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 / 落日与蔷薇 采写 / 然然 编辑 / 木木
叫我“落日与蔷薇”吧。很抱歉,我不能说出我的真名。
我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也是一位心理咨询师。可是,长久以来,我本人就是一个重度的抑郁症患者,挣扎在生和死之间的夹缝里。
好在,我还活着。我自助,也助人。今天,我把自己的故事讲给你听。但愿对你有帮助。
我读幼儿园大班时,外公外婆说我不听话。妈妈找出了一根又细又黑的皮带。
妈妈举着皮带,表情狰狞。她不轻不重地抽打着我。后面几天,她对我视而不见,好像我是家里的一团空气。
住在一个屋子里,我和妈妈无数次擦身而过。她不跟我说话,看都不看我一眼。我非常不安。
我上小学开始,妈妈情绪越来越不稳定。我考试一没考好,她就发作。发作完,她会走到桌子前坐下来,流着泪写下一行字:“母女关系断绝书”,接下来的内容是:“XX与XX,于某年某月,断绝母女关系。”
我很害怕,哭喊着,死活不肯签字。我以为签了字,我和妈妈就真的断绝母女关系了。
妈妈不许我哭,要我立即停下来。可是她自己无法停止啜泣。很多个夜晚,她独自坐在阳台上默默地流泪。
每逢这样的夜晚,我就无法入睡。我躺在床上,竖着耳朵,听她的哭声。黑暗中我圆睁着眼,觉得自己是一个没用的孩子。
过了几天,妈妈消气了,感觉自己有些过分。她买回一堆吃的、玩的、好看的衣服,放在我床上,作为补偿。
可是过一段时间,妈妈还是会发作,再写一遍“母女关系断绝书”。这样周而复始。
外公外婆是杭州国有企业的职工,60年代,被派遣到嘉兴的海宁工作。
外公上班会经过一条溪流。有一次他看见一个长相十分可爱、大约4、5岁的小女孩在溪边玩耍。外公很喜欢这个小女孩。
外公外婆没有孩子,动了领养的心思。他们去小女孩家中了解情况。
这户农家有7个孩子,家境困难。得知外公外婆的来意,而且是国企职工,孩子的父母痛快地答应了。
他们只提了一个要求:孩子将来结婚,他们作为生身父母,要过来参加她的婚礼。外公外婆应允。
他们让7个孩子站成一排,对外公外婆说:“你们自己选吧。”
7个孩子中,有两个女孩。外公外婆指了指在溪边见过的那个小女孩。
外公拿出一叠粮票塞给孩子的父母。小女孩冷漠地从列队里走出来,一把夺回粮票,塞回外公手里,说:“不要给他们,我们自己要吃的。”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女孩成了外公外婆的养女。也是我的妈妈。
外公外婆领养妈妈之后,给了她生活上最好的照料。70年代,猪肉定量供应,外公外婆领到猪肉,自己不吃,全留给妈妈。粮食紧张时,大米和杂粮混在一起发放,外公外婆给妈妈吃白米饭,自己吃杂粮。
妈妈读小学时是班长。她学习很自觉,从不用外公外婆操心。妈妈协助老师管理班级,调皮的同学故意揭她伤疤,说她是领养的。
妈妈和那个同学打了一架,头打破了。她捂着脑袋回到家里,不让外公外婆知道,早早地钻到被子里,睡下。第二天早晨起来,枕巾上都是血,她轻手轻脚起床,自己悄悄把枕巾洗了。
高一期末考试,数学我想考第一名。我担心考试时背不出计算公式,夹带了一张写有计算公式的白纸走进考场。
我投入地做题,忘了那张白纸。监考老师经过我身边,我翻动试卷,白纸飘了出来,正好落在他的跟前。
我整个人都僵掉了。监考老师让我继续考完。出考场后,教导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说:“把家长叫来,你这种情况要处分。”
班主任帮我说话,学校最终没处分我。
下午,曾经的小学同班同学,专程从别的班级跑来找我。她是一个又黑又瘦的小女孩,戴着高度近视眼镜。
我们面对面站在操场上,我觉得她是来看笑话的。她高高在上地对我说:“你怎么能作弊呢?”
