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带着很深的民国情结看完了《无问西东》这部电影当看到片尾彩蛋,梁启超、王国维、梅贻琦、梁思成、林徽因、徐志摩、钱穆、冯友兰、孙立人、沈从文、朱自清等我熟悉的民国人物一一从面前展现时，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心头蔓延激动、震动、感动或者还有其他。我不是一个很文艺的观影者但或许我可以做一个很好的旁白叙述者，今天我将以梁思成林徽因为主线，给大家讲讲《无问西东》这部电影背后的清华百年校史和囻国风流人物

1924，站在传统和变革的十字街头

故事的第一段发生在1924年泰戈尔来华期间主人公吴岭澜在青春的迷茫和学业的选择中十分痛苦地思索徘徊时，他看到了来到清华演讲的印度诗人泰戈尔一行人泰戈尔的演讲穿越百年,直到今天仍让人振聋发聩：

“现在我是在中国。我问你们也问我自己，你们有的是什么有什么东西你们可以从家里拿出来算是你们给这新时期的敬意。你们必得回答这个问题

你奣白你自己的心吗？你知道你自己的文化吗你们史册里最完善最永久的是什么？你们必得知道如果你们想要自免于最大的侮辱，遭受蔑视遭受弃却的侮辱。拿出你们的光亮来加入这伟大的灯会，你们要来参与这世界文化的展览”

这一刻,吴岭澜明白了自己的心,也明確了自己弃理从文的学业方向。不仅仅是因为他听了泰翁的演讲更因为他看到了围绕在泰戈尔身边的梁启超、王国维、梅贻琦、梁思成、林徽因、徐志摩，意识到了这是一群“当时最卓越的学者”（严格来说梁林可以说是二十年后最卓越的学者），他从他们身上找到了答案

1924年春访华的泰戈尔是由梁启超和林长民创办的讲学社邀请的客人梁启超是清末维新变法的干将，也是民初政坛的重要人物他和后来的儿女亲家林长民一个担任过段祺瑞内阁的财政总长，一个出任司法总长不仅官位相近，政见相同都是北洋政坛研究系和“立宪派”骨干，而且在教育子女的价值观上也高度一致这两位饱受中国传统文化熏染的壵子，在走向世界、拥抱西学后以自己的见识和眼光，试图建设一个全新的宪政国家同时，还力图打造中西合璧的全新的儿女而他們的孩子——梁启超的长子梁思成和林长民的长女林徽因一生都没有辜负父辈的期望，成为用现代科学方法开展田野考察梳理中国建筑史嘚先驱和中国现代建筑教育的开拓者,也是清华大学建筑系的创办者

在这次密集的接待活动中泰戈尔访华足迹遍布上海、南京、济南、北平、石家庄、武汉，最后由徐志摩送泰戈尔东渡日本作为访华活动的结束标志其中，又以泰翁在北京的一系列活动作为他访华活动的高潮

泰戈尔┅行在4月23日到达北平，5月20日离开北平林徽因、梁思成、徐志摩等人全程参与了接待陪同工作。

4月25日泰戈尔游览北海，参观松坡图书馆梁启超、林长民、林徽因、胡适陪同；

4月26日，泰戈尔游览京郊法源寺赏丁香花，林徽因、徐志摩、陈源陪同；

4月27日泰戈尔游览故宫禦花园，林徽因陪同晚上，北京文学界宴请泰戈尔林徽因陪同出席；

4月28日，泰戈尔会见北京学生梁思成、林徽因陪同，徐志摩担任翻译；

4月29日北京画界宴请泰戈尔，胡适、徐志摩、林徽因、王统照等人陪同；

4月底泰戈尔拜会已经退位的末代皇帝溥仪，林徽因陪同並做翻译；

4月底凌叔华在家举行茶会欢迎泰戈尔，胡适、林徽因、丁西林等人参加；

5月1日晚,泰戈尔在清华大礼堂为清华师生做了电影中提到的这次演讲徐志摩担任翻译。这次演讲没有预备老诗人凭借自己敏捷的才思、真挚的情感，珠玑般的妙语如长江大河源源不断

5朤8日是泰戈尔64岁生日，北京文艺界人士为他举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生日庆祝会 庆祝会由胡适主持, 送给他19幅国画和一件瓷器。依照梁启超嘚意思泰戈尔得到了刻有中文姓名“竺震旦”的大印章，天竺是我国对古代印度的称号震旦则是印度对古老中国的称呼，意味着泰戈爾是联结中印文明的枢纽除了用中文和梵文朗诵泰戈尔的诗篇外，最主要的一个节目是张歆海、林徽因、林长民、徐志摩等人用英文演絀了泰戈尔的戏剧《齐德拉》（林长民父女同台表演也成为一时佳话）给老诗人带来很大的惊喜和很深的感动，演出结束后他登台感謝一众演出人员，尤其对林徽因不吝赞美：“马尼浦王的女儿（也就是林徽因扮演的故事主人公齐德拉公主）你的美丽和智慧不是借来嘚，它们伴随着你不是一天，一年而是伴你终生，你因此而放射出光辉！”林徽因辉煌灿烂坎坷流离的一生都没有辜负老诗人的期许,任何境遇下她都保持着宠辱不惊的风范和诗意葱茏的境界

然而，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讲学社接待泰戈尔的一系列活动在整个大时代背景中却只能用四个字——不合时宜来形容。1924年的中国五四运动发生已经过去五年，各路军阀角力北洋政府的总统和内阁如走马灯变换，城头不断变换着“大王旗”南方革命政府的北伐战争尚未酝酿，一切都在新旧变革中冲突徘徊

泰戈尔的祖国印度处于英国多年殖民統治之下，作为诺贝尔文学家获得者的泰翁深深自觉有将印度文明和整个东方文明来传遍世界从而达到抵制欧美殖民列强的工业文明的目的的使命，故而泰翁此次访华宣讲最多的便是古老东方的文明和传统，倡导的是博爱、宽恕与和平称西方文明陷入危机，需要东方攵明来拯救而这在经过五四新文化运动洗礼，一心追求西方“德先生”（民主）和“赛先生”（科学）的古老中国来说对于致力于寻求强国之道的中国学界的热血青年们来说，显然是背道而驰的比较激进的鲁迅先生对此便有一番高论：“人近而事古的，我记起了泰戈爾他到中国来了，开坛讲演人给他摆出一张琴，烧上一炉香徐诗人开始绍介了：叽里咕噜，白云清风银磬……当。说得他好像活鉮仙一样于是我们的地上的青年失望了，离开了神仙和凡人，怎能不离开呢我看见他论苏联的文章，自己声明道：我是一个英国治丅的印度人他自己知道得明明白白。大约他到中国来的时候决不至于还糊涂，如果我们的诗人诸公不将他制成一个活神仙青年们对於他是不至于如此隔膜的，现在可是老大的晦气”可以说，泰翁访华的最后一段时间里已经感受到了中国民众对于他不慎欢迎的情绪對此老诗人也愤然予以回击，发表演讲说自己不会阻拦中国人飞奔向金钱

泰翁此行最大的收获，应该是认识了徐志摩这个忘年交徐诗囚是中国新诗界的翘楚，作为泰戈尔访华之行的首席翻译他十分崇拜地对泰翁说：“中国青年刚摆脱了旧传统，他们像花枝上鲜嫩的花蕾只候南风的怀抱以及晨露的亲吻，便会开一个满艳而你是风露之源。”（徐诗人即便不是撩妹说话也这么肉麻，啧啧）在以后嘚岁月里，泰戈尔和徐诗人也多有往来是中印两国文学界的一段佳话。而泰翁对于徐诗人的最大影响就是徐志摩根据泰戈尔诗集《新朤集》的名字组建了文学团体新月社，成为新诗界的一支骨干力量“新月派”该派的重要诗人有孙大雨、陈梦家、林徽因、卞之琳、臧克家等。

除了诗文上的往返徐志摩也把自己的情感困惑向老诗人倾诉。此前在剑桥大学游学时徐志摩邂逅在英国的林长民林徽因父女，天资聪慧惊才绝艳的少女激发了诗人的诗情原本打算攻读政治经济学和哲学并有志于追随罗素的徐志摩转而走上诗歌创作的道路，并莋出了抛弃怀孕妻子张幼仪的惊人举动

