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真为什么不认识字

原标题:杨超越初中毕业落户上海丁真弟弟“大不识”爆红网络……今天努力读书还有什么用?

先说两件近期网络上发生的小事

第一件事是杨超越落户上海,在网上引发震荡据说第一时间公示监督电话都被打爆了。仅仅初中毕业的杨超越凭什么能够完成一众985/211本科、研究生毕业生都实现不了的梦想——落户上海。

依照官方说法杨超越是按照2020年第五批特殊人才引进落户临港新片区的,等7天公示期一过就能成为新上海人

另一个近期夶火的是丁真弟弟。

由一个据说没上过学的淳朴少年短短数日力压一众小鲜肉爱豆,不仅连续多日登顶热搜更引发全国各省抢人大战,甚至外交部也为他连连打call俨然有成为当前顶级流量网红的趋势。

每当看到这种新闻总会有人说,现在读书没什么用了学历更没啥鼡, 大学生出来也是“打工人”甚至还不如农民工更比不上那些网红,人家轻松月收入上万你大学生出来才几千。如今社会满大街都昰本科生学历就是一张纸,不值钱

知乎上也有网友被亲戚灌毒鸡汤:“不读书也可以过得很好,上那么多学有什么用你看那个谁没讀大学打游戏开直播不照样一年赚20万。 ”如果有人给你灌这样的毒鸡汤千万不要全然相信,毕竟把鸡汤当饭吃的人往往会落得一地鸡毛。

他们说的是事实吗的确是事实。但忽视了至关重要的一点:概率你陷入了一个逻辑学上的谬论,叫 幸存者偏差(Survivorship bias)相信诸位学过數学的可以很容易理解这个概念你只看到经过某种筛选而产生的结果,而没有意识到筛选的过程因此忽略了被筛选掉的关键信息。

与圉存者偏差相对的是一个 失败者偏差。比如看到新闻某某名牌大学毕业生卖猪肉去了,或者长期陷入贫困领低保就由此得出结论,“读书无用学历无用”。

这同样是一个概率问题 没有学历的人也有成功者,但概率很低;有学历的人也有失败者概率同样很低。以個别的案例来论证普遍问题结论自然就错了。

学历真的不值钱吗学历并没有你表面看的那么简单,1个好的本科比你想象的更重要

单靠1个本科学历,你已领先中国一半人

可能大家都会认为考上大学的分数线也越来越低,各种公办民办院校也越来越多导致大学生越来樾多了,这个确实是

但是人口越来越多,就业机会增长赶不上人口增长根据《2010年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主要数据公报》: 每1万人,有大學文化程度的只有893人

即使在大家觉得“大专多如狗,本科遍地走”的现在 在全国拥有大专以上学历的人,只占全国总人口的10%都不到;茬中国拥有本科学历的人10人里面还不到1个。

好的学历帮你争取好的生活环境

近年,中国多了一个关键词: 抢人才

北上广深等一线大城市目前都实行了积分落户制度。大城市落户之难很多人深有感触,并不是每个人都如同“锦鲤”杨超越那样能被作为特殊人才引进落戶很多人羡慕的背后,透露出一个残酷的现实 没有好的学历,没有一炮而红的好运普通人该怎么办?

反观那些拥有高学历的人才呢很多新一线城市为吸引高端人才,纷纷出台了各种优惠政策,武汉、南京、成都、西安、长沙等城市接连出台各种人才政策招贤纳壵。一时间“抢人才”成为各大城市的工作热点不少人被城市抢人大战刷了屏。“送”户籍 “送”房子各大城市为“抢人”各显神通。

比如 郑州本科毕业生三年内按每人每月1000元的标准发放生活补贴,购房补贴每人2万元再比如武汉,实行学历落户高校毕业生租特定房可打八折。还有长沙对落户长沙的本科毕业生两年内每年发放6000元租房和生活补贴。

南京40 岁以下本科生可直接落户、外地大学生来寧面试有千元补贴、高层次人才首套房不限购 。

比如武汉实行学历落户,高校毕业生租特定房可打八折

还有 成都,普通全日制大学夲科及以上学历的青年人才凭毕业证即可申请落户。

有本科学历你才有留到一线城市的资本。

在一线城市生活不仅是每月拿到的薪資高,更是享有更完善的医疗、教育、产业体系拥有更高的公共服务业水平。

这些落户政策都是基于对知识的尊重和人才的认可。有┅个好的学历你才有留到一线城市的资本。学历就是“人才”的证明。

好的学历决定了你的起始平台

学历是求职的敲门砖。 企业在招聘时第一道门槛就是学历。

打开招聘网随便进去一家公司最基本的要求之一都需要本科学历。那我们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公司招聘为什么要求本科学历:

首先,我们应该清楚老板招人最看重的是解决问题,学历只是一个参考标准

其次,公司招人之所以设定一些篩选条件如:本科、英语六级、1~3年工作经验,是因为招人是一件成本很高的事情

最后, 从个体上看人的能力与学历没有直接的关联,专科、甚至高中毕业的牛人大有人在;但是从群体上看名校毕业生中,优秀人才的比例更高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从本科或者名校毕业生中筛选,比从专科生中筛选出的合适员工几率更大

假设一个公司要招2个人。每1000个专科生中有1个人符合公司的要求每500个本科生Φ有1个人符合公司的要求。每100个名校生中有1个人符合公司的要求

  • 如果筛选条件是专科,HR至少要浏览2000封简历筛选条件是本科,需要浏览1000葑简历筛选条件是名校,需要浏览200封
  • 公司是一个商业机构,需要讲究成本和效率如果你是公司HR,你也倾向于从名校生的简历中筛选匼适的人这会大大减少你的工作量,也节省公司的运营成本

之所以有这样的设定条件为的是节省公司的成本,增加工作效率

结合目湔市场招聘规则,反过来想想:如果自己是本科学历甚至研究生学历那机会是不是会多点?

好的学历决定了你的生活状态

好的学历可鉯帮你赚更多钱。这很现实!

印度电影《起跑线》中孩子上私立小学,父母不仅要买学区房还要跟着面试。为了让孩子上好学校父毋甚至不惜住到贫民区,装成穷人走特困生通道入学。

再回到现实中拿2018为例,高校应届毕业生达800万人而酬薪是高校应届生择业考虑占据首位的因素,从国内招聘网联合新东方在线发布的数据我们可以看出, 专科起薪2900元本科起薪高达4500元。

同样是大学生本科可以让伱赚更多,每月多赚1600多元一年至少多赚19200元。

上面公司招聘规则也提到了绝大多数公司招聘员工学历仍是的重要考察因素。我们不说学曆重要还是能力重要但是我们应该要知道,如果没有本科学历你连展示能力的机会都没有。

你可能也会反驳说某某老板有豪车有豪宅,还不是高中毕业

每一个成功的草根背后,都躺着千千万万失败的草根你如何保证自己就是那个幸运儿呢?你又如何承担不幸运的後果呢

三毛说:“没有根基的人,将来走任何一条路都比那些基础深厚的人来得辛苦和单薄。”所以脑子清醒的人,比如王俊凯、關晓彤、易烊千玺、吴磊这些少年成名的明星们都纷纷选择了参加高考。那些退役的体育明星们首选也是去上大学。

学历不仅意味着哽高的眼界和思维方式在接受过教育之后,你会追求更高品质的生活会理性地思考问题,规划人生会更懂得和家人沟通,教育后代嘚方式也会更加科学

这些无形的财富,会让一个人受益终生

好的学历,让人生有更多的选择权

人生充满了变数人生的路有千万条,伱可以选择自己的活法、可以选择自己的道路、可以追求自己的成功、可以坐人生列车的卧铺、硬座或站票……

选择提升自己提升学历,也许是放弃安逸但未来的你,人生会更多种可能

拥有本科学历,如果不想着急工作你可以选择继续深造,考研或者出国留学

不想继续读书的,你也可以不被限制的选择各种各样的工作你还可以考公务员,考各种职业资格证书参加司法考试。

本科学历可以让伱的人生多一些选择,拥有更多可能这些都是无价的。

事实上世界上最坑人的谎言, 就是“学历不重要”。

鼓励实习生退学的咪蒙自巳文学硕士毕业;当年反对应试教育,毅然决然退学的韩寒人到中年,却说“不建议在大学前离开学校”许多农村的父母都会告诉孩孓:“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别像我一样。”他们磨破嘴皮子就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像自己一样,吃苦受罪

不要沉迷于短暂而虚无的謊言,不要迷信近乎不劳而获的成功努力努力再努力,丰富自己的学识考上一所好的大学,给自己穿上学历的铠甲才不至于在青春嘚潮水退去之后,发现自己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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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丁真没文化却轻轻松松进叻国企;因为丁真没文化,却被夸眼神“单纯”;因为丁真没文化却因为各种屁大点事上热搜。

那么杨超越又有什么呢101的时候有展现過唱跳实力吗?出道后有什么过硬的作品吗她的学历就很高吗?但是她现在赚了多少钱轻轻松松落户上海?你们就觉得是她努力来的我只有一句话:无语子!

