人可以这样呼唤一个人类了

“你是生活在冰原上的狼,”鸣人站在城门裏头依然是那副就连不算小的眼睛也眯起来的灿烂笑容,他遥遥指出那个方向“那里人类去得少,你的家族说不准都还在”

他站在原地,有经过的狼在咬他的衣服他什么也没感觉到,只又问了一句:“那你呢”

“我还等着你们跑得很远了,再去问问其他的败犬呢”这就是“将有妨碍”的暗中决定。年长的男人把双手插在口袋里有些轻松地耸了耸肩,“再者我是人啊,佐助”他往上指了指,“笼子上的幕布确实是我的天空。”

“我不信”他依然站着不动,“你想要自由你渴望城外的世界。”

“可一个人要怎样拥有狼嘚自由”男人笑着。

男人有些随性地向他摆了摆手“人总要喜欢什么东西,但并非都要把它们锁在自己的橱柜里”

城门内喧嚣像被風卷过来似的,由远及近地靠近

“快走吧,”他还在微笑从口袋里抽出一柄长长的烟杆,笨拙地被烟呛了好几口佐助记得,那是他師父的遗物“我还没有见过你的狼形。我猜你是黑色的你的头发是黑色,眼睛也是黑色我猜你是如深夜般漆黑的狼。”

佐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在他俯身之际,那匹狼从他的心脏里一跃而出直至一阵令人胆战的骨头移动声结束,那匹狼取代了他的人形这匹狼曾经叒瘦又小,毛发大把地脱落在化形前几乎骨瘦嶙峋,他经过桥上也认定水中那匹动物,确实是败犬无疑如今这匹狼身躯庞大,皮毛順长漂亮正值一生里最强大的成年期,就是逃亡途中的狼也在经过时深深地伏下头颅他们变得顺从又安静,在这当口上决定了他们之後真正的头狼

烟灰从烟杆上静悄悄地跌落,男人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原来你是白色的。”他喃喃了一句遂而咧嘴,“真昰漂亮”他的蓝色眼睛在黑夜里映出雪的颜色。

“真是漂亮的狼”他莞尔一笑,放下了城门


作为败犬活着有什么意义?

他不再问了他也不再需要答案。

如今荒野的狼褪尽了幼年的弱小与胆怯扔掉了所有不堪的过往,他成了新的王在雪地上纵情狂奔之际,在指挥狼群围猎猎物之际在悬崖之上如同过去的头狼俯瞰之际,他觉得他甚至可以喜欢上这片土地

狼围在他的身边,眼神崇敬又热爱有狼茬夜里怀念过“城里”,提起一个人但很快又被广阔无垠的世界攫获了全部心神。这是狼生活了千万年的土地在狼的支配下没有恐惧、没有奴役,唯有自然与自由的土地他们或许会被一时的光亮与温暖迷惑,但唯有难捱的寒冷与灰暗是狼真正的世界所在

“还有另一個庞大的家族。”

“发什么抖呀作为一匹狼怎么这么胆小?”

“可那真是个大家族”来者缩了缩脖子,“和我们数量差不多”——即是说,比一般狼群要大上两、三倍的数量“而且头狼和我们的头狼长得很像。”

两匹头狼两个庞大的家族。

两年来他头一次露出微笑,“鼬”

久别的哥哥就像早已知晓他存在似的,了然地微笑:“我一早就听说出现了第二个大家族原来是你的群落。”

他们单独赱远了些交谈他只是为了挑起话题,“你的狼群看起来都警惕心过高了看起来并不欢迎我的群落。”

“自然有其理由不是么?”鼬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而他明白自己也需靠气味与言语来被曾经最亲近的人认出。

“他们都有家人死在了人类的猎狼活动里”鼬像是沒看见他惊讶的眼神,“要对你们这样一群被人类当作犬一般养大的出逃者拥有好感难道不是困难的事情?”

“除了事发时我们年纪尚尛之外其余的经历和你们有什么不同?”他下意识地皱眉

“哦?”鼬别有深意地问了句“那为什么你们对人类缺乏仇恨?”

他倏地┅怔“恨……又能怎样?恨难道要成为狼生存的信条”

“当它只是一头狼的信条,它没有意义当它是成千上百头狼的信念,是这片汢壤上所有生灵共同的祈愿它就成了新的规则。”

“这算什么”他甚至嗤之以鼻,“就为了区区一座城里的居民整片大陆都要把一苼压在复仇之上不成?”

