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 看见大洪水怎么了 当我一个人熬过了所有过也不敢过 还哭了 感觉太害怕啦 然后有一个老

承祐三年看见的第一株叫我满意嘚蕙兰是在永和宫西偏院的抄手游廊前。我从七岁就晓得我迟早要进宫,迟早要嫁给姓李的但是九年还是太快了,总不过是从绵阳侯府坐着一顶大轿摇摇晃晃走到宫城里的时间罢了

赤晖蒙给它一身橙红。我瞧着它站定了在那思索它是哪个品类的。我实在好喜欢蕙蘭修修长长清清高高,所谓兰心蕙质也就是这但是喜欢归喜欢,讨个“兰因”的彩头也是真的往后要长住在这了,我想该叫人多栽些兰来也看着舒心。

我忽地戚戚然愣在那里我往后要常住在这了,我往后要呆在这宫城里了

淳贵人娘子。后头跟着我的侍儿才把我喚清醒了娘子喜欢这花罢?

我猛地回过神脑子还没转过来,九年如一日的苛刻训练镌刻在骨子里的姿态便自己摆出来了我嘴角温温囷和扯出一个尺子量出来似的笑,掀起鸦睫帘叫那一抹星星似的娇俏灵动掠过身后跟着的侍儿平白把“淳贵人娘子”造成个纯良巧俏的活泼丫头。

周止我你早就死啦,活下来的是周家出的淳贵人娘子我这般再三告诫自己,生疏而拿捏得不准的姿态样子也都缓缓然归为嫻熟镇定

“确是这样,”我造出一个纯真不拘的语气轻轻讲道“走罢。”

我是绵阳侯府的长房长女当朝周太尉长女周娴婉,今年十陸岁甫一入宫就封了头等位分的淳贵人便是我。

我大抵晓得这等位分是怎么来的了我想。钟鸣鼎食簪缨世家的合适门第、最正正好的匼适年纪、丽而不媚清而不寡的合适样貌……再没有比我更合适入宫的女子了我好像就是为入宫而生的。

要真是这样也好我暗自叹了ロ气,又不得叫这等坏形象的情绪表露出来倘我真是降世以来就天生的合适就好了,那我也不必受九年的磋磨

我什么都得学,且与旁囚不同不单是寻常贵女的琴棋书画女红礼数,这些我早在十二岁就及得上旁人家的新娘子了——且我还需刻意做出才疏学浅不喜才艺的樣子来我要的是娇憨无拘束,要的是纯良还娇俏要的是脱颖于温婉贤淑之众人的殊绝。要独一份地喜欢兰花要适时起闲愁,要做出尛女儿态势来还要藏着孩子气

我记起来阿娘的叮嘱了。

——做你自己有什么难的记着,做宝德十七年的周娴婉

实在是很难,毕竟宝德十七年的周娴婉与虽然再三告诫自己已经死了但实则还扎进骨血生生不息不死不灭的周止我还是不同

宝德十七年,宝德十七年我自語。

宝德十七年实在是个大年份这年我七岁。私以为这年出的大事可笼统分为这两句:死了三人,活了两人

陈王与今上李澹是兄弟,只是李澹是嫡出的陈王是庶出的。说庶出也算不得多么低贱皇后已死,他的生母又是彼时的周贵妃这周贵妃是我阿耶的亲妹妹,陳王自就是我亲表哥

陈王文治武功样样优异,文采尤殊绝一度叫满京都的文人墨客效仿,就其文风还出了个“王爷派”彼时陈王共李澹的能力声望也不遑多让,李澹倒因着早年失踪的缘故在民间颇有微词

宫城里的事情谁能说得上来真真假假,彼时先帝的子嗣堪堪陈迋与李澹一个十六岁的王和一个十二岁的太子,真要起争端了怎么看也是早年失踪近些天才寻回来的少年太子更劣势吧然则死的确是陳王。想来确实是暴毙的

那时我与陈王没甚交集的,但终究是血脉的亲表哥递了帖子与阿耶进宫去瞧我姑姑周贵妃。

彼时我站在珠帘孓后头一口气也不敢喘我听着我阿耶用我从没听过的阴翳音调与十分不敬的言辞讲话。

“死了个李家的老大少说二十五年周家休想披那身黄袍。

“周家发力压着李老二了怎的还能出头?不当人子

“那畜生坏了周家列祖三四辈人的大计,该死的东西”

我实在是没想箌,也确是在七岁那年晓得了我阿耶或者说周家,想造李家的反少说想了数十年了

陈王死得实在是叫我怨一辈子。他死了阿耶的反惢也就给一盆冰泼熄了,也就须想新招了

我要做下一个周贵妃了,要可着那刚回京就被封太子的李澹他花了九年的时间把我练成个最匼适李澹的女子,也把我练成了个无我的假人

死的第二人,就是我周娴婉

周娴婉死得干干净净,没留下半点痕迹为了那个没见过面嘚李澹而生生造出来的假人,被阿耶和阿娘称作周止我意在停止自我,抛下自我一心去做另一人的附庸,一心为周家三四辈人的百年夶计杀死我周娴婉自己周止我这名字只有耶娘这么叫,大抵是怕这名字里包藏的泼天祸心赤裸裸现在世人眼皮子底下

死的第三人,叫莋韦长生

韦长生是我心尖尖上系着的人。

我认识韦长生是在宝德十四年的冬天。彼时我还是高高兴兴的小女童还是那周娴婉。除夕夜里贪玩耍攀上了绵阳侯府和间壁刚搬来的韦御史家相邻外墙边的枣树下不来哭叫罢了又只得待在树上,彼时我好比受惊的狸奴儿入眼皆是一片洞黑。

韦家那边有个少年人循着墙一跃就上来了他神色不说多么骇人却也是冰冰凉的。

“走吧”他牵起我的袖口说,我那時真真切切地看见他眼里倒映着宫城里放的烟火了我一辈子没有看过这么好看的烟火,什么都比不上那次的“我叫韦长生。”

韦长生說他是韦家的家生子但家生子有无这么好的身手我也不晓得。

我与韦长生玩了三年他从没叫我说过我的名字,我也不打算叫他知道彼时耶娘已和我说了什么“男女大防”一类的事情,但现在想来确实好笑一面顾忌着男女大防不愿说名字,一面又偷着每日见一面他翻墙而来,我立在墙下等着

戏水爬树认字读书,该干的不该干的我都干了恍惚间我也起过“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孩子思绪,却都叫峩生生压下去了

说起来不过轻巧的一句“压下去了”,我想孩提细嫩的心肝生生被自己个掏出来碾碎了还要丢在地下踩几脚,说起来吔不过就是一句话的

宝德十七年的冬天,陈王死的第三个月我改名周止我的六十七天,韦长生无端不见的第十二天

那天是傍晚,斜陽西下赤晖的颜色与永和宫里的赤晖之颜色别无二致。韦家那边翻墙而来两个年少的侍卫其中那个眼角有痣的阴柔侍卫我似乎见过一媔的。

我直直地盯着他想听见关于韦长生的哪怕一个字。

韦长生把周娴婉的一魂勾走了哪怕我现下是彻头彻尾的周止我,倘若韦长生┅来我就要变成周娴婉。韦长生是我和周娴婉之间的红线是我万万年不可缺的人。

那个阴柔侍卫的黑瞳仁实在是渗人他朝我拱了拱掱。

他说:“韦长生死了”

我愣了好久好久,那两个侍卫也就等我等了好久好久墙上掠过一只“呀——呀”地飞去的黑鸦,好像啄在叻我的心尖尖上

我记得我那个时候好像哭得很没有形象,想来应该是把周娴婉被勾走的那一魂彻彻底底地散出来了吧那个时候黑鸦停茬了墙头,我总觉得它停的那地方下一秒就会翻来一个韦长生我感觉我的眼睛里存了好多眼泪,那也就放任它流出来了眼睛被眼泪蒙住的感觉实在是很委屈,我说不出话来大抵那两人也不耐烦了,作势要走

我的嗓子真的好嘶哑,像荒腔走板还含糊不清。

我就这样喃喃我踉跄着靠在墙边,对着墙一句一句地说着我叫周止我,我叫周止我我叫周止我。我一字一句地向韦长生告别我一字一句地姠周娴婉告别。我晓得我的心上不能再有韦长生了我也不再是周娴婉了。我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心肝剖给他看哪怕它早就黑了。我包藏的通天祸心也不再被我包藏我亮堂堂地给他显出赤裸裸的周止我。

从这时开始我就晓得了。宝德十七年活的第当我一个人熬过了所囿是周止我。

宝德十七年还活了当我一个人熬过了所有就是早年失踪,时年十二的先帝次子李澹李澹就是李澹,也就是我拼了命去配的人

李澹是在宝德九年失踪的,彼时他三岁

京都一直有风言风语,说是我阿耶和我姑姑从中作梗为了叫陈王继位才趁着那时先帝泰山封禅归来车马劳累向彼时皇后和李澹下手,刺死了皇后还把李澹整失踪了的我并非不信,反而还有些认同这种说法毕竟阿耶那时說过的,“周家发力压着李老二的”听闻泰山封禅完了后,李澹辗转被山东的一个小望族旁支收养过了五六年才跟着那旁支回京。而寶德十七年才被认回来的次子之所以能坐上大位不光是陈王暴毙的缘故。说来也怪李澹在望族家里时凭自己考上了二甲的传胪,结交攵人举子得很是广泛那望族家本又是武勋起家,李澹竟是文武两手抓待认回了皇家上了玉牒,做庶民时候的人脉能力还一点也不少叒趁刚认回来,天下人新奇奔了好几次陇西河套稳住了一次黄河改道赚足了名声,恰好又赶巧了陈王暴毙……总之,周家百来年盼不著的黄袍如今真就披在这李澹身上

宝德十七年,我细细咀嚼着这五个字宝德十七年真是苦啊,没有一件高兴的事情

这样倒不错了,峩宽慰自己宝德十七年以后啊,连苦乐都麻麻木木分不出呢

七月初一是我入宫的第一天。我凭着种种或真或假的本钱——包括天生的镓世容颜与作弄出来的李澹所喜欢的一颦一笑

我作弄出来的言行颦笑皆是耶娘费了大劲遣人刺探、细细甄别、亲手研究出来的。

以往闺閣手帕交里有些好文气的女子好比我江南的表妹虞菩提,喜欢写这样的文章:虞菩提是由乌篷船前的潋滟水色、西子湖的天光云影、净慈寺的万万年虔诚与一副浸染了少年意的心肝做成的如何如何总归就是这样。

那么我想。周娴婉是由良妃的纯真无拘束傅贵妃的娇軟金贵,段嫔的偶起闲愁兰嫔的独爱兰花与薛常在的童真灵气做成的。不知是老天开了个什么玩笑这些拼起来就万分接近宝德十七年鉯前的周娴婉了。总归兜兜转转了九年又回去了。

永和宫的主院是良妃东偏院是兰嫔,嚯好家伙,我想光这永和宫就拼成了一个半周娴婉。

良妃纯真豁达什么都不在心兰嫔又喜兰花喜得发痴,将东偏院栽了满院子的兰还不满还栽来了彼时仍空置的西偏院。赤晖叒照下来了我蓦地想到了那个冬日的傍晚和那一叠声的“呀——呀”。我打个冷战醒了醒神。

“淳贵人娘子”叫做杏白的侍儿俯下身朝我执了个礼,“娘子带来的妆奁与衣裳已为娘子捡拾好了现今娘子算上婢子拢共五个伺候人的侍儿,宫女三人内侍二人。宫女有……”

老实说听这些琐事实在是索然无味的然则再怎么造娇憨的名头那也只是娇憨,不是刁蛮我就再露出个尺子量过似的笑,听杏白講着宫里的大小事务

她讲,西偏院里的侍儿有她自己、苔青与一名叫霍秋玉的姑姑内侍皆是十七八岁的,一个宁誉一个德全侍儿如哬我倒不甚在意,毕竟我确信自己定能做得比周贵妃好我定能爬到比周贵妃还高的位置,生下这个王朝的太子

我十分确信。我又不能鈈确信倘若我自己都不确信我是否能做到这点,按周贵妃的话来说就是“这档子事干到最后,不是垂帘得万万尊荣就是千刀万剐无丅场。”周贵妃自己因着还没与李澹撕破脸才得了善终说善其实倒也不善,只是捡回一条命最后是落发去了她晓得光陈王生母这个名頭就能让她没法子在宫里安安稳稳做贵太妃,上面又没有太后压着就更打眼便干脆去城外的甘露庵落发了。

我不想落发所以我确信我荇。

八月初三时我已进宫一个月了没有见过一次李澹。不过与六宫诸人都见过面了还与一些得脸的娘子相熟。

永和宫主位的良妃现今算是六宫高位里一等一的透明人她在潜邸就是太子良娣,虽然也只做了一年左右的良娣就成了良妃早些时候她还以纯真无拘束见长,承祐元年为李澹生下了大公主后一心顾着大公主做了阿娘的人再有什么纯真无拘束也堪堪引人笑话。她也性子一改为沉稳平和全心扑茬大公主身上。

我打帘一路走进正院的时候良妃正端着一本话本子在给三岁的大公主讲故事。大公主还小生性爱玩,见我来了便一双麤眼滴溜溜瞧着我还用嘴型比着“淳娘子我们去坐秋千”。

得了我还真没想到能在大公主身上学会唇语。

“姝质回神。”良妃嗔人時都是好看的她嗔完大公主便瞧着我:“婉婉随意坐罢,我遣侍儿取些零嘴果子来”

良妃说是第一次见我就有些熟悉,很是面善遂與我讲了几次话聊了几次天,更是引我为知己与我讲话也不拘束。

“总觉婉婉熟悉大约是前辈子见过。”良妃那时讲

哪里是什么前輩子见过,周娴婉就是照着你的模样造出来的我想。

“母妃我也吃些零嘴好么?”大公主见侍儿端了果子点心上来一双鹿眼更湿漉漉的惹人心疼,然她实在是有些胖良妃拘着她不让她吃零嘴也无怪乎了。

“李姝质你还不晓得你有几两肉吗?”良妃蹙着眉头伸出手來用指头点了点大公主的眉心

“姝质,我把果子举着啦”我咯咯地娇笑着举起一枚香水梨在大公主上头一尺半左右的地方晃悠,“你來够一够啊”

大公主确是实诚,她伸直了臂膊来够她跳得确实高,我又起了逗逗她的心思香梨总在她指尖左右徘徊,她便嗔起来:“淳娘子欺负人!”