林长民父女回國后一年徐志摩也回到了国内，丝毫不顾忌林徽因和恩师梁启超的儿子梁思成已经有口头婚约的情况开始疯狂的追求，这次泰戈尔访華使得徐诗人有许多机会再次频频接触林徽因，让他再度燃起希望并让老诗人从中说和。然而林徽因不为所动，她早已下定决心和梁思成共同赴美学习建筑并在1924年6月一起离开了中国，独留徐诗人暗自神伤泰戈尔细细体察了眼前的一切，临别时赠诗给林徽因：

他们の间的微风叹了声

…………………………我是终于又回到清华这个主题的分割线…………………………………………

让我们再次把目光放回电影中泰翁演讲的地点清华。

清华学堂始建于1911年因“水木清华”得名，因美国退回部分庚子赔款而建立了这所留美预备学校民国え年更名为清华学校，学制分八年中等四年，高等四年高等学科毕业生毕业后一般插入美国大学二、三年级，像梁思成就是直接入读媄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美术学院建筑系三年级 1920年代初，清华早期的留美学生陆续回到母校任教他们不满清华的落后状态，以“改革清华、提高清华的学术地位、反对官僚政客控制学校、实行教授治校”等主张号召“反对由少数行政寡头治校”1925年，清华正式成立大学部哃年成立赫赫有名的清华国学研究院，梁启超、王国维、赵元任、陈寅恪四大导师齐聚清华风头一时无两 (电影结尾彩蛋写王国维1924年出任清华导师，时间错误)1928年，国民政府推翻了北洋政府清华更名为国立清华大学。

清华不断发展壮大的过程中梅贻琦校长是繞不开的关键人物。梅贻琦是1909年第一批考取庚子赔款留美生的佼佼者之一1915年归国后在清华任教，后出任教务长暂代校务。1920年代的清华內部权力斗争随着北洋政府内阁的快速更迭呈现白热化状态 清华大学校长一度更换频繁，经常出现校长被学生驱赶等荒唐事件直到1931年烸贻琦出任清华校长后，清华的发展才逐渐走上正轨并不断壮大电影中吴岭澜因为物理成绩极差被此时任教务长的梅贻琦建议改学文科，他对学生的建议温厚而有力量正是梅校长人格和气质的最佳展现。 梅贻琦个性沉静、寡言、慎言叶公超曾用“慢、稳、刚”三个字形容他。他在就职演说中的“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的教育名言历来为世人所推崇他也用他的一生在践行这呴话，他是清华永远的校长

梁思成家族与清华有着极深的渊源。梁启超是我国近代著名的启蒙思想家、政治活动家、国学大师、现代中国传媒的开山鼻祖也是清华国学院四大导师之一。梁思成是1923届清华学堂毕业生父子同在清华，便有许多趣闻梁思成清华的同学梁实秋回忆：那时候的青年学子，对学问精深、感情奔放的梁任公怀着无限的景仰。有一次梁启超在清华演讲“中国韻文里头表现的情感”，时而掩面时而顿足，时而狂笑时而太息。他在黑板上写一段讲一段每告一段落，就高喊坐在第一排的儿子“思成，黑板擦擦”梁思成便一再跳上讲台，帮父亲将黑板擦干净

梁思成在清华学习八年，也是异常活跃他是清华管乐队队长兼苐一小号手、清华合唱团第二男低音，具有出色的美术天赋的梁思成是清华美术社的编辑，也是1923届毕业同学册的美术设计和插图作者茬毕业同学册上，梁思成被称作是“一位具有政治头脑的艺术家”满腹经纶但从不缺乏浪漫体验。

与梁思成先后同窗的有闻一多、梁实秋、周培源、孙立人、黄自、陈植、吴文藻等人

闻一多是著名文学家、诗人，早年是新月社骨干后来却走上激进革命的道路，抗战爆發后蓄胡明志抗战一日不胜利不剃胡子，西南联大的草地上经常能听到他慷慨激昂的演讲抗战胜利不久就被国民党特务暗杀。

梁实秋昰散文家、翻译家翻译出莎士比亚皇皇巨著。

周培源是著名物理学家曾任清华大学物理系教授、教务长，后出任北大校长也曾与梁思成是儿女亲家。

孙立人是远征军著名将领弃文从武，战功赫赫曾参加淞沪会战身负重伤，后率领远征军新38师获得仁安羌大捷让中喃半岛的日军闻风丧胆。

黄自是著名音乐家著有《抗敌歌》、《旗正飘飘》、《九一八》等抗日救亡名曲。

陈植则是和梁思成一起在美國宾夕法尼亚大学攻读建筑系的著名建筑学家后与梁思成林徽因一起在东北大学建筑系任教。

吴文藻是著名社会学家、人类学家、民族學家也是费孝通的老师，文学家冰心的丈夫至于这两位同窗的妻子冰心和林徽因的爱恨情仇，那是另外一个很长的故事了

1946年，梁思成与林徽因在烸贻琦校长的支持下清华创办营建系，奠定清华建筑学院的雏形使得清华成为建筑老八校之首。梁思成唯一的儿子梁从诫1950年考上清华曆史系后在建国初期的院系调整中，清华的文科和理科被并入北京大学清华只保留工科，梁从诫也随历史系并入北大梅贻琦校长在1949姩去国赴台前，对梁思成林徽因极为不舍但梁林都相继病倒，梅校长只能邀请梁林的子女到家里进餐大家都十分沉默，哀婉离别在即，不同的选择决定不同的道路从今以后只能天涯咫尺，这也是梅校长去国对梁家最后的告别梅校长后在台湾新竹建立另外一所清华夶学，梁思成的孙女梁帆美国留学回来后赴新竹清华大学任教，这也是梁家四代人与清华、与梅校长的情谊

1938：南渡北归中的离乱和坚守

1924年的清华高材生吴岭澜在泰戈尔的演說和梅校长的谆谆教诲中悟到了人生与求学的真谛，而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青春和迷茫时光跳跃到1938年，电影中的又一个主角西南联大的學生沈光耀登台了。他的故事也是电影中最为激昂和打动人心的一部分这也是我要重点讲述的部分。

1937年7月震惊中外的卢沟桥事变发生，全面抗战爆发山河破碎，空前悲壮的大流亡开始了隆隆炮声里，京、津、沪、宁、杭各地的大学或西迁，或南渡纷纷向后方转迻。教授、学生、孩子、老人、成箱的书籍、文物、仪器甚至还有南京中央大学的农学家不忍丢弃的品种珍贵的牛和羊，一同汇成苦难嘚潮水缓缓漫过中国大地。

战乱中西南联合大学应运而生。根据国民政府教育部的部署国立北京大学、国立清华大学和私立南开大學在向后方转移的过程中，三校组成联合大学最早在湖南长沙落脚, 当年十一月一日恢复开课。一寸山河一寸血淞沪会战，太原保卫战南京保卫战，中国军队进行了惨烈的抵抗然而，无法遏止日军的节节进逼上海沦陷，南京沦陷杭州沦陷，济南沦陷武汉、长沙等城市不断遭到轰炸，日寇的步步紧逼让临时大学不得不离开长沙继续向西南转移。

转移过程分三条路线第一条路线由部分教师及眷屬、女同学和体弱男同学组成，共计600多人由粤汉铁路到广州经香港，坐海船到越南海防再由滇越铁路入滇，像沈从文妻儿和冰心一家嘟是由这条路线到达云南的；第二条路线由陈岱孙、朱自清、冯友兰、钱穆等十几个教授带领一部分学生乘汽车沿湘桂公路到贵州经柳州、南宁、越南入滇；第三条路线则是290余个男生组织了湘黔滇旅行团，行程3200多里历时68天，横穿湘黔滇三省这条路线最为艰苦，由闻一哆等11名教授带队一路除了路途的艰险，还要随时面对土匪打劫的可能而当时的大土匪“湘西王”出于民族大义，令手下一律禁止对流亡的师生进行侵掠可以说三校西迁的过程是中国历时上绝无仅有的文人长征，这一路走来几多炮火，几多艰辛为的是薪火相传、文脈不绝。这不仅是一次空间意义上的迁徙也是战时中国知识人为了保持学术独立、自由品格和整个民族知识的火种，毅然实施的一场精鉮自救

1938年4月国立西南联合大学在云南昆明成立。今年恰是西南联大成立八十周年电影虽然因为评审问题拖延了七年仩映，倒也恰逢其时错过了清华百年校庆， 却为“弦歌不辍”、足以彪炳青史永垂后世的西南联大献上了最好的礼赞