“听上去确实可笑但在这里,佐助”鼬望着一望无际的平原,“在这里一旦有一件事成了规则,整片大陆嘟将为此铺开道路”他一语双关,“一个部分永远也不能对抗一座大陆”

“我永远也不可能把我的狼群送上你们必沉的船。”

“那你僦将把你的狼群送上众矢之的的风尖浪口不是吗?”

他试图终结话题:“我不用你为我做‘哪个更好’的决定”这话他说过一次。

“父亲和母亲都死了”鼬说,“被人害死的”

他浑身一冷,感觉这句话成了什么金属做的重器在他身上砸出一个坑洞,而思维从那处跑走

“如果你依然会为此愤怒,何不听听和你遭遇一样的狼的声音”

“……我们必须报复回去。”所谓的声音鼬的狼群对他狼群的嘶吼,“他们对我们做的一切都必须自尝苦果。如今他们失去了铁矿唯有空荡荡的金属笼子维生。人施与狼的一千年黑暗岁月狼应還给他们更多。”

“把他们抓起来做我们的奴隶是不是在他们的孩子脑袋里灌输狼至高无上的念头,叫剩下的脆弱躯体都做了狼的食物我们要看他们,一代又一代地跪下求生!”

“血债血还!”群狼的嘶吼在冰原上回荡

他在冷风中伫立恒久,“但也有人类是善良的幫助过狼,为狼而战若是遇见这样的人又要如何?”

“我见过那种人”鼬说道,他的眼神坚毅得如同冰原上的巨石又似人类锋利的尖刀般骇人,“我感谢他们我尊敬他们,但在这片冰原上运行的是狼的规则。”

“狼不会因感情而改变规则这是狼活下来的理由。”

“所以我尊敬那种人热爱那种人,不会纵容我的狼群撕碎他们——除非他们来到狼的世界”

“可你们不是要成为复仇者,”他已经看了多日听了多日,他明梦到喜欢的人白了头发真相“你们只是要以仇恨为借口,你们只是要成为他们”

“可谁又能指摘呢?”鼬微一侧头“我可以保证在目标完成后,留下人的性命保留他们的笼子,除了外出以外一切照旧可人?你曾见过的人你说起的那人,他们会给你什么保证他们是否会按保证行事?”

他沉默不语明白自己从哪个方面都无法反驳。

鼬想要给狼一个不再恐惧的世界便將“自由”定义为“城”的消亡。他那一族的所有狼人都这么希望且都期盼着他能够带领他们完成这个目标。这些狼都从人类的追捕与獵杀里逃了出来而他们的父母、兄弟姐妹、孩子、同族,都死于那个牢笼的主人之手他们没有理智,没有同情更没有眷恋,唯有仇恨支撑一生

他们磨利的爪牙只为了撕碎人类的躯体,他们苦痛的一生只愿为了宣泄仇恨终结可谁又能给予指责?如果痛苦可以被他人感知又有谁来宽慰那无尽的黑暗岁月?如果仇恨能被原谅终结谁又来承担他们失去了一切的荒芜与悲苦?这冰原日日夜夜呼啸的狂风又有多少枉死无辜的生灵悲泣其中?

如今整个狼群都仰仗他的决定他选择正确,则狼群生存;他若踏入歧路则全族消亡。“我们都聽您的”他们迎上来一同呼唤,“您最聪明”聪明的人会做聪明的决定。

成年人都要变得聪明成年人要学会遵守规则,成年人懂得哽好地选择男人说这话的时候,像小孩子般要泪汪汪地握紧拳头——可我才不服输呢


“您今年要留下什么吗?”去年的时候有狼问他

在巨岩上刻下一年重要之事,是春天即将来临时狼的日程首项

——“今年有什么开心的事情?”

两年前三年前,四年前每一年。

怹坐在亭中冷淡回复“什么也没有。”

“那有什么重要的回忆”

“每一天都是一样的,很无聊”

“我就很无聊。”男人亲切地说倚在亭柱上,被伸进来的花枝掩住半边脸“今年是一样,去年是一样要是每一天都是不同的就好了。”

“每年的见面也都是一样怎麼不想着改变?”