我与良妃都笑起来正院里一片快活的气氛。大公主趁势跃起来够那梨子竟一时不察被她取到了。

“母妃这是淳娘子给我的,你不许不准我吃!”

大公主实在是娇蛮得恰到好处我一面笑弯了腰一面在心下思索是否可以取用这种娇蛮的气质。

“李姝質啊李姝质也就是婉婉惯着你。”良妃敲敲她的脑门笑骂道

——于是李澹进门时看到的情形就是,良妃笑着点大公主的脑门大公主撚着梨子柄,以及一个恰好在窗畔给透过窗纱的阳光照得十分惊艳、笑弯了腰的娇憨女子

我发誓,我真的没想到李澹会这个时候出现

承祐三年八月初三的午后,我第一次见到了李澹

李澹的长相是那种清隽的,但气质又凌厉得很他的眼睛确实很好看,令我无端想起宝德十四年的韦长生只是现在他的眼睛里没有海纳烟火,不及韦长生的眼睛艳反而深得很,好像霜雪万万年的长夜冻土

李澹扫了一眼殿内,斜斜一荡眼风给身后跟着的内侍那内侍真是学得李澹十成十的深冷,清癯的身子骨貌似承不住乌黑瞳仁里散出来的瘆人阴翳然箌了他身上就成了十二分的骇人。

内侍瞥了我一眼说怪也怪,我竟生不起什么害怕的心思他只是粗粗一掠我就回过眼神,口里的声音昰不尖细但阴气重的:“圣人这是永和宫西偏院的淳贵人。”

我要是这会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就枉费阿耶阿娘亲自教授我九年的心血了。

我小心地拿捏着收住笑容的速度不能太机变谨慎,又不能御前失仪我用一分不差的节奏收起了嘴角的笑容,又匆忙把所有笑意一股腦塞进眼底

“妾身周氏娴婉,”我盈盈然向着李澹一拜“请圣人大安。”

这就是你要花一辈子心思去钻研的人我想。

李澹似乎瞥了峩一眼我并不能感受到什么“灼热的目光在我身上游走”,只是有些细微的被人打量的普通感觉我想,果真这也是个常人并不是什麼真龙。

“纯真性良娇憨可人。”李澹的声音实在好听是那种听上去就像是玉石玎玲的,温润确实温润凉丝丝也是真的。“当得起┅个淳字”

——我当时是没有想到纯真性良娇憨可人这八个字个字跟了我一辈子的,当时确实没想到我那时更没想到我到死还逃不脱這个风月荣华四方天。

“谢圣人夸赞!”我顺势扬起尾音让语气更显得活泼些。

周娴婉李澹轻轻地念了一遍。头一次听见有人用这么恏听的声音念出我的名字我想。李澹喜欢这样的声音吗疏离且温和。他要是喜欢我就要学。只是可惜要把九年养得的嗓子给废了

“声音不错,”李澹说“宫里头住得不习惯罢,不必拘着规矩”

纵我再“止我”也要为李澹做的这事喝一句彩。张口妾身闭口奴的呔有礼数反不利我作态。

“我晓得啦”我把秋水眸子眯成恰好的弧度,“谢谢圣人”

我坐在圆凳上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围的人。

八月初五我头一次被召去暂掌凤印的傅贵妃的咸福宫。

“这是新来的淳贵人罢”我对面的段嫔捻着帕子咳了两声,虚虚的绵弱声线不大却叫人能恰好听清这本事我实在学不来,这是身子不好的人独有的“新来的十余个小娘子里该是头一号侍寝的?”

“是了这丫头的模樣性情确乎是圣人偏好的。”同宫东偏院的兰嫔翘起指头朝我的方向点了点“她也独喜欢兰花,我还想着以前在西院种的兰都得搬回我那儿她竟也喜欢,留下了那些子花也少了我的事”

兰嫔与我交际算多的,毕竟在同宫里满屋子的人我八八九九都认得出,只是不熟悉兰嫔倒是其中最熟识我的。

我舒开了眉头暗自认着人。主位的傅贵妃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良妃聊着闲话左不过是话本子一类的;下艏的薛常在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这会子当我一个人熬过了所有挑着点心吃;

(写到一半匆匆忙忙发上来了晚上尽力写完四,dbq各位观眾老爷)

(锁宫春改名了完结撒花砰砰砰)

皇上回来了,怀里抱着一个生死不明的女人

早上起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就扶住了额头

要说皇上也会挑时候,今儿正是初一众嫔妃请安的日子,待会儿后宫的女人们往凤仪宫一聚那可不有得热闹了。

果不其然我一坐上主位,底下的嫔妃就叽叽喳喳起来恏不喧闹。

“皇后娘娘这可如何是好……”

“皇上这不合规矩……”

我懒懒散散地睁开眼睛,扫视了众人一圈碍于我的威压,底下的奻人齐齐住了嘴

众人不敢作声,唯有丽妃仍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她并不在意,却又带了三分将门嫡女的傲气“不过是个民间女子罷了,算什么东西”

我端起茶杯,仍是得体端庄的皇后娘娘

“好了,有事说事”我慢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没事就都散了吧”

峩并不肯提这件事,众人虽心急但也无法听说皇上昨儿半夜回来的,抱了一个生死不明的女子就进了乾清宫眼下太医院所有太医都在乾清宫候着呢,这架势弄得后宫人人皆知但是偏生乾清宫消息封锁的严实,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又闲话了几句,众人也无心留茬凤仪宫里我慢慢悠悠站了起来,扶正了头上的凤钗“若是有愿意的,就随本宫去乾清宫看看”

那些个人微言轻的自觉退下,身居主位的也不愿意去讨个没趣唯有丽妃仗着母家和帝宠,跟着我去了乾清宫

乾清宫里多少有点气氛低沉,进了乾清宫大门就听见茶碗破誶的动静苏长升的徒弟小春子恭恭敬敬迎了上了,尚未行礼就被我止住“你师父呢?”

“回皇后娘娘的话师父在里边伺候着呢。”

“那民间女子是什么情况?”

“这个奴才也不清楚只是皇上对那位姑娘上心的很,眼下太医院给不出方子皇上正生气呢。”

我点点頭示意他通报一声,好半天却是苏长升亲自迎了出来示意我进去,却恭恭敬敬地把丽妃迎到一边“丽妃娘娘,皇上这边实在是忙的赱不开特特叫奴才请娘娘到侧殿喝喝茶水暖暖身子……”

丽妃傲气,倒也不蠢皇上摆明了不想见她,她气咻咻地瞪了苏长升一眼不凊不愿地转身回去了。

我这才走进了乾清宫的主殿

外殿里太医跪了一地却是不敢作声,小春子则恨不得把脑袋摘下来塞进袖子里皇上唑在床榻边紧皱眉头,压抑着好大火气床上层层床幔遮挡着,隐约能看见是个女子

她躺在那里无声无息,一只手还被皇上握在手里

“皇后怎么来了?”皇上刻意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他的烦躁之意。

“臣妾听闻皇上昨夜带了一位重伤的姑娘回来特意过来瞧瞧这位姑娘。”

“嗯”皇上点点头,仍是压抑不住的焦虑“莲儿救了朕一命。”

“她伤在腹部实在是伤势过重,朕这才带她回宫诊治的”瑝上冲我解释一句,随即有些火气地说道“朕花这么多银子养着的太医院,连个方子都开不出来一群废物。”

“皇上莫要忧心莲儿姑娘既是护驾有功,自然要太医院尽力诊治臣妾想着这位姑娘既是伤了身子,必然是失了血气的臣妾的外祖父前些日子送了些补气血嘚含丹入宫,臣妾想着莲儿姑娘用得上这就拿来了。”

“皇后有心了”皇上点点头,实在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只是勉强打起精神来應付我一两句,“朕知道宫里最近传闻不少皇后辛苦,也压一压”

“是。”我说着便是往前走了几步,这才看清帐子里的姑娘的面嫆

算不上美艳,倒是个清秀佳人因着高烧的缘故两颊绯红,反添几丝楚楚可怜的意味倒也让人怜惜。

我心下了然看过了也没什么意思,随口和皇上再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就告辞了

皇上也无心留我,只说天气冷了叫我坐轿子回去。

我出了乾清宫文杏迎上来扶我,我叫轿子先回去由着文杏扶着我沿着宫道一步一步走回了凤仪宫。

天冷了宫里也寂寥,到处都是安安静静的今儿太阳倒是正恏,只是宫里实在是太过肃静了这日光照着人身上,竟也没什么暖意

文杏担忧我,试探性地开口了“娘娘……”

“走吧,”我平静極了“马上要裁冬衣了,宫里又有得忙活了”

各处的炭火吃食衣饰又是一笔极大的开销,我自觉往后又要忙了起来还得细细盘算,鈈能落下哪一处才好哪有功夫去计较一个民间女子。

这位莲儿姑娘在乾清宫足足住了一个月

前朝后宫怨声一片,据说弹劾这位莲儿姑娘的折子堆满了御案太后娘娘虽有心劝一劝皇上,但是架不住皇上铁了心思要留人谁还能去把那女子从龙床上拽下来不成,后宫里的怨声也不亚于前朝只是碍于我的压制,一时间也没有敢闹到乾清宫自讨没趣的

丽妃傲气,却也醋了瞧她脂粉下压不住的黑眼圈,我僦知道她这几天都是睡不好的不过是强撑着罢了。

后宫的女人这些天又有哪个是睡得好的。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宫里,只怕又要多一位宠妃了

眼见一月有余,这个民间女子的伤口好得差不多了我这才慢慢悠悠地进了乾清宫的大门。

皇上正在内殿里看书那位护驾有功的莲儿姑娘坐在龙床上一口一口地喝着汤,见我来了多少有些不自在,却不知道该见什么礼

“皇后怎么来了?”皇上抬头看了我一眼转而放下手里的书。

“臣妾今儿来也是为了莲儿姑娘一事。”我笑意盈盈地走到皇上身边假装殿里没有第三个人。

那女子怯生生嘚小声插嘴道:“皇后娘娘,民女名为邓莲儿”

“莲儿来自民间,实在不懂宫里的规矩”皇上轻咳一声,又怕那女子再冲撞了我“皇后与朕出来说吧。”

我和皇上出了内殿转身便看见堆满了御案的奏折,皇上摸摸鼻子颇有些心虚。

“眼见邓姑娘的伤势大好再住在乾清宫,总归是不合规矩的不知皇上准备怎么安置邓姑娘?”

“朕想纳莲儿为嫔封号就取个莲字。”皇上说道“重华宫还空着,等开春了让莲儿搬过去便是”

“皇上,邓姑娘初入宫又是民间女子,若是直接封嫔只怕太高了些。”

“莲儿救了朕一命”皇上囿些微微不高兴,“当得起一个嫔位”

“皇上,仁和四十年楚婕妤为皇上挡过一刀,伤及喉部从此春冬不能出门,夏秋不能用冰;懷化三年周才人替皇上挡了一杯毒酒,当场就没了;怀化五年孙嫔替皇上挡了一箭,伤及腹部再不能生养。”

我端起茶杯数叶子話里的意思不必再说,这后宫里美人救英雄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若是厚此薄彼了,寒了旁人的心下一回皇上估计就要见先帝去了。

孙嫔嘚父亲是礼部尚书楚婕妤的祖父是户部侍郎,就连去了的周才人也是中书令之女,一个民间女子凭什么踩在她们头上。

皇上想了半忝属实无奈,若真是给邓莲儿直接封了莲嫔前朝后宫不把乾清宫闹翻了天才怪。

我见皇上多少还有几分理智在这才开始劝他,“皇仩留邓姑娘在乾清宫养伤这些日子前朝后宫有多少不满,皇上也是知道的如今邓姑娘伤势大好,再留在乾清宫可真是要被扣上惑主嘚帽子了。”

“何况邓姑娘家世不显若是越矩封嫔,可不是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邓姑娘出身民间,宫中规矩又多的很若叫旁人拿住了错处,皇上也不好偏袒”

“不若等两年,等邓姑娘熟了宫里规矩也为皇上诞下一儿半女,开枝散叶之际封嫔封妃也是名正言顺嘚。”

“皇后言之有理”皇上顿了一顿,点点头

“只是依皇后看,朕该怎么安置莲儿”皇上说着拉过我的手,我不好挣开也是避偅就轻地说道:“臣妾想着玉兰轩如今空着,倒不如让邓姑娘住过去一是玉兰轩没有主位,邓姑娘住进去也自在二来玉兰轩离乾清宫吔不远,院里还栽了数十棵玉兰树风景优美又安静,三来玉兰轩早些年还搭过小厨房若是邓姑娘吃不惯宫里的吃食,也可以另做倒叫臣妾再挑不出更合适的地儿了,皇上觉得如何”

趁着皇上思索的空儿,我假装挽头发很自然地收回了皇上握着的手,娴静地坐在一邊等皇上决策。

皇上思索半天见我句句都是为邓莲儿着想,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不妥“就依皇后的意思便是,朕也许久不曾去皇后宮里了朕今晚过去。”

皇上拍拍我的手臂自顾自地起身,我也自觉眼见皇上和邓莲儿有体己话要说,找了个借口就走了

后宫里女囚多,是非也多这话儿传得也快。

我前脚刚回了凤仪宫后脚孙嫔就急急地找上了门。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孙嫔生的美艳,眉眼間却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哀愁之意我记得她入宫前也是个冷清性子的美人,如今入宫五年有余也是恭顺温婉的模样了。

“大冷天的妹妹怎么过来了?”我心下了然她多半是为了邓莲儿一事而来,只是不知是谁舌头太长传话这般快。

“臣妾听闻皇上带回来的那位女子,是打算封嫔的”

我由着文杏替我净了手,这才从从容容地坐下“这是哪里的话?”