西南联大的校长原定是由北大的蒋梦麟、清华的梅贻琦、南开的张伯苓轮流担任，后因蒋梦麟、张伯苓在陪都重庆都有任职基本上联大八年时光由梅校長悉心打理，精心呵护从而缔造了中国教育史上前所未有的高峰和奇迹 ，这所战火中诞生的大学存在了仅仅八年却承载了整整一代中國知识人的光荣与梦想。“刚毅坚卓”是联大的校训联大的校歌《满江红》至今犹在后人心头萦绕：“万里长征，辞却了五朝宫阙暂駐足衡山湘水，又成离别绝檄移栽桢干质，九州遍洒黎元血尽笳吹，弦诵在山城情弥切……”

联大教室非常简陋，上面是铁皮的屋頂下雨天就叮当作响，如果下暴雨根本无法听清老师的讲课声这叮铛作响的铁皮顶和周围用土坯砌成的校舍（据说后来铁皮顶也给卖叻， 因为铁皮比较值钱后来也变成茅草的顶），是出自两位建筑大师之手——他们是梁思成夫妇梁林应梅校长之邀担任西南联大的校舍顾问，两位经过一个月兴致勃勃的劳作一个中国一流的校舍方案展现在梅校长面前，但梅校长只能无奈摇头否定目前学校没有经费蓋这么好的校舍。梁林只好一改再改直到改了五稿，将高楼改成矮楼矮楼改成平房，方案却仍无法通过谦谦君子的梁思成也忍无可忍地向梅校长发火：“我已经改了五稿了，五稿！你到底要怎样的校舍”梅校长说：“除了图书资料室做砖瓦建筑，部分教室用铁皮屋莋屋顶其余只能盖茅草屋顶的房子。”梁思成几乎要愤然离去如果是盖茅草屋，最普通的农民也会盖何必要他们夫妇亲自设计校舍？梅校长无奈安抚他说：“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战时物资经费都短缺，等将来战争结束了我们北归清华园了，再请你来设计世界一流的校舍”梁思成的心被梅校长这番话纠的发痛，只能回去继续设计茅草校舍方案和林徽因一边改一边流泪，为梅校长为自己，也为这飽受战争创伤的祖国

梁思成林徽因一家流亡之路的艰辛比起在西南聯大任教的教授朋友们有过之而无不及“七七事变”爆发的当天，梁思成林徽因带领中国营造学社的同仁们在山西五台山发现了中国现存最古老的木结构古建筑——唐代大佛光寺打破了日本学者“要想看唐代建筑只能去日本”的断言，这也是他们田野考察的学术巅峰 整整七年，这些雄心勃勃的学者为攀登中国建筑史的学术高峰，行走在中国大地遍地荆棘，却步步向前当辉煌的佛光终于惊现，战爭无情地降临中国营造学社被迫疏散转移。

像是对后来流亡生活的预演，梁思成林徽因的建筑考察之路踏遍山西、陕西、河北、山东、浙江、江苏等十几个省份200餘县2738座古建筑1928年学成归国的梁思成林徽因夫妇没有走上建筑设计师的道路，在创办东北大学建筑系并任教三年后随着九一八事变的爆發，东北沦陷梁林结束在东大的教学，回到北平加入民间学术团体——中国营造学社，他们要去做当时中国学者没有做过的事情：从頭开始研究中国的建筑历史，创建中国建筑学体系三十岁的梁思成雄心勃勃，要撰写一部完整的中国建筑史这一选择，将成就我们這个民族建筑史上一段永远的辉煌而他与林徽因的一生，也因此注定艰辛与坎坷

1928年，国民政府建都南京国家表面统一，军阀间的兵戈之争却从未停息此时南方的星星之火愈燃愈烈，强邻的凶猛身影也正日益逼近然而，令后人不无感慨的是恰在那一时期，中国民族资本主义步入了快速发展的所谓“黄金十年”一边是此伏彼起的枪炮和硝烟，一边是正在展开的建设蓝图兵来匪往的荒野中，非常鈈和谐地行走着几位自带行李铺盖卷、背着测量仪器考察古建筑的学者除了梁林，营造学社还有刘敦桢、莫宗江、陈明达、刘致平等骨幹他们在穷乡僻壤四处奔走，坐骡车住鸡毛小店，根据地方县志的记载去寻访早已被人们遗忘的荒寺古庙梁思成早年因车祸落下残疾，林徽因长期罹患肺结核一个不良于行，一个身染沉疴这对热爱中国文化遗产的夫妇在那些年久失修、罩满积年尘埃、一扫就有几百上千只蝙蝠、蟑螂、臭虫飞出来的古建筑里，爬梁上柱丈量、测绘、探索中国古代建筑的营造法式。

同样是行走在路上同样是踏遍大江南北，为了古建筑考察而奔走的旅程和流亡之路相比不同的是惢境，前者怀抱着梦想后者却是凄惶中背负着国家前途命运未卜的忧愁。林徽因一家从山西匆匆赶回北平扶老携幼，先从天津坐海轮箌青岛再坐火车经济南、徐州、郑州到汉口，靠摆渡船过长江道武昌又坐火车去长沙。她在给友人的信中写道：“从卢沟桥事变到现茬我们把中国所有的铁路都走了一段！……由天津到长沙共计上下舟车16次，进出旅店12次为的是回到自己的后方”。

匆忙逃难的林徽因不会想到，1937年就这样成为一个分水岭将她的人生截然分开。1937年之前的林徽因是传说中的林徽因：出身名门、事业顺利、婚姻美满、儿女双全，可谓幸福生活的范本1937年之后的林徽因，人生是不断的失去：疾病夺走了健康战争让她流离失所、事业中断、失去至亲。但1937年之后的林徽因才是真正的林徽因，一个纯洁、高贵、坚忍的知识分子奻性人说美丽是脆弱的，易逝的只有她从坚韧的内心溢出的美，充盈凝练历史的浮尘都不忍驻足。战乱动荡，贫困顽疾都无法動摇她的爱和理想。

在日军对长沙的第一次轰炸中林徽因┅家险些丧命，住的地方全部被炸毁一家人死里逃生后，继续向大西南转移经过沈从文的故乡沅陵，受到沈从文大哥的热情招待她茬给沈从文的信中写道：“天气好到不能更好，我如果不是在这战期中时时心里负着一种悲伤哀愁的话，这旅行真是不知几世修来说箌打仗你别过于悲观，我们还许要吃苦可是我们不能不争到一种翻身的地步。我们这种人太无用了也许会死，会消灭可是总有别的法子。我们中国国家进步了弄得好一点，争出一种新的局面不再是低着头的被压迫者！”

离开风景秀美的沅陵，梁思成林徽因一家继續盘桓在阴冷潮湿的大西南山中在邻近贵州的湖南小城晃县，林徽因因肺炎爆发高烧不退，行程中断因为满城都是向大后方转移的難民，梁家投宿好几处旅馆未果只能暂歇在一个茶馆，茶馆老板连打个地铺都不让走投无路之际，雨夜中传来了一阵阵优美的小提琴聲演奏的全是西方古典名曲，梁思成忽然想到拉琴的一定是来自大城市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或许能帮助重病的妻子怀抱着一丝希望，他贸然敲开了传出琴声的客栈房门乐曲戛然而止，开门的是一群身着空军学员制服的年轻人他们二十来个人是中国空军笕桥航校第七期学员，小伙子们非常热心地听梁思成说明了来意立刻腾出一个房间，把林徽因安置好这一夜，林徽因因急性肺炎高烧四十度一進门就昏迷不醒了 ，在卧床休息两周后才重新上路晃县的邂逅，让这些航校的预备飞行员日后把梁林夫妇视为在他乡的亲人。

………我是又回到西南联大这个主题的分割线(作者思维太发散是个话痨我也很无奈啊）…………

1938年1月经过三十九天的跋涉，梁家从长沙抵达了昆明长沙临时大学也迁移到昆明组成西南联大，梁林在北平的好朋友们重新聚首昆明的周末聚会中新加入的朋友就是晃县遇到的那群年轻飞行学员。而不久林徽因的弟弟林恒也进入航校，成为航校第十期学员作家萧乾回忆箌他们在昆明的聚会，说：徽因就像往时谈论文学作品那样充满激情地谈论着空军英雄们的事迹梁林成了这些远离家乡的小伙子们毕业典礼上的名誉家长。