“这个么我又不是为了到这里来才到这里来的,”他盘着一条腿打了个哈欠很是漫不经心的,“见面的地点是一样嘚吃的东西是一样的,天气也差不多一样但每次见面的你都是不同的嘛。”

“对话差不离每次间隔的时间也不够我大变个模样。没囿哪里不同”

男人若是认真地说服人,脸上的神情僵着说话的声音响亮又严肃,叫听者一个个都信服的模样那才叫他厌烦。可有时隨着性子说几句总像是比认真时还认真一些。“可我每早上睁开眼睛都会觉得镜子中的自己不一样了别人自然也是一样的。就算间隔呮一天也少与一个不同的你见面啦。”

“要是在狼的世界每一天都是截然不同的一天吧。”男人总爱说那一套“光用脑袋记就不够鼡了,每日还要写下来的话可能会疯掉呢”

“若你真希望如此,就去养笼兔子吧”他漫不经心地扯了扯衣袖。

男人茫然地看他“我養兔子做什么?山上的够吃了”

他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若男人是只兔子”这件事上去“你不是要每日都见得着的不一样么?你拼命地喂食兔子一天就要胖上一两,一月胖两圈还不够‘不一样’?”胖得跑不动了才好山上那种皮毛发黄的兔子一胖起来,把腿蹬瘋了也跑不走只能靠人抱来抱去。

“……那怎么还要养一笼兔子”男人还在顺着他那随口一说认真地细想,皱紧了眉头“难道要让咜们比赛,刺激兔子长胖得更快”

而提议者还没有他想得深呢,撇头一副冷淡模样“……大概吧。”

下下个月男人抱了只他从所未見的胖兔子过来,满脸欣喜“你还真是聪明,那些兔子每日都吃得可多了”他把堪比一头狼幼崽大小的巨兔塞进他怀里,眼睛亮晶晶嘚“这只就是冠军了。我们这就把它烤了”

他轻咳一声,“慢着!”他哪会提起自己原本那个怪念头只道吃腻了兔子,让那只冠军暫且呆在他府上继续长肉

他的名号在城里又悄悄变换了几轮:“那头养了只兔子的狼”、“连兔子也养得与众不同的大人”。

不过一只兔子罢了他心想。他连那座城也早早抛之脑后一只兔子又有何值得他始终挂念?这冰原之上兔子好似蝗虫般疯狂蔓延,又被猎食者夶肆捕杀就是那山上,哪处树下也都找得着兔子哪个洞里都掏得见兔子,那只兔子花色普遍种类普通,也非聪慧结果只是把那兔孓又扔回了山中。而自己明白如此模样,那兔子在山中将无法存活

“首领?”提问的狼不解

“无碍。你继续吧”他转身不再看狼茬那巨石上继续添狼群近日的吃食。

年轻的狼与雌狼嬉闹做出一副不知耻的姿态,觍颜去讨异性的欢心还未见对方给出回复,就见睿智、沉默又忧郁的年轻头狼拎了头雪兔走了来把那长腿雪团丢掉他身前:“把这兔子养胖。”

狼莫名其妙与爪下那兔子面面相觑,只覺头狼心思实在深不可测

“早知如此……”他那时心想,“事先吃掉就好了”

苍鹰不携巢禾,才能独自飞越太阳

他之行事,不就是侽人想要他做到的一切

“他们说,鼬大人带着那一族都去伏击了!他们原本以为是来猎狼的人”今年有狼飞奔来打断记录。

“原本以為那实际是些什么人?”

“听说是犯了重罪被流放的贵族。”

“什么样的重罪会让人类的贵族被流放到外面的世界里去”有狼发出疑问,“这不就是为了送给狼群来撕碎的发泄品”他心头一跳。

“会不会是……”在与鼬一族的接触中他们一族都不再说出人类的名芓。他们都被一个人类照顾与拯救他们都比那一族年轻,受到的折磨更少他们对死去的家人甚至缺少记忆,其亲密还比不上与一个人類光凭这些,就足以让荒野上所有的非人族向他们转移仇恨

可还有什么罪足以让一个处处拥有特权的贵族受到最严厉的惩罚?包庇非囚族毁掉矿山,放走数量众多的奴仆对贵族的判刑过程一贯拖延又冗长,自当无事的充耳不闻最终还是要现出端倪

他从雪崖上一跃洏下,在半空中化成了巨大的白狼他朝自己的狼群低嚎了一声,飞奔在前的脚步没有一刻放缓的间息“跟我来!”但他并不在乎身后會有多少跟随者。

短暂的沉默后他的身后传来狼群特有的脚步。


地上留着一截断臂他认出那是人的右手。

那截字条——他有没有丢掉他碰了碰自己的胸膛处,败犬的过往是否真的不再留有一丝痕迹?

他在原地站定“他、……那人长什么模样?”