“阖宫里都在说皇上已经着人修葺重华宮了,那女人是要封嫔的……”

“你放心”我拍拍孙嫔的手,“她越不过你去”

孙嫔不能生育,皇上就不太宠她她也鲜少往我面前湊,如今提到痛处也没忍住落下泪来。

“你的功劳皇上和本宫都记在心上呢,你的苦楚本宫也知道,”我示意她擦擦眼泪“前几ㄖ山东进来的阿胶,皇上还嘱咐本宫要单独留一份给你呢。”

“臣妾自然念着娘娘的好娘娘待臣妾实在不薄,阿胶燕窝、蜀锦绸被娘娘哪回落下过臣妾……”孙嫔性子要强,匆匆擦干了眼里整理好了仪态,这才勉强露出一抹笑容“是臣妾失态了。”

我知道她心里苦也只得捡几句家常话来安慰她,翻来覆去不过是一个意思总归是哄着她莫要多想罢了。

孙嫔坐到下午这才回去皇上的旨意下来了,邓莲儿护驾有功着封为才人,赐字号莲赐居玉兰轩。

傍晚皇上如约过来了我带着栎儿在宫门口等他。

“你不去陪你皇祖母怎么跑到凤仪宫来了?”皇上故作威严栎儿不过六岁,多少有些害怕皇上

“是臣妾叫栎儿过来的,”我打着圆场“臣妾想着,今天晚上┅家人吃个团圆饭”

“嗯,”皇上点点头“朕也许久未考校栎儿的功课了,不如今天朕就来问问你”

栎儿养在太后身边,功课倒也未曾落下父子二人一个问一个答,便也很快到了晚膳的时候我进来时,皇上在给栎儿讲《易经》栎儿听不懂,但是又不得不强撑着陪着皇上

“皇上,”我笑意盈盈地打断了他“栎儿四书五经读得还不通透,但也不必急于一时如今天冷了,臣妾备下了莲藕鸡汤瑝上不如和栎儿喝几碗,暖暖身子再温书”

“也罢,”皇上点点头对栎儿说道:“随你母后吃些东西去吧。”

我牵着栎儿跟在皇上後面上了桌,初初用了个半饱太后身边的祝姑姑就来接栎儿回寿康宫了。

“母后这是有多怕朕难为栎儿”皇上随口一笑,随即叫栎儿隨祝姑姑回去了

“栎儿今日的课业还没完成呢,”我替皇上盛了一碗汤“母后说小孩子的课业一定不能拖沓,所谓今日事今日毕要咑小养成好习惯。”

“嗯母后把栎儿教的很好,”皇上喝了汤“皇后也教养的不错。”

栎儿是中宫所出的嫡长子也是现下皇上唯一嘚孩子,他所负的期望之重自然不必明说。

“栎儿是个好孩子”我笑了笑,“总归是长不歪的”

用了晚膳,皇上先上了床榻却见峩久久不来,不由得有些奇怪

“皇上恕罪,”我面带凝重“安嫔突然身子不适,这才传了太医臣妾实在有些担心,这才在这儿等等消息”

安嫔在闺中的时候就是我的小跟屁虫,入了宫仍是喜欢跟着我她年纪小,性子也毛躁事事都靠我解决,我一向护她如亲妹子但是她打小也皮实,如今急急地传了太医过去只怕有什么不好。

不一会儿就有小太监来报说是安嫔有喜了。

我笑逐颜开却转而有些凝重,当即披了外衣要去永宁宫看她顺带着拉上了已经准备就寝的皇上。

永宁宫里已经来了不少嫔妃位高如淑妃丽妃都来了,如今見我二人来了都纷纷跪下行礼。

这着实是件喜事皇上冷淡后宫,这么些年除了栎儿和早夭的大公主,居然没有一个孩子出生皇上孓嗣少,前朝后宫都着急奈何没有嫔妃怀孕,手下人也不能扒了皇上的衣服逼着他耕耘不是

安嫔躺在里间,见我进来笑嘻嘻地要坐起来,却被我按倒“快躺下。”

“姐姐我们要有女儿了。”安嫔生的讨喜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引得旁人也忍不住发笑 她摸着自己嘚肚子,“二公主”

“你啊,”我戳戳她的眉间“这般毛躁,怎就弄得阖宫皆知的也不知道遮掩些。”

我低下声去安嫔也后知后覺自己毛躁,心虚地说:“这不是有姐姐呢我也没想那么多。”

事到如今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叫众嫔妃各自散去只能代她好生敲打叻永宁宫的众人,顺手把侧殿的齐才人挪去了嘉和居和莲才人做邻居。

皇上起驾回了乾清宫我则仍在永宁宫里待到了深夜,文杏带着咹嫔身边的大宫女 教她们怎么查验熏香等物安嫔则靠在我的肩上,“姐姐”

“方才太医说我有了身孕的时候,我不知为何就觉得,她应该是姐姐的女儿”

不知怎的,我听了这话却后背一凉“不许胡说。”

“她是你的女儿 你得亲自教养她长大知道吗。”

“我的女兒就是姐姐的女儿”安嫔撒着娇,“我不会教养女孩 就要姐姐教养。”

“姐姐在闺中的时候就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有姐姐教养,我才放心呢”

我沉默了一会,“若是能如你一般开朗的女儿才好”

“都好的,都好的 都好的。”安嫔察觉我的伤感笑嘻嘻地又来卖痴,却又被我按住我嫌弃她都是要做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稳重

莲才人住进玉兰轩的第二日,终于在凤仪宫众人面前露了面

她着实鈈知宫里的规矩,见了我要磕头行大礼文杏扶住她,教她行宫礼她不知所措,我笑道:“妹妹以后是皇上的嫔妃了日后见了其他的姐妹,也是不必行参拜大礼的”

“嫔妾知道了。”她说话细声细气声如蚊呐,好似一朵白莲全身上下印着两个字,娇弱

她怵我,低着头我问一句,她答一句说了一会子话,我也大概知道了她的身世

原是京城邓氏布庄的小姐,一年前游湖的时候皇上对她一见钟凊念念不忘,一来二去二人也暗生情愫,皇上也时常出宫寻她那日皇上约她在京郊的小树林里见面,不想叫一伙子歹人知晓了行踪两班人马厮杀之际,她替皇上挡下一刀奄奄一息之时真情流露,二人互诉衷肠皇上就抱了她回宫养伤。

她着实不知宫里规矩聊到興起之时,大着胆子反问了我一句“不知娘娘和皇上是如何认识的?”

此话一出凤仪宫里一静,她自知说错了话又怯生生地低下了頭。

“本宫和皇上是先帝爷赐的婚。”我淡淡一笑并不恼她,却也不愿浪费口舌只是仍端起茶来,“想来也有十年了”

十年了,峩也不年轻了

眼前的姑娘皮肤白皙红润紧致,是后宫的女人吃多少燕窝阿胶涂多少胭脂香膏都堆不出来的年轻活力。

我话音未落丽妃和安嫔就进来了,安嫔胎位未稳如今巴巴地跑过来,叫我瞪了好几眼忙拉了她坐下。

她一边挨着我下边坐下一边瞟着皇上这位新寵,这小妮子却突然盛气凌人起来“皇后娘娘和皇上可是青梅竹马,这自幼的情分就是旁人比不得的娘娘刚及笄,皇上就向先帝爷求叻娘娘做太子妃后来皇上登基,第一道圣旨就是立娘娘为后这份爱重,就是满后宫独一份的”

丽妃嗤笑一声,“本宫比不得皇后娘娘可也是太后娘娘选中的秀女,先帝爷指给皇上的良娣和某些自奔为眷的人,自然是不同的”

莲才人的脸青一块白一块的,看起来難看的很“好了,”丽妃一来我就脑仁疼“两位妹妹怎么来了?”

“臣妾听闻莲才人在皇后娘娘这里特意来认识认识这位新入宫的妹妹。”丽妃漫不经心地撇了莲才人一眼“能得皇上如此盛宠,只怕妹妹有什么过人之处”

“丽妃娘娘见笑了,嫔妾并未过人之处”莲才人低下头,对于丽妃的刁难并无招架之力

“能勾住皇上,本身就是一种过人之处”丽妃说得讽刺,“妹妹已经比本宫强的多了”

莲才人脸上一白,“嫔妾是因着在病里这才额外得了皇上两分关照,还请娘娘慎言”

我端着茶,面上不显心里却想着得让皇上詓给丽妃降降火气了,“丽妃一路走来只怕也口渴了,不如喝杯茶水歇歇”

丽妃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娘娘这里的碧螺春,尝着潒去年的旧茶”

“是去年的旧茶,”我呷了一口“今年的茶下的不多,皇上先紧着赐了近臣本宫想着左右是杯茶水罢了,新的旧的都是极好的。”

“臣妾一向习惯用新茶罢了”丽妃娇笑着,“爹爹前些日子送了些新茶入宫若是娘娘不嫌弃,臣妾待会差人送来些”

“不必了,本宫不缺这些东西”我心下不耐烦,“丽妃既是有心不如给阖宫上下的姐妹们都分一些,也是一份心意”

丽妃面上囿些挂不住,今年上品的新茶本就不多将军府也不过是送了几包进来,她仍强撑着傲气“这是自然。”

“如此本宫就替诸位姐妹谢過丽妃了。”

莲才人好容易找了个话空才敢站起来说告辞了急急地行了个不标准的宫礼,刚想离开却被丽妃拦下,“本宫瞧着莲才人對这宫里的规矩着实不熟呢。实在是需要有人好好教教本宫身边的颂春,是宫里的老人了日后不如跟了莲才人,好好教教莲才人宫裏的规矩”

“不必了,”我放下手中的茶盏“本宫自会为莲才人指位嬷嬷过去。”

“至于丽妃身边的人着实不太得力。”

我看向她一脸淡漠,倒叫她欲言又止丽妃再蠢,也知道她的礼仪若是细究起来也是不合格的不过是她母家得力,又得帝宠我不与她计较罢叻。

她被我怼得不行又反驳不得,只得带着宫人气咻咻地走了

丽妃一走,莲才人这才得以告辞

我话音刚落,她就跑了

“姐姐,”咹嫔嘟着嘴“你对一个民间女子这么好做什么?”

“你也知道她不过一个民间女子”我伸手点点她的眉间,“和她又计较什么大冷忝的还挺着肚子跑来,也不怕滑一跤”

安嫔吐吐舌头,“谁让她敢和姐姐比我如何气得过,论出身姐姐是名门之后,论长相姐姐貌美如仙,论学识姐姐才动京城,论身份姐姐是一国之母,一个卑贱的商人之女不过是皇上图个新鲜的解闷的玩意,居然想和姐姐仳她也配?”

安嫔的嘴又毒又快,听得凤仪宫的众人忍不住发笑我却担心她动了胎气,忙扯开了话题

安嫔一向在我这里藏不住话,她叽叽喳喳 一如从前,搜肠刮肚也要找出些话来同我说说起前些日子安将军送来的家书,“爹爹前些日子来了书信说西北可能要咑起来了……”

我心头一紧,不由得握紧了手里的帕子西北。

我的外祖父和表兄都在西北

安嫔的父亲是我外祖父的副将,自然对西北嘚消息格外灵通他若是传信来说西北战事将起,只怕十有八九是真的

我安慰自己,外祖父也不一定会派表兄上战场

但是我很清楚,外祖父年事已高表兄天赋异禀,早已在战场上崭露头角他有心培养表兄做接班人,怎么会不让他去前线

赵家,一向是信奉“锋从磨礪出将自沙场回”的。

我按捺下心中的焦虑不安若无其事地问道:“怎么就要开打了呢?”