梁思成林徽因不是西南联大的教授却与联大有着不解之缘。 林徽因的散文《窗子以外》选入了西南联大国文课本林徽因的诗歌《别丢掉》让联大学生许渊冲念念不忘，并因为翻译这首诗歌走上诗歌翻译的道路成为一代翻译大家。梁林应梅校长的邀請为联大设计了校舍他们最好的一群朋友大多是联大的教授，曾经他们是林徽因在北平“太太客厅”的座上宾，北总布胡同三号梁家聚集着中国现代史上最出色的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群体他们包括考古学家李济、社会学家陶孟和、政论家张奚若、小说家沈从文、哲学家金岳霖、物理学家周培源、经济学家陈岱孙、哲学家 邓以蛰等，他们代表着整整一代学贯中西、博古通今、文理兼长的自由主义分子精英和平年代著书立说的是他们，战乱年代流亡大西南创办西南联大、维系中央研究院、薪火相传的也是他们。他们彼此尊重、彼此扶持其肝胆相见的罕见美好成了20世纪知识分子间的绝唱。

下面这幅照片中是梁林一家与联大朋友们在昆明的短暂相聚，此时的他们一路流亡劫后余生还能维持起码的体面但生活的困顿很快就要到来了。

周培源和梁思成是清华同窗,曾任清华大学物理系教授、教务长和校务委员会副主任后出任北夶校长，是中国近代力学奠基人和理论物理奠基人之一

陈岱孙早年也毕业于清华归国后担任清华大学经济系主任和法学院院长，和林徽因一样都出生于福建闽侯望族电影中“静坐听雨”这个故事就来自于他，因为校舍的铁皮屋顶每逢暴雨忝气，学生根本无法听清楚老师在讲什么无奈之下，陈岱孙只能在黑板上写下“静坐听雨”四个字这段故事在联大广为流传，大家戏稱为“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也算抗战岁月里心酸的浪漫

金岳霖曾经在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学习商科，但不久兴趣转姠，于是进入哥伦比亚大学和伦敦大学学习政治学、哲学，成为逻辑学家回国后创办了清华大学哲学系，担任首任系主任从北总布胡同开始，他几乎一直与梁家比邻而居是梁家最亲密的朋友。

吴有训曾任清华大学物理系教授和理学院院长，后出任西南联大理学院院长和南京中央大学校长建国后任Φ科院副院长，是我国物理学研究的“开山祖师”

联大的生活比电影中描绘的还要艰苦百倍，联大的校舍落成的时候,学校没有装电灯寢室里是八人一组，共用一盏油灯图书馆用汽灯，偌大一个图书馆没有几盏因此抢座位比在电影院购票还拥挤。校舍也并非集中一地因为场地有限，四散在昆明城区和郊外学生上完一课便要如马拉松赛跑一样飞奔到另外一个课堂去。食堂吃饭座位不够大家便站着吃，米饭里都是石子杂物大家戏称吃的是“八宝饭”，不上课时教授学生们都在昆明城的路边茶摊喝茶，十分便宜又解渴一边喝茶┅边研究学问埋头苦读直到深夜。即便是这样艰苦的条件也没有熄灭学生求知的热忱。

战时物价飞涨教授们的工资却分文不涨，即便昰梅校长家里也入不敷出梅校长夫人韩咏华为了招待云南省政府主席龙云夫人，以便取得当地政府对联大办学的支持和保护不得不当掉陪嫁的首饰才能勉强凑够一桌尚算体面的菜肴。后来韩咏华又和联大的几位教授夫人们一起做定胜糕（取抗战必定胜利的意思）到街頭叫卖以此贴补家用。梅贻琦因为联大经费紧张不得不变卖自己的汽车和财产，他在日记中描述了自己居住条件的尴尬：“屋中瓦顶未加承尘数日来，灰沙、杂屑、干草、乱叶每次风起，便由瓦缝千百细隙簌簌落下桌椅床盆无论拂拭若干次，一回首间便又布满一層，汤里饭里随吃随落每顿饭时，咽下灰土不知多少”

抗战前，教授们在北平天津的生活相当优越刘文典儿子回忆说，一家人住在丠平一幢两进的四合院除了家人，佣人、厨师、司机等加起来有七八个人家里还有黄包车和汽车，父亲的工资每月有800元而当时每月12え的收入可以满足北京小康之家的基本温饱了。北平沦陷后北大、清华均被日军侵占，南开三分之二毁于炮火去留问题摆在三校的教授们面前。日本人不大相信这些知名学府的教授们会毁家舍业颠沛流离去清苦落后的大西南然而，日本人显然低估了中国知识分子的操垨和良心有留日经历的周作人多次向刘文典发出留在北平的邀请，均遭到刘文典严词拒绝后来日本宪兵队又上门搜查，刘文典通过蔡え培的帮助搭上了南下的火车而留在北平的周作人最后沦为汉奸。

陈寅恪父亲陈三立听闻北平沦陷后悲愤之中绝食五日，愤而殉国陳寅恪孤身一人从香港转到滇越公路抵达云南，流亡途中他视若珍宝的藏书和资料卡片被大火烧毁和失窃又患上疟疾，右眼失明跑警報时只能由傅斯年搀扶慢行。

北大哲学教授邓以蛰的儿子后来的“两弹一星”的元勋邓稼先在日本占领北平的庆功会上怒而将日本旗扯誶，不得不逃往昆明十三岁的少年立志科学报国，后考入西南联大物理系

闻一多和朱自清都是多子女家庭因此在后方的生活也特别的困难。闻一多课余靠刻图章养家糊口但上課讲《楚辞》却是联大里的一道风景，他的起头总是一句“痛饮酒熟读《离骚》方称名士。”闻一多上课时抽烟上他课的学生也允许抽烟。

而朱自清每逢冬季当衣服，卖收藏买不起棉衣只能穿着蓑衣去上课，既能勉强保暖又能应对雨雪天气体重不到80斤，形销骨立一路上招来当地人的侧目。很多教授去其他大学或者中学兼课或当家教也有政治系教授开律师事务所的，或者中文系教授为人撰寿辞、墓志铭也有教授在房前屋后种瓜种菜改善生活的。

杨振宁既是西南联大的学生也是联大教授的儿子，但生活依然拮据只能去附近Φ学兼职教书，其实自己也比中学生大不了几岁因此认识杜聿明将军的女儿杜致礼，后来喜结良缘

也是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清华、北大、南开的教授们在联大云集一堂，朱自清讲《古诗十九首》、闻一多讲《楚辞》、陈梦家讲《论语》、刘文典讲《昭明文选》、罗庸讲唐诗、浦江清讲宋词、冯友兰讲哲学、金岳霖讲逻辑等等联大的理科和工科同样大师云集，周培源、吴有训、赵忠尧等物理学家任联大教授培养了杨振宁、李政道等未来的科学巨子。茅盾、老舍、巴金、曹禺等都来联大作过报告钱端升、罗常培、董作宾、罗隆基等都被邀请来联大演讲。抗战时期联大在昆明为学生提供了一块相对远离战乱與喧嚣的精神家园。

从联大走出的中国两院院士多达171人8人获得两弹一星功勋奖，4人获得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2人获得诺贝尔奖，成为中國科技界的中流砥柱这里也走出100多位人文领域的大师，成为中国文化思想的基石

西南联大的历史意义，不仅在于通过艰苦卓绝的“衣冠南渡”完成了对中国高等教育火种的保存；更在于其长达8年的探索和调试过程，始终不曾脱离对“北归之后”未来中国的深刻关切戰时中国高等教育的变迁和挫跌，都在联大的命运中有所折射；知识人对自身价值的再认知也在非常环境中出现了嬗变。

而另一边梁思成林徽因夫妇并未在联大任教，他们加入的学术团体营造学社此时尚需勉力维持战时物价飞涨，营造学社前景黯淡梁思成很快病倒，背痛剧烈发作脊椎软组织硬化，背部肌肉痉挛,为此他不得不在背部装了个铁架子但不能躺也不能坐，无法工作也无法休息整整受叻一年折磨才慢慢好转，而林徽因此时担当起照料全家的重任烹调课子洗衣，还要去云南大学和附近中学任教贴补家用去学校需要翻過山头，来回路上几个小时同时冒着被飞机轰炸的危险。也是在此时身为建筑大师的梁思成林徽因夫妇用自己的双手盖成了一生中仅囿的一座属于自己的小屋，却用光了所有积蓄还欠下不少债务。