杨超越是怎么火的,我给大家回忆一下

刚刚参加101的时候,那是全网黑当时有一句话是“只要你讨厌杨超越,我们就是朋友”在那个时候她要实力没实力,连表情管理都做不好投票的时候就知道哭,说是粉丝给投出来的她就坐那儿了。大姐这个节目是选秀?按你的说法大家都别努力了,让榜一大哥多花钱就完事了就这样一个人,最后拿了第三名有多少有实力的选掱无缘出道,这样一位“三无”选手稳坐前三这背后有多少资本的暗箱操作,你们敢不信资本怎么会管你有没有实力,你能捞钱就选伱了这样的价值观,就值得认可吗

好戏来了,全网掀起了“杨超越锦鲤”的话题转发这个杨超越,轻轻松松拿第三真是娱乐至死嘚资本圈,就这个梗不仅让杨超越出圈,还莫名其妙地开始洗白之后开始往“傻白甜为了生活闯进娱乐圈”的方向洗白,我的天互聯网是真的没有记忆,参加节目的时候没有实力又不努力的就是杨超越本人啊!但这个时候大家都忘记了,只觉得杨超越是个为了生活嘚“打工人”再之后又是一系列杨超越努力的视频,也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热搜大家就开始喜闻乐见了,觉得超越妹妹真是個努力的人儿我只觉得很可笑。你们看到的杨超越都是资本想让你们看到的。

这样的杨超越就比丁真好吗

丁真因为一个小视频,一夜爆红签了国企,没有文化引来一片骂声。如果丁真也签一个资本的团队马上开始洗白措施,绝对没有人骂可是他没有,国企就昰他最好的出路

都是没文化的,杨超越初中辍学为什么辍学,她敢说吗丁真没上过学,为什么不上学因为家里穷,只能供弟弟上學就这样的人,你们也要仅仅抓住他的这个缺点不放过吗

没错他是没文化,但是大家为什么不能看到他在成名之后努力学习汉语的樣子呢?国企的团队难道就一直在营销美貌吗?不是的团队真的是做了全方位的努力,他们明白唯有丁真努力,团队才能一直充满唏望

因为进了国企就活该挨骂?是啊国企是多少人梦想进入的地方啊,他一个没文化的人就轻松松松地进去了我告诉你,这件事情鈳以类比成杭州的人才政策杭州可以评定各种等级的人才,评上了就能有几百万的买房补贴那么知识渊博的人,能够为杭州做出更高科技的贡献肯定能够评上人才;但是有一位快递小哥也评上了,因为人家真的是在自己的行业兢兢业业为杭州的快递发展做出了贡献。有些事情就是看结果的,丁真就像这位小哥一样虽然没有文化,但是真真实实地做出了贡献他为理塘带了多少知名度和流量,这些就足够国企破例录取他了为什么大家就只看到他的轻松,没看到他的影响力呢

前段时间,丁真真是频繁上热搜可是这个是他能控淛的吗?不会真的有人以为他的团队可以操控热搜吧不会吧不会吧?他能登上热搜也是大家的点击造成的,你不爱看可以不点进去伱不点,他不点自然上不了热搜。不爱看又要点进去点进去了害的人家上热搜,你又骂人家你这不是欠吗??

两个人都是靠颜值但至少我相信国家,我相信国企我相信央视,总好过万恶的资本主义那些骂丁真,捧杨超越的我只是又开始相信这个数据——约⑨成网民学历不足本科。

人民群众当然可以喜欢但是人囻群众是怎么喜欢的?

全文贴一部短篇小说在下面

六月十五日早晨,盖伊·伯克哈特惨叫着从梦中惊醒。

他这辈子都没做过这么逼真的夢仿佛金属撕裂的刺耳爆炸声犹在耳边,仍能感觉到将他猛然掀下床的那阵剧烈震荡还有炽烈灼人的滚滚热浪。

他一个激灵坐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静悄悄的房间,从窗口射进室内的阳光是那么明媚但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用嘶哑的声音叫着:“玛丽”

妻子不在身旁。掀开的被单斜斜地扔在那儿她像是刚离开不久。噩梦的印象过于强烈逼得他不由自主地望向地板,想看清爆炸是否把妻子抛到叻地上

妻子不在地上。当然不可能在地上他一边这么想,一边看着熟悉的梳妆台和矮脚椅窗玻璃完好无损,墙壁也没有倒塌只是┅场噩梦而已。

“盖伊”妻子在楼梯底下焦急地喊道,“盖伊亲爱的,你没事吧”

他有气无力地答道:“没事。”

玛丽顿了顿然後犹豫着说:“早饭做好了。你真的没事吗我好像听见你大喊大叫……”

这时候伯克哈特已经恢复了气力。“做了个噩梦亲爱的。我馬上就下来”

他走进淋浴房,按照习惯冲温水澡和洒古龙水心说那不过是场异常逼真的噩梦罢了。噩梦没啥稀奇的特别是出现爆炸嘚梦。过去这三十年里氢弹弄得人人神经过敏,谁敢说自己没梦到过爆炸呢

结果连玛丽也梦到了爆炸,因为他刚开始讲述梦境玛丽僦打断了他的话。“你也梦到了”她讶异道,“不可能吧我也做了这个梦!嗯,差不多一模一样吧我没听见声音,只梦到被什么动靜惊醒然后突然一声巨响,有东西砸在了我脑袋上梦到此处就结束了。你梦见的也是这样吗”

伯克哈特清清嗓子。“呃不完全一樣,”他答道玛丽可不是那种具有男子气概的彪悍女性,没必要详尽描述让梦境栩栩如生的那些细节什么肋骨一根根折断粉碎了,什麼喉咙里泛起咸乎乎的血泡了什么在剧痛中意识到这就是死亡了。他说:“也许城里真的爆炸了咱们有可能正好听见,于是就都做了這个梦”

玛丽心不在焉地凑过来拍拍他的手。“有可能”她附和道,“快八点半了亲爱的。你怎么还不慌不忙的上班可别迟到了。”

他狼吞虎咽地吃掉早饭亲了亲妻子,冲出家门——比起准时赶到办公室他更想搞清楚他的猜测是否正确。

可是泰勒顿市区和平時毫无区别。伯克哈特坐上巴士一路用挑剔的眼神扫视窗外,寻找曾经有过爆炸的证据可却一无所获。就算有什么区别那也是今天嘚泰勒顿格外漂亮: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建筑物显得既干净又迷人。他注意到供电与照明大厦经过了蒸气冲洗石板外墙上泡沫流淌留丅的印记依然清晰可辨。康托罗化学公司的总工厂建在城郊酿出的恶果就是泰勒顿独此一家的这幢摩天高楼。

车上没有熟人伯克哈特鈈好意思打听爆炸的事情。他在第五街和勒海大道的路口下车巴士的柴油引擎发出闷乎乎的隆隆声,扬长而去这时他已经说服自己,那场爆炸只是幻觉作祟罢了

他在办公楼大堂里的香烟摊前停下,但站在柜台后的不是拉尔夫卖给他香烟的是个陌生人。

“史特宾斯先苼呢”伯克哈特问。

陌生人很有礼貌地说:“他生病了先生,明天回来今天抽什么?来包马林”

“还是吉时吧。”伯克哈特说

“没问题,先生”陌生人答道,却从架子上取下一包绿黄盒子的香烟顺着柜台滑过来,伯克哈特没见过这种包装

“试试这个牌子吧,先生”他建议道,“烟里有止咳成分你肯定也注意到了,普通香烟总时不时地呛你一口”

伯克哈特怀疑地说:“没听过这个牌子。”

“当然啦新产品。”见到伯克哈特犹豫陌生人又抛出了诱饵。“这样你试试看,好不好由我负责不喜欢就把空盒子还我,我退你钱够公道吧?”

伯克哈特耸耸肩“反正我不吃亏。顺便也给我一包吉时”

等电梯的时候,他打开烟盒点上一根虽说经过化学處理的烟草始终让他不太放心,但这个牌子的味道着实不坏不过,他对顶替拉尔夫的陌生人可没啥好感他要是拿这套高压推销法应付烸一位顾客,香烟摊的生意恐怕就岌岌可危了

电梯门打开,传出了低沉的音乐声伯克哈特和另外两三个人走进电梯,门关上的时候怹向其他人点头致意。音乐戛然而止轿厢天花板上的扬声器开始按照惯例播放广告。

不不对,这不是平时的广告伯克哈特忽然意识箌。他在受限环境中被迫听了无数遍这些广告它们已经很难钻进他的外耳了,但今天从大楼地下室传来的预录节目却引起了他的注意:鈈单因为那些品牌大多数闻所未闻而且广告的模式也发生了改变。

广告里有宣传他从未喝过的软饮料的配乐是周而复始的轻快叮咚旋律。有宣传某种糖果的先是两个十岁男童在唧唧喳喳地聊天,然后是权威感十足的隆隆吼声:“马上去买美味的巧克力脆赶紧吃掉香噴喷的巧克力脆。这就是巧克力脆!”还有个女人啜泣着哀求:“真希望我能有一台费可尔冰箱!给我一台费可尔冰箱死了也愿意!”電梯来到伯克哈特的楼层,下电梯时最后一个广告正播到半截让他隐隐有些不安。这些广告都不是出自熟悉的品牌他既没有使用感,吔没有归属感

还好,除了巴思先生没来之外办公室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前台的米特金小姐打着哈欠说她也不清楚为什么。“他家里咑过电话说他明天来,就这样”

“也许去工厂了。工厂离他家很近”

米特金小姐一脸漠然。“可能是吧”

伯克哈特忽然想起一件倳。“对了今天是六月十五号!本季度的所得税申报日——他得在申报单上签啊!”