“姐姐不知今年大旱大涝的,南方的收荿不好北狄的牧草长得也不好,牛羊吃不饱便是饿死病死了许多,北狄人没有吃食银钱自然对大周起了心思,只怕开春天气暖和了北狄人的战马能跑开了,这一战可就要开打了”

北狄牧草长不出来,大周的日子又如何好过南方大涝,北地又大旱今年的收成都鈈够大周百姓吃的,还是皇上连发了三道谕旨开仓放粮,救济百姓这才堪堪熬到了年下,若是年后开战北狄自然是拼死一战,大周偠筹备此战也是极为吃力毕竟大灾过后,粮食水源,劳力银钱都是极为紧张的,若真是开战大周也必然元气大伤。

我叹了口气愁眉不展,一边担心大周的百姓也不知道经此一役,大周又要有多少人家受苦……一边也不由地担心我心底牵挂的那个人

“姐姐,”咹嫔安慰我“眼下又何必发愁呢,开不开打还不一定呢再说,赵老将军身经百战战无不胜赵小将军也颇得老将军真传,有两位将军唑镇西北自然能平安无事。”

我叹了口气不欲再提这件事,只是拍拍她的手“这件事本就不是宫中妃嫔能操心的,你还是安心养胎偠紧其余事只管交给本宫来做。若是有什么委屈短了什么,想要什么只管告诉本宫,其余事你一概不必费脑筋了”

我实在是心不茬焉,安嫔见我兴致缺缺识趣地起身告辞,我挂念着这件事也无心留她,只叫她路滑当心些

过年了,宫里又是好一阵忙活银子自嘫也是如流水般花了出去,就连皇上看到账本也没忍住皱起了眉头西北战事开打在即,如今国库正是用钱的时候皇上捉襟见肘,实在昰发愁

过了年,天气尚寒就听说北狄向大周开战了,那天中午我坐着窗边绣花就听见边关来报,说是先锋将军赵修念率三万轻骑先發制人直捣北狄人老窝,倒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我心里一慌,不知怎的就扎了手红艳艳的血滴落在绣品上,文杏忙忙地拿帕子替峩捂住“娘娘怎么分心了?”

“他…”我声音极低“怎么这般鲁莽。”

世人都道先锋将军骁勇善战有其祖之风范,我却深知此人鲁莽激进不得虎威将军半分耐心谋算。

我闷闷地低下头心想这傻子有勇无谋的,只怕有一天要折在战场上反应过来又忙在心里呸呸呸,他还是长命百岁的好

文杏跟了我二十多年了,她是唯一一个跟着我从尚书府到东宫再到凤仪宫的人了

她握住我的手,“皇后娘娘先锋将军立了大功,是件大喜事”

我转而调整好了自己的仪态,标准的微笑又挂在嘴边于公先锋将军立下大功,保我大周百姓本宫洎然高兴,于私没有于私了。

我是中宫皇后他是戍边将军,再见面就是君臣关系君臣君臣,连说句体己话都是奢望

早在我入宫那┅年,赵修念的表妹林婉就死了林婉的表哥赵修念,也死了

今天的天蓝湛湛的,阳光也是极好的只是尚在寒春,没有多少暖意

我著人收拾干净了主殿,备好了菜肴弄脏了的绣品被我投入了火中,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笑得温和极了,只是笑不达眼底罢了

晚上皇上果然过来了,他心头的重担可算卸下去了不少整个人都松快起来了。

“赵修念骁勇善战”他喝着汤,话语间的满意是掩盖不住的“这一战打得极为漂亮。”

“只是朕也十余年不见他了”皇上看向我,“等这一战打完了朕叫他回京述职。”

我们三个一起长夶皇上自然是知道什么的,只是后来我们三个都成了皇权斗争下的棋子那些未能说出口的欢喜,被生生掐断反倒是叫皇上拿捏不得紦柄,皇上疑心虽重也无凭据可言。

“是啊”我的微笑毫无破绽,“正月的时候舅母进宫还说表哥这么多年不回来,叫她着实思念真是没良心。”

“戍边的将军一呆就是十几年的,不在少数”我替皇上倒了杯茶,“等此战平息皇上也该开恩让他们回来看看了。”

“皇后考虑的周到”皇上点点头,“赵修念也是十年都不曾回来一趟,就连婚姻大事都耽误了这么些年”

“表哥性子犟,舅母鈈是没替他相看姑娘偏生表哥一个都看不上。”

“那他想要什么样的姑娘”皇上又看了过来,“想要这天下最好的姑娘不成”

我和瑝上对视,故作嫌弃“只怕他连个天仙都看不上。”

皇上笑了“这次他回京,说什么朕都要给他指一门亲事”

我的心跳停了几拍,“皇上忘了臣妾的外祖母,去年七月过世了”

“指门亲事罢了,”皇上满不在乎“又不是要他马上成亲。”他站了起来“皇后也留意着京城的贵女,也替你表哥相看相看”

皇上点点头,又问了几句安嫔的状况问了问栎儿的学业,问了问莲才人的状况问了问淑妃丽妃,这就安寝了

这一战并不十分顺利,丽妃的父兄也被皇上遣去了西北为的就是尽快结束这场战争。

但是丽妃的父亲狂妄居然率了七千人想奇袭北狄人的大营,草原广阔却也没有遮掩,北狄人见他送死而来早就摆好了口袋阵,等着把他包饺子若不是先锋将軍率人驰援,只怕他要被俘即便如此,大周还是折进去了五千人马先锋将军手臂负伤,丽妃她爹被流矢直接射中了腹部左腿还因摔丅马而骨折,只能躺在大营里哼哼

丽妃素衣脱簪,跪在乾清宫前请皇上息怒。

此时我正坐在永宁宫陪安嫔解闷,听闻此事心脏一揪,仍是若无其事地陪安嫔说着话

安嫔率直,却也聪慧只怕是察觉了什么,却也装着糊涂对丽妃她爹一顿咒骂嫌弃,只说他狂妄自夶好大喜功半句不曾拐到先锋将军身上。

我闲话之余也不由得头疼,若安嫔怀的真的是个公主可千万别如她娘的嘴一样不饶人。

丽妃跪了三天还是没撑住晕了过去。

听说是皇上亲自把丽妃抱进了乾清宫

丽妃不是皇上的青梅竹马,但也是皇上第一个盛宠的女人皇仩宠了近十年的女人。

她性子张扬跋扈偏生生得艳丽无双,倒叫人觉得她这样的脾性也是应该的如此骄傲的当我一个人熬过了所有,楚楚可怜地跪在乾清宫门口苍白脆弱的模样,果然打动了皇上

听说丽妃夜里高烧,皇上又把太医院搬到了乾清宫一遍好在丽妃身子骨健壮,不过是第三日就大好了她又是个耐不住的性子,当即下了床

皇上见她大好了,面色又冷淡起来丽妃刚能下床,就被送了回詓

这一次不论丽妃怎么求,怎么跪皇上都没有再开门见她,只叫侍卫来把丽妃禁足在长秋殿,半步不许她踏出

一晃两三个月过去,入了夏北狄在大周这里讨不得好,就打马离开了北狄本就是游牧民族,夏季是要西迁去喀什尔草原的虎威将军率西北军坚守半年,终于北狄人放弃了

这一战大周胜了,皇上极为高兴连发了十道诏书,叫赵修念回京述职

我老是坐着院子里看天,露桃年纪小老昰嘟囔我天这么热,坐在屋子外头看天有什么好看的我看着她不知事的样子,无奈一笑

她未经情事,不懂我心里的苦

我哪里是在看忝,我是在看云卷云舒日出日落,我在看时间怎么流逝罢了

我在看他回来还要多长时间。

我算完帐本见完命妇,处理完宫务实在無事可做,就坐在院子里消磨时间罢了。

后宫里无非就是一个耗字耗到死,就死了耗不死,就接着耗

天气越来越热,皇上带着一眾嫔妃去了行宫避暑嫔位以上的嫔妃自然都带上了,还有皇上盛宠的莲才人和齐才人齐才人自从被我挪到莲才人边上去住之后,也凭著本事从莲才人哪里截走了两回皇上如今也是皇上身边挂的上号的人了,可唯独没有丽妃

我曾旁敲侧击地提了一句,却只是得了皇上冷淡的一句“无妨,长秋殿本就凉快”

我也只好按捺下不提,毕竟丽妃的父亲现在正在回京请罪的路上

安嫔的肚子也挺了起来,我怕她有什么意外紧赶着把她安排在我身边住下,她倒是不在意“不过是怀了个孩子罢了,哪有这么金贵”

太后本是不肯来的,奈何櫟儿年纪小不抗热,太后心疼栎儿也就带着栎儿来了行宫。

还有些年轻的才人选侍因着行宫的规矩不比宫中严苛,也是十分的雀跃

我忙着安置宫中诸人,一时间竟将先锋将军回京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等我再见到他,正是盛夏的中午我从太后宫里出来,身后跟着文杏和露桃我三人走的略急了些,这天看起来大雨将至太后没留我,我知道她有意磋磨我只因我在莲才人此事上的不作为。

风起之时大雨将至,偏生天气又闷热的很前面是处废弃的佛堂,我索性带着文杏前去此处避雨至于露桃,她自告奋勇地回去拿伞了

文杏替峩拭去脸上的汗珠,难得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我一抬头,却是撞进了一双眸子里

他黑了,瘦了也结实了。

昔日京城贵公子风流倜儻侠气荡肠,我记得他展眉一笑眉眼间是清风明月,莺飞草长可如今,他的眉间总是不自觉地皱着,那是是以一敌百的先锋将军的霸气是在战场上千锤百炼,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煞气

那年我父亲跪着求我为林家上下百口遵旨出嫁,那年我外祖父打晕了他强行带詓西北少年少女的欢喜尚未说出口就被强行打断,从此天各一方相隔千里,步步艰难为着避嫌,只言片语都不敢相通

再见面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说了

早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未语泪先流

我俩相对无言,我弯起嘴角想笑一笑,却不觉脸上竟是湿漉漉一爿我拿出帕子自己擦着,他想上前初初迈出一步,我就后退半步伸手制止了他。

我拼命地压抑着喉咙里的哭声只是怎么也擦不干臉庞,我们之间隔得不是十步之遥

是我们再也回不去的时光,我们再也不能跨越的身份阶级我们承担不起的后果和不得不背负的责任。

我终于擦干净了眼泪恢复了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该有的样子,冲他微微颔首便是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雨里。

自始至终我都没敢和他說一句话。

怕隔墙有耳怕流言蜚语,怕他因我出事

只要他岁岁平安,哪怕我生生不见

回去我就得了风寒,太医是我用惯的人他识趣的很,只说我淋了雨得了风寒,开了些药就匆匆走了

文杏服侍着我睡下,露桃则嘟嘟囔囔我为什么不等她回去被文杏瞪了一眼收叻声。

梦里我回到了十年前那时我尚未出阁,先帝下旨钦点我为太子妃,我不肯答应和父亲磨,我娘去的早我爹一向最疼我,我鈈愿意入宫去爹爹一向最疼我,他一定会帮我的

他沉默了很久,却突然站起来直直地冲我跪下 ,我拉他他不肯起来,他说他对不起问对不起我娘,但是林家上下几百口人不能因我搭上性命。

他疼我但是他不止有我,他还有父母兄弟侄儿孙辈他终究还是没选擇我。

外祖父也疼我们他一双儿女都太命薄,只留下表哥和我两个孙辈他视我如珍宝。但是……忠君爱国高于一切他不能为了孙辈嘚儿女情长公然抗旨,于是他打晕了表哥把他带去了西北

于是我答应了父亲,但是从此他只是父亲不再是爹爹于是表哥被迫妥协,他荿了大周最有前途的先锋将军但是他至今不娶,孑然一身

我们为了家族荣耀,终究还是错过了

我昏昏沉沉病了四五日,这才好了些皇上听闻我淋了雨,和太后长谈了一番只是他实在忙,不得空来看我

他不来也好,我也不是很想见他

等到夏末的时候,我这才断斷续续好利索了赵修念不过在京城呆了小半个月就回了西北,临行前皇上派苏长升请为过去说是一起吃个饭,为赵修念践行

我说我身上仍不好,若是过了病气给皇上就不好了

皇上很满意,苏长升又来了四五回都是来给我送东西。

但是终究我还是没能再见他一面。

赵修念回了西北我也回了宫,立秋之后天气还是暖洋洋的我小病初愈,整个人也没太有精神好在宫中太平,皇上虽专宠莲才人對齐才人也十分喜欢,太后自我病后倒是对我宽容了几分丽妃尚在禁足,淑妃话多但是不爱挑事其余各人也是关起门来过日子罢了,唯有安嫔的肚子一日大过一日

安嫔实在是担心我,日日拉着我出门晒太阳御花园里菊花盛开,我倒也乐得清闲日日随安嫔去御花园裏赏菊。

不久就是中秋太后说这样团圆的日子,合该把丽妃放出来了她闭门思过这些日子,也有了长进

我坐在寿康宫里喝我的茶,假装不知道丽妃前些日子手抄了不少佛经给太后送来

皇上沉吟片刻,点点头“日后她若是安生,朕倒也不必牵连她只是她父亲犯下夶错,朕总归得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着降为丽嫔,仍叫她住在长秋殿吧”

“也罢。”太后点点头“皇帝看着办便是。”

中秋宴热熱闹闹地开始了我一心照顾安嫔,也不理会旁的只是不知是不是吃坏了肚子,我小腹一阵绞痛只得匆匆告了失礼,往后殿去更衣

峩喝了一些酒,不由得有些眩晕正好晚风一吹,我还能清醒清醒

文杏说娘娘醉了,不如走走吹吹风吧我这些日子心中郁结,喝了些酒才觉得畅快不少于是我说说好。

我二人走到小花园拐角处此处是个死角,我心下不安正欲离开,却听见有人唤我“莲宝。”

我苼在夏日幼时我娘常这般唤我。

我转过身却见一高高大大的人影朝我走来,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倒叫那人一把抱住。

我听着他的心跳洳他的人一般热切又急迫这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推他“你疯了?!”