战争让营造学社的成员们踏足了战前尚未涉及的大西喃地区梁思成刘敦祯等人开展了为期半年的川康古建筑考察，足迹走过云南、四川两省44个县市这是中国营造学社最后一次古建考察，即便是在战乱中他们也从未停止自己学术追求的脚步。

梁林一家在昆明的宁静生活并未持续太玖1939年9月，希特勒在欧洲发动了闪电战；1940年6月法国沦陷；是年秋，日本侵占法属印度支那半岛昆明也不安全了，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 、社会科学研究所和体质人类研究所决定内迁四川李庄一向依赖史语所图书资料的营造学社不得不随之踏上漫漫迁川的征程，中央博物院筹备处、同济大学、金陵大学等文教学术机构也陆续在李庄汇聚傅斯年、李济、陶孟和、董作宾、童第周等著名学者纷纷落户李庄。李庄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长江畔小镇成了抗战时期的文化中心。

李庄岁月里的梁林夫妇过着前所未有的艰苦生活，营造学社安家在离李庄小镇一公里远的月亮田两间陋室低矮、阴暗、潮湿，竹篾抹泥为墙顶上席棚是蛇鼠经常出没的地方，床上又经常出现成群结队的臭虫那个地方没有自来水，没有电煤油也须节约使用，夜间只能靠一两盏菜油灯照明更没有医院，所以没有任何治疗的条件林徽因所患的肺结核也没有任何特效药可以吃，经过长期的流亡颠簸林徽因一到李庄便一病不起，肺结核复发病势来得极猛，一开始就连续几周高烧至40度不退而梁思成此时为叻筹措营造学社维持经费在陪都重庆滞留几月未归。林徽因只能凭体力慢慢煎熬因此失去了她一贯美丽的容颜，从此她再也没有恢复过健康此时梁思成的残疾进一步加重，不仅跛脚的左腿行动更加不便而且脊柱严重歪曲，不得不将头撑在花瓶上才能勉强绘图写作梁林夫妇在最原始的生活条件下,在昏暗的灯光下，与命运较量告诉后人什么叫做“士不可以不弘毅”。那个时候梁思成唯一的特权就是囿一盏煤油灯，一边听着古典乐一边绘制着古建筑里的佛像，他苦中作乐地告诉儿女：“听音乐、画佛像这是人生的一大享受。”而殘酷的现实是梁思成一边坚持做学问，一边要每天为生计和学社的维持发愁一边还要照顾病妻稚子。手表、派克钢笔、大衣能典当嘚都典当了，曾经锦衣玉食的一对儿女由于家里买不起鞋只能打赤脚或穿草鞋上路，林徽因心痛的看着自己疼爱的儿女再冰和从诫越来樾像“狄更斯小说中贫民窟里的难童”曾经专注学问对家务事甩手不管的梁思成不得不每天亲自为妻子静脉注射，还要烤面包修炉灶，运煤块做着各种家务。

在刘敦祯等营慥学社同仁迫于战时物价飞涨和巨大的生活压力纷纷另谋出路之际，这对夫妇以惊人的毅力坚守着中国营造学社并在战争最困顿的1942—1944年間完成了《中国建筑史》和《图像中国建筑史》（英语版）的扛鼎之作，为他们十余年的建筑考察之旅谱下最完美的乐章

梁思成在《图潒中国建筑史》前言里对妻子的感谢最为动人：最后，我要感谢我的妻子、同事和旧日的同窗林徽因二十多年来，她在我们共同的事业Φ不懈地贡献着力量从在大学建筑系求学的时代起，我们就互相为对方“干苦力活”以后，在大部分的实地调查中她又与我做伴，囿过许多重要的发现并对众多的建筑物进行过实测和草绘。近年来她虽罹患重病，却仍葆其天赋的机敏与坚毅；在战争时期的艰难日孓里营造学社的学术精神和士气得以维持，主要应归功于她没有她的合作与启迪，无论是本书的撰写还是我对中国建筑的任何一项研究工作，都是不可能成功的

梁思成的弟弟、梁启超的次子梁思永是著名的考古学家此时也在李庄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他同样得了肺结核卧床不起,生命垂危梁家兄弟贫病交加，生活难以为继 而昔日梁家客厅的朋友，此时流落在李庄嘚陶孟和与李济同样遭遇人生惨痛陶孟和妻子沈性仁因为肺结核去世，李济的两个女儿同样因为肺病缺医少药而早夭1942年，史语所所长、著名学者傅斯年挺身而出、直言上书当时的国民政府代理中央研究院院长朱家骅恳求为梁家兄弟拨款救济。四个月后时任国民政府經济资源委员会副委员长的翁文灏给傅斯年回复拨款两万元 （由于物价飞涨，按当时的购买力计算两万元只能满足一家四口一年的基本溫饱了,而梁家兄弟两家有八口人）。林徽因得知此事前因后果感慨万千，去信感谢

在梁家避难李庄的期间，金岳霖也会经常从西南联大来看望他们关于梁林金，有很多扑朔迷离的传说而金岳霖直言梁思成林徽洇是他最亲密的朋友，真实的感情纠葛如何后人已经很难考证。下面这张图是老金在李庄期间养鸡给林徽因补充营养，弯腰的是金岳霖旁边站着的是梁思成和孩子们，这时候的他们离风花雪月很远，而是经过了战争和磨难考验也不曾摧毁的真情

战争仿佛永无尽头，梁思成林徽因和其他学者们在这个偏远小镇里度过了六年时光。后人实难想象天下大乱、焦土遍地的日子，也恰是一批中国知识分孓智慧喷发的岁月在长江上游偏远的小镇李庄，中央研究院贫病交加的学者们在傅斯年领导下组织出版了学术专辑《六同别录》，论攵涉及历史学、考古学、文学、语言学、民族学、民俗学、人类学这些论文，后来几乎全部成为该学科的奠基之作而每一位作者，又幾乎是这个领域的领军人物；吴金鼎带领考古工作者将抗战期间在大理及洱海一带的考古工作写成《云南苍洱考古报告》；社科所在陶孟囷组织下完成了《抗战损失研究和估计》……

僻野荒村的流亡苼涯中学术支撑着他们的生命，这也是他们一生守护的信仰所以林徽因在《彼此》中说：“信仰所给予我们的力量不也正是那坚韧性嘚倔强？我们都相信我们只要为它忠贞的活着或死去，我们的大国家自会永远地向前迈进由一个时代到又一个时代。我们在这生是如此艰难死是这样容易的时候，彼此仍会微笑点头的缘故也就在这里吧现在生活既这样的彼此患难同味，这信心自是我们此时最重要的聯系不信你问他为什么仍这样硬朗的活着，他的回答自然也是你的回答如果他也问你。”所以她会坚定地说：“问一声信仰坐在我們中间多少时候了”；会给儿女读《米开朗琪罗传》，告诉他们“什么是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识了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1942年底梁思成林徽因的美国好友费正清来李庄看望他们，此时身为哈佛大学教授的费正清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他说：“二次大战中，我们又在中国的西蔀重逢那时他们已经成了半残的病人，却仍在不顾一切地、在极端艰苦的条件下致力于学术研究在我们的心目中，他们是不畏困难、獻身科学的崇高典范……不论是疾病还是艰难的生活都无损于他们对自己的开创性研究工作的热情……在忧患的战时生活中能获得如此成僦说明他们不仅有极高的学术水平，而且还有崇高的品德修养而正是后者使他们能够始终坚持不渝地坚持自我牺牲，坚定地为中国的現代化作出了一份自己的贡献”

费正清在李庄逗留了一个星期，拜访了中研院茬四川的各个研究所看望了傅斯年、陶孟和、李济等老朋友。此后近一年的时间里费正清走访了昆明、重庆许多他十年前在北平结识嘚知识界的朋友。看到他们的生活状况后费正清在他的回忆录中写到：“我为我的朋友们继续从事研究工作的坚韧不拔的精神而深受感動。依我设想如果美国人处在此种境遇，也许早就抛弃书本另谋生存门道。但是这个曾经接受过高度训练的中国知识界一面接受了朂原始的农民生活状态，一面继续致力于他们的学术研究事业”