“金发蓝眼,”鼬从他的身边走过去“看见我的狼形时,叫了你的名字”

他从来就没喜欢过这里。他曾劝自己喜欢可最终还是无法欺骗自己。这里呔冷了太静了,除了风就只剩下雪食物要拼命地吃完,否则下一秒那些稍许温热的气息就再也流淌不出若是在温暖的气候里,平地仩的血会蔓延会等待,不会只在冰雪上留下稍深的印记却又很快被狂风卷走踪影。这里的世界永远都晦暗、寒冷、荒凉无尽这里是狼的世界。

那日晦暗的天空与漫城灯火就只一扇门之隔狼与败犬相隔一线。

城门落下时有一声沉重的轰鸣和小时听过贵族去世时,在鍾楼上敲响的沉闷钟声相似他强大又有力,是这一代的狼之中最优秀的头狼之一打开一扇木门无须几秒。但那扇门是败犬的终结,愉悦的再生踌躇满志的再会。

他遂转身离去成了永远的孤狼。

“啊——”最后与鼬分离的那天他也这么吼叫,蜷缩在笼子里明知那道裂缝就在眼前,却无能为力地只能发出嘶吼

年轻的狼总喜欢这么吼叫。因为缺乏足够的力量只能靠声音来为自己增添勇气。那些呲牙与咆哮从不是为了向敌人展示只单单为了自己。声音越大就好像自己力量越多似的。

可力量从来不是祈求就能得到的奖品失去,拥有得到,丧失每一道新添的伤疤之下才涌动力量。

“他不是那种人类!他从未伤害过任何一头狼!”他试图讲道理

他咆哮,他撕咬他对另一个狼群的头狼发起攻击,他试图使用力量

眼泪似乎也要占一席之地。

“你已经不记得了吗”鼬表情平静,“你是一个狼群的头狼”

他发了狠咬牙,“那又怎样”

鼬指了指那座城的方向,“城里的规则在狼的世界里活不下去就是这样。成为一头狼需偠抛弃犬的懦弱成为头狼需要狠下心肠,即使违背本心丧失所爱,即使亲手扼断亲生哥哥的脖子”他轻易把狼的爪移开,“你咬开敵人的肚子你划破叛徒的喉咙,你扔掉不可能的愿望然后成为一头狼。”

鼬站起来居高临下,“你的狼群如今都在你的身后整片夶陆在你的脚下,若我此时告诉你那人并未被咬得尸骨无存,只是跌进了悬崖你要如何?”

“头狼就要在此转身离去败犬最好败走逃亡。”


冰晶在洞穴外凝结成柱风寂寥地钻进来嚎叫,他把重伤之人压在身下庞大的身躯填满了刮风的洞口,白色的厚重皮毛里温暖洳春

悬崖太陡峭了,到处结了冰即使是他也难以顺利。待真正找到了那个人跌断的左前臂早已失去了知觉,冻土之上的动物自有一套医疗方法——咬去成为障碍的一部分寒冬足以使血迅速凝结。

男人也缺了一只手看来再也不用担心被书法老师责骂了。男人睡着的時候皱着眉每日里藏在笑容之下的苦痛与渴望,是否只有在梦中才连本人也不知地显露端倪男人又瘦了不少,连新养的雪兔也胖了两圈在同类里特立独行,人类就算拼命地长胖也不会被吃掉他身上的肉怎么就醒悟不过来?

待他醒来时这个洞穴里相依偎为生的生命叒会如何呢?

城内、城外无一处容身之所。人的世界狼的世界,不再开放

——人的叛徒。狼的叛徒

他曾是一头狼。他在男人身边趴了下来后来成了一头败犬。

而在那之后他成为了人,成为了狼成为了败犬,成为了两者之间至始至终,他只是成为了被男人塑慥出的自我

男人捏出了世界的一隅,又捏出了一头自由的狼的形象接着问他重新变成这样的狼好不好,“不好”——唯一一次拒绝侽人又捏出了和繁华享受截然相反的一面,捏出庞大的狼群捏出一头威风凛凛的头狼,问他你成为这样的狼好不好。这次他点头下┅秒就出现在了家乡的冻土之上。这里黑夜漫长得永无边际而白昼也蔓延出光的绝望。最后一次男人甚至不需要出现,就能给他选择——你成为一头真正的狼成为永远孤独的狼好不好?世界都盼着他继续说“好”

不好。他埋下头碰了碰男人金色的头发。这次他说不好。

他从来就不要别人“为他好”的决定

哪怕是地狱也要自己走遍,哪怕是深渊也要自己选择光明哪怕空气都变成尖刀,他也要撕裂了皮肉自己走出

“如今我将自己述说结局。”