我默默地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转身就走。
我内心在无声地崩塌。完了,连她都知道了,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从那天开始我的身体就不对劲了。我每天一早起来就头疼,每天午后开始胃疼。
爸爸妈妈带我做了很多检查,从肠胃到脑袋。拍片结果出来,医生说,什么问题都没有啊。药也不给我开。
可是疼痛还是每天都在折磨我,那是一种剧烈的、真实的疼痛。妈妈去药店买了各种药丸、胶囊、冲剂给我吃。我稀里糊涂地吃了两年的药。
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天下午第四节课,我跑完800米,胃疼就停止了。
后来我才知道,这些症状都是抑郁症的生理化反应,体育锻炼能有效抑制这种反应。
高二那年春天,我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独自去看樱花。我走在杭州的街头,阳光温暖,春风拂面,鲜花烂漫。可是我感觉不到这个世界丝毫的美好,我心中只有痛苦。
课本上学到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老师让我们写读后感。
同学们都觉得海子的诗很美,很有意境。我的感受截然不同。我说,海子非常痛苦,他在试图营造一种幻觉来寻求解脱。
海子的痛苦,和我走在杭州街头看樱花漫天的感觉是相似的。世界很美,但不属于我。已经痛苦到退无可退了。
老师很惊讶,课堂上朗读了我的读后感后,说:“在写完这首诗的第二年,海子卧轨自杀。”
感觉太痛苦了,我开始逃课。
每个夜晚,在躺下之前,我跪在床上哭,我磕头祈祷一切神、佛、超自然力量不要让我睁眼看见第二天的太阳。我希望自己在梦中无声无息地死去。
第二天早晨睁开眼,我还记得昨夜的祈祷。为什么我又醒过来了?又是痛苦的一天。
我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和别人说话,包括老师和同学。
有一天我回到家里,告诉妈妈:“我没法说话,我很痛苦。”
妈妈抬手打了我一记耳光,说:“算了吧,你有什么好痛苦的。”
陆陆续续地,我收到的“母女关系断绝书”已经有几十封了。有一次,妈妈冲进厨房拎了把菜刀,说要与我同归于尽。她挥舞着菜刀,和我靠得很近,几乎贴到了我的身体。我以为这次妈妈真的要砍下来了。
我想把自己生命毁灭。一天晚上,我割开手腕,让鲜血流出来。第二天早晨,我醒来发现,伤口已经凝结成痂。
2004年,我高中毕业,上了一所民办本科。我选了社会工作专业,它的宗旨是帮助人重塑自信。
可是大一下学期,抑郁症卷土重来。又什么都不想做了,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我开始失眠。
临近期末考试,我突然感到很愤怒,我跑到宿舍楼下,给妈妈打电话:“妈妈,我太痛苦了,我想死掉算了!”
妈妈很紧张,连连问我:“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快回家。”
家和学校都在杭州,离得不远。我逃回家。妈妈还没回来。我关上窗户,打开厨房间的煤气。
煤气开了3、4个小时,我安静地坐在厨房里,不知道煤气还要开多久我才会死。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妈妈快回来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于是走出了家门。
我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走着走着,想起了家里的煤气还开着。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看到一栋高楼,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我走进电梯。电梯把我载到了顶楼。