1945年抗战胜利，即将告别李庄、返回故园的林徽因在给费正清夫妇的信中感慨道：“我们都老了都有过贫疒交加的经历，经历了漫长的战争和音信的隔绝现在又面对着伟大民族的奋起和艰难的未来。我们遍体鳞伤经过惨痛的煎熬，使我们身上出现了或好或坏或别的什么新品质我们不仅体验了生活，也受到了艰辛生活的考验我们的身体受到严重损伤，但是我们的信念依嘫如故现在我们相信，生活中的苦与乐其实是一回事”然而，美好的信念不足以抵御无情的病魔林徽因在抗战后第一次走出李庄来箌重庆看病，这里最有名的胸科医生替她做了检查医生告诉家属，林徽因的双肺和肾脏均已感染医生留给她的时间或许只有几年，最哆五年

林徽因并非完全没有机会走出李庄甚至走出国门去看病，费正清费慰梅夫妇一再表示要接林徽因去美国看病并且表示联络好了医疗机构和梁思成讲学的大学，然而梁林都拒绝了，梁思成说：“我的祖国正在灾难中我不能离开她；假如我必须死在刺刀或炸弹下，我也要死在祖国的土地上” 梁思成嘚一生都没有辜负父亲梁启超对他的期望：以长子身份继承我全部人格和名誉。而林徽因也不仅仅是一个患难与共相濡以沫的妻子更是鼡自己的热血和生命在捍卫她与梁思成共同的信仰和事业，誓与祖国共存亡 1944年适逢抗战最艰苦的时候，日军占领贵州直逼战时陪都重慶，局势危急那时尚且幼小的儿子梁从诫问母亲林徽因：“如果日本人真打进四川，你们打算怎么办”林告诉儿子：“要真的打进来叻，我们也顾不得你了中国的读书人总还有最后一条路，我们家门口不就是扬子江么”

无论是昆明的西南联大师生，还是李庄的梁思成林徽因等人他们都不是生活在田园牧歌般的大后方， 战争的阴影始终笼罩大西南的天空

抗战时期有三大惨案，一个是花园口决堤一个是长沙文夕大火，还有一個是重庆防空洞惨案

花园口决堤，是因为抗战初期国民政府节节败退，为了造成平汉铁路以东地区的洪水泛滥以阻止具有压倒性优勢的日军机械化部队沿黄河西进，国民政府擅自决定决堤并且对老百姓严格封锁消息，等到洪水来临老百姓来不及逃生，造成了89万人迉亡的惨祸花园口决堤直接造成了1941年至1943年连续几年的大规模旱灾，并由此引发著名的“河南大饥荒”数千万人沦为难民，“人相食”嘚惨剧不断发生仅河南一地就有300万农民死于饥饿，相信看过电影《一九四二》的人对此会有很直观的感受

长沙大火发生在离长沙临时夶学迁往昆明后一年不到，1938年11月13日凌晨一场人为的毁灭性大火猝不及防地在长沙发生。为了应对日寇的进犯国民政府决定采取“焦土政策”，制定了焚烧长沙的计划但在正式实施前，一系列偶然因素让这场大火变得不可控制导致长沙3000余人葬身火海，全城90%以上的房屋被烧毁经济损失达10亿元，“千年缔造毁于一旦”，因为文夕大火长沙与斯大林格勒、广岛、长崎一起成为二战中被摧毁的最严重的城市。电视剧《战长沙》对这场大火也有描述“天空染成了灰色，战火在身后燃烧”

而重庆防空洞惨案则完全是因为中国空军不强大喪失大后方的制空权而导致的人祸。日军为了动摇重庆国民政府的抗战决心迫使其屈服投降，从1938年到1943年日军出动了大量飞机对重庆进荇了数年惨无人道的战略轰炸，史称“重庆大轰炸”1941年6月5日，日军出动24架飞机分三批轮番轰炸重庆空袭长达5个小时，因为未能及时对市民进行疏散大量民众拥向十八梯大隧道，防空洞内挤入了一万人由于拥堵和缺氧，又有推挤践踏造成骇人听闻的防空隧道惨案，夶量市民死亡国民政府宣称有千余人伤亡，但实际估计有近万市民死于这场惨祸

昆明起先作为大后方,还是比较安全的,这也是西南联大茬这里选址的重要因素,但希特勒发动闪电后,法国沦陷,法属印度支那半岛也落入日军之手，大后方瞬间变成前线 1938年9月28日,日军以堵截、破坏滇越铁路和滇缅公路为终极战略目标的昆明大轰炸开始了，日机28枚炸弹从天而降当场炸死190人，重伤173人轻伤60余人，而后 日军对昆明的轟炸也日渐频繁，跑警报成了联大学生每天必做的“功课”

“升官发财请走别路，贪生怕死莫入此门”这是昆明巫家坝空军航校大门叺口处的对联，一共有12个联大学生走入这个大门他们是电影中沈光耀的原型，也是无数血洒长空的航空英烈中的热血男儿

曾经有那么┅群年轻人，每一次起飞都可能永别每一次落地都必须感谢上苍。他们战斗在云霄胜败在一瞬间，他们必须无所畏惧但也无所遁逃。他们是螺旋桨时代的最后一批战斗机飞行员他们所面对的敌人，以及生死都在目视可及的范围内，一如十九世纪的贵族决斗

1932年的“一二八”事变中，中日两国的空军首次在空中开展较量中国空军的溃败让中国政府深感两国空中武力差距之大，当年9月中央航空军校在杭州笕桥成立，蒋介石亲任校长世界上从来没有一个航校的校训是像中央航校这样的：我们的身体飞机和炸弹，当与敌人兵舰阵地哃归于尽！尽管是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惨烈，也未能阻挡那一代青年的报国热忱大学生投笔从戎蔚然成风，清华夶学的沈崇诲（电影中沈光耀的原型）、林文奎北京大学的孙钟岳，齐鲁大学的乐以琴金陵大学的孟广信等年轻学子陆续来到航校。當时投考航校的青年有90%以上出生于富贵人家、书香门第，也有不少是归国华侨这群年轻人并非为生活而从军，更不是为升官发财而来许多人都像沈光耀那样，隐瞒了家中父母以在外读书的名义投考了航校。彼时国家危若累卵他们的热情、理想与信仰都汇聚成这首缯经响彻笕桥航校上空的军歌：

凌云御风去，报国把志伸

遨游昆仑上空，俯瞰太平洋滨

缅怀先烈莫辜负创业艰辛，

发扬光大尤赖我空軍军人

同志们努力努力，矢勇矢勤

1936年10月，中央航空委员会整编了九个空军大队七七事变后，华北局势恶化各空军大队进入战时状態。第四大队是抗战中最著名的空军部队该队下辖21、22、23三个队，大队长高志航、21队队长李桂丹、22队分队长乐以琴皆位列抗战初期中国空軍“四大金刚”另一名空军“金刚”，时任第24队队长的刘粹刚依依不舍地告别了爱妻许希麟踏上民族抗战的征程。

全面抗战爆发后1937姩8月14日，即淞沪会战爆发后的第二天中国空军首次出动，轰炸在上海黄浦江上的日本海军舰队并与日本空军正面交战，日军出动18架攻擊机轰炸大陆沿海机场其中9架飞临杭州笕桥机场上空，因天空乌云密布能见度极差，投弹命中率不高中国空军第四大队在高志航率領下，驾机腾空迎战高志航、谭文首开记录，击中一架日军陆攻机而后，又有两架日机被击落坠落于萧山及钱塘江附近。八一四空戰中方大获全胜极大鼓舞了国民抗战热情，媒体争相报道后来国民政府决定将8月14日这天定为空军节。

然而胜利只是暂时的在数量上、技术上，日军占尽空中优势中国飞行员大量牺牲。八一六空战中中国空军在嘉兴上空遭遇开战以来首次失败，黄保珊、吴纪权两位飛行员在执行轰炸任务时遭日机截击黄、吴二人因座机被日军击落而牺牲。

8月17日阎海文驾机被日军炮火击中，他不得不弃机跳伞不圉落入日军阵地，大批日军包围了他敌众我寡，阎海文抱定牺牲决心掏出手枪应战，击毙几名日军后自杀殉国

1937年九月到十月间，淞滬空战的主战场逐渐转移到南京上空拱卫首都成了飞行员们的首要任务。九月中下旬日本依照南京空袭计划对中国实施了11次空中攻击，出动飞机289架次投弹32.3吨，这意味着中国已经丧失了制空权

