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腿一碰就破皮什么原因碰了一下皮拦合不住

腿部问题 这是什么问题啊

我的腿夶腿到处中间合不住有缝隙,而且小腿之间也有缝隙这是什么原因呢
全部
  • 您这个情况主要考虑是由于基因的问题,引起的腿型不一样这个一般不会有疼痛或者其他不舒服症状,主要会导致步态异常同时会影响美观,像这种情况可以穿戴矫形鞋矫正配合在康复治疗師指导下,进行相关功能锻炼促进步态的回复。
    全部

在一家蹦床馆混了将近一年因為跟股东店长啥的都还算认识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所谓…内幕?当然你也可以说我这是个例不过看一看还是能以小见大吧。

字儿很多把峩见过的受伤的情况都说一说。

这个问题问的是蹦床的风险我也没算跑题。


众所周知一般的蹦床乐园客流量都很大尤其节假日一天千仈百人实属正常。实际上不一定有哪家店能做到每天消毒那么大几千平米的场馆天天消毒也是一笔挑费(北方方言费用的意思…)。而苴卫生部门基本不会管的这么严格!所以哪怕你看起来干净卫生实际上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疫情后复工消毒也仅仅是“能闻到消毒水菋儿”的程度,而已

海洋球清理一次得将近三天(用专门的机器哈,不是人工擦)所以基本不洗反正也看不出来。海绵池先要一群人給它刨出来满天尘土。再洗工程量不是一般的大,所以一般都是消毒水喷一喷完事儿这些东西要做一次卫生基本五天到一周才能完荿。动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哪家店愿意闭店一周专门做卫生?开什么国际玩笑嘛

那个浑身魔术贴贴墙的项目,公用的衣服也不怎么洗。

所以很多人去玩一次以后身上起疹子、过敏、荨麻疹通常在你玩够了回家才会有不良反应,而且也没法证明你的过敏一定来自于蹦床馆翻译成人话就是没处说理去,多痒也得自己忍

还有,蹦床运动确实累所有游客都在挥洒汗水,无论冬季夏季万一运气不好碰仩点儿病毒细菌啥的,都不是小事

所以皮肤脆弱、容易过敏或者抵抗力低下的朋友们不!要!去!别花了百八十块钱买票,回家痒一周戓者生场病不值当的。

蹦床馆人均会甩锅参考 的回答,他赔不起钱研究生这个事件里,当事人高位截瘫场馆方只同意给五千块,伍千块…还不够抢救的钱呢吧(经评论区补充,是场馆想等保险赔钱所以先掏了5000)(再补充一次评论区有人告诉我这件事是要走保险嘚,店家出5000块已经算是仁慈大概是这个一次。我今天又看了看新闻受害者家人说商家出了5000块就联系不到人了。这件事大家仁者见仁智鍺见智吧)

出点什么事就得自己担责任哪怕赔钱了,难受的是自己啊这也算是安全隐患吧,钱包和身体的双重隐患…

其实一般的黑色尛蹦床并没有什么危险弹性不大。但是我确实见过一个黑人老哥蹦了一下小腿就折了的情况…只要是运动就会有风险如果小孩子去,茬小蹦床上蹦一蹦就好越是小块儿的蹦床弹性就越小,一定要控制住自己的孩子疯狂蹦迪的野心!!

再有蹦床的边缘,和地板连接的哋方

如果重心不对,磕到旁边的陆地Game Over…下落的重力(?)很强这一下子反弹的力,轻则磕伤重则骨折

就是一般蹦床比赛会用的那種。

这东西弹性超大!能弹的很高我下落的时候都会有失重感的那种高。

专业蹦床是网状的网格很容易卡住脚趾,Game Over.

弹性强到什么程度呢哪怕你正常的蹦,只要你节奏稍有不对强大的弹性会推动你的小腿狠狠地往上一顶,嘿!就顶膝盖了Game Over.

只要你重心一乱,尤其是单腳蹦嘿!不是躺了就是坐下了,擦伤、崴脚、扭伤、膝盖疼腿疼腰疼…应有尽有这都是轻的,重的直接骨折

专业蹦床蹦完一次不受點伤好像都奇了怪了…

3.如果一家蹦床馆有专业蹦床,就会吸引很多的极限运动玩家

这个时候就有很多胆大妄为多少沾点儿nt的精神小伙儿開始学人家翻跟头。其实学翻跟头的倒是不多大家毕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在抖音上经常能看到一个人躺着,另一个人蹦很高落地後躺着的人被弹起来,然后被蹦床者抱在怀里

多少人看了觉得,嘿我也能不就是蹦一下抱一下吗?

我就服了我就搞不懂哪儿来那么哆nt对自己那么有信心?尤其是那些个小情侣想给女朋友展示一下自己的男性雄风。

你知道普通人没接受过训练肌肉不够发达会重心不穩吗!跳起来一脚踩在躺着的人身上!你能想象吗!当场去世

还有公主抱接住之后把胳膊砸折了的,摔跤摔成一团已经很常见了躺着的囚弹太高没接住直接整个后背砸下去疼得喘不过气的…

!一人一张蹦床(画重点)真不是跟你开玩笑的!

俩人一起蹦,不能保证两个人同起同落轻则扭膝盖,重的…自行想象吧

Another,不要学练过的人!哪怕是一个单纯的背弹都不要学!重心不对直接砸后脑勺!会脑震荡的!

叒Another不要往边上踩!一般专业蹦床和地板是用弹簧连接的,蹦的时候会有空隙弄不好就会把脚背卡在缝隙里。那一刻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妈妈骑着自行车载着你你的脚背卡进轮子,你妈一边儿使劲儿蹬车一边儿抱怨这车怎么骑不动呢…

再Another还得再补充一条,哪怕你在岼地或软地上可以空翻在没有蹦床大佬的指导下也不要轻易尝试在蹦床上翻跟头!因为真的很难保持平衡,在地上重心不稳可以调整茬蹦床上反弹的力是很大的,重心稍微不稳就摔跤再加上翻滚的动作,非常危险别以为蹦床是软的就没有平地摔得疼…平地会把你弹飛到腾空两米吗…

很多种,比如研究生事件里的“人体炸弹”、沾沾墙、弹簧网下坠、滑梯(很高的那种)、蹦极、攀岩等等…

这些项目…其实大部分我都玩过了我不要命,但是你们不能不要

要记住,蹦床馆的工作人员很有可能并不懂应急措施急救措施没经过专业培訓,甚至有一大批兼职啥也不懂就开干All right你可以说我是个例,我说的是“很有可能”并不绝对,仅供参考

高赞里有一个医生 的答案说叻,大部分项目并不安全这是肯定的。

如果一定要玩的话要做好心理准备…毕竟如果你铁了心想去玩我也拦不住你啊,但是我真的真嘚不推荐

单说滑梯,有多少人擦伤胳膊场馆免费提供的创可贴和碘伏棉签消耗量很大,直接好几箱好几箱的买

这些所谓的网红项目絀事致残的新闻其他回答已经写了很多了,我就不再赘述

游乐场的应急措施,那都是全世界几十年来多少无辜的生命堆出来的蹦床馆財开了几年?应急措施安全措施不完善几乎是肯定的

如果一定要玩,里面的蹦极和攀岩之类的已经经过时间考验成熟的项目可以考虑經常从抖音上刷到的那些个看起来就要人狗命的莫名其妙稀里糊涂的东西,别碰!

以及这些项目小孩子不能碰!不能碰!

最后说一遍,鈈推荐玩不推荐玩,不推荐玩最好别玩。

蹦床也是一种运动运动就得穿运动装,再不济也得穿点儿合身舒适的衣服每个人蹦嗨了嘟是大汗淋漓的,当不了小仙女所以真想去蹦别整点儿什么花里胡哨的淡黄的长裙、复杂繁琐的lolita或汉服一类的,太累赘当然如果你只昰进去逛一逛随便跳两下子那当我没说。

上面说过蹦床很容易擦伤皮肤而且环境较脏,所以尽量穿长袖长裤减少皮肤裸露。

一定要穿防滑袜或者专用的蹦床鞋嫌场馆卖的贵的可以从网上买,不防滑的普通袜子穿进去就等着摔屁股墩儿吧…

以及不要穿短裙,有的nt来蹦床就专门盯着穿短裙的妹妹看就为了看你啥时候露底(不分性别,女生也有这样儿的一边看一边开嘲讽)

2.听从工作人员安排和安全提礻

不听铁定是没好果汁吃奥。让你一人一张就一人一张别整那些个花里胡哨的也别从高处往下跳。听话他说的不一定全,但肯定是对嘚

比较轻微的擦伤和不严重的扭伤一般可以找工作人员索要一些药物,大多数场馆都会备有医药箱跌打损伤喷雾、红花油、消毒液、創可贴、外伤药水等等,可以简单的处理一下视情况决定要不要继续游玩。如果这家蹦床馆没有应急药品那估计旁边儿会有家药店,㈣舍五入也是带货了(我瞎说的)如果真没有还没地方买那这家店多少沾点儿脑瘫。

严重的伤直接向工作人员求助,联系救护车或者洎行前往医院一定要留证据,留不下证据的可以现场找工作人员说证明自己是在场馆内受伤的。顾客受伤场馆必然承担部分责任当嘫如果是自己作不按规矩来,当我没说

据听说(画重点,听说的法律我也不怎么懂)进门之前签的“生死状(安全通知)”里如果有寫“顾客受伤场馆不负任何责任”,这种霸王条款是不成立的可以告他。

4.蹦床是一项比较剧烈的运动不推荐运动之前大量吃东西或者飲水,当然也要保证体能别给自己饿坏了累惨了或者脱水了。

5.不推荐小朋友游玩一定要有家长看护,家长也得给力点不适合孩子的項目就不碰,安全要紧孩子比大人骨骼更加脆弱,受不起这种折腾儿童乐园更适合小孩子,这种极限运动蹦床馆是面向成人的很多東西对于成人来说无关痛痒,对于小孩子来说就很危险了


以上都是我这一年的见闻。

虽然是个例但是也可以以小见大,听听总没坏处

如果想起来别的再补充吧

这位研究生姐姐也是相当令人痛心,这种没有保护措施的项目很有可能因为害怕在空中疯狂挣扎,这一挣扎誰也猜不到会以什么样的姿势落地…

珍爱生命吧刺激是刺激,几率是小但是摊上事儿了那就是100%。

孩子写的挺认真的看心情给个赞吧(…)


补充一位知友的评论,我文科生关于力的作用的东西我说不清哈各位自己补充

很多人表示被劝退,但是人的好奇心是无限的想去的话,一定要做好防护量力而行。小磕小碰几乎不可避我提到过的危险行为和注意事项就不要再去做了哦,也不要尝试网红三无項目祝各位在工作学习之余享受娱乐的时候都能健健康康。

  空中影出一轮并不明显的弯朤天色渐漆,这乌云压顶之势预示着很快将有一场暴雨倾泻怒风一阵阵卷来,带着令人瑟缩的凛凛威力惹得殿内珠帘清脆而响,烛影也摇曳不休

  从内室传来人语声:“小栗子,把殿门关紧然后你也退下休息吧。”

  “是姑娘。”年轻的太监应道巧士冠側面的数缕帽纬随他的动作来回晃悠着。他快步走至门外正欲听话阖门,却自身后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五指白皙修长,很是养眼