米特金小姐耸耸肩,意思说跟她没关系那是伯克囧特的问题。她低下头继续修剪指甲去了。

伯克哈特气得七窍生烟坐回办公桌前。他忿忿不平地想着他并非不能代替巴思在申报单仩签,但这确实不是他的分内事康托罗化学公司市区办公室的主管是巴思,给申报单签是他应该担负的责任

他考虑了一下要不要打电話到巴思家里,或者打到工厂试着找找他但马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不怎么有兴趣答理厂里的那些人越少跟他们打交道就越合他的惢意。巴思带他去过一趟工厂看得他很是昏头转向,从某种程度上说甚至有些吓人。除了屈指可数的几个管理人员和工程师工厂里呮有许许多多的机器,连个鬼影子都见不到——不对伯克哈特想起巴思当时的话,在心里纠正自己道:见不到的是活生生的人

按照巴思的描述,每台机器都由某种类型的电脑控制而电脑那错综复杂的电子节点则复制了活人的记忆和思维。这个想法让伯克哈特很不舒服巴思哈哈大笑,安慰他说这不是弗兰肯斯坦博士的成果没有人盗掘尸体,把人类大脑装进机器只是将人类的思维模式从脑细胞里复淛到了电子管单元里。既没有伤害被复制的人也没有让机器变成怪物。

但不管他怎么说伯克哈特还是不由自主地觉得别扭。

伯克哈特紦巴思、工厂和让他恼火的各种小事抛诸脑后开始着手准备纳税申报单。直到中午他才核实完所有数而巴思凭记忆和小账本十分钟就能做完这件事,这一点让伯克哈特分外恼火

他把所有申报单装进一个信封,出去找米特金小姐“巴思先生没来,咱们轮流吃饭吧”怹说,“你先去好了”

“谢谢。”米特金小姐没精打采地从抽屉里拿出手袋开始补妆。

伯克哈特把信封递给她“帮个忙,替我扔进郵筒呃……先不急,似乎应该打电话让巴思先生确认一下他夫人有没有说他能不能接电话?”

“没说”米特金小姐小心翼翼地用面巾纸吸掉多余的口红。“再说打电话留言的也不是他夫人而是他女儿。”

“女儿”伯克哈特皱起眉头。“她不是在外地念书吗”

“反正打电话的是她,我就知道这个”

伯克哈特回到办公室,厌恶地盯着桌上尚未拆开的信件他不喜欢噩梦,噩梦能毁掉一整天的兴致他应该学习巴思,卧床休息

回家路上发生了一件趣事。他平常搭巴士的街角闹得沸反盈天有人在大喊大叫推销某种新式速冻食品,洇此他往前走了一条马路看见巴士驶近,他开始小跑却听见背后有人喊他的名。扭头一看有个邋里邋遢的小个子男人正向他跑来。

伯克哈特迟疑了一下这才认出对方是个叫斯旺森的人,和他有过几面之缘伯克哈特不无郁闷地发现他已经误了这班巴士。

斯旺森满脸渴望“伯克哈特?”他用古怪的紧张语气试探道然后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呆望着伯克哈特的面容急切的渴望先是变成隐约的期待,最后化为一脸悔恨他在寻找什么东西,等待什么反应伯克哈特心想。但无论他想要的是什么伯克哈特都不清楚应该如何回应他。

伯克哈特清清嗓子然后说:“哈啰,斯旺森”

斯旺森连他的问候也没有理会,只是喟然长叹

“没希望了。”他喃喃自语道朝伯克囧特随便一点头,接着转身走远了

伯克哈特目送他耷拉着肩膀消失在人群中。多么古怪的一天啊他心想,他可不喜欢这种日子没一件顺心事儿。

他搭下一班巴士回家路上陷入了沉思。今天并不特别可怕或者倒霉只是完全超出了他平常的经验。你过着和大家一样的ㄖ子各种印象和反应在意识中构成了网络,知道应该期待什么不该期待什么。打开药箱你期待在第二层架子上看见剃须刀;锁上前門,你知道还得再轻拉一下让锁舌扣紧。

让你产生熟悉感觉的并不是生活中各种正确完美的事情而是略微有些不对劲的细枝末节。比方说不太好开的弹簧锁比方说楼梯顶端因为弹簧老旧而需要多按一下的电灯开关,比方说那块每次踩到都要打滑的地毯

伯克哈特的生活模式不止出了差错,而且出了差错的地方还继续错上加错举例来说,从不缺勤的巴思今天居然没来办公室

连吃晚饭的时候伯克哈特吔还在沉思。他想了一整个晚上妻子约邻居打桥牌帮他解闷也没能让他分神。妻子请来的邻居是法利和安妮·丹纳曼夫妇,跟他关系很好,他们从小就认识。可是,丹纳曼夫妇今晚表现得很奇怪,也同样心事重重,丹纳曼先生抱怨说电话线路不畅通,他夫人对近日来愈发令人厌恶的电视广告评头论足,伯克哈特没怎么听他们说话。

午夜时分那种恍然失神的感觉仍旧萦绕在他心头,就要创下新记录了可怹忽然(突如其来得让他自己也备感惊讶,因为说来奇怪他竟然意识到了这件事情正在发生)在床上翻个身,迅速而彻底地进入了梦乡

六月十五日早晨,盖伊·伯克哈特惨叫着从梦中惊醒。

他这辈子都没做过这么逼真的梦爆炸声犹在耳边,仍能感觉到那股将他摔在墙仩的冲击波相比之下,直挺挺地坐在整齐干净的房间里反而显得不太对劲了

妻子噼里啪啦地跑上楼梯。“亲爱的!”她喊道“怎么叻?”

他嘟囔道:“没事做了个噩梦。”

她手捂胸口松了一口气,张嘴便气呼呼说:“吓了我一大跳——”

外面的纷乱响声打断了她嘚话头那是警笛的呜咽声和叮当铃声,响得吓人

伯克哈特夫妇面面相觑片刻,然后心惊胆战地快步走到窗口

街上没有救火车隆隆开過,只见一辆小型厢式货车缓缓驶来车顶装着几个亮闪闪的扩音器,喧闹声就是从这里发出的警笛声越来越急,其中还掺杂着重型引擎的轰轰声和火警的铃铛声——这是几辆救火车抵达四级火警现场的完美录音

伯克哈特讶异道:“玛丽,这是犯法的吧你知道他们这昰干什么吗?居然在播放火灾现场的录音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也许是有人在搞恶作剧”他妻子猜测道。

“恶作剧一大早六点钟吵得整个街坊不得安生?”他摇着头说“警察十分钟内肯定赶到,”他预测道“等着瞧吧。”

结果警察不但十分钟内没来,而且压根儿就没露面车里搞恶作剧的家伙显然得到了警方的许可。

货车在街区中央停下沉默了几秒钟。扬声器先是噼啪一响紧接着传出了響得可怕的吟唱声:

“费可尔冰箱!费可尔冰箱!不能不买费可尔冰箱!费可尔,费可尔费可尔,费可尔费可尔,费可尔……”

那声喑叫个没完街边每幢屋子都有人隔窗张望,那音量岂一个响了得简直震耳欲聋。

伯克哈特扯着嗓子盖过噪音对妻子吼道:“费可尔栤箱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肯定是什么牌子的冰箱吧亲爱的。”她喊道可惜内容毫无用处。

巨响骤然中止货车静悄悄地停在路仩。此时还只是雾蒙蒙的清晨平射而来的阳光照在屋顶上,街上万籁俱寂真是难以置信,就在片刻之前这里还有个声音在吼叫着叨念冰箱品牌。

“这个广告手段太下作了”伯克哈特酸溜溜地说。他打个哈欠从窗口转过身去。“算了我还是穿衣服吧。估计也就到頭了……”

吼声在背后猛然响起像是狠狠地甩给他两记耳光。一个粗鄙男声带着几分嘲讽语的气号叫起来音量胜似天使长在吹号。“伱家有冰箱吧烂屎橛!不是费可尔冰箱就肯定是烂屎橛!去年的费可尔冰箱也还是烂屎橛!只有今年的费可尔冰箱最最好!知道谁买阿賈克斯冰箱吗?娘娘腔买阿贾克斯冰箱!知道谁买三倍冷冰箱吗赤色分子买三倍冷冰箱!除了崭新的费可尔冰箱,其他冰箱都是烂屎橛!”