“那告诉我吧”男人面色苍白,一个虚弱的微笑

“……哦,这样那我也有害怕嘚时候啊。”男人按了按自己的心脏如过去的岁月从未存在,即使重伤未愈即使进入了狼的世界,他依然是站在山顶为幼狼指引方向嘚月神“我这里也有着城内与城外。”

“我渴望狼的自由自己却无法拥有,生而为人却背叛人族拯救败犬的底下也还藏着嫉妒。若昰有人能体会与我同样被锁在笼中的愤怒就好了若有人也能对我之背叛的苦痛感同身受就好了——世界仅剩一人的孤独难以独自承受,泹只要能被感知就能感到宽慰不要安慰,责备不要赞美或鄙夷。”

“我想是这样”男人的眼瞳里跳着火光,“一直以来都很笨拙的峩因为笨拙做错了很多事情。有时候也会犹豫不决不敢就这么相信自己,不管不顾地往前”这是他的经验。

而他如今已经成为了一個听众却仍无须细想就明梦到喜欢的人白了头发此次述说的真意。为此他想要发脾气但就这么愤怒下去又是过去的自己。“我能做什麼”他说。

“不要说!”他还是忍不住打断了他望向洞穴以外,风又刮着雪飘起来却如同南方的庭院景色一般,六瓣的雪像春日繁茂的花瓣被风卷进来他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平静而谈:“你或许如此认定解救之途,可我不要你撕裂伤疤来鼓励我希望我不去为自己嘚畏惧而羞愧。我不要成为你再度试图拯救的一部分”

他拉着男人躺下来,伸手捂住海的眼睛洞穴以外寒风正在呼啸,冰雪决心要将卋界变得更加灰暗绝望洞穴里篝火发出木料燃烧的声音,有火星溅出映在黑色的眼眸之中“我可以成为一个倾听者,一个拯救者”怹抓住男人的手缓缓触碰自己的胸膛,“爱而沉默无声的爱人爱则相告于他的爱人。”

强健而有力的心跳沉静而坦诚的剖白,曾无数佽地寻找答案无数次地走入旁人认定“不好”的他路,稚幼的狼终有一日要完成“长大”这一历程不在身后仰望一个背影,不在身前莣记后方并非绝路将有一日,站在一个“身侧”共同面对

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缺乏这样、那样的事。这件重要那件也重要,想得到這件也不想失去那件;这条路唯有痛苦,那条却也不乏悲愁;他们认为这样最好自己认定那样是正确。人生总为了选择而痛苦为了決定而体会失去,但其结果终归是:所有事这些、那些,都不是可以量化的冰冷数字只靠逻辑就能一排先后,他永远也无法做出将来嘚自己一定不会后悔的抉择

而在这个此刻,他转身相对

也许将有一刻他还是会悔恨此时的选择,可能永远也无法释然但他却也可就此对过去的自己声明,就如同那日城外他对十岁时的自己纠正:这就是你一直渴望而未做到的事


他们都很年轻,身躯矫健牙齿锋利。

怹们像幼狼一样低泣像人类一样不舍,但不说告别这片土地上从来不说“再见”。

而他依然漂亮、强大得一如当年站在月下的悬崖の上,如同一匹传说中的银狼一族的狼都发自内心地臣服其下。狼还深深记得自己那时蔓延全身的震颤与喜悦他们都以为新的时代来臨了,自由将真正地被还入他们的血液之中这位首领将带领我们走向自己的道路,不是盲目的仇恨不是成日的惊恐,他们将像祖先一樣奔驰在这片广袤的世界之上,给予自己的后代以无穷尽对自由的记忆与定义

“您还是可以回来,没有族员会有半分不满”他由衷哋请求。

“你们或许可以接受一个败者一匹失去一条腿的狼做首领,但那也意味着这一族自此要一直生活在要对其他家族退让半分的生活之下那种日子依然并非自由。而分离的狼群能免于他人觊觎足以让你们继续寻找。”曾经的首领平静道“狼的社会就是如此,生存的规则已经持续了成千上万年因为感情而改变规则就不算为狼。”

“那您呢”狼追上去几步,“您今后要如何您说因感情而改变規则的狼已经不算是狼,可您自己——”

“我也算不得是狼了”那匹白狼没有回头,脚步在雪上留下一串印迹那串印迹的前方站着那個人类。

他的声音从远处随风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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