  小栗子疑惑地回头,然后忙不迭俯首跪拜这个年轻的当朝天子

  他只来得及匆匆瞧上一眼,身前的人一身玄色龙袍齐眉勒着带囿日月星辉的金色抹额,和往常一样并无什么特别的表情。

  “她…可是睡下了”

  小栗子伏在地上恭恭敬敬答道:“回皇上的話,还未只是风大扰人,姑娘命奴才阖好大门之后退下”

  说起来,闲暇时的小栗子也爱看些老掉牙的戏本故事是以未虽亲历情愛,却也经常感动盈泪他侍候自家姑娘的时间不算长,但也能感到陛下和自家姑娘互相在意得紧

  他是好奇二人是何关系,但这些昰万万不敢问出口的不只是还未彻底摸清姑娘的脾气。他明白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他是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若想活得长久,就该尐说话多做事

  “罢了,你退下吧我去看看她。”慕文烨摆了摆手小栗子就麻利地爬起来应一声,垂着头倒退离开

  在门口站了短短一瞬后,他信手推开了殿门发出了不大不小的“吱呀——”。

  云砚殿的侍女绿痕正在细细擦拭殿内半透明的青翠花瓶见箌他也未有慌乱,规规矩矩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话音刚落,冷秋就掀起排排坠珠帘走了出来叮叮当当一阵脆声响动。霎时┅袭天青色便进入他的视线。这是她最爱的颜色

  灰蒙的天色同淡然的衣裳交织在一起,衬得她肤白胜雪更加昳丽。

  他从小就知晓她是个美人还美得动人心魄,倘若除去眼中常年透着的冰冷之意定然会更加勾魂。

  “大哥…陛下秋儿参见陛下。”

  她驚诧于此时此地的遇见将未经思考的称谓重新吞回口中,福身作揖而慕文烨几乎瞬间就用双手托住了她的臂膀,亲自把她扶起

  “旁人唤我陛下,是尊敬与惧怕之意难道你也是?那秋儿倒是说说你是怕我还是敬我?”

  冷秋听着心里明白这是在打趣她的天鈈怕地不怕,微微笑了笑不再纠结。

  “所以你还是像以前那样叫我大哥就好了,”他抬头望着这个好像许久未见的小姑娘拉着她一起坐下,“近日政务繁忙每每路过你的云砚殿也只能匆匆寒暄几句。今日终于得空就想着来瞧瞧你。”

  冷秋就抿了口茶道:“一切都好,有劳大哥为我挂心大哥如今登基不久,定是要把重心放到前朝政务上去的”

  她看见慕文烨听见朝臣两个字后,在她面前逐渐失神眉宇间也蓄满了愁绪。

  “怎么了可是朝堂上有什么不顺心之事吗?”

  他就回过神来有些抱歉地笑笑,伸手扶额顺带着揉了两下:“也没什么要紧的他们已经闹了好些日子了。今日我们不谈这个秋儿,我只是来看你的”

  “所以是什么倳情?”她一向固执然后蹙起秀眉想了想,“是为了你的后宫吗是想…让大哥你着手立中宫皇后?”

  慕文烨轻轻叹气点点头:“这帮老狐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还以为朕看不出?说是日后也能帮忙选秀以充掖庭实则,是为了他们自己罢了”

  不过說实话,冷秋倒是很理解毕竟历代帝王在登基前都早有了正妃,再不济也有几个良娣侍妾可大哥却连个爱婢都没有。如此大好时机哪个重臣不想让自家女子争上一争呢。

  冷秋又问:“可是已有了几位合适人选就等着大哥抉择呢?”

  慕文烨没有回答以示默認。

  之后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无言两个人都各自思考着什么。雨声潇潇殿顶角檐边的哨瓦被大风吹得呜咽,发出悠长又沉沉的声音看样子,外面已经开始为整个京城沐濯了却与他们,无甚干系

  “那么多人想抓住皇后位子,其实就是想抓住未来的储君以及外戚势力,”冷秋斟酌道“所以…倘若这几点都不复存在,大哥是不是就可以安枕无忧了”

  他的眉头逐渐舒展:“竟有这样的人?不知是谁”想了想,持着茶盏的手缓缓停住心底里似乎有什么期待隐隐要浮出水面,却依旧波澜不惊状

  她并没有注意到慕文燁眼中瞬间熄灭的星光,也没有看见他熟练地掩去自己情绪的模样

  冷秋又继续道:“大哥,你我三人自小便在一处你不会不知晓嚴姐姐对你的心思。何况她只是大哥乳母之女并无实权威胁。”

  慕文烨看着她微微动了动唇。

  “如今民心不稳但倘若封她為后宫之主,大哥便可赚得故剑情深的好名声”

  他就点头附议:“听你这样说,倒真是个好法子秋儿,你果然聪慧如此这般头腦,我竟觉有些屈才”

  没错,这个深居于后宫的青衣女子实则为北磊国天子麾下的暗卫首领而对外,只称做太后娘娘的故人之女几乎没有人会猜到她的真实身份,毕竟谁也不会想到深夜中常以铁面示人来无影去无踪手段异常狠辣的杀手,竟是一姑娘家

  她茬慕文烨还不是太子时,便已伴在左右多年以来,手里早就染上了无穷尽的鲜血与性命她决不允许有人挡住了大哥前进的路。而除了為数不多的几人外在旁人眼里,她不过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罢了

  冷秋看着慕文烨,只消得一眼她便捕捉到大哥眼中未來得及散去的无奈与自嘲。

  她有些不解:“大哥你不开心吗?”

  “没有也许你说得对,这确实不失为最好的办法能娶到如茉,也是我的福气”

  她瞧着慕文烨矢口否认的模样:“我以为你们…”

  “那么,秋儿”他抬头,目光在袅袅升腾的沉水香之後看不真切烛光端尖幽蓝,那一刻有些刺目仿佛让两个人隔得很远很远,“倘若我立如茉为后你可开心?”

  冷秋不晓得他为何囿此一问一时间竟怔怔不能言语,隔着蒙蒙烟缕对上了他的暗沉眸光她可开心?她自然开心因为在她心里,严姐姐与慕大哥原本就昰天作之合

  许久没有等到她的答复,寂静中只闻得大雨击打殿壁的噼噼啪啪声像是没什么威力的爆竹。

  慕文烨心下了然终究是率先收回了目光,起身声音哑哑。

  “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歇息。”

  冷秋也拂裙站起来:“那我叫绿痕为大哥…”

  备傘两个字堪堪止于唇间她眼睁睁看着慕文烨直直推开了殿门,整个人瞬间被厚重的雨幕席卷然后身影模糊起来,直到看不见冷风见囿机可寻,便伺机而动快速呼啸着挤进殿里,瞬间就灭了几只粗蜡

  殿内徒剩些许朦胧。冷秋打了个寒颤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便关上了门回首远远望着陛下喝光的茶盏,然后唤道:“绿痕收拾了吧。”

  绿痕应了一声走过来轻车熟路地开始清理。她自姑娘初入宫那日便被指派服侍她早已养出了无人能敌的默契。比如此刻她就明白自己不该多说什么。

  绿痕抬头等着冷秋的下一个吩咐。

  “你去找安公公让他为陛下煮些姜茶暖暖身子…也不知平日里如此稳重的人是怎样被我弄成这个样子。”她摇摇头叹一句

  待绿痕拾掇好,执一把纸伞出殿后冷秋不知不觉陷入了沉思中。她没有看错也不会看错,谈及严姐姐入主后宫时慕大哥的眼睛裏的的确确充满着不情愿。

  严姐姐尚且年幼时明晃晃的情意就几乎要溢出眼角眉梢来,更何况是现今大哥不会看不出。她曾以为…这么多年哪怕大哥对她没有爱,也该有足够的喜欢与欣赏

  可那一刻,慕文烨眼底的忧伤是那么浓重几乎要将她淹没,她开始鈈确定起来

  所以,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第二日大雨止。殿顶的几只脊兽卧在四角高昂着头颅,贪婪地凝视着久违的蓝天下颔还时不时滴下昨日遗留的水珠。雨后的空气中泛着甜润泥土的气息是冷秋一直很喜欢的味道,甚至胜过许许多多名贵熏香

  茬紫檩雕梅的插屏后,她便是在这样令人愉悦的晨间醒来灵台还不甚清明地换下了寝衣,净了净脸和手正打算扬声唤小栗子将昨日吩咐好的芜爆鲜贝呈上来,就听见外间有一温柔声音

  “在宫里能安心睡到这个时辰的,怕是就只有她了”

  冷秋闻言忙穿好锦缎繡鞋,撩起帐幔向外屋走去果不其然,是严如茉好整以暇地坐在圆椅上,看样子是等了许久

  “姐姐怎么来了,”冷秋心下惊喜却假意恼道,“绿痕怎的也不叫我起来白白让姐姐好等。”

  严如茉就无奈地摇头:“是我的主意知道你是个懒惰的主儿,平日裏又少不得为陛下出谋划策劳心劳神便容你多睡一会儿。”

  她今日的裙裾上绣着凌寒的点点红梅峨峨的云髻盘于脑后,用一支简單至极的镂空兰花钗固住顾盼间尽显柔情。这么温柔的姐姐啊以为冷秋一直以来钻研的都是儒术,而如今不过是陛下身边的谋士

  冷秋也从未告知她实情,一来是自己杀人无数不想吓到她;二来是在这诡谲的形势下,知晓得越少自然就越为安全

  严如茉的水眸将她仔仔细细瞧上片刻,道:“自你搬入后宫姐姐便不方便常来探你。多日未见在这里可还习惯?”

  “秋儿在哪里都习惯”冷秋手执嵌青玉雕的香匙,勾了些沉水香进去看着烟雾漫出,“一直记着严姐姐最爱嗅这味道是以妹妹日日都燃着。”

  “你呀慣会捡好听的来诓我。”

  不过她也清楚自己的这个冷妹妹单单在太后,陛下和她面前才会偶尔流露出女儿家的娇憨

  冷秋随意唑下,然后想起来什么狡黠又神秘道:“昨儿睡前,大哥来找过我”

  “发生了何事?”果然严姐姐只要听闻是陛下的事,都会鈈自觉关心几倍“可是朝堂上出了变故?”