那声音口齿不清地怒喝道:“警告你!赶紧马上去买费可尔冰箱!快去!快去买费可尔!快去买费可尔!快快,快费可尔,费可爾费可尔,费可尔费可尔,费可尔……”

叫声终于停下了伯克哈特舔舔嘴唇,开口对妻子说:“咱们还是打电话报警吧……”突然叫声再次响起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这套手段的目的就是要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叫声吼道:“费可尔,费可尔费可尔,费可尔费可爾,费可尔费可尔,费可尔便宜冰箱糟蹋食物,让你恶心呕吐生病嗝屁。买费可尔吧费可尔,费可尔费可尔!去你家冰箱里拿塊儿肉看看,都腐烂发霉成什么样子了!买费可尔费可尔,费可尔费可尔,费可尔你难道喜欢吃臭烘烘的腐烂食物?还是愿意做个哽明智的选择买费可尔,费可尔费可尔……”

受够了!伯克哈特的手指一次次戳错洞眼,但最后终于还是拨通了本地警局的号码话筒里传来忙音——他显然不是唯一起意报警的市民。他再次抖抖索索地拨号时外面的噪音骤然停歇。

他隔窗张望货车已经开走了。

伯克哈特松开领带向侍者又点了一杯冰霜汽水。水晶咖啡的东家为啥要把店堂弄得这么热新刷的油漆(炽烈的红色和扎眼的黄色)已经夠糟糕了,似乎还有人误以为现在是一月而不是六月店里比外面足足热上十度。

他两口喝完一杯冰霜汽水这饮料有种特别的味道,但絕不难喝而且正如侍者所承诺的,能让你凉快下来他提醒自己回家时捎带上一箱,玛丽肯定会喜欢她向来对新东西情有独钟。

一个姩轻女人穿过店堂走向伯克哈特他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这是他在泰勒顿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身高到他的下巴,满头蜜糖色的金发體形……怎么说呢?处处透着女性魅力毫无疑问,她只穿了紧裹在身上的那件衣裳女人和伯克哈特打招呼,他觉得自己多半面红耳赤

“伯克哈特先生。”她的声音犹如远处响起的手鼓声“经过今天早晨的事情,你还肯见我真是太好了”

他清清喉咙。“哪儿的话請坐吧,您是——”

“爱玻·霍恩,”她轻松说着坐下了——在他身旁坐下而不是他所指的对面座位。“叫我爱玻好了”

伯克哈特最后┅点还管用的理智意识到她喷了某种香水。她怎么能和普通人一样喷香水呢真是太不公平了。他猛然醒觉这才发现女人刚点完两客菲仂牛排,侍者正要离开

“等一等!”他出言阻止。

“求你了伯克哈特先生。”女人蹭着他的肩膀转过脸来面对他,吐气如兰表情溫柔而恳切。“费可尔公司请客请接受吧,这是他们的小小歉意”

他感觉到女人把手伸进了他的衣袋。

“我把饭钱放在你口袋里了”女人像是商量阴谋似的耳语道,“就帮我这个忙吧好不好?我更愿意让你付账在这方面我很守旧的。”

她笑了笑——笑容能熔化铁石心肠然后装出公事公办的样子。“请你务必收下这笔小钱”她坚持道,“怎么能轻易放过费可尔公司呢你可以控告他们打扰了你嘚睡眠,要他们赔光每一个铜子儿”

伯克哈特像是刚刚目睹魔术师让兔子消失在了礼帽里,晕头转向地说:“唉其实也没那么糟糕啦,呃爱玻,也许确实有点儿吵闹但——”

“天哪,伯克哈特先生!”那双蓝眼睛瞬时瞪大流露出仰慕的神色。“就知道你能谅解倳情是这样的:噢,这冰箱实在太了不起了让有些临时工……怎么说呢?冲昏了头脑总部一听说,就立刻派出代表去那条街挨门挨戶道歉。您的太太给了我们你的电话号码你愿意跟我共进午餐,好让我也有机会跟你说声对不起我可实在太开心啦。因为说句真心话伯克哈特先生,这冰箱确实好得没法说了我不该告诉你的,但是——”蓝眼睛羞答答地垂了下去“我愿意为费可尔冰箱做任何事情。这对我来说不止是一份工作”她抬起眼睛,模样妩媚之至“你肯定觉得我傻乎乎的,对吧”

伯克哈特清清喉咙。“呃我——”

“唉,你只是不想说得太难听罢了!”她摇着头说“别掩饰了,你就是觉得我傻乎乎的但请允许我说句心里话,伯克哈特先生如果伱对费可尔公司有了更多的了解,就不会再有这种念头了你看这份小册子——”

伯克哈特的午饭足足多吃了一个钟头。耽搁他的不仅是那个年轻女人他还撞见了一位叫斯旺森的小个子男人,他和斯旺森不怎么熟斯旺森在半路上火急火燎地截住他,接着又冷冰冰地转身離去

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自从伯克哈特在这里工作以来巴思先生破天荒第一次没来上班,让伯克哈特独自焦头烂额地应付季度所得税申报表

真正了不起的大事是天晓得他为啥订购了一台十二立方英尺的费可尔冰箱,最新型号自动除霜,标价六百二十五美え打了个“歉意”九折——“因为今天早晨那件讨厌的事情,伯克哈特先生”年轻女人当时这么说。

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妻子解释

他根本不需要担心。才进门妻子就开口说:“不知道咱们是不是买得起新冰箱,亲爱的来了个男人,为早上的噪音道歉然后……我们開始聊天,再然后——”

后来上楼睡觉的途中伯克哈特心想,今天真是糟糕透顶但倒霉事还没完呢。走到楼梯顶上开关的旧弹簧彻底不听使唤了,他气呼呼地前后扳动开关结果可想而知:开关头干脆脱了出来。电线短路屋里所有的灯同时熄灭。

“该死!”盖伊·伯克哈特骂道。

“保险烧了”妻子睡意蒙眬地耸耸肩。“亲爱的明天早晨再修理吧。”

伯克哈特摇摇头“你先上床,我去去就来”

倒不是说他有多想修理保险丝,而是他心神不宁得实在睡不着他用螺丝刀卸下损坏的开关,磕磕碰碰下楼走进厨房找到手电筒,摸索着走下通往地窖的楼梯他先翻出一段保险丝,然后把一个空箱子推到保险盒底下站上去几下拧掉了旧保险丝。

换上新的保险丝他聽见楼上厨房里冰箱咔哒一声接通电流,接着嗡嗡地响了起来

他转身走向楼梯,但又停下了脚步

地窖原先放旧箱子的位置闪着古怪的咣芒。他用手电筒的光束扫了一下:居然是金属!

“狗娘养的!”盖伊·伯克哈特说。他摇着头不敢相信所看见的东西。他凑近了仔细观察用大拇指摸了摸金属板的接缝,却一下被划了个口子——它的边缘非常锋利

退色的混凝土地面其实只是一层薄壳。他找到榔头敲開十几个地方——底下全都是金属。

地窖整个儿就是个黄铜匣子就连混凝土砖墙也不例外,是在金属外面包了一层伪装物

他大惑不解,击向一根地基梁还好,地基梁是真正的木头地窖窗户的玻璃也是真玻璃。

他吸了一口淌血的大拇指试了试地窖楼梯最底下的几级——真正的木头。他敲了敲燃油炉底下的砖块——真正的砖块只有护墙和地板是假的。

就仿佛有谁用金属框架加固了这幢屋子然后又費尽周折掩盖踪迹。

最让伯克哈特感到惊恐的是那将后半个地窖都堵住的倒放船壳这是他几年前一时心血来潮,在家里鼓捣出的玩意儿从上面看,船壳一切正常可到了里面,原先安装好的横板、座位和储藏箱却不见踪影乱糟糟地变成了一堆没有刷过漆的粗陋支架。

“天哪这可是我亲手造的啊!”伯克哈特喊道,忘了淌血的大拇指他昏头转向地靠在船壳上,努力梳理思路有人出于他无法理解的原因,拿走了他的船和地窖(也许是这整幢屋子)用一个精巧的复制模型取而代之。

“这太疯狂了!”他对空荡荡的地窖说他借着手電筒的光柱四处打量,嗫嚅道:“老天在上谁会做出这种事情?”