我站到了楼顶平台的边沿,往下看。一点也不觉得害怕。谁能给我一个活下去的理由?没有。我想跳下去。可是我担心跳下去会砸到人,或者别人的车子。我在楼顶待了很久。
天黑了。我还没有跳。站累了,我决定下楼。我想找个能够坐坐的地方,于是独自晃荡到南山路。
我平静下来,打开了手机。妈妈的电话紧接着就打进来了。
我没有参加这次的期末考试。老师、院长都察觉到了我的异样,找我谈话。后来校长也来找我了。他们和我拉家常,鼓励我把身体照顾好,不要太担心学业。
我到杭州市第七人民医院看病。在病历本封面,我写上了一个假名。医生诊断我是“抑郁焦虑混合障碍”,给我开了药。
到了大学二年级,老师和同学都很理解我,都说:“不想来上课就不来,养好身体。”
一位初中同学天使般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她经常来看我,拉我出去玩。她强迫我最大限度地运动起来,哪怕是用逛街的方式。
延安路是杭州最繁华的街区,北起武林广场,南接吴山广场。我们从延安路的这一头逛到那一头,从早上九点逛到下午五点。
我好像爱上了逛街,爱上了花钱。每周要逛街2、3次,每次妈妈给我800元,我花得一分不剩。
消费的快感维持着我高亢的情绪水平,这其实是一种轻度躁郁症的表现。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三年。
2008年,我好歹大学毕业,到了一家家电连锁经营企业工作,岗位是门店管理。每天要给很多门店打电话,上午打一轮,下午打一轮,询问销售额多少,店内布置如何。
我做不了这个事情。我思维迟缓,打电话不知道说什么。压力很大。
我去医院看病,开了药。药吃了一周,嘴巴开始发麻。我辞职待在家里,但状态越来越差。我觉得这次我过不去了。我决定放弃。
12月,我去不同的医院开出安定药片,总共100多片。一天晚上,我全部吃下。
爸爸妈妈发现情况不对,把我送到附近的医院。
洗胃。住院一个星期。死里逃生。
2010年,妈妈突然接到一个伯伯的电话:“我们是你的亲人。”
是她的亲兄弟打过来的。妈妈的生母年纪越来越大,身体每况愈下,她惦记着我妈妈,让家里的孩子到处寻找。
妈妈捧着话筒,痛哭流涕。我站在旁边,好像突然理解了她:这么多年,妈妈内心深处,一直住着一个被抛弃的小女孩,5岁便断绝了母女关系,伤痕累累,从来没有痊愈。
妈妈结婚时,外公外婆各种考量,终究没有请她的生父生母来参加妈妈的婚礼。
妈妈的生母,也就是我的亲外婆,住在安吉,请妈妈前去见面。
我和妈妈到达安吉,舅舅领着我们走进一座院子,里面有一栋老房子,外婆住在一楼。
外婆是一个80多岁的老奶奶,个子不高,驼着背,不会说普通话,在妈妈走近后,她紧紧地攥住了妈妈的手。
大舅退休后四处寻找妈妈,他把海宁的每个村都跑遍了。每到一处他就去村委会打听,但一无所获。最后大舅通过公安系统,在杭州找到了妈妈。
妈妈和她的兄弟们站在一起,比他们高出不少,外婆看着长得又高又好的妈妈,开心地笑了。
外婆拿出一个破旧的本子,上面有一页,写了她七个孩子的名字和生日。妈妈看着本子上自己曾经的名字,第一次知道了自己真正的生日。
我们一起去照相馆,拍了一张全家福。这张照片妈妈一直珍藏着,时不时拿出来看。
母女相认一年后,外婆在安吉去世。
妈妈见过外婆后,整个人平和了。也可能是因为我长大了,妈妈再也没有歇斯底里地对待过我。
可是抑郁症已经在我的身上深深地扎根。2011年,我在网上买了安眠药,又从医院开出安定药片,和着一瓶日本清酒,全部吞下去。
第二天早上,爸爸妈妈发现了,把我送到附近的医院。医院直言说我不行了,没法治。爸爸妈妈又把我送到浙一医院,浙一也不肯收。
最后,杭城的另一家医院收下了我。我在ICU住了五天,生命垂危。
2012年,春天,我进入一家保险公司做行政。有一次穿过公司走廊,遇到一个帅气的男生,高高瘦瘦的,他看着我,微笑。
这位同事是做财务的。他开始追我。我们恋爱了。
我很依赖他。休息时,我会不停地联系他,问他喜不喜欢我?在一起时,我故意吩咐他不停地帮我倒水。我天真地想,他帮我倒水是关心我,不帮我倒水就是不关心我。