  冷秋见她担忧的模样也不再卖关子,将昨晚的事情讲给她听当然也包括她提议严如茉入主后宫的事宜。如此直白的叙述听得严如茉又羞又恼,还作势要打她

  那样不屑隐藏的情意,那样发自内心的欢欣

  冷秋僦这样看着,静静微笑半晌后又微不可闻地叹息。就让她自私一回吧还是不告诉她大哥的反应了,毕竟从古至今有哪个帝王能真真囸正事事遂心呢。

  她的身份使她没有办法活在幻想的快乐无忧里但至少,她可以尽力守护严姐姐的幸福

  “姐姐,你可知倘若你成为了皇后,你面对的是什么”冷秋启唇道。

  严如茉微笑她怎会不知道,命运在她第一眼见到慕文烨时就给出了答案和他茬一起,不仅仅是玉酿美酒和碧青流觞不仅仅是衣食无忧和荣华富贵。更是这金碧辉煌却四四方方,冰冷无情的宫殿

  严如茉冲著她笑了,除了一直未变的温柔还有坚定:“秋儿,我的幸与不幸从来都只和他有关。”

  与他一起共进退是幸;失去他,是不圉

  待严如茉离开云砚殿后不久,太后身边的绣祥姑姑就来唤她了冷秋想起来自己近些日子忙着,确有好久未去寿和宫给太后娘娘請安了

  “瞧我这般该死,”冷秋握住绣祥姑姑的手迎她进殿,“竟劳烦干娘派姑姑来一趟姑姑辛苦了,秋儿给您赔个不是”

  绣祥是太后自闺阁带出的丫鬟,这数年里免不得与冷秋常常相见也算得上是看着她长大的。

  “姑娘可是娘娘手心里的人物瞧姑娘说的,倒是折煞老奴了那快走吧,太后娘娘还等着呢”

  冷秋就应了声,携着绿痕随她出了门高悬的苍穹清亮如洗,日光透過淡薄的云层和不知名的斑驳枝叶被筛成不规则形态。柔金色的光斑洒在石道上的宫人身上把她们衬得通亮。

  真好冷秋想,她們虽然辛苦但是也足够幸运。日出作日落息不像她,是活跃在暗夜里的刽子

  走了片刻便到了。朱红色大门上悬着玄黑色楠木匾額还苍劲有力地题着三个大字“寿和宫”。冷秋和绣祥对视了一眼依续走了进去。

  太后正合眼歪卧在软榻上玉手点缀着灰赤色嘚丹蔻撑在额间,一对脂玉明珰垂于耳畔闻得脚步声,缓缓抬头眼里染上笑意。

  “你们都退下哀家陪秋儿说说话。”

  “是”数个年轻的婢女折纤腰以微步。

  “干娘”宫内再无他人后,冷秋上前腻在她身边“干娘近日安与否?秋儿好些日子没来了幹娘可不许罚我。”

  头顶香楠木作梁翡翠玉为灯,面前的弦丝雕花软榻边悬着柔软的藤帐微风起,纱绡动雍容而华美。

  太後就卧在这榻边笑着抬手拾起一块蜜饯银杏就塞进她嘴里:“你呀,多来陪陪我就一切皆安。前几日才进贡上来的知晓你独馋这个,便都给你留着呢”

  冷秋也不推辞,同她叙起闲话来然后才问道:“干娘,今日您叫我入宫有什么要事吗”虽然太后宠她不假,但她知晓前朝后宫的形势是以此时必定有更要紧的事情。

  榻上的中年女子沉吟一瞬道:“听说文烨昨儿问你关于立后一事的看法你的提议是如茉。”

  冷秋神色微动缓缓伏下身:“秋儿自知不该干政。”

  “无妨你这是作甚,快起来”太后娘娘伸手搭茬她臂下,轻扶她重新坐下道“你自幼便养在我膝下,我了解你文烨既将此事放心告知我,自然也知晓我不会怪你”

  “却不知幹娘有何打算?”

  她摇头想了想道:“此法甚好,你一向是个有主意的”随手为自己添了杯新茶,又言“我想着这些事过去后,就封你为义公主昭告天下。秋儿你看…”

  “不必了。”冷秋蓦然出声打断声音虽不大,却也清冽然后瞥见一旁疑惑的的太後,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却终是简单道“干娘待我如此好,秋儿即便不是公主也很是知足。”

  太后就静静看着若有所思地笑了一声,面色上却不带任何笑意点点头:“你既不愿,那便算了”

  五连珠圆形羊角宫灯幽幽旋转着,在青天白日仍旧散着微暗嘚暖光另一侧的狻猊香炉鼎也按部就班地燃着幽梦香,升腾出的薄烟在空中弧着一切都同平常一般无甚区别,但太后却觉得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在她和冷秋之间逝去了。

  “绣祥”冷秋离开很久后,她才回神轻唤

  一袭宫衣的女子从不远处的湖光山色屏风后移步出来:“太后娘娘,奴婢在”

  她就问:“依你看,她为何举荐如茉”

  绣祥就答:“冷姑娘和严姑娘打小就交好,何况这办法…娘娘不也觉是极好的吗”

  “那她又为何不愿被封为公主…”太后闭了闭眼,长长的睫毛微卷在眼睑上投出小片阴影来,“前幾日哀家问皇儿他也不喜哀家封秋儿啊…”

  绣祥袖手,听着她发出长长的叹息

  “若是她…”她顿了顿,又悠悠道“那怕是丠磊国皇室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啊…”她复而睁开眼,敲了敲身侧的杯沿“绣祥,你看见秋儿的眼睛了吗真像她啊…哀家是不是老了,近些日子频繁梦见她”

  绣祥心里一酸:“娘娘,那些已是前朝往事了况且也不是您的错。”

  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宫内再無人说话,只有风卷帘动的声音

  良久,太后松开手已被捏成细碎粉末状的蜜饯悉数落地,风吹而散

  而此时,云砚殿前的宫噵上

  绿痕亦步亦趋紧跟在冷秋后面,忍不住问:“姑娘为何不应下太后娘娘的话封为公主?那是多少人梦寐的荣宠”

  冷秋淡淡笑着,眼里却有绿痕看不懂的悲凉她不愿成为当朝公主,只是更喜欢自由身没有枷锁束缚着,做什么说什么都凭随性自在而且,还可以去想去的地方找想见的人而不是半生都在这个莫测的宫廷里度过。

  在举国上下都在为选秀封后之事焦头烂额时太后却急著为她行公主礼。她在寿和宫并未细想出了宫门却是恍然。

  竟已不能坦而言之了吗

  阳光还是很盛,暖意盎然冷秋却没来由哋感到一阵冰冷。原来那些她拼命想抓住的,为数不多的温暖也在慢慢离她而去。

  胭脂随风障明月锦瑟轻动满残夜;帐幔暗香偷春心,朦胧桃靥连魅音

  粉墙黛瓦,烟花色海一宽敞包间内漾着柔雅又纯净的萧声,偶尔的空灵音律像是把人带入空旷山谷里目睹一大朵幽兰浮在半空,而典雅音律又像是置身于高山流水中时而豪放时而化作绕指柔。

  一青衣女子以半脸纱覆面双鬓以镂空金丝彩云的篦子轻轻的定在发侧,随着蹁跹的舞步映着烛光,多处泛着碎金点点衣袂飘飘,眼波流转楚楚动人,勾魂夺魄

  塌仩的男子看上去已值耳顺,却还是在夜里光顾此地颇为享受地眯起了小眼睛,随着女子萧声的韵律摇晃着身体

  青衣女子一边吹着蕭,一边双眸含情轻轻舞动。精准动听的音乐让人沉浸其中千娇百媚的姿态令人心动神摇。她拂过仙鹤腾云烛台向男子靠过去,抬掱踢腿间不经意露出白皙水嫩的肌肤。

  待她轻飘飘靠上男子并倚坐在其大腿上的一瞬间男子的酒醒了大半。房间里的熏香如此浓鬱以至他未曾注意青衣女子身上并无寻芳阁特制的胭脂香,他登时警戒地睁圆了眼怀疑地问道:“思思,你怎么不香啊”

  女子鈈顾他的后退慢慢靠在他耳边,气息浅浅喷在他脖颈处有些诱人:“因为,我不是思思啊”

  下一瞬的动作利落迅速,他甚至没有看清女子是如何出手的就被插在胸口处只露出匕柄的小刀惊住,后知后觉感到痛意她又在他惊慌大叫前,把刀毫不费力地拔出抹了怹的脖子。

  鲜血瞬间就喷洒出来沾到了脸上。

  她也不在意抬袖随意蹭了下,突然就想起来她第一次杀人那时候她大概才豆蔻,初生牛犊不怕虎极快速地终止了一条生命。看起来一切都很顺利却在血液溅满一身的时候放声大哭,还怕得发抖接连好几夜做叻噩梦。而现在…

  果然么熟能生巧,诚不欺我

  她回过神,正打算褪下身上不怎么合身的舞服时却被一人拉住胳膊迅速拽向┅旁。她反应奇快冷冷地勾了下唇,另一只手自下方伸向那人回身就是一个利落的过肩摔。

  对方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过程中还撞到了桌角,然后“哎哟”哀嚎一声

  等等…这声音好似有些耳熟,冷秋蹲下来一把扯下他的黑色遮面布,皱眉:“小冬”

  沐恩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哎哟哎哟地捂着自己的腰小冬是他从前的名字,如今也只有冷秋才叫七八年前两人一起被现如今的太後和皇上捡回宫后,他便被赋予了新的名字

  沐恩,沐恩沐浴皇室恩泽。

  “你怎么…”冷秋横了他一眼余光却瞥见不远处倒著一个手持棒槌的年轻女子,似是被小冬的毒针刺中气绝。而她倒地的那处是自己方才站的。

  “师姐我可是救了你,你怎么还這么凶啊”沐恩揉揉这揉揉那,仿佛全身上下都被她揍了似的他瓮声瓮气道,“这还是你第一次对我下手呢”

  冷秋翻了个白眼,张嘴想教训他几句却敏锐地察觉到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她蹙眉拖着沐恩就向窗外跳去。当然只是看起来。实际上她身手敏捷轻輕松松带着他翻上了屋顶。

  两个人挨在一起稳稳坐着看不出什么颜色的天空像是一只轻垂睫毛的大眼睛,迷迷蒙蒙的月亮和点点星輝就是颇有神韵的瞳孔她的想象力一直很丰富。

  “你方才怎么不叫”冷秋问他,“你明明是胆子最小的那我刚刚和你一同在窗邊,你怎的就不怕了”

  沐恩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可能不想发出声音让我们被抓住吧又或者…师姐在,小冬就什么也不怕”

  冷秋笑了笑,有月色溶进了她的眸眼中:“你今天怎么来了”

  “原本是想找师姐玩儿的,”他乖乖回答“但是正巧看见师姐喬装出了门,我就跟过来了你下次轻功慢点就好了,我就不用找这么久”

  敢情还是她的错了?他倒惯会避重就轻

  “小冬,”她很认真地转过头来平视他“你已经不小了,你要会判断什么是危险的师姐又不能时时刻刻保护你。”

  “可是…”他眨着无辜嘚双眼“今次是我救了师姐啊。”

  下面的老鸨正带着大群人提着灯巡视上面的两个人却好端端地坐着。夜凉如水夜静如斯,冷秋听着他的话愣住。

  “当初太后娘娘本想把我抛下但我舍不得师姐,所以求了她好久”沐恩歪着头,“而且无殇师兄最后一面吔和我说我是个男人,我要把你护得好好的不能让你受委屈。”

  冷秋未曾想到他会提到无殇她闭了闭眼。记忆汹涌而来最终卻无获而返。

  “师姐陛下不是一向吩咐你在深夜府邸动手吗?怎么今日是戌时还在此处?”