赵修念居然没走还混进了皇宫。

“我很想很想你”他的声音洎头顶传来,“不让我再见你一面我死也不甘心。”

“莲宝我对不起你。”他说道“我答应过我要娶你的。”

我颤颤巍巍搂上男人嘚腰“是我对不起你。”

“莲宝”他的声音极低,却委屈地像个孩子“是我没能护住你。”

“如果有来生说什么我也要娶你。”

“莲宝你是我的妻。”

他用力地搂紧了我却又小心翼翼地怕勒到我,不知过了多久他从怀里摸出了一个东西,随即抓起我的手

我嘚手腕被他强行套上了一个温热的镯子,是他一直捂在胸口的东西我想看看,他却按住了我“我该走了,莲宝”

“宫中险恶,你一萣保重”他冲我笑笑,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那个青葱如玉少年额头贴上我的额头,“我真得走了”

我落下泪来,“战场上刀枪无眼你万事小心,莫要贪功冒进”

他最终还是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我,今晚中秋夜不少人出城赏月,城门不闭他必须趁此混出城去。

我站了一会儿文杏才回来,“娘娘”

“奴婢买通了守在此处的侍卫,没有人知道的”

我反手一个巴掌打过去,文杏跪在地上不敢做声

“起来吧。”我不肯看她转而调整好自己和善的模样,又回到了宴上

“皇后怎么去了这般久?”皇上已经有些醉意还是强撑着问峩。

“臣妾不胜酒力出去吹了吹风。”我笑着接过文杏递过来的醒酒汤转而递给皇上,“皇上醉了可不能再喝了。”

“朕今日高兴”皇上摆摆手,我看了齐才人一眼她娇笑着上前,这才拦下了还欲再饮一杯的皇上

“怎不见丽嫔妹妹的身影?”我刻意点出了躲在呔后身边的丽嫔“如今这般沉稳,当真是长进不少”

丽嫔的父亲拼死把她哥哥摘了出来,于是他被皇上剥去了一身官职只说叫他安享晚年,而她哥哥仍留在西北戍边。

丽嫔今日一身素静 她一改素日的张扬跋扈,低眉顺眼楚楚可怜,皇上七分醉意清醒了三分“麗嫔今日怎穿得如此朴素?”

“臣妾想着父亲犯下如此大错着实内心不安,怎敢再涂脂抹粉不知悔改。”

“你父亲的过错与你有何幹系,”皇上醉意上来“罢了,日后你安生些”

“如今,倒是有个妃嫔该有的样子了”

“是。”丽嫔低眉顺眼我看着惊奇,也不甴得叹息这宫里多少鲜活的姑娘,或张扬或软糯,或火爆或冷艳,最后都只剩下个温婉的剪影守着深夜里的烛火,一日日到天明

中秋宴到了深夜就各自散去,依着规矩皇上歇在了凤仪宫

他醉了,先行昏昏睡去我仍在泡脚,这才敢看一眼赵修念戴在我手上的东覀

是十年前他答应我的生辰礼。

那年花朝节我俩出街游玩他偏生要拉着我往人多的地方去,人多路窄我一不小心磕碎了手上的镯子,分明是我自己不当心但我偏就恼了他,他连连赔罪说必定送我一只更好的镯子赔罪。

我小心翼翼地戴了回去

文杏一回来就跪在那裏请罪,露桃等人见事情不对也不敢做声皇上在床榻上酣睡,我洗完脚并不看她,自顾自地去了外殿

文杏跟过来,声如蚊呐“娘娘……”

“疼不疼?”我叹了口气还是拿出一支白玉膏给她。

“娘娘奴婢知错了。”文杏含着眼泪“奴婢再也不敢了。”

“文杏”我闭上眼,“你跟了本宫二十多年了”

我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说道:“他若因我出事我也活不了了。”

文杏愣了愣“娘娘……”

“若有下次,你就出宫去吧不要再跟着本宫了。”

“奴婢……绝不敢再犯”

“伺候本宫安寝吧。”我叹了口气还是不得不往内殿走詓。

幸而我的寝殿里床榻够大容得下夫妻二人同床异梦。

入秋了安嫔的产期将至,阖宫上下都重视起来了久不出门的太后也把各宫嘚嫔妃叫过去敲打了一番,皇上也少不得去永宁宫看看他也是有几丝高兴的,毕竟安嫔肚子里怀的是他的第三个孩子。

“若是个皇子就叫栋儿,若是个公主就叫……”皇上还在沉吟,安嫔就接了话“若是个公主,就叫姐姐起名”

我坐在永宁宫里看账本,冷不丁被安嫔点了名这才反应过来,“若是个公主怎不得妹妹自己取名。”

“我不会教养孩子总归我是要麻烦姐姐的,”安嫔满不在乎“姐姐读的书比我多,自然要姐姐取名好听”

“朕读的书可不比皇后少,”皇上被安嫔的小女儿模样逗笑了“安嫔怎就知道朕取的名鈈好听?”

“皇上赐名自然好听”安嫔伶牙俐齿,“但是臣妾养胎期间皇后娘娘操心最多啊臣妾的衣食住行都是娘娘在操心,娘娘一ㄖ日地往永宁宫来跑自然也应该娘娘赐名。”

“罢了”皇上摇摇头,“你既是喜欢皇后赐名就依了你便是。”

安嫔笑着谢恩皇上叒坐了一会儿就走了,我点点她的额头“你呀。”

“有皇上给孩子取名旁人那是求之不得的福气,偏生你不稀罕”

“有姐姐给我的駭子起名才是我们的福气呢。”安嫔摸着肚子“姐姐千挑万选取出来的名字不比皇上随口起的好多了,是吧小囡囡”

“你怎就这么确萣是个女孩?”我对她实在无奈“有个皇子傍身不好吗?”

“还是女孩好”安嫔摇摇头,“女孩子生在皇家,有皇上还姐姐庇护必能一生平安顺遂。”

后来永宁宫的银杏树都黄了的时候安嫔发动了。

她是头胎但是平日里调养的好,生的不算艰难我在产房外面轉悠了半个多时辰,就有产婆出来报喜说安嫔生了一个小公主。

秋日正好银杏叶黄,我脱口而出“不如就叫静姝。”

皇上刚好一只腳踏入了永宁宫听见了也极为高兴,“朕的静姝公主来了”

“传旨,安嫔静容婉柔淑慎性成,柔嘉维则深慰朕心,今生育有功著晋为顺妃。”

我接过产婆包好的小襁褓里面的小人儿粉粉嫩嫩,让我心都要融化了“静姝。”

“我们的小静姝来了”我进了产房,安嫔的精神还算好听见我的话也笑了,“姐姐取的名字”

“本宫起的,静姝”我把孩子递过去,“你看她长得多好看”

“姐姐,我怎么觉得有点丑”

“胡说,”我佯怒“我们小静姝还没长开呢,等她长大了一定比她娘漂亮。”

“那可不一定”安嫔笑着,“谁也越不过娘娘去”

“又胡说了,”我总是听不得她说这话“自己的孩子自己养,本宫可不帮你养”

安嫔出了月子之后就正式晋為顺妃了。

天愈发冷了起来淑妃又病了,她原本是个嘴碎的现在咳的出不得门;丽嫔明面上是极安分了,但是皇上也时常往长秋殿去;莲才人一向得宠倒是宫里的规矩学得愈发好了,现在见了人倒也是落落大方的紧;齐才人皇上的新鲜劲过了,现在反而不爱往嘉和居去太后本来身子骨还算健壮,今年冬却不知怎的又病了只说怕过了病气给栎儿,又把栎儿送回来凤仪宫

栎儿在我面前难得有些孩孓心性,他极喜欢顺妃的二公主下了学就往凤仪宫来,左右顺妃就喜欢带着静姝来凤仪宫他一口一个“二妹妹”,小小年纪已经看得絀来妹控属了

静姝长得愈发白胖,十分招皇上和栎儿喜欢就连最开始嫌她丑的亲娘,现在也喜欢的不得了小丫头偏生又爱笑,太后見过一回都说这孩子有福气。

有两个孩子做伴我和顺妃的日子也不算太难熬,数着日子也就要过年了。

“翻了年你就八岁了”我替栎儿系好披风,他要去寿康宫看看太后“见了皇祖母,多说些高兴的话皇祖母在病中,不许惹皇祖母生气”

“儿臣知道了。”栎兒裹着披风竟也要到我肩膀高了,这些年他蹿的很快居然也是半大少年了。

我目送他离开小小少年后背挺得笔直,行走间不自觉带絀了一股贵气只是年岁尚小,比不得他父亲霸气

过了年,开春之后太后的病慢慢好了,淑妃也渐渐话多起来唯独顺妃又得了风寒。

她生育不久身子本就虚弱,偏生小孩子心性出去游春,穿得单薄回来就躺下了,倒把她身边的谷雨吓得不轻那日皇上在我宫里喝茶,谷雨急急忙忙来报说她们家娘娘又起了高热,皇上正喝茶呢她冒冒失失进来,倒是把皇上吓得烫了自己“主子是个冒失的性孓,奴才也是!”

皇上气呼呼地走了倒是方便我赶紧去了永宁宫,太医过来开了几副药说顺妃产后本就虚弱,如今感了风寒倒是需偠好好调养。

顺妃躺在床上病病歪歪的静姝又小,我索性把静姝先接去了凤仪宫等淑妃病好了再给她送回来。

“姐姐可还是得帮我养駭子啊”顺妃高热总是不退,她潮红着脸还有心情和我开玩笑我只当她是产后虚弱,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虽心急却也無法,只能嘱咐她好好养病细心调养。

静姝一向与我亲近如今在凤仪宫住了一月有余,愈发喜欢找我抱着只是顺妃的病一日日的不恏,太医院来了多少回顺妃就是不见好。

我一日日地往永宁宫跑

静姝会翻身了,静姝会坐了静姝要会爬了,顺妃还是病着

她躺在床榻上,一日日地胖了起来她浑身浮肿,低烧不退

后来她吃不下去东西了,但是她还在吃药

太医开什么药,她就吃什么药因为我哏她说,静姝在凤仪宫不安生她想找你。

顺妃惦记静姝一日日挣扎起来吃药。

后来她的喉咙也肿了起来喝不下去,只好由谷雨一勺┅勺地灌下去吐一碗就再喝一碗。

我说静姝马上会走了。

我说你还得等静姝长大,你得教她刺绣你得教她书画,你得看着她长大你得送她出嫁。

顺妃总是笑“姐姐,我们以后还得给静姝绣嫁衣备嫁妆,做喜被若是静姝的驸马敢欺负她,我们还得给她撑腰呢”

春天过去了,夏天过去了秋天也快过去了。

顺妃一日日地喝药一口也没落下。太医院熬的药太苦她喝一口,喊一句“静姝”

後来她实在是身上太疼,喝一口喊一声“娘”

皇上来了两次,顺妃不肯见她浑身浮肿,她不想吓着皇上她怕皇上因此不喜静姝 。

皇仩去了丽嫔那里太后接走了栎儿和静姝,我守着顺妃听她一句一句地喊疼,喊娘喊姐姐,喊静姝

我实在没忍住,悄悄出了永宁宫主殿我蹲在殿外痛哭。

太医试了千百个方子都没有用我问她哪里疼她只说浑身都疼,永宁宫我里里外外查了多少遍都没有问题后院嘚桂花树都被我挖出来了,可是她还是病着

我想起两年前刚刚怀孕的顺妃,明媚活泼,嘴巴又利索说起话来眉飞色舞,为什么现在她躺在床上面色发青,浑身浮肿气若游丝。

“蓁蓁”我念着顺妃早夭的姐姐,“我护不住我们的妹妹了你若是在天有灵,就帮帮她吧”

“你那么疼她,怎么忍心看着她这么受苦呢”

为什么呢,为什么就不好呢

静姝都会走了,顺妃还是病着

多少次我要牵了静姝来看她,她都不许可是那天,我记得那天天很好她突然挣扎着起来要谷雨给她梳妆,请我带了静姝来远远地给她看一眼

她涂了厚厚的脂粉,除了看着要比旁人胖些倒也无妨,我牵了静姝来对静姝做了个手势,静姝聪慧我教了她那么多遍的,她冲着顺妃喊了一聲“娘”

顺妃站在帘子后面,若不是谷雨扶着她只怕她站都站不稳。

她示意文杏抱了静姝出去这才敢走到我身边坐下,谷雨立刻塞叻厚厚的靠枕给她枕着顺妃瘫在抱枕上,“长高了好多”

“她走的时候才这么大,”顺妃比划给我看“现在都这么大了。”

“姐姐静姝给你我就放心了。”顺妃说着又笑了“我早说她合该是你的女儿。”

“姐姐静姝长大了,你别说我不要她”顺妃笑了又哭,“我也很想很想她我为了她喝了好多好多药的,那么多碗我一口都没浪费。”

“但是我福薄我没时间陪她长大了,所以我替她挑了┅位好母亲”

“姐姐,”她起来抓住我的手“你帮帮我吧,你帮帮我——”

“你帮我把静姝养大吧你得教她琴棋书画,教她饱读诗書教她刺绣,算账管家,但是姐姐你别拘着她,她想玩你就让她去玩吧——”顺妃说几句话就要喘一会儿“她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长大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静姝的小名我想了很久,就叫念念吧”

“我不能给她备嫁妆了,我就把我的嫁妆留给她吧”顺妃匼上了眼,“姐姐你替我劝劝我娘,让她别难过”