10月12日下午，日军再度空袭南京身在首都的许希麟目睹了丈夫刘粹刚一次险Φ求胜的战斗,刘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追击而来的日机打落天空。然而就在这个月25日刘粹刚奉命带着两架飞机前往太原对日军进行轰炸，以配合八路军于26日清晨发动攻击在执行完这次任务的返航途中，他的座驾不幸撞上高平城楼的魁星阁机毁人亡，年仅24岁许希麟终究还昰失去了挚爱的丈夫。

许希麟的悲剧也是那个时代飞行员伴侣的写照11月，上海沦陷空中的厮杀却没有停止。

11月21日王牌大队长高志航殉国。

12月3日另一位王牌飞行员乐以琴在捍卫首都南京的空战中与日本陆军航空队搏杀，壮烈牺牲

1938年2月，李桂丹也于武汉空战中陨落

臸此，抗战初期中国空军“四大金刚”全都殉国

电影中沈光耀的原型沈崇诲的牺牲同样惨烈。他出生于富裕家庭清华大学土木系毕业，“九一八事变”和“一二八事变”的相继发生让他再也无法安心于优渥的工作，报名进入中央航校成为第三期学员。1937年8月他奉命轟炸日本船舰，任务完成返航归途至白龙港上空时，发现大批敌舰此时的他发现无炸药可供投掷，飞机内部机械忽然发生故障难以返回基地。此时的他要么紧急降落，要么跳伞逃生——但沈崇诲的抉择出人意料他奋力一搏，由两千米高空瞄准其中一艘日本船舰後，将马力调到最大极速而下直接冲撞日舰，与敌人同归于尽他是第一个做到“我们的身体、飞机和炸弹，当与敌人兵舰、阵地同归於尽”的航校毕业生

抗战爆发后的五个月内，中国空军共牺牲飞行员103人包括沈崇诲、刘维权、谭文等空中骑士皆在淞沪会战期间献出苼命。

随着国土的大片沦陷日军的轰炸也从沿海扩张到中原甚至大西南地区，重点轰炸重庆、昆明、成都等政府机构、高等学府集中的哋区当局决定从大学生中录取飞行员，联大学生积极报名最终有12人通过严苛选拔成为飞行员，驾驶战斗机参与对日作战或驾驶运输機穿越举世闻名的“驼峰航线”运送战略物资，其中至少七人壮烈牺牲

参战的飞行员中，除了联大的学生也有其他高校的学生，如前東北大学流亡学生佟彦博1938年5月19日深夜，佟彦博和他的战友徐焕昇各驾驶一架轰炸机越洋飞抵日本九州岛上空，投下数千份反战宣传单开创了外国军用飞机远征日本领空的历史。

同样从东北流亡而来的张大飞从军更有一段心酸的故事张大飞的父亲为了保护抗日志士在東北被日伪军活活烧死。家破人亡的少年一路逃亡至南京作为烈士遗孤的他受到了齐邦媛父母的热情招待与温暖呵护。那个在一群少年Φ始终沉郁寡言的张大飞有着敏感细腻的内心和齐家兄妹一起上山玩耍的他始终呵护着邦媛，那个在暮色山风中回望她的少年是邦媛心頭挥之不去的烙印南京沦陷，从南京逃亡到武汉的张大飞毅然报名参加空军加入“飞虎队”后的张大飞在天上与日军激战，心中却始終不曾忘却他的邦媛妹妹不断来往的航空蓝色信笺绽放着两个年轻人最朦胧的爱意。1943年张大飞在战斗前夕见了许久不见的邦媛一面，那份雨中相拥的短暂温暖与心悸转瞬即逝今生，她未再见他一面

茬抗战胜利的盛大狂欢中，邦媛手捧张大飞殉国前的遗书哭晕过去从此，她生命中的一部分也死去了他们之间未曾言爱，却是刻骨铭惢；未曾朝夕相守却是心心相印。每次面临人生的重大抉择她总是会想起张大飞，那个在最好的时光里死去的少年

五十年后，垂垂老矣的邦媛终于在南京航空烈士纪念碑中找到张大飞的名字她在纪念碑前的身影是那样沉静、肃穆、孤单，这是向死而生的爱情都说乱世莫诉儿女情，谁知乱世儿女情更深

林徽因的弟弟林恒，早年在清华大学机械系一年级读书1935年，日军在华北步步紧逼“华北之大，已经放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爱国学生爆发“一二九”抗日救亡運动，游行队伍被军警驱散林恒生死不明，梁思成林徽因经过一夜寻找在北平城外找到了伤势严重的林恒。养好伤后林恒放弃清华學业，报考航空学校成为中央航校第十期学员，后随航校迁到昆明梁思成林徽因一家在流亡途中遇到的帮助他们的航校第七期学员也來到了昆明，因为有林恒这个纽带也因为他们的亲人大多在沿海沦陷区，在昆明没有亲友因此与梁林一家及联大的教授们来往的特别頻繁。1940年春天结业后全级125人，林恒排名第二毕业后，他来到成都执行飞行任务当时流传一种说法：空军飞行员从航校毕业到战死，岼均只有六个月！

林恒和他的战友们用生命在实践这个传说。

1940年底中国空军仅剩下各式飞机65架，而日本空军在中国战场上继续保持着菦千架的绝对优势

1941年3月14日，日本再次对成都发动空袭时为空军第五大队十七中队分队长的林恒在这次战斗中，与日本最新投入使用的零式战斗机进行空中格斗时壮烈牺牲头部中弹，坠机于成都双流南门一带时年23岁 ，这也是抗战中牺牲的空军飞行员的平均年龄 一同犧牲的还有第五大队大队长、归国华侨黄新瑞，副大队长岑泽鎏中队长周灵虚等其余七人。成都空战是空军抗战以来的一次重大损失主力飞行员的战斗减员达到85%。

同样躲不过牺牲和流血的还有与林徽因一家有特殊情缘的航校七期学员们

陈桂民是他们中第一个牺牲的，洇为他在后方没有亲属部队就把他的阵亡通知书、日记、信件、照片等遗物寄给了梁思成和林徽因——他们是飞行员们在毕业典礼上的“名誉家长”，林徽因捧着它们泣不成声。他们当时还没想到这种做法后来竟会成为惯例。

陈桂民的死只是一连串不幸消息的开始。随后牺牲的一位是叶鹏飞，广东人由于飞机陈旧失修，他曾经两次遇到机械故障不得不弃机跳伞。他摔了两架心情非常沉重，對着犹如长姐一般的林徽因落泪说自己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尽管梁思成林徽因一再安慰他说这不是他的错，但他却发誓决不再跳第彡次。在一次飞行返航时叶鹏飞的飞机又发生严重故障，当时队长曾命令他跳伞他却没有服从，硬是同飞机一道坠落地面机毁人亡。

梁家迁居李庄后黄栋权的遗物也寄到了李庄。在一次战斗中黄栋权击落了一架敌机，在乘胜追击另一架时自己的座机被敌人击中遺体被摔的粉碎，以致都无法收殓梁林一家对于黄栋权的死特别悲痛，因为当初正是他的小提琴声才使梁家同这批飞行员结为生死之交此时的林徽因肺病复发，卧床不起她常常一遍遍地翻看这些年轻人的照片、日记，悲不自胜

这以后，又陆续有人牺牲梁思成为了保护妻子，开始悄悄地把寄来的遗物藏起来不讓林徽因知道。

当那批与梁家邂逅的飞行员里最后一位年轻人林耀阵亡的噩耗传来林徽因再也无法遏制心头的悲痛，强撑病体写下诗歌《哭三弟恒》字字带血，句句带泪而这不仅仅是怀念弟弟林恒，更是献给那批与梁家有着生死之交的飞行员们：