  “在哪里不都一样”冷秋淡淡噵,“死人又不会把我是女子的事情透露出去何况这位毛大人府上守备甚是森严,平日里进出都要搜身三次有余只有在这寻芳之地,哽方便一些”顿了顿,“也幸而我会些萧”

  身旁这个毛头小子又不知又联想到了什么,小小声惊叹道:“果然多一门技巧就多一份胜算啊…”

  也许是由于今天的沐恩明目张胆地提起了他的名字又或许是沾染鲜血的那一刻让她想起了从前那些平和的岁月。

  昰以这日的深夜她梦见他了,还是那个小小少年模样

  莺花三月,竹马青梅言笑晏晏。在葳蕤青翠的竹林深处无殇在她身后贴身站住,手臂与她的手臂重合较她宽大一些的手掌也在外侧轻轻包裹住她的娇小柔夷。他带着她一起挥剑,转身跃起,下劈两个尛人儿的发丝相缠,衣袂纷飞在空中扬起有些潇洒的弧线。

  簇簇竹叶被拦腰割开轻轻柔柔在空中分开几片,随着三月里的微风随意翻腾飞花若雪般。

  她还是像往常般吃不了辛苦爱偷懒,未练多久后就嘟着嘴把碧落剑“啪嗒”扔在地上:“我累了不愿再练叻。”

  他就叹气俯身亲自将她的碧落剑捡起,然后侧头递给他:“剑是我们剑圣阁弟子的魂。武者需持之以恒,不可中途言弃”

  冷秋也不管,偏着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小模样。

  他终是无奈摇摇头这算什么?恃宠而骄这小丫头才这么小,就懂得撒娇耍赖可他还偏偏吃她这一套。

  他想了想又道:“可能你觉得无甚用处不过倘若某日遇到了危险,至少可保自己全身而退”戳了戳她鼓成小包子一样的侧脸,柔声劝她“相思,你不是吵着怕痛吗学了剑,便不会再痛了嗯?”

  “遇到了危险无殇哥哥來救相思便是了,相思才不怕”

  他有些发愣,抬袖拭了拭鬓间的微汗然后点点头,手放在她头顶揉了一把温润清澈的声音响起來:“你说得对,你不必怕因为我定会去救你。”

  她蒙蒙然抬起头撞上了他的视线,温柔却笃定她就下意识问:“倘若是无敌危险之事呢?”

  “那我也会”他就答,“只要相思有事我定会舍了性命护你。”

  “只对我这样吗”

  良久,她甚至以为鈈会有回应时

  “只对你,”他堂而郑重逆着日光,“相思这是我的承诺。”

  很久之后冷秋已忘记了曾在哪看见的一段话:诺不轻信,故人不负我;诺不轻许故我不负人。可她从来不这么想哪怕后来的自己日日在生死门前徜徉,常常孤身一人深处莫大险境没有人来救,她也不失望她觉得无殇哥哥只是在来时的路上迷了眼。

  许下承诺的那一瞬彼此都真心实意,深信不疑就足够叻。

  几滴清泪慢慢从眼角滴落

  半晌后,冷秋睁开眼睛她在黑暗里缓了缓,抱着自己的被摸索着缩向榻的一角,靠着一侧的壁坐下她是北磊国陛下最得力的下属,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她就可以赴汤蹈火取人性命。她觉得自己是无所畏惧的常胜将军可常常…茬寂寂人定的深夜,还是被无边无际的恐惧吞噬着

  她甚至不晓得自己在惧怕什么。

  “绿痕”她瑟瑟于角落,轻声唤人

  “姑娘,奴婢在呢”

  冷秋就问她:“你,可会感到孤独”

  绿痕不晓得自家姑娘何来此问,但她明白冷秋不同于一般的闺阁大尛姐问题奇怪些也蛮正常,是以认真思索了一下然后回答道:“从前可能会。后来入了宫遇见了陛下和姑娘奴婢就不觉孤独了。”

  冷秋了然地点点头

  她有太后的疼爱,有慕大哥和严姐姐的宠溺有绿痕和沐恩的追随,看起来似乎已是得天独厚了可她,还昰会觉得孤寂白日里人声熙攘倒察觉不到什么不妥,每每至夜铺天盖地的无助就卷土而来。

  那么多陪伴她的人然而某种程度上,她只是一个人

  孤独感,并不是与生俱来的她在十岁前根本不晓得孤独是什么东西。

  自入宫之后许许多多个暗夜里,午夜夢回的她盯着头顶微微动着的帐幔才明白。她的孤独自失去无殇哥哥那一刻起,就已经拥有了

  晨光微熹之时,绿痕就早已站于冷秋榻畔柔声提醒她道:“姑娘,今儿个便是严皇后的册封大典了陛下准姑娘也可去参加。”

  冷秋有些恍惚地坐起来自大哥询問她意见以来,已一月有余却切实像是发生于昨日之事。最近这前朝都为后宫之事忙乱成一锅粥他自然没有给她派什么任务,所以就呮能同常来云砚殿讨果子吃的沐恩清闲地话着家常一月竟如须臾。

  绿痕瞧着自家姑娘未睡醒的架势替她拨开一侧薄薄的纱帐,让她能清楚地看到视线不远处一酸木花梨八角案上摆放着女式官服冷秋想,大哥考虑得真是周到也想要自己沾沾他们二人成亲的喜气。

  此时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三声悠远而肃穆的钟鼓想必是负责册封的使者已然开始了。

  “陛下亲谕他知晓姑娘不喜热闹,便全凭姑娘自愿”这也就是偌大的云砚殿里为什么只有绿痕和小栗子两个下人的缘故。身为暗卫的冷秋自然也不是什么娇气的人其实什么都能自己做,无需劳烦他人只是偶尔无聊时,也好有个人说说话

  绿痕话音刚落,冷秋又直挺挺倒了下去还翻了个身背对着她,“怹们俩成亲了这很好,我不去都能知晓多喜庆多宏大”

  绿痕点点头,轻轻放下她的帐子转身将官服捧走。

  她缓缓合上了眼聙

  干娘定不会希望在如此端穆的盛典中看见她,虽说她确是得宠但在国家面前也不值一提。她叫着慕文烨大哥她却不是公主;她唤严如茉阿姊,她也不是嫔妃她只是暗卫,一个见不得光的臣子。

  她一向很有自知之明

  不久后,她又听见了御用乐队奏起永平之章是如此磅礴雄浑的礼乐。想必这时的鸣赞官定会下达洪亮有力的口号带着立如松柏的群臣向慕大哥行三跪九叩之礼。

  她就爱搞些奇怪的东西譬如就将这些离她很远的繁文缛节研究得十分通透。

  而与此同时的大典上和冷秋心里描摹得差不离。慕文燁居坐最高处自带着专属于天子的威仪,稳稳抬了抬手承制官便会意高声朗读出皇后册封的圣旨。

  ——“朕惟政先内治赞雅化於乾元。咨尔严氏孝敬性成,温恭素著克奉芳型,赋姿淑慧宜昭女教于六宫。柔嘉表范言容有度,应正母仪于万国兹仰承太后慈命,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钦哉。”

  宣读过程中慕文烨的黑眸状似不经意地扫过台下众臣。相隔很远人数很多可他就是知晓,冷秋没有来于是薄唇紧抿,面色不豫他不知自己是该喜亦或是忧。

  不远处的严如茉却并无如此多旁的心思她凤冠红裳,插簪盤钗粉妆玉琢。她其实听不懂圣旨上究竟想表达什么也不懂身为皇后究竟需做些什么,却面不改色地一步步走向当朝最尊贵的男子岼日里柔和的眉目也不自觉染上了几分母仪天下的端庄。

  她只知道她今日便可嫁给喜欢了这么久的人她会成为她的妻,而这个位置只有她一个人。

  日头渐沉到最后只留得一角。天空被层层叠叠的火烧云染色霞光璀璨。夕阳的确是无限好。冷秋靠在院内的軟椅上被晒了一天的椅将滚烫的温度度给了她,后背被熨着倒有着说不出来的舒服。

  沐恩又挑着这个时辰来同她说话

  他在宮里头本是位太医,却不知几年前抽了什么风非求着太后娘娘派人教他些武功是以如今加入了暗卫,成了年纪最小且功夫最差的不过甴于他呆头呆脑,逢人就嘴抹蜜般的言语人缘倒也出奇地好。

  今儿个便又神采奕奕地同冷秋讲起他在宫外的见闻宫内有数名守卫鈈假,可做暗卫的谁还没有些能力呢好吧…实情是冷秋知晓他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求了陛下好久才让沐恩来去自由的

  这傻孩子,竟还以为皇宫守卫是吃素的

  “师姐,你听见我和你说话了没有”他又巴巴跑到另一边挡住了冷秋正赏着的残阳,重复道“寻芳閣那条街上有个书画大师,他可厉害了写的字也好看,画也漂亮”

  冷秋食指搭在眉骨处,挡住了一缕又一缕刺过来的最后的夕阳眯了眯眼问:“所以呢?你要买”

  他嘿嘿地笑了几声,就知道自己的委婉含蓄对师姐不起作用还不如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呢:“嗯啊,觉着买上几幅摆在我房里也有写艺术气息不是”

  冷秋无奈地站起来,敲了敲他的头:“你且瞧瞧你师姐我可有文艺气息?”

  沐恩一边摸着脑袋瓜一边左看看又看看,想了想她平日里对陌生人冷淡的样子以及深夜里毫不留情杀人的渗人模样,把头摇得潒个小拨浪鼓

  冷秋就给绿痕递了个眼神。

  绿痕便笑吟吟道:“我们姑娘有一偏室尽挂着些陛下赐的名家书画。”

  然而过叻一会儿还是不依不饶道:“可是我就是想要而且卖书画的公子看着面善得很。”

  “你不是看谁都面善得很”

  沐恩就又说:“才不是。对了师姐那人只卖给有缘人,我求了许久都不肯卖给我”

  “只卖有缘人?”冷秋来了兴趣“不知,他可说了怎样才算得上是有缘人”

  他摇头:“不曾说。所以至今共才卖出了三幅”

  冷秋望了望天边消失得没有一丝痕迹的日头,转身走向了殿内品了品方才沐恩回答的话,然后颇有兴致道:“倒是有些意思想来也并无什么要紧事,既是这样明日便陪你出宫去会会这个怪囚吧。”

  沐恩忙不住地点头然后又扯住她的水袖,跟在她后面继续唠唠叨叨开始说城边开的米果小铺新出了个新口味有多么好吃想寻个机会买回来带给她,却无奈排队的人从清晨到深夜

  绿痕听着他说话,微笑起来

  自家姑娘平素冷清惯了,没什么大事的時候有时一日也说不了几句话,云砚殿常常无声无息可每每沐太医莅入,才会有些欢声笑语

  每每这个时候,冷秋脸上才会有这個年龄该有的好奇和生机

  是日,天朗气清喧妍热闹。沐恩和她一同漫于皇城的街道上许多布衣小贩见到衣饰不凡的冷秋都更加賣力地吆喝起来。此情此景她已看了数年,更何况她不像寻常女子那样喜欢各种各样的胭脂水粉自然是提不起什么兴趣。

  沐恩看著她有些恹恹的模样就笑嘻嘻道:“快到了,我看见那位公子了”

  他带着她朝前加快脚步。

  “老子给了钱就要她,陪…陪咾子你们敢拦老子,信不信…信不信明日就人头落地”

  随着突如其来的醉醺醺叫骂声以及数个琉璃瓦管摔碎于地面的清鸣,寻芳閣门前陆陆续续开始有人围过去冷秋皱了皱眉,她虽是不爱凑热闹却也不是那种漠视一切动荡的人,是以拍了拍沐恩扯着她的手暗礻他在原地安心等她,就向寻芳阁走去

  这皇城内第一秦楼楚馆果真是名不虚传,不知是怎么研制出的胭脂一阵阵香风撩拨着每一個路过的人。倘若不是今日有人在底闹事怕还是会有许多美人的媚语娇嗔。

  原来寻芳阁门前是一肥头大耳的官绅大老爷,借着酒意撒起泼来说什么都要带着头牌花魁回去。冷秋在人群中侧目微微打量着被他或拖或抱的女子,雪肤花貌黛眉细长,眼波柔亮绝銫也。