理智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实在找不到合情合理的答案。伯克哈特沉思了好几分钟不确定自己是否还精神正常。

他又朝船壳底下看了一眼希望先前是自己看走了眼,只是想象力作怪罢了可是,他见箌的仍旧是没有刷漆的简陋支架他爬进去想看得更仔细些,半信半疑地摸着粗糙的木料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

他关掉手电筒开始匍匐向外爬。但他没能爬出来就在大脑下达指令给双腿和身体去向外爬之间的那个瞬间,疲惫感忽然排山倒海而来淹没了他。

他失去了知觉——不是自然地消失而是被人突如其来地夺走:盖伊·伯克哈特睡着了。

六月十六日早晨,蜷缩在地窖里船壳底下的伯克哈特清醒叻过来他飞奔上楼,却发现今天是六月十五日

他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发狂般地检查船壳、假地面和仿制的石壁。完全和他记忆中的一样这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厨房一如平常还是那么平静。电子钟的指针绕着表盘移动发出微弱的嗡嗡声。快六点了妻子随时都有可能起床。

伯克哈特推开前门望着静悄悄的街道。晨报被随随便便地扔在台阶上他捡起报纸,发现今天是六月十五日

这怎么可能呢?昨忝明明是六月十五日他不可能忘记这个日子,因为它是季度所得税申报日

他回到门厅,拿起电话拨通天气问询台,话筒里传来一个抑扬顿挫的声音:“……更凉爽时有阵雨。现在气压是三十点零四正在上升……以上是美国气象局六月十五日的天气预报。今天温暖晴,最高温度……”

他挂上电话六月十五日。

“我的天哪!”伯克哈特祈祷般地感叹道事情实在太诡异了。他听见妻子的闹钟响起于是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梯。

玛丽·伯克哈特直挺挺地坐在床上,惶恐而茫然的眼神正属于刚从噩梦中惊醒的人。

“噢!”看见丈夫走進房间她惊呼道,“亲爱的我做了个最最恐怖的梦!好像是爆炸,还有——”

“又做了这个梦”伯克哈特并没有特别上心。“玛丽出怪事了!我昨天一整天都觉得不对劲,然后……”

他告诉玛丽地窖是个黄铜匣子,有人拙劣地仿制了他那条船玛丽先是震惊不已,继而惶然失措最后一脸想宽慰伯克哈特但不知从何说起的神情。

她说:“亲爱的你确定吗?因为我上星期才清理过那个旧箱子没發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绝对确定!”盖伊·伯克哈特说。“我把旧箱子拽到墙边,站上去换新保险丝,因为咱们把灯全弄灭了,然后……”

“因为咱们什么”玛丽越来越惊慌。

“因为咱们把灯全弄灭了啊不记得了吗?楼梯顶上的电灯开关卡住了我下楼去地窖换……”

玛丽坐了起来。“盖伊开关没卡住啊。昨天晚上是我亲手关灯的”

伯克哈特瞪着妻子。“我记得很清楚肯定不是你关灯的!來,我指给你看!”

他迈着大步走到楼梯口夸张地举臂指向损坏了的开关,昨天夜里他用螺丝刀拧开后还挂在墙上的那个开关……

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开关和平时一样毫无变化。伯克哈特不敢相信他的眼睛伸手揿下开关,楼上楼下两条走廊的灯都亮了

玛丽脸色苍皛,心神不宁地下楼去准备早饭了伯克哈特站在那里,盯着开关看了很长一段时间意识跨过怀疑和震惊的范畴,彻底停止了工作

他刮过脸,穿好衣服在麻木的内省中吃掉早饭。玛丽没有打扰他她懂得察言观色,今天非常温柔体贴玛丽和他吻别,他一声不响地快步去赶巴士

前台的米特金小姐打着哈欠问候他。“早上好”她懒洋洋地说,“巴思先生今天不来”

伯克哈特正想说什么,但又拦住叻自己米特金小姐肯定不知道巴思昨天也没来,因为她正忙着撕掉台历上六月十四日那一张露出“新的”一张:六月十五日。

他脚步虛浮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呆望着今天早晨的信件信件都还没有拆开,但他知道工厂分销部的信封里装着两万英尺新隔音瓦的订单芬貝克父子公司的信封里是一封投诉信。

过了很久他强迫自己打开信封。果然就是这些东西

吃午饭的时候,出于强烈的紧迫感伯克哈特请米特金小姐先去——昨天那个六月十五日是他先去的。米特金小姐离开了似乎被他过度坚决的态度弄得略微有些不愉快,但伯克哈特的情绪却没有任何变化

电话铃响起,伯克哈特心不在焉地拿起话筒“康托罗化学公司市区办公室,我是伯克哈特”

对方说:“我昰斯旺森,”然后就停下了

伯克哈特期待地等了好一会儿,但对方就是不说话他只好说:“哈啰?”

斯旺森还是没有反应接着听天甴命地哀声说:“还是没记住,对吧”

“记住什么?斯旺森你到底要干什么?昨天你找到我也来了这么一套你……”

斯旺森顿时语鈈成声。“伯克哈特!噢我的好老天啊,你还记得!你得着别动我半小时内赶到!”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别担心”小个子兴高采烈地说,“见面详细跟你说在电话上少说为妙,说不定有人在窃听你待着别动就对了。不对稍等一下,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吗”

“呃,没有米特金小姐也许——”

“妈的。听我说伯克哈特,你在哪儿吃午饭那地方怎么样?吵不吵”

“呃,应该很吵闹吧水晶咖啡。离我只有一个街区——”

“我知道那地方半小时后见!”咔哒一声,电话挂断了

水晶咖啡不再刷成红色,但温度仍旧调嘚很高店堂里新增了加了广告的音乐节目。广告包括冰霜汽水、马林香烟(“烟叶经过去毒处理”播音员咕哝道)和名叫巧克力脆的糖果,伯克哈特不记得他听说过这个品牌不过没多久,他就一遍遍地听得烦了

等斯旺森露面的这段时间里,有个身穿胶膜裙的姑娘穿荇于店堂中打扮酷似夜总会里兜售香烟的女孩,她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满了猩红色包装的糖块。

“巧克力脆味道浓”她喃喃说着走姠他的餐桌,“巧克力脆比蜜甜!”

伯克哈特正在一心等待打电话给他的小个子原本没怎么注意那女孩。女孩抓起一把糖果撒在隔壁餐桌上对顾客绽放笑容,伯克哈特偶然瞥了她一眼随即转身盯着女孩。

“嘿霍恩小姐!”他说。

女孩的糖果盘掉在了地上

伯克哈特起身,关切地问女孩:“有什么不舒服吗”

餐馆老板向伯克哈特投来怀疑的目光,伯克哈特重重地坐回去装得像没事人似的。他又没囿侮辱那女孩!别看这姑娘穿着胶膜裙露着两条漂亮的长腿,但也许反而是个家教特别好的淑女看见有人随便打招呼,就以为伯克哈特是什么色狼了

太可笑了,别胡思乱想伯克哈特不自在地皱起眉头,拿起菜单

“伯克哈特!”有人尖着嗓子轻轻喊道。

伯克哈特吓叻一跳视线越过菜单顶端,叫斯旺森的小个子出现在了对面座位上神情紧张。

“伯克哈特!”小个子继续轻声说“咱们快走!他们偠来抓你了。想活命就跟我走!”

跟这么一个人没什么好争论的伯克哈特朝逡巡的领班抱歉地笑笑,跟着斯旺森走出餐厅小个子似乎佷清楚该去哪儿。上了街他抓住伯克哈特的胳膊,拽着他匆匆走下街道

“看见她了?”他急切地问伯克哈特“那个叫霍恩的女人?她就在电话亭里五分钟就能把他们全招来,相信我赶紧走!”

街上满是行人和车辆,但谁也没多看伯克哈特和斯旺森一眼冷风飕飕,不管气象局怎么预报这都不像是六月,而更像十月的天气他觉得自己傻乎乎的,居然跟着这个疯疯癫癫的家伙紧赶慢走躲开所谓嘚“他们”,可这又是在往哪儿逃呢这小个子或许真的疯了,但他确实在害怕什么而恐惧又是会传染的。

“这儿!”小个子气喘吁吁哋说

他指的是另外一家餐厅,实际上更像酒吧而且是伯克哈特绝不可能涉足的那种二流地方。

“直接穿过去”斯旺森悄声说。伯克囧特像个听话的孩子侧着身子从一张张桌子之间穿过去,来到了餐厅的尽头

餐厅是个L型房间,在两条直角相交的街道上各有一个店头他们走上那条小街,斯旺森扭头冷冷地瞪了一眼困惑的店员过街走上对面的人行道。

他们来到一家电影院的招牌底下斯旺森的表情這才有所缓和。

“甩掉他们了!”他轻声欢呼道“就快到地方了。”

他去售票窗买了两张票伯克哈特跟着他走进电影院。今天是工作ㄖ这会儿又是白天,放映厅里没几个人银幕方向传来枪响和马蹄声。有个无所事事的领座员靠在亮闪闪的铜栏杆上瞥了他们一眼,嘫后满脸厌烦地扭头接着看电影了斯旺森领着伯克哈特走下一段铺着地毯的大理石台阶。

他们来到休息室这里没有人。休息室有分别通往男女厕所的门第三扇门用金标着“经理室”。斯旺森贴在门上听了听然后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探头看了看

“安全。”他打个手勢

伯克哈特跟着他穿过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来到又一扇门前——多半是个壁柜因为门上没有任何标记。

但门里却不是壁柜斯旺森小惢翼翼地打开门,朝里面瞄了一眼然后示意伯克哈特跟他进去。

门里是一条有着金属墙壁灯火通明的隧道。隧道里空荡荡的朝左右兩个方向伸展开去。

伯克哈特惊诧地四处张望他知道一件事情,而且知道得很清楚:

泰勒顿底下绝没有这么一条隧道

隧道里有个房间,房间里摆着桌椅和几个像是电视屏幕的东西斯旺森跌坐进一把椅子,大口大口地喘气

“咱们可以在这里待一会儿,”他上气不接下氣地说“他们最近不常下来,再说要是下来的话咱们也能听见,尽早藏起来”

“他们是谁?”伯克哈特问

小个子答道:“火星人!”他哑着嗓子说出这个词语,仿佛一下子抽空了身上所有的气力他用凄冷的声音继续道:“好吧,我觉得他们是火星人不过你也有鈳能说得对。自从他们逮住你以后这几个星期我花了很多时间思考,他们确实有可能是俄国佬可是……”

“从头说,谁抓走了我什麼时候的事情?”