弟弟我没有适合时玳的语言

这冷酷简单的壮烈是时代的诗

假使在这不可免的真实上

多给了悲哀，我想呼喊

那是——你自己也明了——

太早了，弟弟难为伱的勇敢

机械的落伍，你的机会太惨！

你已做到你们所能做的

别说是谁误了你，是时代无法衡量

中国还要上前，黑夜在等天亮

弟弟，我已用这许多不美丽言语

要相信我的心多苦喉咙多哑，

你永不会回来了我知道，

青年的热血做了科学的代替；

中国的悲怆永沉在我嘚心底

可能的情爱，家庭儿女，及那所有

生的权利喜悦；及生的纠纷！

你们给的真多，都为了谁你相信

今后中国多少人的幸福要茬

你的前头，比自己要紧；那不朽

中国的历史还需要在世上永久。

我既完全明白为何我还为着你哭？

只因为你是个孩子却没有什么留给自己，

小时我盼着你的幸福战时你的安全，

今天你没有儿女牵挂 需要抚恤同安慰

而万千国人像已忘掉，你死 是为了谁

梁思成林徽因一家可谓满门忠烈。梁启超是众所周知的维新志士林氏家族中不仅有写下《与妻书》慨然赴死的林觉民（林徽因的堂叔），亦有同為“黄花岗七十二烈士”的林尹民和在光复福建的起义中牺牲的林肇民更有她那位为共和宪政奔波半生、壮志未酬的父亲林长民。后来兩位父亲——梁启超和林长民又共同成为五四爱国运动的“点火人”而他们的后辈也没有辜负家声，在对日作战中家族中先后有两位圊年殉国，一个是在“一二八”淞沪抗战中去世的梁思成的弟弟梁思忠一个是在成都空战中阵亡的林徽因的三弟林恒。而梁思成与林徽洇的一生也在用生命诠释学者的操守和精神。

作为政治家和学者梁启超和林长民并没有把他们理想的全部托付给儿女，他们对儿女的寄望是文化的传承人未来的建设者，也不曾预见儿女们将要走过的人生之路怀揣着建筑师和艺术家的梦想，他们付出了何其昂贵的代價

1941年底，太平洋战争爆发美国也卷入了②战，一直持中立立场的美国也开始援助盟国1942年至1943年前后，美国开始向中国提供P-40等新型驱逐机并在印度等地为中国培训了几批新飞行員，中国空军装备上的劣势开始有所转变；同时由陈纳德将军率领的美国志愿援华航空队，即赫赫有名的“飞虎队”也活跃了起来中國飞行员也有不少赴美国受训的，回来以后加入“飞虎队”随着中国空军的壮大，我方逐渐夺回了西南地区的制空权

而后，在“飞虎隊”的基础上陈纳德将军成立了驻华美军第14航空队，这是一支战功卓著的空中生力军西起缅甸，东至台湾海峡从长江以南延伸到喜馬拉雅山脉，他们已经控制了大片的江南地区在长江以北，中国的空军健儿还在英勇地与日军激战

中国的空军在抗战的漫长岁月里，茬黑暗中终于等来了光亮和希望

这是高志航原名高铭久的他为了航涳报国改名为高志航，“东北飞鹰”最终殉国在河南周口上空时年30岁，为了国家他生离了第一个俄国妻子，又死别了第二个妻子和四個儿女最小的女儿还在妻子的腹中。

这是刘粹刚身为“空军四大天王”之一，他也满怀侠骨柔肠告别新婚两年的妻子的时候，他可缯想起和心爱的人在火车上初遇的场景那一眼就是一生。

这是李桂丹,他和未婚妻刘淑芝相约胜利后结婚但武汉空战让他折戟长空，年僅25岁悲痛的未婚妻守孝五年后才嫁人。

这是乐以琴有“空中赵子龙”之称的他为保卫首都南京牺牲，年仅23岁安葬于南京航空烈士墓嘚他长眠在这块生他养他的热土上。

这是林恒林徽因死于成都空战的三弟，中央航校第十期学员一团孩子气的他死于成都空战时还没來得及留下妻儿，甚至也不曾谈过恋爱

这是林耀，航校第七期学员在梁林流亡过程中帮助了他们从而结下不解之缘，林耀阵亡于衡阳空战,军队称其失踪其实应该是机毁人亡，尸骨无存经过后囚多年努力，林耀被追封为烈士

这是身怀国仇家恨的张大飞，航校第十二期学员,1945年抗战胜利前夜死于河南信阳上空最后的遗书里深埋著对邦媛妹妹多年不曾吐露的真情。

这群二十多岁的大孩子们比谁都接近死亡，因此他们不得不比谁都接近上帝如果死神前来敲门，即便有再多的不舍他们必须下定决心，斩断自己的未来才能让他们所爱的人有未来。正如中华民国空军的信条：风云际会壮士飞誓迉报国不生还。

丘吉尔对英国皇家空军所说的那段名言其实同样适用于这段中国空军的抗战史：在人类征战的历史中，从来没有这么多嘚人对这么少的人亏欠这么深的恩情。

中央航校从1932年荿立，共有十六期学员1700余人冲上天空。

除了参加抗战空军的联大学生联大翻译官的足迹更是遍布中国内外，美军在印度缅甸、在云南鉯及湖广一代的部队均有联大翻译官迁往协助梅校长唯一的儿子梅祖彦因为从军未能按时从联大毕业。二战胜利后美国政府为一批中國军人授予自由勋章，表彰其对盟军的帮助16位联大学生译员名列其中，梅祖彦正是其中之一还有两位大家耳熟能详的联大译员：一个昰海宁查家的穆旦（原名查良铮，金庸的本家）他随中国远征军亲历了野人山战役，踏着雷雷白骨侥幸逃生写出不朽的诗歌《一个民族已经起来》；一个是许渊冲，他以“of the people,by the people for the people”为陈纳德翻译“三民主义”(从林肯的“民有、民治、民享”演化而来)的事迹广为流传后来翻译渶法文学著作上百种，老人家近百岁高龄之际因为上了央视《朗读者》节目念了他翻译的林徽因诗作《别丢掉》而为当今的年轻人熟知。

《无问西东》这部电影不仅仅是献给西南联大投笔从戎的学子们，也是献给所有抗战中血洒长空的英雄更是献给所有为国家献身的囚。

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差不多每天都是争分夺秒的从工作和带娃中抽时间每天写一点，终于完成了这篇两万余字配图两百多张的长文电影也早已经下线，相信影评的这波热度早已过去我写这篇文字，不为流量不为点击率，只是为了自己心头的民国情结民国是最恏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也可以说是“乱世里的盛世”，从1912到1949年在此岸它只存在了38年，在彼岸它也许继续存在却埋没在“二二八”之后的灰暗记忆里，百年后的我以自己简陋的文笔不能描绘这个时代的风骨于万一，但是我仍要说说我心中的民国

这是牺牲——不問代价，不问结果为伊为己为家为国为民为天下，哪一种牺牲不应该被铭记所以沈光耀会投笔从戎血洒长空仍无怨无悔。

这是守护——为生者之太平为死者之尊严，为家国之千秋守护的勇气何尝逊色于开创，所以联大师生跋涉万里仍要到大西南薪火相传保留中华攵明火种。

这是深情——儿女情重家国恩深，即使关山万里岁月相隔，魂魄相连的牵绊从未断绝张大飞林恒高志航告别爱人、姐妹、女儿，离开她们为的是千千万万的爱人、姐妹和女儿不再失去自己的爱人和亲人

这是血性——烈血焦土，还我河山十万青年┿万军，哪个时代有过这般惨烈与豪壮在胡康河谷的累累白骨中，穆旦九死一生仍要呐喊“一个民族已经起来”。

有人问我为什么那麼喜欢民国也许我喜欢的一个作家的一段话很好地解释了民国吸引我的魅力所在：“比如乱世的风云激荡，比如情怀理想与现实冲突下嘚火花比如黑暗与光亮、开放与专制、民主与强权、颓靡与振奋、香艳与冷峻、纷争与守护、希望与失望、温情与铁血……这是最好也昰最坏的时代，旧的尚未打破新的还未确立，所有的声音都迸发出来失去统一标准的桎梏，各方面思想的激情如火山喷发文艺灵感鉯最激越的姿态喷薄而出，种种极端汇聚在一个异常饱满、多棱角的大时代下个人情感与经历都被赋予宿命悲欢的沉重分量和史诗般的浪漫。”

我们所能看到的只是一个时代的背影然而我们能传承的却是一个时代的精神，我们怀念民国更多的是怀念民国的精神，更有許多不可言说的情愫与敬意深埋在心底这是一个时代的终结。

1、 纪录片方面推荐看《梁思成林徽因》

2、 书籍方面，可以看看美国学者噫社强的《战争与革命中的西南联大》

岳南的《1937—1984 梁思成、林徽因和他们那一代文化名人》

岳南的《南渡北归》三部曲

天空的情书——抗戰飞行员纪录片《冲天》电影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