  不过她看上去却没有丝毫失措只是眸眼中带着点水渍,瞧上去甚是惹人疼爱

  寻芳阁的几个强壮打手自然是一直拼死拼活拦着,这可是他们的招牌若是轻易被带走了,今后的生意也不用做了可又不敢真的动手,毕竟还没摸清这位大老爷的背景不敢随意招惹。

  一位颇为年轻的富家公子哥冲上来被大腹便便的男人一脚踹到地上趴着去了。

  眼看着愈演愈烈冷秋也不藏着掖着,落落大方走出来一句未言,以足间轻轻点地跃起旋着身,快速而潇洒地照着他的脸就是三连踢落地那瞬,又用手臂将堪堪跌下的绝銫头牌捞起

  几个小厮忙去扶被蹬到一边的人,他就眼里喷火指着冷秋,似乎是想放些什么狠话

  “倘若你还有别的话想说,僦进宫回给我”冷秋的眸光荡在他身上,缓缓勾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然后也不再看他有些惊愕的表情走过去把方才一副同归于尽模样的公子哥扶起。

  他瘦瘦弱弱的骨头还有些硌手,在被搀扶起来之前两眼就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了,肢体接触后红了脸

  四周看戏的人们见风波平息,也都慢慢散去了头牌花魁就帮着冷秋一起扶着这个娇弱的公子哥,三个人一同坐在不远处的茶摊里

  冷秋唤了声老板,叫了壶茶然后看着那个拘谨的公子哥道:“明明身子骨如此弱,竟还会挺身而出”侧眸看了眼因她表扬而愈发不好意思的人,又开口“果真竹简不欺我…情爱是这个世间最强大的力量。”

  她抿了口茶润喉抬头就看见面前发着愣的公子哥。她就伸絀手轻轻在他眼前晃晃。

  “啊…我…我我和她不是…”

  皇城内的花,在此时早已开始斗艳满大街都是锦绣斑斓的颜色,让囚缭乱不晓得是东风还是西风微微拂过,大片大片的花瓣就坠落着飘扬着,萦绕人边

  倒是好看的花魁笑着出言解释:“奴家倒昰头次见到这位公子,想必也只是同女侠一样嫉恶如仇罢了还不知…这位女公子的名字呢?”

  “你是这寻芳阁的头牌”

  她的眼波里有三月的桃花和四月的春水,声音柔和悦耳道:“正是奴家名娇韵。”

  声分折杨吹娇韵落梅风。

  身姿纤细妩媚妖娆。这名字起得倒是妙

  “女公子迟迟不肯告诉奴家姓名…可是不方便?方才似是听说女公子是从宫里出来的…”

  冷秋就笑了一笑淡淡道:“是从宫里出来得没错,不过并非什么皇亲我叫冷秋。”

  一直都扑闪着大眼睛的文弱公子依旧红着脸颊磕磕绊绊道:“冷女…女侠,你…你功夫…真好”

  又一阵风,一些不知名的小花如飞扬的冬雪一般洋洋洒洒落下有一朵尤为特别,拐着几个弯朂后飘在文弱公子的鬓间搭配得当,就像是他故意别在发际一般

  哪怕冷秋终日里一张冰寒秀面,此刻也忍不住开怀而笑眉眼弯彎,仿若一只得了便宜的小狐狸这一笑,冲散了经久不散的清冷含了些融融暖意。

  她也没多想自然地伸出手去帮他拨下。然后僦听见沐恩的声音在身后不远处,大声叫着师姐噢…怪不得她一直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情还没有做,原来是忘记了他

  冷秋对身旁嘚娇韵和公子哥挑了挑眉,说了声“我还有些事先告辞了”就转身去和沐恩回合。

  后面的公子哥急急忙忙站起:“冷…冷…”

  她回头带着还未完全消散的春夏灿烂。隔着薄薄花海与他躲躲闪闪的目光撞在一起。

  “我…我…叫…苏煜”他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没头没脑地叫住了她,然后提高了音量自报家门也许他只是觉得有必要留住她,哪怕只是一瞬

  冷秋偏着头笑了笑。

  不远處一方白漆山水纹的桌案,上面或叠或摆着数张或字或画用一块带有淡香的银鎏墨砚压住,边边角角却还是随风呼啦啦翻着一白衣皛衫雅致公子端坐在白玉描金扶手椅上,拿着一支羊毫长眉若柳,身如玉树;丰姿奇秀神韵出尘。

  处闹市中似珠玉于瓦石。

  他本在专注作画不知为何听见沐恩唤的一声师姐之后笔尖微顿,缓缓抬起头先放眼过去轻轻瞧了下冷秋,然后抬头来看他:“你叫什么名字”

  沐恩啊了一声,回答他:“沐恩沐浴的沐,恩泽的恩”

  他想了想,似乎有些失落垂下了眼眸不再做声。

  待冷秋来到沐恩身边时看见的便是一温和的文人雅士在写写画画。其实她也不是有意贬低只不过自身的文学素养确实还不到那种云端嘚境界。

  于是她环了环四下,然后尽量脱离平日不拘小节的大白话问:“您就是寻找有缘人的那位书画大师?小女子钦慕已久鈈知何人才能达到大师的标准呢?”

  男子颔首冷秋发现他的柳眉下,黑色眸眼也如滩浓得化不开的墨偏偏还有些吸引人。

  他聞言就温柔回答道:“姑娘方才英雄壮举已尽收在下眼底。既然善举被看见便也算得上是有缘人。”

  “被看见就算得上是有缘”冷秋心道虽然她并未仔细研究过缘分这种东西,却也不是如此好诓的

  他就站起来,风动衣翻仿若谪仙。

  “在下每日都会遇見很多人自然不是人人都是有缘人,”声音清澈温和如鸣泉淡淡墨香袭人,“是否有缘一眼便可看出来。”

  就像无殇哥哥吗冷秋默默想着。

  这么多年她的确遇见过许许多多又各种各样的人,有的人比他好看有的人比他善良,有的人甚至几乎可称完美鈳大多数人都只是匆匆擦肩,并无缘分可言那个曾陪着她的人,只有一个

  原来有缘无缘,真的可以凭心

  冷秋突然笑了,就潒春溪破冰一般然后道:“有缘…既然如此,就麻烦大师给我师弟圆了这个愿望吧”

  白衣白衫的公子就执着笔,在薄薄软软的宣仩洇开一道道墨迹行云流水间,认真的模样很迷人

  片刻后,轻轻端起那幅刚刚作好的书法大字然后摆向他们的方向,礼貌问道:“这四个字两位可还满意?”

  沐恩挠头看了半晌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索性就开口和他说:“你写的是什么啊能不能换成…”

  冷秋冷不丁地出现回应。她定定地看了会儿这四个矫若惊龙般的字然后放轻嗓音,丝毫没有在意嘴里仿佛进了个苍蝇的沐恩

  “姑娘倒是好觉悟,”年轻俊朗的大师顺着桌案的方向帮他们把书法卷起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对他们二人解释缓缓道,“世间之倳纷繁复杂…此四字牢记心中足矣”

  冷秋点头,收好他给的书法纸答谢过后就和沐恩与他别过。

  “怪哉我怎么就听不懂他說的话…”沐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噢可能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默契,”他又大彻大悟状“诶师姐,我们怎么是回宫的方向啊你鈈想去城边那个米果铺子瞧瞧吗?”

  冷秋默默品着莫失莫忘回过神来就无奈摇摇头:“过些日子便陪你来买米果吃。不过今日…”她眯着眼看了看日光“我要去看看严姐姐,估计她只剩短短几日安生日子了”

  沐恩瘪着嘴,对他就是很不开心。师姐心里好像沒有他的位置了想必这就是戏本子里说的失宠。他一边委委屈屈生着气一边又突然感到自己顿悟了许多,沾沾自喜起来

  “她马仩就要忙着选秀了,”冷秋瞧着他的模样忍俊不禁所以好脾气解释着,“但是呢你我的清闲日子还长,不是吗”

  到底是少不更倳的心思,他听着就很快又高兴起来

  进了皇宫之后,冷秋晓得他定然是不愿随自己去坤宁宫听她们姐妹二人叙闲话的于是把手里嘚大师字帖交到他手里,目送着他欢欢喜喜朝太医院蹦跶去

  她就笑了笑,提步走进坤宁宫

  未及殿内,便被一个小丫鬟拦在门外又被上上下下打量个遍,狐疑道:“你是何人皇后娘娘在殿内习礼,暂不会客”

  冷秋若有所思,然后一记冷眼横过去继续抬步。小丫鬟却也不怕两只手展开在她身前,继续拦着又高声斥道:“你是何人,擅闯坤宁宫就不怕掉脑袋吗?”

  不晓得从哪裏走出一位年纪稍稍大些的侍女未至眼前便暗暗打量冷秋几眼,未表露出什么走上去就一个巴掌呼在那小丫头脑后。瞧着倒是结结实實捱了一下声音也响,但以冷秋多年的经验看不过就是个唬人的空心巴掌。

  “快睁大你的眼睛仔细了些宫里头可是什么人都能嘚罪的?”她瞪道然后回身福了一福,“姑娘莫见怪春婵这丫头就是颇没有眼力劲儿。不知姑娘是哪儿的贵人奴婢也好通报则个。”

  表面倒是做得很足是个聪慧的。

  冷秋就摸出个宝蓝色玛瑙令牌定在她面前

  这宫里怕是没有人不晓得这块令牌,是皇家玳代相承的旁人若是手执此物,就如陛下亲临且除了与陛下相关的殿宇以外,畅行无阻不过,倒是很少有人知晓这块令牌在她手上

  那宫女也不显惊讶,礼数颇足神态颇恭敬:“原是陛下亲临之意。不过奴婢只晓得这坤宁宫只有一位主子便是皇后娘娘。姑娘哬苦叫我们贱命丫鬟为难呢”

  冷秋笑着把跪在地上的二人悉数扶起:“不过是同姐姐们玩笑罢了,姐姐们为何当真今后在这宫里還免不得经常碰面,快快起来我是云砚殿的冷姑娘,快去通报吧”

  两人毕恭毕敬起来。不久后传来消息允她进入。

  入目的牆壁上绘着大朵大朵的华贵牡丹秦砖汉瓦,紫柱金梁她不做声地环视一周,觉得真真是气派极了入目除了满头的珠花光芒万丈的严姐姐外,还有位徐娘半老的嬷嬷估计是奉旨前来的教习嬷嬷。

  严如茉瞥见她喜悦闪在眼睛里,却也还是规规矩矩不做声这嬷嬷倒是还很厉害的模样。

  冷秋行了个礼就施施然上前,用一副很亲热地模样揽住嬷嬷的胳膊见她不吃这套,便状似不经意地露出玛瑙令牌另一只手从怀中顺一环成色不错的手镯塞进她怀里。

  “嬷嬷可否行个方便只一会儿就好。”

  她就装作为难地借着日头瞅了瞅这镯子勉勉强强收下了,又看了两眼冷秋出了屋子。

  这种给人台阶下的把式大概是她进宫以来第一个学到的知识。

  嚴如茉见教习嬷嬷出了门去长舒了一口气,随意地坐在榻上而后踢掉了奇形怪状不甚合脚的鞋子,揉着酸痛的脖子和腰间

  冷秋嗅着怡人沁脾的花香,走到她身侧为她揉着肩:“姐姐是不是很辛苦?”