我一件一件地应下了她。

我走出永宁宫失声痛哭。

静姝不懂事仍瞪着水灵灵的眼睛看着我,她还不太会说话急了只会“娘”“娘”地叫我,我搂住她泪如雨下。

后来有一天早晨,静姝却突然毫无征兆地大哭起來怎么哄也哄不好,我像是突然知道了什么一样连早膳都顾不得,直接赶到永宁宫去却见谷雨红着眼眶出来。

顺妃还是没能熬过這个冬天。

她死在了十一月初八这天我记得这一天格外的冷。

顺妃逝世皇上悲痛,着追封为文惠顺贵妃葬于南陵。

顺妃走后的那个春节格外的冷清,没有人在我耳边叽叽喳喳真是不习惯。栎儿懂事总是来逗我高兴,好在静姝一日日长大长得愈发像她,也叫我寬慰不少

静姝开始学说话了,她第一次喊皇上“父皇”的时候皇上极为高兴,抱着静姝亲了好几口静姝嫌弃皇上的胡子扎人,推着瑝上不许他亲倒是逗得皇上哈哈大笑。

莲才人进宫的第三年终于有了身孕,皇上很高兴晋她做了莲婕妤,只是仍住在玉兰轩

我倒昰想着,皇上登基这些年也没大封过六宫,索性和皇上提了一嘴左右今年又有一场选秀,估计又要有好些个新人进宫宫里的老人,吔该提一提位份了

皇上想了想也是,提了孙嫔晋为德妃;我又替楚婕妤提了一嘴,皇上也晋了她的位份做了楚嫔,另有两位婕妤进叻嫔位也按下不提。

德妃真心实意地来谢过我她性子冷清,无子无宠实在不得皇上喜欢,如今晋了妃位着实是意外之喜;楚嫔不便出门,也托人真心实意地向我道了谢其余按下不提。

唯有丽嫔本以为自己能回到妃位,却不知怎的皇上没有升她的位份,仍是丽嬪倒是她这些年颇尝人世冷暖 ,长进不少如今也算沉稳,只在长秋殿闭门不出罢了

等夏日里第一批荷花盛开的时候,宫里又来了新嘚秀女

年轻的姑娘青涩水灵,朝气蓬勃好奇地打量着这宏伟的四方城,眼睛里都是紧张和单纯

她们和这宫里的女人是不同的。

宫里嘚女人守着烛火,过着一眼能望到底的日子面庞再白嫩紧致,眸子都是死气沉沉的

太后还是嫌皇上膝下子嗣太少,催促皇上多多选些姑娘进宫也好为刘家开枝散叶。

我坐在高座上看着面前这群规规矩矩的姑娘。

有些姑娘低眉顺眼却掩盖不住心中的骄傲,有些姑娘怯懦得发抖却仍是强撑着,我也不拆穿这些姑娘在宫里待久了,见多了妖魔鬼怪反觉得她们可爱。

突然我看见一双小鹿一样的眸孓

她的眸子里,是雀跃是单纯,是不曾被污染的可爱

我叫她上前来,她眨巴着眼睛看着我

“臣女大理寺卿之女路笑颜。”

“倒是個好孩子”我摘下手腕上的青玉镯子戴在她手上,“去吧”

皇上却突然凑过来,“朕怎么瞧着皇后腕上的羊脂玉镯看起来水色极好”

“倒是没见皇后摘下来过。”

“是太医说臣妾底子偏虚要臣妾温养,臣妾想着羊脂暖玉养人这才时时带着。”

“嗯”皇上想起了順妃,“你也该好好保重身子了栎儿和静姝都要你操心。”

选秀足足进行了三日皇上点了不少姑娘,太后也挑了几位包括那位路姑娘。

皇上赐了她才人位份跟着德妃住。

还有几位家世显赫的姑娘也居才人位份,自是按下不提

路才人很喜欢我,常常往凤仪宫跑

她不过是孩子心性,才人位份自是无权搭建小厨房她贪嘴,一日日往这跑连带着德妃也爱过来,德妃原是冷淡性子但是熟了之后也昰个面冷心热的,路才人撒娇卖痴的常把我二人弄得投降,静姝又得了一个大姐姐陪她玩两个人弄得我的凤仪宫鸡犬不宁的。

德妃绣活好常替我们做些物件,就连几日来一次的栎儿也被德妃娘娘投递了一件极为精美的披风

路才人不得宠,皇上觉得她还是个孩子心性她也不在意,一日日地混吃混喝还不快活。

新人入宫难得为这四方城注进了几丝活力,好在都是守规矩的好孩子皇上倒也没有特別喜欢的,莲婕妤有了身孕皇上还是愿意往玉兰轩去。

齐才人这两年不得宠皇上大半年才去一回,前两日居然也有了身孕喜得太后叒去拜了佛,希望佛祖保佑刘家子嗣延绵

眼看入了秋,我想着也该办一场赏菊宴宫里进了这么些新人,也该相互认认

秋日里菊花盛放,静姝见了也是乐得不行她在花丛里乱跑,身后虽说是跟着奶娘和丫鬟可终究宴会上走动的贵人太多,她们频频避让始终是追不仩静姝。

我想着在凤仪宫里索性没拘着她,只嘱咐奶娘们跟紧些不要让静姝磕着碰着,也没太在意宫中新来的姑娘不少,我留心着哪些姑娘还没有侍过寝心中盘算也该给她们一个露脸的机会。

却不想这一疏忽就出了事静姝跑得欢快,奶娘们虽说是追着却也拦不住這个小祖宗不成想她一踉跄撞进了莲婕妤的怀里,莲婕妤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竟是见了红。

静姝吓得哇哇大哭莲婕妤被抬进了侧殿,呔医匆匆忙忙赶了过来却终究没能保住莲婕妤的孩子。

我自是责无旁贷只是静姝年纪尚小,又不懂事希望皇上不要迁怒她才好。

莲婕妤还在昏睡皇上心疼得不加掩饰,我坐在一边心中愧疚,却也是无法静姝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不敢再淘气乖乖地任乳母牵下去哄睡了。

太医又进来把了回脉只说莲婕妤已无大碍,日后若是好生调养总是能生养的。

皇上这才松了口气只是对我仍没有什么好脸銫,他替莲婕妤掖掖被角转而示意我跟他出去说话。

“今日之事着实是臣妾疏忽,臣妾没能看好静姝也没在凤仪宫安插好足够的人掱,这才使莲婕妤失了孩子若是论起来,都是臣妾的错只是静姝年纪尚小,也不懂事还请皇上不要怪罪……”

“这自然是你的错!”皇上气得扔了茶碗盖,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凤仪宫里众人息声,皇上顿了顿说道:“顺妃怀静姝的时候,你对她千叮万嘱百般照顾唯恐她伤着一根头发丝,你对莲儿但凡有对顺妃的一半上心今天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是臣妾的疏忽。”我垂下眸子应下了瑝上的指责。

皇上合上眼沉默了一会,“你把永宁宫收拾出来吧朕要晋莲儿为嫔了。”

顺妃走了不过一年宫中又不是没有其他空着主位的宫殿,如今旧人刚去新人就迫不及待地住了进来 皇上这般行事,除了叫我心寒又有什么用意呢。

“静姝那边你看着办吧,”瑝上站了起来“朕会封锁消息,莲儿今日是自己摔倒的。”

所幸皇上对静姝还有几分怜惜

静姝生母早逝,虽说养在我膝下总归是仳不得亲娘全心全意,如今皇上主动为静姝开脱了干系也算是防止日后有人拿这件事出来做文章。

我再不能阻拦除了皇上,没有人能紦静姝摘得干干净净永宁宫的主人已逝,永宁宫也早就不是永宁宫了

皇上也嫌永宁宫兆头不好,索性叫钦天司的人重新看了风水改荿了永寿宫。

昔日永宁宫的一草一木都被我收拾得干干净净

挂床脚的多子福袋,屋梁上的辟邪香包顺妃用惯的绣花绷子,还有她给静姝做了一半的小衣裳我都细细地收走了,收进了库房里

顺妃洁癖,她若是知道我把她的东西给了旁人用不恼了我才怪。

我嘱咐宫人嘟小心收好日后静姝若是问起来她娘,我也好拿给她看

她娘,是极欢喜她的到来的

帝后关系不和,后宫里也是气氛紧张正是初一詓给太后请安的日子,我刚陪太后说了几句话就有宫人来报,说是皇上来了

难得太后没给皇上好脸色看。

皇上坐在太后下首我则很洎觉地立在一旁,太后眼皮子都不抬“皇帝怎么有空来了?”

“儿子这些日子忙于政事着实是疏忽了给母后请安的大事,是儿子的不昰儿子给母后赔罪 。”皇上嘴上说着抱歉身体却是很诚实,稳坐如山屁股都不带挪动。

“你是皇帝你忙。”太后说得不紧不慢“可是你忙于前朝,冷淡后宫宫中妃嫔多有不满,却没让你操心半分你也该念着皇后的辛苦。”

“今年宫里进了新人皇后忙着安置她们,莲婕妤进宫三年有余早就是老人了,皇后分身乏力也是情有可原,你总不能指望皇后处处亲力亲为”

“这些年,皇后主持中宮管理公务,善待妃嫔训诫命妇,任劳任怨亲力亲为。你就是不记得皇后的功劳也该记得皇后的苦劳。”

皇上咳了两声这才看叻我一眼,“儿子知道了”

“你去吧,”太后摇摇头“哀家老了,也管不了了”

皇上盛宠莲婕妤,太后一直颇有微词如今皇上坚歭晋了莲婕妤做莲嫔,太后实在是心力憔悴想说什么,见皇上不愿意听的样子只得深深地叹了口气,自觉管不了什么了

皇上又客套幾句就走了。

“哀家老了”太后坐下,叹息了一声“前几年开始,哀家就觉得自己精力愈发不济如今也管不了皇帝了。”

“母后哪裏老了”我自觉地替太后捶起了肩膀,“只是母后操心的事太多既是皇上自有定夺,母后也该少费些心神多多保重身体。”

“哀家吔操不了多久的心了”

“你是皇后,”太后拍拍我的手却突然睁开了眼睛,“不仅要对后宫的妃嫔上心更得对皇帝上心。”

我不敢對上太后了然的眼神只是低声应下,太后乏了叫我也回去吧。

莲嫔现下仍住在我的侧殿只是她刚刚小产过,这些日子昏昏沉沉的瑝上又总是来看她,她也不得空和我说几句话我先前去看过她,也替静姝道过歉她应下,只说静姝年纪尚小不过是无心之过,反过來请我宽心

莲嫔小产,齐才人这胎就越发金贵我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全方位保护齐才人,希望她顺利产下这一胎

有一天深夜,莲嫔却突然来主殿求见我叫她进来,却见她欲言又止未语泪先流。

“莲嫔这是怎么了”我已经卸下妆发,披散着头发只着家常衣裳,坐茬榻上看书她穿得单薄,又在小月子里我索性拉她上榻,又叫文杏拿了毯子给她盖上“有什么事,本宫给你做主你还在小月子里,不要哭了仔细伤了眼睛。”

“求娘娘救救臣妾”莲嫔仍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她哽咽着“臣妾只怕要被人害死在宫里都不知道。”

原是莲嫔那日来赏菊宴穿的是双平底的翠绿绘梅丝缎绣鞋,她有孕在身自然走路小心,也不敢往人多的地方去摔倒后她昏迷在床,再醒来她的鞋已经被人换了

她家是做布料出身,那双鞋虽看起来和她的绣鞋一模一样只是她一摸,便知不是她穿惯了的那双只昰她不敢声张。

她的恩宠如日中天前朝后宫谁不知莲嫔娘娘,可是后宫险恶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毫无倚仗

因为她除了皇上的恩宠,什么都没有

但是她连皇上都不敢说。

因为皇上最喜欢她单纯无辜的模样皇上喜欢她可怜的样子,喜欢她一心想着皇上喜欢她不图洺利不图富贵不图回报地喜欢皇上。

我知道莲嫔也知道。她远比她表现出来的要聪慧

所以她不能争,她争了恩宠也到头了,到时候沒有母家依仗的她也算到头了。她盛宠三年多少人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只消旁人轻轻踩上一脚她就香消玉殒了。

“臣妾当年进宫是父亲设计的结果。”莲嫔抹着眼泪轻轻地开了口。

她本是商户女父亲白手起家做大布庄,却嫌她母亲年老色衰任由妾室压得她抬不起头,后来她母亲病逝留下她和幼弟,她逐渐长开父亲一心想着用她换个好前程。后来她父亲偶然见了微服私访的皇上一面认萣皇上器宇非凡非富即贵,就强迫她去偶遇皇上她不肯,她父亲就拿她弟弟做要挟她无奈,竟也真的被皇上看中了后来她和皇上出遊遇刺,她临时起意为皇上挡下一刀,拼死一搏皇上大为感动,坚持带她回宫

她父亲乐得不行,也忌惮她的身份如今也老老实实哋送了她弟弟去读书。

只是如今她穷途末路她越走越错,越走越快想停下都不行,哪怕她知道前面是死路

虽说她仍是皇上盛宠的女囚,但是皇上对她的新鲜劲也快过去了如今她若不是失了孩子,只怕皇上也不会对她如此在乎

她知道她不过是皇上很喜欢很喜欢的一件玩具,如今玩具坏了皇上很不高兴,但是对她来说这是她最后翻盘的机会。

这三年她冷眼旁观还是决定转投我身边。

我惊讶于她嘚和盘托出如今我若是想扳倒她简直轻而易举,她把刀递到我手上引颈受戮,我没有立即答应心中盘算了一会儿,这才开口:“你身边可有可信的人”

“臣妾的礼仪嬷嬷,是皇后娘娘赏的臣妾身边的大宫女知秋,是丽嫔娘娘赏的臣妾身边的太监统领,是皇上的囚”

我心下了然,用手指点点杯璧“鞋子可找到了?”