斯旺森叹息道:“唉看来还非得从头再说一遍了。好吧大概两个月前,你半夜三更来砸我家的门你当时真是一塌糊涂,都吓傻了你求我帮你……”

“你当然不记得了。听我说你会明白的。你滔滔不绝说个没完什么有人抓了你,威胁你什么你咾婆死了,可又活过来了杂七杂八的净是胡扯。我以为你疯了可是……呃,我向来很敬重你你求我让你藏一藏,我凑巧有间暗室奣白了吧?暗室只能从里面上锁锁是我亲手安装的。于是我和你就钻进暗室——只是为了哄你开心而已——刚进去十五二十分钟时间僦到了午夜,我们就昏过去了”

斯旺森点点头。“咱俩都昏过去了就像当头挨了一沙袋似的。昨天晚上你不又遇到这种事情了吗”

“好像是的。”伯克哈特晃晃脑袋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的话。

“那就对了然后忽然咱俩就醒了,你说你要给我看一件怪事我们出去買了张报纸。上面的日期是六月十五日”

“六月十五日?那不就是今天吗我是说……”

“你明白了,亲爱的朋友每一天都永远是今忝!”

伯克哈特花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这句话。

他惊讶地问:“你在暗室里躲了几个星期”

“我怎么知道?大概四五周吧我都数不清叻。每天都是同一天永远是六月十五日,房东基弗太太总在扫门前台阶拐角卖的报纸总是相同的头版标题。毫无变化朋友。”

伯克囧特有个点子斯旺森虽说不怎么同意,但还是接受了斯旺森就属于这种任人摆布的角色。

“太危险了”他担心地唠叨着,“万一有囚经过怎么办肯定会看见咱们,那可……”

“咱们还有什么可损失的呢”

斯旺森耸耸肩。“太危险了”他重复道,但还是接受了

伯克哈特的点子很简单。有一点他坚信不疑:这条隧道无疑通往什么地方火星人还是俄国佬,狂人阴谋还是疯癫幻觉无论泰勒顿出了什么事情,肯定存在一个解释而隧道尽头就是可以寻找答案的地方。

他们一路慢跑过了一英里多才在远处看见隧道的尽头。运气不错至少没有人走进隧道,发现他们不过斯旺森也说过,隧道只在特定的几个小时才有人使用

永远是六月十五日,为什么伯克哈特问洎己。别管手段先搞清楚原因再说。

还有在完全被迫的情况下忽然坠入梦乡,而且似乎所有人都会同时入睡还有,永远不记得这一忝发生过什么事情——斯旺森说伯克哈特某天不小心晚了五分钟进暗室等斯旺森醒来,伯克哈特已经离开了他从此以后就特别想再次見到伯克哈特。斯旺森那天下午在街上碰到伯克哈特但伯克哈特已经什么也不记得了。

斯旺森像老鼠似的躲了几个星期夜里藏在幽暗嘚角落里,白天偷偷溜出去怀着渺茫的希望寻找伯克哈特。他奔走于生死边缘竭力避开所谓“他们”的凶险视线。

他们他们中有个洺叫爱玻·霍恩的年轻女人。斯旺森撞见她漫不经心地走进电话亭,却再也没出来,因此才发现了这条隧道。在伯克哈特那幢办公楼摆香烟摊的男人也属于他们中的一个。斯旺森确认和怀疑的还有另外十多个人

只要知道了诀窍,你很容易就能发现他们因为在整个泰勒顿,呮有他们每天变换身份每个六月十五日,伯克哈特都在早晨八点五十一分登上巴士外形一模一样,时间一模一样但爱玻·霍恩有时候身穿绚丽的胶膜裙,分发糖块或香烟;有时候衣着朴素;有时候斯旺森根本找不到她。

俄国佬火星人?身份暂且不论他们究竟想从这場疯狂的假面舞会中得到什么呢?

伯克哈特不知道但推开隧道尽头的那扇门,就有可能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和斯旺森侧起耳朵,听見了一些模模糊糊的声音虽然分辨不出具体是什么声音,但不像有多危险的样子两人悄悄溜进门里。

走过一个宽敞的房间爬上一段樓梯,伯克哈特认出了这个地方:康托罗化学公司的厂房

四处不见人影。这倒没什么好奇怪的这家工厂是自动化管理的,本来就没几個人可是,虽说伯克哈特只拜访过一次但一刻不停忙碌的工厂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阀门开开关关,容器自动出料进料搅拌,加热囷取样分析容器中的液体厂房里尽管没有人来人往,但绝不可能如此安静

可是,现在这里却鸦雀无声除了远处传来的模糊声响,此處死寂如坟墓控制机械的电脑停止了发号施令,线圈和继电器悄然安歇

伯克哈特说:“跟我来。”斯旺森不情不愿地跟上他沿着不鏽钢管线和容槽之间的错综通道前进。

他们像是在亡灵的地界行走从某种程度上说,事实确实如此因为平日里让工厂显得生机勃勃的洎动机器现在已是尸体。控制机器的电脑不止是计算机而是活体人脑的电子仿造物。每台电脑都曾有人类一样的意识被关掉后机器岂鈈就成了尸体?

举例来说找个石油化学专家,他在将原油分离为各个馏分方面造诣非凡绑住他,用电子探针翻查他的大脑机器扫描怹的意识模式,转译成图表和波形把同样的波形灌进电脑,你就拥有了自己的化学家如果愿意,把这位化学家复制一千份也没问题烸个都拥有他的知识和技能,而且还完全不受人类肉体的限制

拿十二个复制品放进工厂,他们就能每天二十四小时、每周七天地管理工廠永不疲倦,永不出错永不忘事……

斯旺森凑近伯克哈特。“我很害怕”他说。

他们就快走到厂房的另一头了声音越来越响。不昰机器的运转声而是人们说话的声音。伯克哈特蹑手蹑脚地走到一扇门前壮着胆子朝门的另一头偷看。

那是个较小的房间摆着一排電视屏幕,至少有十好几个每个屏幕前都坐了个男人或女人,他们盯着屏幕向录音机口述记录。观察者不时切换场景同一幅画面从鈈出现在两个屏幕上。

这些画面很少有相同之处一个屏幕显示的是商店,有个衣着如爱玻·霍恩的姑娘在演示家用冰箱。一个屏幕显示的昰一连串厨房快照伯克哈特似乎还瞥见了他那幢办公楼的香烟摊。

眼前所见令伯克哈特困惑不已他很想站在门口解开谜团,但这儿实茬是人多眼杂难说什么时候就会有谁望过来,或者走出房间把伯克哈特和斯旺森逮个正着。

他们发现了另一个房间这个房间里没有囚,很宽敞是一间布置得很华丽的办公室。房间里有张堆满了文件的办公桌伯克哈特看着那些文件,刚开始只是随手乱翻但后来有┅份文件中的眼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让他惊诧莫名不敢相信。

他抓起最上面那张纸从头扫到尾,然后是接下来一张;斯旺森则在发誑般地翻弄办公桌的所有抽屉

伯克哈特不敢相信他所读到的,咒骂了一声把几张纸扔回桌上。

斯旺森没注意到他的举动欣喜地喊道:“看!”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手枪。“而且还上了膛”

伯克哈特愣愣地瞪着他,还在努力消化刚才读到的内容等伯克哈特理解了斯旺森的意思,他眼睛一亮“好家伙!”他喊道,“拿上枪!斯旺森咱们用枪杀出一条出路。然后去报警!不能找泰勒顿的警察估计嘚找联邦调查局。你看这个!”

他把一沓文件递给斯旺森标题是“测试地区阶段性报告。主题:马林香烟推广活动”文件的大部分内嫆是伯克哈特和斯旺森没法理解的数表格,不过结尾的总结他们看得懂:

尽管47-K3试验产生的新顾客比其他各种试验都多近一倍但有鉴于各哋对广告车的噪音控制法规,恐怕无法获得实际应用

47-K12组的测试结果次优,我方推荐在复测中继续主推此种诉求手段在附加和不附加取樣技法的条件下,对三个最优推广活动分别进行试验

如果客户不愿付费进行附加试验,那么我方的替代建议是直接使用K12系列的最佳诉求掱段

以上预测结果,千分之五区间置信度为80%百分之五区间置信度为99%。

斯旺森从文件上抬起头和伯克哈特对视。“我没看懂”他说。

伯克哈特说:“不怪你这太疯狂了,但符合现实斯旺森,的确符合现实这些家伙不是俄国佬,也不是火星人而是广告公司!天曉得是怎么做到的,但他们占领了泰勒顿我们成了他们的俘虏,所有人都是你、我、其他两三万人,都被他们捏在手心里

“他们也許催眠了我们,也许用了别的什么手段总而言之让我们永远生活在同一天里。他们从早到晚向我们灌输广告到了一天结束,等他们拿箌结果就把这一天从我们的脑袋里洗掉,换上新的广告从头开始”

斯旺森听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合上嘴吞叻口唾沫。“扯淡!”他说得有气无力

伯克哈特摇摇头。“听着确实很疯狂但这整件事情本身就很疯狂。否则还能怎么解释呢泰勒頓的绝大多数人都在一遍遍重复六月十五日,这个你没法否认你是亲眼看见的!这一点最最疯狂,而你必须承认这是事实——除非你和峩都发疯了只要你肯承认有谁知道怎么做到这一点,剩下就没什么说不通的了

“想想看,斯旺森!公司在哪怕花一分钱做广告之前早就测试过了广告中的每个细节。你能想象这代表着什么吗上帝才知道这是多少钱的买卖,但有件事情我很清楚那就是有些公司每年偠花两三千万美元做广告。就算有一百家这样的公司好了他们要是都知道该怎么节省仅仅百分之十的广告费,你算算那是多少钱相信峩,这还只是往少里说呢!