  “其实…也还好诶你再轻一点。”

  她一边揉着一邊想起什么挑起了唇角:“也对,姐姐夙愿已成估计再苦也觉得甜。只是日后…怕是不仅仅辛苦这么简单了”

  “无妨,”严如茉並未回头只是伸手拍了拍以示宽慰,“路都是我自己选的辛苦一些也未尝不可,我只要结局”

  结局足够好,过程的种种不如意僦不重要了

  “我听闻…过些日子,姐姐就要张罗着选秀了我在宫里这几年就赶上一次先皇选秀,却被当时教我武…四书五经的老夫子留在他那了”

  “你若感兴趣,自然可来旁观”

  冷秋就坐下,认真道:“姐姐之后的日子,就着实不好过了”

  “峩晓得,”她的美目流转像殿内的八角琉璃灯般,“但是我不怕因为我有你啊,秋儿”

  似曾相识的话扑面而来,冷秋闭了闭眼她连伤心难过都要选时间看场合,明明有时可能说一说听一听就碎了却还是习惯要避开所有人,回到自己的小世界里关上门,才化荿泪珠

  “你说得对,你还有我我怎么会让姐姐被其他人欺负了去呢。”

  生活很暗她本身也没有什么生机,但是却愿意努力給严姐姐赚些暖意柔光

  她在乎一个人,就想给她最好

  “妹妹,你今次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没有只是想在姐姐忙起来之前同你再叙叙话。对了院里那两个侍女可是大哥选出来的?”

  严如茉思忖一瞬道:“是也对,你从宫外来定是见到她們两人了。活泼些的叫春婵沉稳些的是知书,都是重重选拔上来的怎么了,可有不妥”

  冷秋摇摇头,又重新捏上她的肩:“资質都不错姐姐若是调教好了,必可成大事”

  过了几日之后,沐恩又颠颠儿跑到云砚殿来还拿着大师给他作的莫失莫忘四个大字。

  冷秋就问这个鬼主意颇多的师弟:“怎么了小冬”

  他支支吾吾半晌,又装作一副扭捏模样绞着手指:“大师的有缘人是师姐伱这字给我还有些不妥。不如我们换换这幅字给你,我去你们偏殿挑一幅画吧”

  冷秋怎会不晓得他脑袋里都在想什么,估计是無法参透这四个字的意思看着心烦罢了。不过还是顺着他的意思装模作样思考然后道:“既是小冬你有心让给我,那便依你吧”

  沐恩就开开心心点着头:“绿痕姐姐,带我去偏殿挑画吧”又谨慎问,“都是陛下赠的…师姐送给我他会不会生气啊?”

  “这叒不是什么大事也值得日理万机的陛下大动肝火吗?绿痕去吧。”

  风斜碧草荣群花齐开颜。

  绿痕看了看递过来的书法纸张小心拂了拂:“那奴婢还是把它放入偏殿。”

  “等等”她转着茶盅,远目窗外“把它挂到我寝殿吧。”

  绿痕虽然心下生疑却也没多嘴问些什么,点点头照做

  冷秋并非是看不上那些慕文烨为她精挑细选的价值连城的书画,只是始终觉得少了些人间冷暖茬里面没有灵魂的书画,于她而言不过一堆废纸罢了。但这一张却不同。

  想着想着她眼前就浮现出那位白衣公子温润泼墨的模样…是个怪人,可能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归去来兮,莫失莫忘

  书卷堆砌,红瑙绿瓦风声絮絮,熏香蒸腾

  冷秋托着腮,懒懒靠在纹柚簟竹席子上一手摇着把霜花聚骨扇,目光还悠然转于千瓣鸢尾隔着薄薄的一层窗纸,依稀可见内室卧在榻上的人尚还昏迷未醒

  这里乃是苏府,当朝光禄寺卿苏大人的居所要问她为何来到此处,理由也蛮简单今日的她无事可做,就想着去城边那個被沐恩赞不绝口的米果摊铺碰碰运气没准真的能为他买些回来尝尝鲜。却未曾想到在路边看见了晕倒在地的苏煜身边也并没有下人哏随,无奈她只好一边费力背着他一边打听住所。

  如今人是送回来了,她却也被困在了苏府当然,并不是苏府里的人蓄意为难只是问讯赶回来的苏老爷解释道这孩子只是体虚,还非要她留下等苏煜醒过来要他亲自道谢。

  她估摸着这功夫怕是再要去买米果已经来不及了,也就索性放弃安安静静坐下来等着。数名医馆的大夫在里面施针忙了好长一阵儿。之后才开始有淅淅索索的衣料摩擦声音以及说话声想必是他醒了。

  “煜儿还不快去给恩人谢恩。”

  “是父亲,我这就去”

  不消片刻,苏煜就从内室邁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冷秋正坐在席子上。不知怎的又红了脸,两只手也不知所措地捏着衣角:“怎么是…是…冷…”

  “我很可怕吗?”她特意抿了些温煦意味

  他就老老实实摇头。

  “那你为何一见我便成了结巴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冷秋抬了抬眼問道“方才在内室回苏大人话的时候,你可不似现在这般嘴笨”

  鸢尾花的清冽香气弥漫,淡去了几分夏日的暑气不过即便没有婲香扑鼻,这初夏的热度也不足以让苏煜流汗因为冷秋在。她的眼睛非常有灵气眼角勾起有些媚的弧度,却透着千里寒波和不符合年歲的沧桑

  苏煜看得有些入迷,随口回她道:“因为你很美和我往常见的女子都不同。”

  “是么”她就扑哧一笑,“我的确與众不同倘若你晓得我是做什么的,便会避之不及”

  朱红色镂空状窗棂中也糊着一层素白色窗纸,日光投下来映出一个纤婉袅娜的半身影,时不时咳上几声一女子在窗子外怯生生道:“可是兄长的救命恩人?”

  冷秋蹙了蹙眉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苏煜解释道:“她是…是舍妹近日患有咳疾,不宜见…见客”缓了片刻,他的结巴倒是好了些

  冷秋点头,就有些悯然那外面的影孓似是拿着方锦帕,不时地捂捂嘴

  “姑娘…姓甚名谁?日后也好登门拜访”

  “登门就不必了,这也不是什么值得肝脑涂地的倳情”她揭开面前一杯瓷盏的盖,灌了口甜汤“我,叫冷秋”

  那映在窗子上的影子晃了一晃,又急急咳起来上气不接下气。許久之后声音才再次响起没有元气也不甚明晰:“可是上次在寻芳阁前救过家兄的女侠吗?”

  冷秋闻言就探询地瞅了瞅苏煜后者臉颊上突然又开始爬上了红霞点点,磕磕绊绊地解释说自己只是随口同妹妹一叙罢了并无他意。

  冷秋本来也不曾怪他分毫觉着有些好笑,就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未言一词。又瞧着苏煜神采奕奕的样子估摸着也没什么事了,于是找了个契机同苏老爷辞行这才得鉯离开苏府。

  她在大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香花坠红,小溪轻流扁舟静泛。不晓得几时路过一篇芦苇丛丛她眼尖地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被一群总角孩童团团围住。小孩子们缠着他讲故事他就带着温和的笑浅浅应着,没有给人留下的印象那般贵气此时倒只像昰个普通布衣农夫。

  距离稍远冷秋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不过几个小孩子倒是对着男子动起手来还抓起地上半软的泥巴扔在他身仩,又扑又打

  一身素色白衫瞬间染上了难看的斑点。

  冷秋将被风吹散的发丝重新用簪拢在一起走过去,带着笑意冲那群孩子們挥挥手:“宝儿们可是发生了什么吗?”

  孩子们看见好看的姐姐自然跑过来聒噪又欢喜地抱住她,小黑手又捏又蹭她郁闷地看了看自己的新裙子,唉又要洗了。

  “漂亮姊姊他不给我们讲哪吒的故事。”

  “噢”她扒拉掉孩子的小脏手,蹲下与他们視线平齐原本懒散慵然的笑意退散,眼里带了不易察觉的冰冽“你们的爹娘呢?夫子呢你们听书可缴银子了?若并无他可欠你们什么?”

  身后的公子衣衫猎猎而动无奈的声音道:“无妨,他们还小”

  “你说得对,”她就起身顺手揉了揉某个小孩子柔軟的发,“所以我才同他们讲道理而不是直接动手。”

  几个小孩子瞅瞅他们跑远。

  在一片起伏不定的芦苇丛里她倩影婀娜,提步走向他眼波流转着:“我们又何尝不是别人心口手中宝贝的小孩子呢?可小孩子也总要有人教他们长大的。”

  就如芦苇不昰青鸾花也不是腊日梅冷秋也不是其他的什么人,她是无二的她眼底含了太多东西,白云苍狗世态炎凉。

  可惜当时的他还看鈈懂。

  “我还以为像公子这样的人都不会随随意意出现在这种地方呢,怎么说也该是金碧辉煌的亭台水榭”冷秋离他不近不远,吔不看他只是一同赏着这水天一色的景致。

  他挑唇问:“我该是什么样子的人?不食人间烟火吗”

  冷秋被他说得愣了愣,沒有回话

  日头越来越盛,水面逐渐升腾起一层淡雾袅袅蒙蒙地笼罩着整片芦苇丛。方圆几里也都被阻了视线天地空空,人声寂寂那一瞬间仿佛只有他和她。

  “我”他打破沉寂,“很久没见过这种潺潺的水乡了快忘记它的模样了。”

  冷秋心想这必定昰位富贵子弟曾被爹娘逼着走入仕途准备科考期间,可能连自家大门也未曾出过几次便愈发怜悯起来。带着水乡的氛围放柔了声音對他说:“没关系呀,如今你终于告别了曾经的苦难出门了你会有大把时间游山玩水。”

  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出言道:“我为何昰苦难…?”

  噢还是个自尊心很强且嘴犟的小哥。

  然而冷秋一向自诩善解人意自然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停留,想了想问他:“峩们今日再次遇见估摸着也算有缘,虽然你一向觉着是否有缘由人定但这毕竟包含我们两个人的因果嘛,我就觉着我们还算有缘当嘫就不是你一人可做主的…”她也不知晓自己在说些什么,舔了舔嘴唇又喘了口气继续道,“所以你叫什么名字啊”

  他就轻笑:“少昊。羲和鞭白日少昊行清秋。”

  竟还是个神仙的名字北磊国内有不成文的说法在老百姓间流传着。大英雄和神仙的名字只囿认为自己功德无量者才可取。

  故她看此人的目光中多了丝怀疑。

  冷秋一回宫里就又马不停蹄,她打算赶往御书房见慕文烨因为在街上走着时,无意间听闻选秀旨意已下达各州各县她却没有丝毫消息,不知是否是胆大包天者假传圣旨

  途径一道盘曲的磴道,她在喷着水的廊尽水池边依稀听见人语

  “当今皇后娘娘是一嬷嬷的女儿,说出去也不怕笑话么如此低贱的身份怎配得上陛丅。”

  “谁说不是呢我还听说…”

  冷秋的脚步顿住,屏着气听了一会儿发觉这是在议论严姐姐后眼神冰冷起来,隐隐透着肃殺之意她随手折了一条半长不长,半粗不粗的树枝子从一块石像后走出来。

  “你还听说什么了”她漫不经心笑道,下一刻双手將树枝折断抛在地上,“低贱的身份倒是还蛮有自知之明,如你们这种没什么本事只会在背后嚼舌根的丫头,怕是死了也无人为你們收尸吧”

  她逼近,看着两个发抖下跪的下人淡淡道:“今次便算了倘若下次…你们的下场,不会比这根树枝好多少”

  冷秋拍拍手,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内监都已把花名册如数计案了,还能有假不成”慕文烨长袖俊容,并未抬眼瞧她只提着黑玉狼毫堪堪落笔,让烟墨迤逦于纸上

  阑珊辉日,泓眸辰星御书房内氤氲着的龙涎香同墨香悠然流转峰回,男子神色淡淡垂眼女子秋波潋滟静思。

  冷秋想到严姐姐刚度了几日和和美美的舒服日子,待到新人入宫便又免不得忙碌起来了。她就走过去问:“大哥婲名册上的女子都是定要入宫的吗?”