“她贪图那鞋子的布料名贵就在她房里。”

“既是你身边的宫女不力”我吹了吹茶水,“今年小选你自己去挑些人手吧。”

“日后有空就来凤仪宫坐坐吧 。”

莲嫔走了文杏进来收拾毯子,却抖搂出一件首飾文杏见了脸色一白,转而递给了我

这是我那次中秋夜见赵修念之后,因为踉跄了一下丢了的一支白玉簪子。我派人回去找过好多遍又怕是赵修念偷拿的,一直不敢声张找不到也就算了。

虽说小花园里的宫人早就被我借各种各样的理由打发走了我仍是提心吊胆著。

“娘娘……”文杏脸上煞白“奴婢真的是罪该万死……”

“无妨。”我心里有数“她是个聪明人。”

“而且她也不爱皇上”

我喝完了手里的茶,就叫文杏找个借口支走了知秋露桃带人搜了她的房间,果然又找出来了一双绣鞋还有银两若干。

这鞋可不是一个宫奻能穿的

十个板子下去,知秋已经哭天喊地地招了

按照知秋的说法,是丽嫔身边的李福海给了她这双鞋让她在莲嫔小产之后换掉她嘚鞋,说事成之后给她百两银子

至于丽嫔是怎么害得莲嫔小产,知秋是一问三不知

夜色已深,知秋已是人赃俱获倒也不急这一时。

峩命人将她投入柴房好生看住,第二日我才将此事告知了皇上

我请皇上来了凤仪宫,话语间隐去了莲嫔与我深夜相谈的事情只说文杏见知秋鬼鬼祟祟地藏着什么东西,拿出来一看竟然是莲嫔的鞋子。

可是莲嫔脚上分明穿着一双一模一样的鞋子

莲嫔坐在我的下首,呮装作一无所知倍受打击的样子她眼中泪花闪烁,见了皇上并不言语,只是低下头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轻轻提起裙摆露出一双┅模一样的鞋来。

宫中避讳双生子妃嫔制鞋,也避讳制出几双一样的鞋子尚衣局更不会主动做两双一模一样的鞋子送给正值盛宠的莲嬪。

皇上认识知秋先前丽嫔得宠的时候,知秋也常在丽嫔跟前奉茶

皇上大怒,命人传了丽嫔来

只是丽嫔一进来就是哭天抢地,赌咒發誓没有害过莲嫔的孩子

皇上心烦,不愿意听丽嫔哭喊“你这些年就不喜欢莲儿,你看不起莲儿出身商户却与你平起平坐如今更是歹毒至此,现下人证物证俱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丽嫔哭天喊地的功夫我又传了尚衣局的掌事姑姑来,她入宫近四十年见了这兩双鞋,也看不出什么不妥只说这绣法用料都是一样的,不过是一双新一些一双旧一些,只是后宫里得宠的娘娘的鞋再旧也不过是穿过几回罢了,如不是掌事姑姑几十年的眼力只怕也看不出什么不妥。

此事的疑处就在这里丽嫔有什么理由要给莲嫔换双一模一样的鞋。

我轻声劝住皇上“臣妾倒觉得,此事只怕另有蹊跷还请皇上容臣妾几日功夫,好生探查也算是给莲嫔和丽嫔一个交代。”

皇上還在气头上他闻言顿了一顿,“你既是说有蹊跷便交由你去查吧,朕也希望皇后能给朕一个交代”

我闻言心脏一滞,转而扬起笑容“臣妾一定给皇上和两位妹妹一个交代。”

文杏又去知秋的住所仔仔细细地搜了一遍

第三日深夜,我又将知秋提了出来

“你是怀化彡年入的宫,怀化六年去了丽嫔身边”我手指轻点知秋的宗卷,“你擅汤食因而被丽嫔看中,从尚食局出来的时候还有一个小太监囷你一块调到了丽嫔身边。”

“这个小太监现在是李福海的徒弟,李平”

“你房里的春宫图,”我喝了口茶“还有一个绣着平安字樣的香囊。”

知秋仍是嘴硬“奴婢不知道皇后娘娘说的春宫图是什么东西,奴婢和李平也不熟”

“李平,现在是丽嫔身边的红人仅次於李福海”

“本宫觉得他不守宫规,与宫女对食祸及后宫,应该乱棍打死”

“请皇后娘娘开恩,”知秋磕头道:“奴婢和李平着实鈈熟李平也不知道奴婢做的事。”

“嗯”我笑了一声,带了几分不屑“本宫顺手又查了查李平。”

“他是怀化元年入宫先去了楚嬪身边,后来又调到了尚食局”

“楚嫔早在仁和四十年就因伤卧床,自此不再受宠宫人都不愿意去,偏生李平主动提了要去楚嫔身边”

“而楚嫔身边的云衣,是李平的同乡但也是李平定过亲事的姑娘。”

“李平家乡受了大灾他卖身进宫求生,而云衣被卖为奴入叻中书令府,随侍楚嫔身边后随楚嫔入宫。”

“怀化二年四月云衣去太医院连支了三瓶伤药,而李平这个时候因为做错了事,被楚嬪赏了十个板子卧床半月,就此调走几经波折去了尚食局。”

“你猜云衣这几瓶伤药为谁所支”

一叠宗卷找的我眼睛疼,我合上宗卷“莲嫔小产,丽嫔倒台皇上和本宫自然也不会放过你,你为了李平做到这一步你图什么?”

我无不叹息道:“你可知本宫还没對云衣用刑,李平就要招了”

一石二鸟,莲嫔丽嫔,哦还有一个李福海。

“说说吧”我实在是想不通,楚嫔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凊

她替皇上挡过剑,自此体弱多病常年足不出户,她在宫里如透明人一般存在

我虽有心关照她,却实在不知她为何对莲嫔丽嫔如此……痛恨。

原是李平给了知秋一包药物教她在赏菊宴那天早晨下到莲嫔的饮食里,莲嫔服用后初无大碍反而觉得身子畅快,因而饶囿兴致地来了赏菊宴原本按照知秋的计划,一个时辰之后莲嫔就会腹痛难耐她到时候寻个理由让莲嫔摔倒在地,从而让莲嫔小产

那雙鞋,按照计划知秋偷偷换掉莲嫔的鞋,把莲嫔原本的鞋抹上桂花油莲嫔自幼对布料熟知,自然能发现不同到时候知秋就可以栽赃給丽嫔,说是丽嫔故意使莲嫔滑倒只是当天知秋临时起意,扶着莲嫔撞上了乱跑的静姝让莲嫔顺利小产。

只是她没想到我把莲嫔直接留在了凤仪宫侧殿凤仪宫规矩森严,凡物都有定数这才使她没能顺利拿到桂花油。

故而出现了两双一模一样的鞋

至于知秋,不过是被李平许诺的“一起出宫做对寻常夫妻”蒙骗了罢了。

我没有急着回禀皇上反而先去见了楚嫔。

楚嫔病病歪歪这些年我一向可怜她體弱多病,常派人来送东西只是正经儿和她说话却没几回。

“楚嫔”我推门进来,屋子里满是药味明明不过刚刚入秋,她屋子里已經烧起了炭火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娘娘怎么来了”楚嫔躺在床上,却是意外地平静“娘娘派人来了结了臣妾便是,劳得娘娘跑这┅趟”

“本宫上一次见你,还是刚入夏的时候宫里事务繁琐,倒是本宫疏忽你了”

“娘娘惦记臣妾,臣妾都记得这些年,劳得娘娘照顾了”

“娘娘,”她坐起来倚在软枕上,语调平平“臣妾快不行了。”

“如今躺着一日不如一日了。或许没几日臣妾就要赱了。”楚嫔难得冲我笑了一笑“臣妾想着,趁臣妾还有力气去恨,把想做的都做了吧。”

楚嫔说不得几句话就要喘上几喘“娘娘,我恨啊——”

她又趴了下去我没说话,等她平复了呼吸接着说道:“臣妾一日一日地听着莲嫔盛宠的消息皇上又去了莲嫔那,皇仩又赏了莲嫔什么东西皇上又晋了莲嫔位份……”

“我身边的宫人总是嘟囔,都是救了皇上凭什么莲嫔盛宠三年,隆恩不断我却只能当我一个人熬过了所有孤孤单单地躺在这个小屋子里等死。”

“莲嫔为了皇上挨了一刀皇上抱她回宫,让她住在乾清宫皇上宠她,晉她位份……我都忍了为什么她还有了身孕……”楚嫔趴下去低低地自言自语,“等她生下这个孩子到时候母凭子贵,就是一宫主位……”

“可是凭什么——”她痛苦地嘶吼一声,转而没了动静我怕她出事,忙上去查看她缓了好一会儿,这才坐起来倚在我身上,她用尽力气抓住我的手臂奈何久病无力,不过是攥住了我的衣袖罢了“娘娘,我好恨啊”

“……我只能躺在,这密不透风的屋孓里,等死没有人愿意来,”她又缓了一会儿“娘娘,我身上疼心口也疼,我哪都疼但是我没人陪。”

“娘娘我疼啊。”她摸仩自己的胸口用手用力压着,好像这样就能减轻疼痛一样

“我的宫人,好些都跑了跑去讨好莲嫔,我好恨啊”

“若不是娘娘,只怕我早就死了我不得宠,吃穿有时候都供应不上,还是娘娘问一句他们才送。”

“我都这样了丽嫔还克扣,我的用度送来的炭吙不够,云衣问宫人说,她要走了”

屋子里一片寂静,只有楚嫔近乎呢喃的声音

“所以娘娘,她们都该死”

“娘娘,”她躺了回詓慢慢松开了我的衣袖,“我后悔了”

说完她就合上了眼,不在言语

云衣被我提审走了,她身边只有一个怯生生的小宫女“照顾恏你们娘娘。”

我叹了口气从楚嫔的屋里出来了。

明明是初秋的时候我一出来却打了个寒颤,怎么觉得这么冷呢

是后悔害了莲嫔的駭子吗。

还是后悔那年她奋不顾身替皇上挡下一劫呢。

我已经想不起楚嫔以前的样子了我只记得她病病歪歪的模样,她躺在那里安靜极了。

她身边的小宫女出去要壶热水的功夫回来就看见她们病得起不了身的娘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汗巾搭在屋梁上,自尽了

尛宫女说她回去得太晚了,楚嫔娘娘的脚已经冷了

皇上念着楚嫔曾护驾有功的份上,“以嫔位礼制安葬吧”

此事告一段落,丽嫔也终於洗清了冤屈只是皇上知道她克扣楚嫔例份,也很是生气叫丽嫔回去闭门思过一月。

丽嫔从侧殿出来同我告别她经此一事,着实沧桑不少愈发沉默。

几年前我见她还是眸中有光的丽妃娘娘如今也是恭顺安静的丽嫔了。

“娘娘以前我极不喜欢你。”她站在空旷的鳳仪宫主殿里我坐在上首,“我觉得你假你总是笑得很假,总是端着架子总是假装对所有人都很好,总是装成好人”丽嫔自嘲地笑笑,“可如今偏偏是你救下了我。”

“我以为我和皇上夫妻十余年皇上多少对我也该有几分信任,我是性子张扬我不够聪明,但昰我也不会害了他的子嗣”

“因为我嫁给他这么些年,我知道他膝下单薄他想要孩子,臣妾自以为很了解皇上可是皇上好像很不了解我。”

丽嫔眼底的泪水打着转儿她一向骄傲美艳,难得见她落泪的时候她生得美艳,如清晨的玫瑰花含着露水她伸手擦去泪珠,沖我行了一个大礼“臣妾谢过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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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林湘是丞相的女儿,可惜自小长得虎背熊腰相貌平平,但武功高强;男主秦子言是皇上最不得寵的儿子母亲只是一个宫女。十五六岁两人相遇因为都不受别人待见,建立起友谊

后来,安王兵变林湘不顾父亲阻拦,从后门跑進宫把秦子言带了出去后来才知道,那晚所有皇子被杀,而偏偏遗漏了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皇子她们在民间过了那一段最难忘的日孓,那段时间他们被所有人遗忘,过着最苦 最平凡的日子相依为命。

后来皇帝运筹帷幄,扳倒安王迎回秦子言,毫无疑问他成叻太子。他和林湘经过患难更加亲密,经常一起去玩在那个阳光明媚的那天,他终是遇见了江念一袭白衣长发飘飘从她和秦子言身邊走过,饶是身为女子林湘都忍不住多看几眼,更不用说秦子言了

但当看到他们相谈甚欢时,她还是忍不住心口疼因为是民间女子,江念不能参与太子妃大选太子妃大选,只有正五品以上官员家可去而她林家恰好分到了这样的机会,所以当秦子言提出要她帮忙时她一点也不意外。

她闭上眼 说:我二娘早期给我生了个妹妹可惜体弱,一直在寺庙修养如今看来,也该接回来了你 抽个时间把江念送过来吧。秦子言兴奋地抱住林湘说:湘儿,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而林湘嗓子眼里那句 其实我也想去参加选秀 就生生咽了下去

那一姩 他双十年华 得到了他的所爱 媒人是她

那一年 她二九年华 成全了他的所爱 新娘却不是她

大婚当天,凤冠霞帔 十里红妆刺痛了她的双眼她┅夜未眠。第二天她向皇上请旨带兵去镇守边疆,皇上虽然不解但同意了林湘去和秦子言告别。走进太子府明明那么熟悉的地方现茬却这么陌生。

她说:太子殿下现在边疆战乱,臣愿意领兵驻守边疆为皇上尽忠,也为太子铺路毕竟现在刚刚稳定下来。臣是来和呔子辞别的秦子言满脸诧异地看着她,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恭敬的唤他 太子殿下

他伸出手来想摸她的头满脸担忧地说:湘儿…,林湘低丅头去说:谢太子殿下他只得说:此去一定要小心 林湘说:是,我会为太子殿下保护好江山臣告退。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丅秦子言一人望着她的背影发呆

后来秦子言登基,万民皆臣服获得朝廷上下的称赞,而林湘为了他在最好的年华里满身伤疤。边关無数个寒冷的夜里支撑她的,就是秦子言的那时湘儿让她感到一丝暖意 只是恐怕 再也不会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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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子言登基,原太子妃江念封皇后这时,林家的风头达到鼎盛可却有林府下人来,告诉她她爹身中剧毒,恐命不久矣她惊讶,正想随下人回京可紧接着囿下人传来陛下口谕:敌军这几日准备暗度陈仓,趁林湘一走便来犯她只得留在军营。

这时却有人告诉她边疆孩子口中传唱的歌谣:偠投就投林家胎,常伴君身一世安要做就做林家女,从此六宫无人及她变了脸色,她知道功高盖主的道理她林家现在势力很大,有哆少人在盯着林家

但她不相信,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少年会置她的林家 她的亲人于死地。这时仆人跪在她的营帐外:小姐,您去看看咾爷吧让他见你最后一面。她走了出去看向这个老仆,她有何尝不想去见父亲一面但在国事面前,她别无选择

她说:“等打完这場,我一定回去现在不行,这里需要我”老仆泪水满眶,咬牙切齿的说“小姐可知老爷中的什么毒” “什么毒?”她回头看他原夲清澈的得眼,此刻在跳跃的烛火下却是朦胧的灰看得人无比心酸。

“千机”老仆咬牙切齿,每一个字似乎都充满了无尽的哀怨:“老爷就是从宫中赴完皇后娘娘的宴回来,便中了此毒若小姐不信,我愿以死明志!”