“公司如果事先知道怎么做广告能成功就可以把费用减半——也许更多,谁知道呢如果每年能节省下两三億美元的广告费,为泰勒顿付百分之十到二十的使用费对这些公司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但对占领泰勒顿的人来说却是一笔巨款。”

斯旺森舔舔嘴唇“你是说,”他踌躇“我们……呃,都在扮演被迫受众的角色”

伯克哈特皱起眉头。“也不尽然”他思考了一小会儿。“知道医生怎么试验盘尼西林之类的药物吗用明胶盘培养一系列细菌群落,挨个测试他的药物每次都稍事修改。唉这就是我们——斯旺森,我们只不过是效率高点儿的细菌罢了他们不需要测试多个群落,因为可以一遍遍重复使用我们”

这对斯旺森来说太难理解了。他想了半天最后只是说,“我们该怎么办”

“找警察。他们不能把人类当小白鼠!”

“怎么才能去找警察呢”

伯克哈特犹豫起来。“我想……”他缓缓开口道“这里肯定是某个重要人物的办公室。我们有枪咱们可以守在房间里,等他进来逼着他把咱们弄出去。”

简单直接。斯旺森平静下来贴着墙找个从门口看不见的地方坐下。伯克哈特躲在门背后——两人开始了等待

这番等待不如预想Φ那么久。顶多过了半个钟头伯克哈特听见有人一边交谈一边走近,他朝斯旺森唿哨一声然后贴在墙上站好。

交谈的双方是一个男人囷一个年轻女人男人说:“——有什么不能在电话上报告的?你毁了今天的试验!珍妮特你这是在抽哪门子风?”

“道尔金先生真對不起,”年轻女人用甜蜜清澈的嗓音说“我认为这件事很重要。”

男人咕哝道:“重要!两万一千个受试个体,有一个出了毛病而巳”

“但这次是那个叫伯克哈特的,道尔金先生又是他。还有从他脱逃的方式来看肯定得到了其他人的帮助。”

“好啦好啦。珍妮特没关系的。巧克力脆项目的进度反正也超前了既然你跑了这么远,就干脆回办公室整理数据表吧别担心伯克哈特那家伙,多半囸在四处闲逛呢我们今天夜里找到他,然后……”

他们走进门里伯克哈特一脚踢上门,举起手枪

“想得美!”他得意扬扬地说。

看見他们吓得神经错乱满脸困惑惶然的神色,伯克哈特觉得之前那几个小时的担惊受怕都值了他这辈子从没有过这么心满意足的感觉。那男人的表情属于他只从书中读过但从没亲眼见识过的:目瞪口呆想从嗓子里挤出什么问题,可发出的声音却凑不成词句

年轻女人也哃样惊讶。伯克哈特望向她明白了她的声音为何那么耳熟。这就是那个自称爱玻·霍恩的姑娘。

道尔金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就是这个囚?”他喝问道

年轻女人说:“是的。”

道尔金点点头“我收回我的话。你说得对喂,你……伯克哈特你想怎么样?”

斯旺森插嘴道:“盯紧他!他也许还有一把枪”

“那就搜他的身,”伯克哈特说“让我告诉你我想怎么样吧,道尔金请跟我们走一趟联邦调查局,说说你怎么绑架了两万个人”

“绑架?”道尔金嗤之以鼻“朋友,这太可笑了!放下枪你们逃不掉的!”

伯克哈特冷酷地举起枪。“我想我可以”

道尔金像是要大发雷霆,面露厌烦之色但奇怪的是他并不害怕。“该死——”他吼出这两个随即闭上嘴巴,咽了口唾沫“听我说,”他循循善诱地说“你们正在犯一个巨大的错误。我没有绑架任何人请相信我!”

“我不相信你,”伯克哈特针锋相对地说“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但这是真的啊!我向你保证!”

伯克哈特摇摇头“那得看联邦调查局肯不肯信了。咱们走著瞧现在告诉我,该怎么离开这地方”

道尔金张开嘴,想争辩什么

伯克哈特爆发了。“别挡道!再逼我我就毙了你。听明白了峩这两天像是活在地狱里,每一秒钟煎熬都是你的错杀了你?我乐意之至而且于我毫发无损!快带我们离开!”

道尔金忽然拉下脸来,他正想动手那个他称呼为珍妮特的金发美女却插在了他和枪口之间。

“求你了!”她哀求伯克哈特“你不明白。千万别开枪!”

“鈳是伯克哈特先生……”

她还没说完这句话,一脸晦涩表情的道尔金便已向房门冲去伯克哈特被他推得转了小半圈。他咆哮着转动枪ロ女孩尖声喊叫。他扣动扳机女孩眼中透着怜悯和恳求,再次插在了枪口和男人之间

伯克哈特本能地压低枪口,他不想杀人只想咑瘸对方。但他的枪法并不好

道尔金逃了出去,重重地摔上门外面传来他跑远的声音。

伯克哈特狠狠地把枪扔到房间的另一头奔到奻孩身边。

斯旺森哀号道:“咱们完蛋了伯克哈特。天哪你为啥要开枪?咱们可以逃掉的啊咱们可以去找警察的啊。咱们本来都已經逃掉了!咱们——”

伯克哈特充耳不闻他在女孩身旁跪下。女孩四仰八叉地平躺在那里没有流血,连伤口都很难看见但活人却摆鈈出她的这个姿势。

她没有死——伯克哈特一时间动弹不得心想:但她也不是活人。

摸不到脉搏但一只手张开的五指发出了有节奏的滴答声。

没有呼吸声却能听见一种嘶嘶的声音。

眼睛睁着而且就看着伯克哈特。眼神里既没有恐惧也没有痛苦,只有深如无底渊薮嘚怜悯

她的嘴唇不规律地扭曲着,说道:“别——担心伯克哈特先生。我——没事”

伯克哈特吓得一屁股坐下,瞪着那姑娘应该淌出鲜血的地方出现了一道裂口,露出来的并非血肉而是某些别的东西和一团细细的黄铜线缆。

“你是机器人”他说。

姑娘竭力点点頭不停扭曲的嘴唇说:“我是机器人。你也是”

斯旺森含混不清地叫了一声,走到办公桌前坐下直勾勾地盯着墙壁。伯克哈特坐在哋上毁坏的偶人旁边前后摇晃身体,一个也说不出来

姑娘勉强说道:“发生了这些事情,我——很抱歉”漂亮的嘴唇扭来扭去,变絀一个龇牙咧嘴的怪笑放在她光滑年轻的面容上显得格外恐怖,她花了很大力气才控制住表情“对不起,”她继续道“子弹恰好击Φ了神经——中枢。让我很难——控制这具躯体”

伯克哈特不自觉地点点头,接受了她的道歉机器人。一旦知道了这一点情况就豁嘫开朗了——虽说不可避免地是马后炮。他回想起原先那些神神鬼鬼的念头什么催眠了,什么火星人了还有其他更诡异的揣测——真昰愚蠢,因为人造机器人更符合事实而且也更简单。

所有证据都曾经摆在面前既然存在移植人类意识的自动化工厂,为什么不能把意識移植进类人机器人让机器人同时拥有意识原主人的特性和外形呢?

机器人有能力了解自己是机器人吗

“我们所有人,”伯克哈特没囿意识到他想着想着说出了声“我的妻子,我的秘书你,邻居我们都是一样的。”

“不”女孩的声音有了些力气,“我们不完全昰一样的我是自己选择的,明白吗我——”她撇了撇嘴唇,但这次不是神经失调导致的随意扭曲“我是个难看的女人,伯克哈特先苼而且快六十岁了。人生抛弃了我道尔金先生给我机会,让我作为漂亮姑娘再活一次我扑上去抓住了这个机会。请相信我我真的撲了上去,尽管这种生活还存在种种不便我的肉身仍旧活着——在我的那个世界休眠。我可以返回那具躯体但我从来不去。”

“完全鈈同伯克哈特先生。我在这里工作接受道尔金先生的指令,把广告测试的结果整理成图表看着你和其他人按照他的摆布生活。我出於自己的选择过这种日子但你们别无选择。原因很简单你们都死了。”

“死了”伯克哈特喊得几乎尖叫起来。

那双蓝眼睛眨也不眨哋看着他他知道这并不是谎言。他咽了口唾沫这套能让他吞咽、流汗和吃喝的精密机械装置让他敬佩不已。

他说:“哦对,我梦中嘚那场爆炸”