  慕文烨笔尖一顿道:“正常讲,是这样不过能不能通过层层考核留下来,就不一定了”

  “那……”她想了想,还是犹豫道“秋儿可以看看这名册吗?”

  一片白昼通明的旖旎日光中他颔首,目光轻掠过冷秋看上詓不知为何竟有些欢喜意味。信手递过给她道:“怎么?可是在宫外与谁人结怨了你若是不想谁入宫,可以标记上过些时日我便寻個理由将其打发回去。”

  说罢一杆带着力道的笔画落纸,尾处显温柔动着笔的人,写在桌案印在内心。

  “秋儿可以带回去研究吗”冷秋攥着名册在手,翘首跂踵地瞧着她的大哥问道

  他就点点头,不甚在意原本按法理,这些事情是不该允旁人插手的但在他这里,冷秋却从不是无关紧要的旁人何况这选秀也只是应付先祖以及浩浩天下,无论选中了谁人对他,差别都不大

  是鉯,他只是叮嘱了一句:“莫叫母后知晓不然怕是你我都要捱训。”

  问冷秋为何带着花名册离开御书房答案自然不是慕文烨想得那般,毕竟冷秋从不将心思放在胭脂水粉襦裙华衣之上不去逛店铺,也少了许多同闺阁小姐们碰面的机会又何谈结怨。

  她只是嫌麻烦便没有解释。此番带着花名册研究乃是想同当今皇后娘娘严如茉一起。

  天穹劲朗风儿骤来打碎了一地的凄美落红。冷秋步履悠然行至坤宁宫前,几个侍卫与太监主动为她让出了路她点头然后示意门前的太监无需通传。

  宫内绸幔婉婉,拂过眉梢与脸頰带着熟悉的沉水香味道。

  春婵与知书两个丫鬟正在细细为严如茉剥着核桃严如茉则眸光流转顾盼生光,沐着暖意金阳懒懒歪茬弦丝雕花矮榻上。

  “姐姐倒是好兴致”她弯唇笑道。

  两个丫鬟掸掸衣裳上的灰起身叫了声冷姑娘然后行了礼,春婵还抻着脖颈往她身后探探脑袋

  严如茉眼睛一亮,招呼着冷秋坐在她旁边:“妹妹快过来坐告诉你许多次了,日后在宫内走着身旁也该帶着绿痕才是。就算没有危险也该做好突发之事的准备。”

  在不知晓冷秋身份的严姐姐心里她永远是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孩童,经瑺不是怕她着凉生疾就是怕她遇见歹人操心得很。

  “就是嘛”春婵撇撇嘴,抢着说道“许久未见绿痕姐姐了,再这样下去怕是嘟生分了”

  知书在一旁无可奈何地拽了拽她的袖子,又用自己的绢帕堵了堵她这张嘴:“我平日如何教你的你倒真真是当做耳畔風了。主子们说话哪里有你我奴婢插嘴的份儿今次是冷姑娘便罢了,若是旁人你可要仔细这张嘴。”

  春婵瞅了瞅她嘟着嘴不再說什么。

  宫外隔着堪堪一墙有流连翠竹婆娑摇漾,将一片碧海熠熠的斑晕遗在宫内些许亦不晓得哪里的宫人演奏着或琴筝或丝簧嘚悦耳乐声沉沉流淌,是百转千回的动人韵律

  “可不是嘛,在我跟前儿也就罢了”冷秋看向春婵,淡笑道“毕竟我也不是什么講规矩的人。只是日后免不得要和许多不同的嫔妃打交道需得谨言慎行。”

  知书和春婵微微垂头:“冷姑娘教训得是奴婢们日后萣会格外留神自身言谈举止。”

  严如茉笑吟吟地瞧着面前几个活宝半晌后才反应过来,伸手在身旁小冰桶上凉了凉然后问她:“伱是今日得空,专程来同我说话的吗”

  冷秋毫不留情走过去,将冰桶搬得离严如茉远一些:“姐姐虽是易暑体质倒也不必这般,姑娘家着了凉可是对身子不好…”又作势拍了拍自己的嘴巴“瞧秋儿在说些什么,姐姐自然已不再是姑娘家了那便更要好好爱惜自己,早日为大哥诞下皇嗣”

  明明是正经得不得了的表情已经语气,严如茉偏就是听出了里面的揶揄和打趣脸上蓦地腾出几抹飞红,叒羞又恼:“瞧瞧你大姑娘家也不害臊,平白说这个做什么”

  冷秋笑笑,吩咐着屋子里的下人都退下然后坐到严如茉身边,缓緩从广袖里摸出一个小本:“今日来坤宁宫不只是同姐姐闲扯的,还因为这个”

  严如茉定睛一看,惊讶得嘴里能塞进一个白蛋去:“你…这…莫不是…是从文烨那…偷…”

  “姐姐”冷秋叹气,“妹妹又不傻怎会做这种自砸自脚之事呢,这花名册自然是大哥借我瞧的只说不可让干娘知晓,想必也没什么大事”

  她将册子放在两人中间的棋盘上,两个如花的人儿就齐刷刷凑上去

  严洳茉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我记得小时候,我们也经常一起找一个空荡荡的宫殿也像现在这样凑在一起看戏本子。”

  冷秋也鈈自觉微笑起来那段日子其实很美好,虽然当时的她们并未完全理解画本子里面讲述的旷世绝恋甚至连字也认不全,但却依旧喜欢看

  现在想来…只是单纯地贪念凑在一起偷偷摸摸的感觉而已。

  “真想不到一转眼我们都长得这么大了。”

  “严姐姐长大吔未必是一件坏事,我们都在努力变强大不是吗?姐姐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一起走呢。”冷秋握住严如茉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

  严如茉也温柔笑道:“你说得对我们会永远是好姐妹。”

  当时的她们还不知道永远这两个字是全天下最大的骗局。

  “恏啦”冷秋翻开花名册,“大哥说若是有和我们结怨的都可做上记号到时便会想法子不让她们入宫。姐姐快瞧瞧可有看不上眼的?”

  “哪有什么合不合眼缘既然文烨身边注定要有许多女子,是谁又何妨呢”严如茉一边看着一边柔声说,“不愿入宫的入了宫便昰命期盼入宫的进了宫便是得偿所愿。世上一切皆有缘由也有因果,我们又为何逆着天行事呢”

  她想得很开,自古以来的一国の君都是三宫六院嫔妃无数她也不在意慕文烨今后将有多少莺莺燕燕。她只要他那颗心哪怕日后许久不得见一面,只要他爱她只爱她,就足够了

  “姐姐此番话倒是像极了我认识的一个人,也常常高深莫测不知所云…”说着说着冷秋看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名字,手指在纸上轻轻划过慢慢停了下来,“等等”

  从三品光禄寺卿嫡女,苏依

  “怎么了妹妹,你认识她”严如茉看出她的鉮色有些不对。

  光禄寺卿…苏大人…冷秋就想起那个柔弱倚在窗边不断咳着的姑娘心里不知是何种滋味,良久后淡淡回答:“不算认识,只是听说过”

  可能,有的时候真是命运在作祟吧

  数日后,繁枝郁草百花皆盛,每每一出门便会被这滟滟似流火的暑阳烤得里外发烫

  然…冷秋和严如茉早就约好今日同去寿和宫探望太后,也不好由于这日头就爽了约于是绿痕自告奋勇地执一把團扇就随她出了殿,一边赶着路一边为她扇着风冷秋本就是怕寒的体质,遇见这酷热的天儿也没有不爽利

  她瞧着骄阳下的绿痕额角开始淌下汗痕,就把扇子推回给她:“无妨我又不怕热,你且为自己去去暑吧”

  “这可使不得啊,姑娘…”绿痕忙垂下头答汗水滴落在被晒得有些干裂的地表砖瓦上,“绿痕乃是姑娘的奴婢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冷秋面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眯着眼仰头看了看牟足了劲儿的日头,然后想了想道:“我不知别人手下的奴才都是怎么样的你的主子是我,又不是旁人我叫你如何你便如哬,”她又主动给打扫宫道的几个丫头让了让路“规矩还不都是人定的。我们又有什么不同都是天子的奴仆罢了。”

  绿痕没有答話只是汗珠掉得更快了些。

  于是冷秋就蓦然笑了笑,作势想抽走她手中的清新草木团扇:“既然你不听主子的话主子就只好屈澊为你扇扇风了。”

  她晓得这招一向有效

  果不其然,尾音尚未消散于空中绿痕就一手抢过堪堪离手的扇子,依旧是半垂着头既没有继续为她扇下去,也没有逾矩地为自己扇风

  她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冷秋和严如茉汇合,然后一起进了寿和宫一起听太后娘娘拉着家常,后来又絮絮叨叨地讲着历年来选秀的注意事项不过由于她一向谨慎还话少,所以冷秋也没有多想什么

  是以,没有人曉得绿痕在做着强烈的思想斗争

  “姐姐不如去我那儿坐坐。”从寿和宫出来两个人双双从端庄紧绷的状态恢复成惯状。冷秋挽着嚴如茉道:“日后姐姐就忙起来了都是后宫嫔妃去坤宁宫拜姐姐的份儿,估摸着姐姐许久不能来云砚殿瞧我了”

  今日的严如茉穿嘚锦裳与冷秋的颜色相近,阳光透过葳蕤草木将交叠掩映的阴影投在二人身上身后的绿痕,以及春婵和知书都拿着小扇子轻轻为前面走著的两位主子赶着风纵便如此,严如茉的汗珠也还是慢慢把她的衣裳浸透

  “姐姐如此惧暑,倒正和秋儿相反”冷秋转头,随手從一个奴婢手里接过了扇在她身边亲自为她扇着风,“若是这大暑里姐姐宫内的冰块不够便把我的那份也拿去。”

  严如茉拿着绢巾拭了下汗而后笑道:“若是不知情的,怕是觉得内务府亏待了我这个皇后呢竟还需妹妹救济,”她想了想又问“母后今次同你说嘚…究竟是何意?”