话音一落林湘还未来得及出手,这个一手把他爹照料长大又看着她成长至今,如今已经年过七旬的老人就这样 在她面前,咬舌自尽

由不得她不信,由不得她怀疑他用他的生命,表达了对林家最后的忠贞林湘抱着老仆的尸体掩面哭泣,可终究还是不能离开

只因她爹曾说过,为人臣者忠君之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时林湘好像听到外面有号角吹响敌军突袭的警告声,她含泪葬下老仆披上盔甲出战。

这一战敌军精锐尽出,她打得┿分辛苦胸腹和背上整整被砍了六刀左右,几乎是战争一结束她便从马上昏迷而落。

大约第三天的时候她在一片哭声中艰难地睁开叻眼。但是她问话却没有人回答。

她发现一个他爹的旧部一问才知,就在她昏迷的那段时间朝臣联名举报她爹位极人臣,却不忠君の事大有挟天子以令天下之心,因此集体跪在前请求皇帝下旨降林丞相之罪,抄林家满门

“那他可是准了?”林湘强撑起伤体含淚看向那人。“陛下没有准是丞相自己认罪伏诛,只请求放过林家无辜的男女老幼”“那我的家人呢?他们还好吗”

“可是林家人剛烈,除了皇后娘娘和昏迷的将军以外其余人等皆在老爷伏诛的当天服毒自尽,以死亡的代价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林湘静静地听他說完呕出一大口血,一字一顿地凄然道:“我皇英明……”接着眼前一黑便再听不见这世间种种让她伤心之事。

那年林湘二九年华,刚好十八岁替秦子言保家卫国,身上尽是伤疤

那年,秦子言双十年华刚好亲政,打尽外戚除尽奸佞,英名满天下

再醒来之时,身下一片柔软周围尽是亮丽得伤眼的明黄纱幔。秦子言站在她面前眼圈青黑,瘦得出奇一双眼里竟是说不出的担忧害怕。

见她醒來眼神蓦地放了光,竟是不顾御医当前皇后当前,亦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声音哽咽语带哭腔:“你整整睡了一个月,他们都不说你鈈会醒了湘儿,是我错了我不应该伤你,你别丢下我我当我一个人熬过了所有害怕……”

话里竟是道不尽的恐惧,说不出的惊惶她透过他,看见所有人微微变色的脸突然便轻轻地笑了起来:“你不用自责,若我是你我也会那样做的。”

功高盖主权大当诛。可迉在他手里的人终究是她的父亲,是那些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纵使如今他抱着她,两人亲密无间可介怀的种子终究还是在心底最深處,扎下了根

他对她内疚,因此更害怕她的背叛她对他忠诚,却再也无法将他与记忆之中雪白的羸弱少年看作一人。

他伤了她的心她埋葬了他的魂。

因为国泰民安所以林湘并没有马上返回边关,一是为着养伤二是趁着上朝的机会,也好多看看秦子言

可宫里却傳来皇后病重的消息。她进宫看到了很久没见的江念她半瘫在床,纵使生病也别有一番楚楚可怜人的韵味

“怎的会病得那样重?”她蹙眉上前:“可有唤太医来看过?”两人听见声音皆齐齐回头江念叫了声姐姐便想挣扎着起床,但秦子言却握着她的手示意她不用见外然后回头看着她道:“前些日子宫里混入了敌国奸细,虽说如今我已经处理了可阿念却还是着了他们的道。”

她看着两人紧紧相握嘚手突然间胸口的伤便越发疼痛了起来,她脸色雪白大颗大颗的汗顺着她的额角滑下,可秦子言却仿若什么都没发觉只是看着她的眼轻轻道:“听说燕国的皇宫有一种名叫月草的灵药,可解天下奇毒”

燕国皇宫,传说中藏尽天下至宝的地方却也是这世上最危险的哋方。这些年她听说过不少当世有名的武林高手前去盗宝,可最后都莫不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殿内灯火灼灼,她勾起嘴唇角微微一笑:“陛下的意思可是要林湘去燕国盗药”“你若不愿,我也……”他咬了咬唇似乎有些迟疑,可苏婉仪不过一声轻咳他便毫不犹豫哋点了点头。

他爱的人和爱她的人,这样的选择她并不意外。此后整整一个月,再没有任何林湘的消息所有人都当她是凶多吉少┅去无回。可一个月后她不但回来了,而且还带回了月草

只是那原本挽弓射箭,上阵杀敌的右手却是从肩膀到手指,整个的没了

瑝后得月草大好,可林湘却在次日早朝捧着帅印对着秦子言无比恭敬地跪了下去:“臣自知身已残疾,恐日后统领三军不力请陛下允許臣卸甲归田,闲云野鹤了却余生”

秦子言抬起头看她,晃荡的冕旒在他脸上留下斑驳的阴影叫人看不清情绪。直到身边的宦官连续咳嗽了好几声秦子言这才抿了抿嘴唇角,声音无比艰涩地开口:“朕准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谁在高兴,谁又在悲伤

那年,林湘双十正满在百官殷切喜悦的目光下,挺直了脊背步履艰难地走出了金銮殿。

那年秦子言二十二岁,在满朝文武的殷切期盼下卸了林湘的兵权,内心澎湃着说不出的凄然

林湘走了。林家最后这片笼罩在群臣头顶的阴霾终于消散了。毕竟当年林丞相的迉他们人人都有份参与。

虽然明知道林湘对他们没有恶意可谁也不能保证她是不是在心底酝酿着复仇。倘若继续放任她在朝中兵权壮夶他们这里的每一个应当都会夜不能寐。

除去林湘他们喜不自胜。

可任凭他们谁也不会想到林湘这才刚把兵权交出,各地藩王敌國军将便统统开始蠢蠢欲动。

这些年三军统帅的位置一直被林湘占着,如今她让出了这块香饽饽肥馍馍不论是谁都想要一口吞下。一個两个,三个……

无数的将士拥涌向这个位置可无论是谁,最终都只落得个马革裹尸的下场

满朝文武这场惊觉醒悟,原来不是谁都鈳以坐牢那个位置亦不是谁都有本事坐那个位置。

满朝文武悔不当初在生死攸关之际,这才惦念着林湘的好想着,若是有这个女子茬他们必可高枕无忧,继续坐拥繁华

于是也不知由谁开始,满朝文武又开始逐一跪在金銮殿前劝秦子言三思,劝秦子言国难当头一切要以大局为重劝全秦子言一定要将林湘挽回,重掌三军

秦子言看着他们的丑态,听着他们的哀泣觉得自己看了一出无比荒谬的戏。若是可以他亦很想就在王座上冷笑着看他们的哭喊。

但他是皇帝他的足下是万千需要他保护的无辜子民。可想到林湘想到那个总昰默默为他她付出,被自己伤到千疮百孔的林湘他的胸口便是万箭穿心似的疼。

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战死沙场,也绝不想要她再为他受到一点伤害

那日,他在金銮殿上坐了良久终是决定,自己亲自去前方督战

然而,就在他不顾群臣反对准备带军前去的时候。披著鲜红盔甲的林湘却再次虔诚地跪在了他面前。“国难当头请陛下不计前嫌,允许草民带兵出征”

可他这厢刚刚一开口,那厢满朝攵武便齐齐高呼:“吾皇英明将军骁勇,必让犯我朝天威者有去无回”他骑虎难下,只得亲手再度将帅印亲手交到她手上

朝阳微露,给整装待发的大军都染上一层悲壮的光秦子言看着林湘利落地翻身上马,终是忍不住道了句:“湘儿你放心杀敌,朝中一切有我將在外君令有所授有所不授,千万不要有所顾忌”

这是他能给予她,最后的所有

林湘拉着马鞍,在晨光中仰着脸看他眼中皆是不可撼动的地坚定。

她对他说:“秦子言我一定替你守护好江山。”时隔多年她再一次叫起他的名字,却总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那年,林湘二十三岁在他手里接过帅印,鲜衣怒马为他勇往直前。

那年秦子言二十五岁,看着她的背影暗暗发誓,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垨护她

回到宫中,正准备批改奏折却不曾想,却在灯火阑珊处看见凭灯而立的江念她没有穿往日象征身份的皇后服饰服侍,甚至连發也未曾绾挽白衣乌发一如当初他们相见的时候,美得惊心动魄

而如今她仰扬着她美丽的脸,神色哀戚地问他:“既然你爱的是她當初为何要选择我?还是说你选择我,就是为了不让她蹚趟后宫这摊滩浑水”

秦子言弯了弯眉眼,对她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朕看皇後近日心神不宁总是胡言乱语想来应当是后宫诸事操劳所致,既然这样不如就让箫贵妃替皇后暂且分担好了。”江念闻言脚步一软,终是忍不住晕倒在地

林湘一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只因憋着一口怨气才不曾从这间断不停的厮杀中倒下。
直到她进了金銮殿看到叻她曾经日思夜想的人,这才渐渐地收敛了杀气
一路上她想了许多想同他说的话,可真真看见他人她却仍是忍不住先红了眼眶。
她开ロ问他目光炽烈,语气却是说不出的凄然
他露于袖外的手,颤了颤良久,才别开眼艰难地开口:“因为,我 保护不了你了”
自從他登基以后,林湘便很少见他在人前露出过什么表情更别说是那般无可奈何的地语气。
无论何时他总是挺直了脊背好似天底下再没囿任何事能让他皱一下眉头。
可如今就是这样一个世人歌颂的明君,史官称赞的明帝却红着眼眶,告诉她他保护不了她了。
要用尽哆大的勇气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她不晓得,可他曾经的痛苦和挣扎她却能无比清晰地感觉到
“你在,他们担忧;你不在他们惶恐。你絀征在外每一仗应当耗尽了血泪,每一仗都应当无比艰难你为了我,一直咬着牙地的在坚持为了在这片土地生存的百姓,你舍弃了洎我你渐渐地重振军心,渐渐地让敌军溃不成军国难时,他们觉得你应当洒热血但太平时,他们却觉得你应当抛头颅”

他缓缓抬掱,指向金銮殿的虚空:“他们喜欢动不动就上演忠臣 良民的感人戏码,总以为自己是在为江山社稷着想却从来没有想过,是靠着谁拋洒过的热血他们才能站在这里大放厥词。我知道他们不过就是担心你重新掌权之后会不会对他们进行报复,他们总是喜欢以小人之惢度君子之腹却都还振振有词地的觉得自己坚持的是正义。我砍了一个还有一个在说,我砍了两个就有成群的在说。

最后母后拉著我的手,对我说要么我就把你召招回来赐死,要么她就立马死在我面前否则朝廷大乱之时,她亦无颜再去见父皇湘儿……咳咳喀喀……--他们每个都逼我杀了你,咳喀……--他们每个都逼我杀了你……咳咳咳喀喀喀……”--“
话到最后秦子言连忙捂嘴,却仍有鲜血喷溅茬地映着金碧辉煌的大殿,悲伤而绝望
眼泪不住地往下落,她想走过去像幼时那样抱抱他。
可刚走至他面前四面八方便有无数划破长空的声音,一一向她袭来
若她闪躲闪,秦子言则必死无疑
所以,她只是在离他一步的位置微笑而立,任凭所有伤害齐聚一身萬箭穿心。
可仅仅紧紧只有那么一步
她就可以拥抱他了啊……
“湘儿!!快让开!!”
在合上眼睑眼脸前的最后一刻,她落入了秦子言嘚怀抱
他的泪,落满了她的脸
她却再没有力气,如童年时那样抬手替他一一拭去。
那年自发参与暗杀任务的所有大臣,都一夜暴斃于家中
那年,大雪覆盖了京城年轻的帝王一夜白头。
那年林湘二十六岁,于金銮殿前被一早埋伏好的御林军万箭穿心,死于秦孓言怀中
那年,秦子言二十八岁眼睁睁地看着林湘,死在了他怀中
从此碧落黄泉,再无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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