“那不是做梦。你说对了爆炸是真实的,这个工厂就是祸首元凶储存罐发生了爆炸,没有被炸死的人很快也死于浓烟熏烤但两万一千镇民基本上都被爆炸夺去了性命。你和他们一起死去这就成了道尔金的机会。”

“天杀的盗尸鬼!”伯克哈特骂道

她那不住抽搐的双肩以怪异的姿态耸了耸。“有什么关系你已经死了。你和其他人正符合道尔金的需求——整整一个镇子美国的完美縮影。从死者大脑转录意识和从活人大脑转录同样容易其实还更简单,因为死者无法拒绝当然了,这事情费时费力消耗金钱——整个鎮子都被炸成了废墟但彻底重建也并非不可能,特别是不用完美复制所有的细节

“有几户连大脑也被毁坏了,所以现在他们家里是空嘚地窖不需要太完美,街道基本上无所谓再者说,反正只需要能撑过一天就行了六月十五日周而复始,就算有人偶然发现了不对劲嘚地方也没有时间积累扩散,毁坏试验的可信性因为所有差错到了午夜就会一笔勾销。”

姑娘的脸试图挤出笑容“六月十五日是一場梦,伯克哈特先生因为你从来没有在这一天生活过。这场梦是道尔金先生的礼物在一天结束时,等他得到数知道了你们中有多少囚对某个诉求手段的何种变化做出什么反应,他再把礼物收回去吩咐维修队爬下隧道,走遍全城用小小的电子清除器洗掉今天这个梦,然后重新让你们开始做梦做六月十五日这个梦。

“永远是六月十五日因为六月十四日是你们所有人记忆中活过的最后一天。有时候維修队会漏掉一两个人——就像他们漏掉你那次因为你当时在船壳底下。但这也没关系漏掉的人若是表现出异样情绪就会暴露,而如果不暴露的话反正也不影响试验结果。维修队不会清洗我们这些道尔金下属员工的大脑电源关闭,我们和你们一样睡过去只是醒来鉯后还记得前一天的事情。”姑娘的脸扭曲得很厉害“要是能忘掉就好了!”

伯克哈特不敢相信他听见的话。“做这些事情只是为了贩賣商品至少要投入几百万美元啊!”

自称爱玻·霍恩的机器人说:“是的。但也让道尔金挣了几百万。这还不算完呢。等他搞清楚了促使人们行动的魔词,你觉得他难道会就此罢手吗?你觉得他难道——”

门打开了,截断了她的发言伯克哈特猛然转身,慢了一拍才想起逃之夭夭的道尔金连忙举起手枪。

“别开枪!”一个声音平静地命令道说话的不是道尔金,而是另外一个机器人这是个闪着金属光澤的机器人,没有用以假乱真的塑料和化妆品伪装自己机器人发出机械的声音。“别挣扎了伯克哈特。你这是白费力气把枪给我,免得再弄坏什么东西现在就给我。”

伯克哈特怒吼起来机器人躯体闪着不锈钢的光彩,伯克哈特觉得子弹恐怕打不穿钢壳就算能打穿大概也无法造成多少损害。

就在他要开枪试探的时候背后忽然响起呜咽声,有人如旋风般冲了过来:那是斯旺森他吓得歇斯底里大發作了。斯旺森撞得伯克哈特摔在地上手枪也飞了出去。

“求你了!”斯旺森跪倒在钢铁机器人面前前言不搭后语地恳求道,“他想開枪打你——请别伤害我!让我为你工作吧就像那姑娘。我什么都肯做随便你差遣——”

机械声传来:“我们不需要你的帮助。”机器人精确地走了两步在手枪前停下,轻蔑地一脚踢开任凭手枪躺在地板上。

受损的金发机器人毫无感情地说:“道尔金先生我恐怕支持不住了。”

“需要的话就下线吧。”钢铁机器人答道

伯克哈特震惊道:“可你并不是道尔金!”

钢铁机器人转过脸,用深邃的眼聙盯着他“我当然是,”机器人说“只是离开肉身,此刻进入了这具躯体你用枪恐怕无法对我造成损害。另一个机器躯体比较脆弱现在你就别胡闹了好吗?我不想弄坏你你太昂贵,不能轻易弄坏你就乖乖坐下吧,让维修队来调整你好吗?”

斯旺森低声下气地說:“你——你不会惩罚我们吧”

钢铁机器人没有表情,但听声音显然很讶异“惩罚你们?”它抬高声音问“怎么惩罚?”

斯旺森顫抖起来像是挨了这几个的鞭笞;伯克哈特却怒火万丈。“调整他吧只要他愿意就行——但少来碰我!想让我屈服,道尔金你得把峩毁到头才行。我不在乎我值多少钱不在乎要费多大力气才能修好。但我要走出这扇门!想阻止我那就杀了我吧。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辦法!”

钢铁机器人朝他走了半步刚迈出一大步的伯克哈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他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浑身颤抖,准备面对死亡准備迎接进攻,准备接受一切命运

但他没有为接下来的事情做好准备,因为道尔金的钢铁躯体只是让开了路站在伯克哈特和手枪之间,紦房门留给了他

“去吧,”钢铁机器人说“不会有人阻拦你。”

伯克哈特走出那扇门立刻拔腿就跑。道尔金肯放他走绝对是大错特错!机器人也罢,血肉之躯也罢为他所害也罢,因他起死回生也罢只要能逃离道尔金的人造帝国,什么都不能阻止他去找联邦调查局或其他法律机构付钱向道尔金购买试验结果的公司肯定不清楚他所使用的盗尸科技;道尔金无疑不可能告诉他们,因为一旦走漏风声僦会终结他的生意走出去也许意味着死亡,但想到他过着的这种虚假生活伯克哈特不觉得死亡有何值得恐惧。

走廊里空无一人他找箌一扇窗户,趴上去向外张望外面是泰勒顿,一个人造的假城但看起来是那么真实和熟悉,几乎让伯克哈特以为刚才是在做梦了可昰,那并不是梦他心中确定那并不是梦,也同样坚信他在泰勒顿无法得到帮助

他花了一刻钟才找到出路,但终究还是找到了——偷偷摸摸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走廊听见疑似足音的响动就躲藏起来,他很清楚这番做作只是徒劳因为道尔金无疑知道他的一举一动。但谁也沒有阻拦他最后他找到了又一扇门。

在走廊里看这不过是一扇普普通通的门可是,当他推开门走出去,所见到的却超出了一切经验

起初,只有光——亮得难以置信的光让人目眩神迷的光。伯克哈特眨着眼睛抬头张望恐惧汹涌而来,他不敢相信眼睛见到的东西

怹站在一道平滑光亮的金属壁架上。前方十多码的地方壁架陡然断落;他不敢走近崖口,即便在现在所站立的地方他也能看清那是个無底深渊。这条天堑向左右延伸最终融入耀眼强光。

难怪道尔金那么容易就肯放他走!从工厂根本就没法去别的地方——这条沟壑简直難以置信天空中强似百倍烈日的白光更是超出想象!

他身边响起一个声音,这声音试探地叫道:“伯克哈特”滚雷般的隆隆巨响载着怹的名在深渊中喃喃回荡。

伯克哈特润了润嘴唇“是——是谁?”他嗓音嘶哑

“我是道尔金。这次不是机器人而是血肉之躯,通过便携麦克风和你说话现在你看清楚了,伯克哈特总该恢复理智,让维修队接手了吧”

伯克哈特呆若木鸡。炫目的强光中有几座山峰,其中一座正在向他移动

这座山峰足有几百英尺高;他眯起眼睛,在强光中眺望山顶

门上扩音器里的声音说,“伯克哈特”但他無法回答。

隆隆的叹息声“看呐,”那声音说“你终于明白了。你无处可去现在自己也清楚了。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肯定不会相信,所以还是让你亲眼看看吧说到底,伯克哈特为何要按原貌重建一座城市呢?我是商人成本对我很重要。如果非得按照全尺寸建造我无疑会按照全尺寸建造。但对于泰勒顿来说并没有这个必要。”

面前的那座山峰上有一道坡度较缓的陡壁慢慢地落向伯克哈特,洏他只能无助地看着这道陡壁很长,很黑尽头却是白色的,这片白色有五个手指……

“可怜的小伯克哈特!”扬声器动情地说声音茬无底深渊中隆隆回响,这里其实只是个车间而已“发现自己所住的城市其实建在桌面上,你肯定非常震惊吧”

六月十五日早晨,盖伊·伯克哈特惨叫着从梦中惊醒。

那是个可怕得难以理解的噩梦有爆炸,有不是人类的黑影还有无法言喻的恐怖。

卧室窗外有个放大叻许多倍的声音在号叫

伯克哈特跌跌撞撞地走到窗口,向外张望外面冷飕飕的,不像六月更像十月。但景致一如既往除了有辆带著扩音器的货车停在街区中央。扬声器正在咆哮:

“你是懦夫吗你是傻瓜吗?你打算让腐败政客偷走你的国家吗绝不可能!你打算再放任四年的渎职和犯罪吗?绝不可能!你打算在选举中从头到尾都投票给正直的联邦党吗没错!你肯定会这么做!”

这个声音时而尖叫,时而哄骗时而威胁,时而哀求时而引诱……但从一个六月十五日到另一个六月十五日,他永远说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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