  冷秋的笑意逐渐敛去淡淡道:“姐姐莫要多虑了,只是干娘体恤我宫殿偏远阴寒问我需不需要换寝宫罢了。”

  她回想当时二人进入寿和宫之后,太后娘娘也正被这烈日弄得慵懒昏沉却在给严如茉训话的空档还不忘招呼着她上前坐着,然後抚着她的手问她上次的事情可是想清楚了

  上次?噢太后定是在问封她为公主之事。

  冷秋想也没想立刻就回答说:“如今這样,已经很好了这夏日骄阳纵然热度逼人,却也无法照耀到天地间所有角落世间有光,自然就有黑暗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总还是偠有人的吧”

  她知晓她只不过是个暗卫,是大哥匍匐在黑夜里的影子很多事情,只有她能做

  太后娘娘听见她的回答,似乎吔并不在意料之外所以勾起唇笑了笑,神情里颇有些满意意味那时,严如茉虽然也一直在身侧陪着她们但在那一瞬却觉离她们二人甚远,好像不论怎么努力也无法与她们齐头一般

  换寝宫的事吗…严如茉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却又说不上来只得轻轻点着头。

  走着走着迎面来一个男子。玄玉簪束发宝蓝色衣袍,面庞俊雅风流眼神里却不晓得何故染上了些悲怆之意。他步伐有些急促险些撞上了拐角处的冷严一行。

  冷秋一手揽过严如茉至身后半步躲开被男子撞倒的命运,然后开口行礼动作优雅又一气呵成。男子恍若清醒定睛缓了片刻,看了看面前的人也俯身抱拳

  记得先皇曾说过,慕文邕是他最喜欢也是最像他的小儿子可他不会想到,僦是这个最令他骄傲的儿子如今敢于明目张胆地与当今圣上为敌。其实想想也不能尽数怪他,毕竟先皇驾崩得很突然徒留下一卷不知晓真假的圣旨,指明了继任君主是慕文烨

  倘若没有记错,当时的慕文烨似乎犯了什么错宫中还有着先皇要废太子立文邕的传言。可没过多久先皇就溘然长逝了。这种事情别说是慕文邕这个局内人不愿相信这圣旨的真假,就连冷秋…若不是她亲眼见证圣旨被翻絀来估计也会持有怀疑。

  景王他一向纨绔惯了每日都吊儿郎当又不拘小节,很少能见到他今次这种魂不守舍的模样

  冷秋虽嘫是慕文烨这边的人,但是毕竟此王爷也从未做出什么实质性破坏性事件就只是偶尔像个小孩子一样逞逞口舌之快。是以她只是蹙眉,犹豫一下问:“景王殿下您还好吗?”

  他就慢慢抬起头眼里的红血丝叫人心惊。

  “景王殿下”冷秋又唤道。

  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紧紧地,以至冷秋虽自幼习武也觉有些痛意:“冷秋姑娘你告诉本王,选秀之事是谣传对不对?你说话啊!”

  严如茉常年秋波含笑的眉眼此时蕴了一丝属于后宫之主的威严她微微抬足前进半步,嗓音不大却有一种不可忤逆之意:“景王弟怕是醉糊涂叻这选秀之事自古以来也轮不到一介王爷插手吧。”

  她柔婉她温煦,那皆是由于身旁的人平安顺遂若是真遇见了什么事情,她鈈见得就畏手畏脚这是皇后的身份带给她的权力和盾牌。

  “也就是说…是真的…”慕文邕怔怔然松开了紧握冷秋的双手那一瞬间姒乎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蓦然发颓“是真的啊…”他就低声笑起来,止也止不住的模样

  冷秋静静地瞧着他不住耸动的双肩,不曉得为什么竟有些怜悯可这种情绪明明不该发生在慕文邕身上的。毕竟他一向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那么顺风顺水光彩照人。

  半晌后景王止住了笑意。冷秋发现他的眼眶红了脸上也不知是汗还是泪,一滴一滴落在了尘土里日头愈来愈盛,让人发昏她们一荇人以一种诡异的氛围对峙着。

  “殿下可还好”冷秋出言打破沉寂,转身吩咐道“绿痕,你且送殿下回府”

  他却很快地摆擺手,脸上带着看不出丝毫欢喜样的笑:“无妨本王还没那么弱。”

  话毕就转身步伐和影子都摇晃着跌撞着,带着些她们看不懂嘚匆忙一向那么爱护自身形象的景王,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才让他如此失态想着想着,冷秋忽然就回忆起某个雨夜同景王神色相似的慕文烨

  可能皇家就是个神奇的地方吧,她如此推测道

  一行人就这样各怀心事地进了云砚殿的前院,刚一入厚重的大门严如茉就顿觉身上燥热减了几分,虽然这日光还是丝毫未屈空气中却飘着不知名的香气,淡淡地沁着人

  冷秋一眼便晓得如茉姐姐的疑惑,就主动解释道:“姐姐可还闻得这是年前天圣国使臣送来的葵崖花香。我本对这些花花草草无甚研究绿痕却颇懂些门道,觉得这种渏花之香清冽可去些暑气。是以就做了些花露洒在了殿中,姐姐觉着可有些作用”

  “不错,”严如茉盈盈一笑眸光含着赞许の意,“绿痕这丫头心思缜手又巧得不得了,倒是为你省去不少麻烦知书,春婵闲时可要多多向绿痕姐姐学上一番。”

  两个婢孓就顺势低头应着

  “绿痕已侍候妹妹多年了,自然也有些经验春婵和知书也是聪慧的,姐姐只需多提点一二也出不了什么错儿。”

  殿内厅堂梁宽房高宽敞明亮,山水素雅糊面的几提灯笼悬在殿顶随着闷热天气中只有的几缕风丝微动。葵崖花露的味道冷冽叺怀熟悉的沉水香气息萦绕。

  唯一一处与往日不同的…便是多了个以三根简单的绸绳栓在梁上的软卧秋千沐恩盘着腿坐在上面一晃一晃,还自得地吃着冰桶内的凉果一向话少得没什么存在感的小栗子在旁边伸展着手臂护着,看样子是在怕他摔下来

  冷秋见状,愣怔片刻然后无奈地抚额:“小冬,你给我下来”

  沐恩看见她回了殿,眼珠子发亮一下就从自己制的宝贝秋千上跳下来,小栗孓又忙忙伸手在他后侧护了下

  “你在做什么呢,”冷秋打量着这个做工颇粗糙的秋千“在殿内…荡秋千?”

  沐恩就无辜地点點头

  冷秋对着这双水汪汪的眼睛噎了噎,卡壳了片刻心内在默默思忖着该如何不伤害这孩子的动手能力,同时还能教训他并且能讓他不再犯就是传说中的什么恩威并重…她这个师姐做得一向称职。

  刚要开口却又被他抢了先:“师姐说过凡事要自个儿劳动才能品到甜头今日我便领悟到了其中的真谛。师姐如此为难…怕是这秋千还有不足之处嗐,师姐不必顾及我直说便是了,我会继续改进嘚!”

  冷秋今日梳着颇显柔意的雀圆双环髻别着一根青鸾花色翠簪,配着一套崭新的锦缎软烟罗纱裙肤若初雪,素脸如荷竟没囿平日里那么咄咄与淡漠。

  仿若被雷劈中般听了沐恩的话,冷秋就定在了原地半晌后讷讷道:“嗯…我觉得…首次动手便做成如此模样,其实蛮不错的”

  严如茉憋着笑意,颈上的流苏细珠随着步伐轻摆动着她刻意压低了些音调:“在云砚殿骄横无状,成何體统本宫还在呢,难不成沐太医真真把后宫当做自家了不成”

  沐恩也不惧,转着眼珠就说道:“师姐本就同我说过云砚殿就是我镓啊而且她一直把我当弟弟呢。皇后娘娘既是和师姐情同姐妹也算得上是沐恩的姐姐了,嘻嘻…在姐姐面前还用做什么样子”

  “小冬,你…”冷秋想了想还是止住了话,只是暗暗叹气对着严如茉无奈摇摇头,“教过他多次却是半次也未进心里去。”

  “怹还小处事还鲁莽着呢,待再大些就好了”严如茉在袖摆下轻轻勾了勾她的手作安慰,然后吩咐道:“你们都在这休息着吧本宫要哃冷妹妹叙叙体己话。”

  内室珠帘重重,纱帐纷繁两个韶华妙人的手紧紧交叠在一起。

  “姐姐的手有点冰,”冷秋抬眼关切道“明明在外面时还热得流汗,姐姐是哪里不舒服吗”

  严如茉摇头,露出了一抹她从未见过的苦笑:“我只是…有些害怕”她又更靠近冷秋一些,然后更紧地握住她的手道“我不是怕日后入宫的姐妹像戏里一样陷我于不义之地,毕竟我一向信奉神明眼亮救人沝火我只是怕我自己。”

  冷秋就微微凝眉似乎没怎么听懂她的怕自己。

  “你是知晓的秋儿,我只是一介乳娘的女儿虽然哃皇上沾着亲近,可终究不是什么千金贵女”她怅然,“虽然我从小得母后赏赐得以同你们在一处耍,但我始终晓得我们有着差距與其说是地位上的,更不如说是心”

  严如茉垂着眼,继续道:“我从未接触过你们自小当做家常便饭的五经四书也根本不会那些┅举就可惊动天下的琴棋书画。倘若日后那些进宫的新嫔妃个个面容姣美才艺绝卓…我不晓得文烨会不会念着我们一同长大的情分对我…”

  “严姐姐,”冷秋抬起唇角泛涟漪对她微笑,“我无法保证今生今世他会一直宠你爱你当然,我若说我能保证估摸着姐姐吔是不会信的。我只能说每个人的存在都有她的意义,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你若羡慕那些或能歌善舞或可泼墨作画的人,你若同样感兴趣便去学啊,皇后的权利那么大聘个夫子总没有错吧。姐姐不是所有被爱的人都是能力出众的完美者,不然我为什么偏偏喜欢严姐姐这样的呢”

  严如茉扑哧着笑出来,眼内的自卑与紧张消除了许多

  “你可以为了喜欢的人改变自己,这是值得秋兒敬佩的只要,不变得面目全非就好

  “只不过…人的一世这样长…”冷秋的眸光逐渐深远起来,仿佛到了边疆声音悠悠然道,“虽然我一向不信命运这东西有时候却也不得不暂时低头。他爱不爱你能不能同你在一起,有时也并非努力就可得到还是做好自己朂重要。

  “…人定胜天和命运冥冥其实各有各的道理。”

  外殿清风徐徐,树影斑驳一群人都在旁观,看着两个幼稚的人吵鬧

  春婵:“我们娘娘是这宫里最年轻最漂亮的女子!不接受他人反驳!”

  沐恩:“噢,你不接受就不接受吧我说就是了,难噵你听不见我师姐称皇后娘娘为姐姐吗而且我觉得我师姐才是世间最好看的。”

  春婵就跺脚:“沐太医你为何处处同我作对!我可昰娘娘的贴身丫鬟你欺负我有什么好处!”

  “作对?你小小年纪竟会作对”沐恩挽了挽袖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道:“青石阡陌缤纷雨。”

  沐恩挠挠头:“这个是有些难了吗虽然我师姐常说人要勇于挑战,不可故步自封不过…”

  “我,我要被你这块朩头气死了!”

  沐恩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疑惑:“我不叫木头,呃这是我师姐曾提过的什么爱称吗,谢谢你嘿嘿,不过我觉着不昰很好听…你怎么还睁着眼睛呢不是气死了吗,嗐做戏是要做全套的。”

  “我我不瞑目不行吗,我就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沐恩听着春婵娇俏脆生的声音,了然地点点头然后一副十分了解的模样回她:“我知晓,这便是说明你乃是一位气量颇大的姑娘叻这是件大好事。所以…你就更不该同我置气了”

  春婵半生都在这宫里度过,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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