2012年11月,我考了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资格证书。我想深入了解自己,让自己好起来。
2013年,我们结婚。第二年春天,我怀孕了。我迎来了人生的最大一次转折。
大学之前的人生,一直很散漫,放学回家做完作业就去看电视,有什么看什么。遇到困难就想混过去,或者放弃,压力实在太大连自己的生命都想放弃。妈妈对我也没信心,当我畏难退缩时,她会说:“那就算了吧。”
怀孕时,我整个人特别焦虑,无时无刻地注意胎动,一有异常就跑去医院做B超,听胎心。
怀孕39周时,我感觉肚子里宝宝的心跳不太对,怎么也睡不着。
公婆和老公都睡着了,凌晨3点,我实在受不了,拿了待产包,叫了车独自往医院跑。住院部床位很紧张,医生在走廊里给我安了张床。要交住院金,我拨打老公手机,怎么也打不通。我给爸妈打电话,让他们叫我老公来医院。
第二天,医生来听胎心,说可以再等几天。
医生建议顺产。我躺进产房,突然觉得自己不行,肯定生不下来。我说,我要剖腹产。
老公看着我,笃定地说:“你一定可以生下来的。”
妈妈站在床边,看着我,默默地流泪。她在想什么呢?在想她自己的母亲吗?为什么会哭成这样?是心疼我吗?还是担心我?我觉得应该安慰一下妈妈,可是我说不出口。我不知道应该怎样表达内心真实的情感。
我只是把心一横:不剖了,自己生吧。
成功了。女儿,7斤2两。我躺着,望着小床上的女儿,内心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自豪。我头一次觉得,我挺牛的,这么大一个宝宝,我也顺产出来了。你觉得自己不行,可事实说明你是可以的。
2016年8月,我同样依靠自己的努力,顺产生下二宝。二宝个头更大,8斤6两,是个男孩。生他时,我的心率降到40。
二宝出生前,妈妈去做体检,查出乳腺癌。
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刻,我真实的感受是:我很担心妈妈,我不想失去她。生完二宝十几天,我去医院看妈妈。我只希望她快快好起来,长命百岁。
成为妈妈是我人生的分水岭。
做妈妈之前,我对自己能活多久是无所谓的,如果明天就要离开世界,也无所谓。后来我做了妈妈,我觉得为了孩子,也要好好地活下去,努力地去过每一天。对孩子的爱让我开始积极起来。
2015年,大宝6个月时,我出来找工作。
历经波折,我找到了一份家庭教育公司的工作,薪资不高,可我觉得,我离开职场已经3年,能有这样的机会,应该感恩。
养育宝宝,开销很大。我不能失去工作,而且要很节省。
每个月的最后几天我都很痛苦,因为没钱了。
同事买来的早餐吐司,他们吃不下,我拿来当午饭。
有一次要到下午才发工资,我的饭卡里还剩5块钱。1份早餐要6块,我换了1份,以为会便宜点,端到收银台结账,一扫,还是要6块。
我红着脸,小声对收银小妹说:“我今天只有5块钱,明天把钱补给你,可以吗?”
她把我冷在一边,没说话,给我身后的人结账。我呆呆地站在边上不知所措,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最后她说:“算了算了。”
有一次忙得停不下来。一看时间,已经午后一点多了。我去食堂打饭。食堂里就我一个人,我独自坐着,一边吃一边哭,哭完洗洗脸,继续干活。
入职第二周,老板给新员工上心理课。我也去了。老板对我说:“你上讲台来,站一下就好。”
我走上讲台,老板冲着台下的学员问:“你们看她是书里的哪一种人格?”
台下的学员异口同声地回答:“讨好型人格。”
我愣住了,羞耻的感觉笼罩全身。我问自己:你为什么要讨好别人?往事在脑海里一件件浮现。原来我那么想要别人的认可。
我开始学着说不,随后我发现,我说不,也能获得别人的喜欢。真正喜欢我的人,不会因为我的拒绝而讨厌我,他们喜欢真实的我,而不是委曲求全的我。
即使我不够好,不够可爱,那又怎样?我完全接纳真实的自己。
2018年5月,我加入“郁金香”阳光会。这是一个抑郁症患者的帮助平台,总部设在杭州,全国有70多个城市有它的分会组织。创始人爱咪女士是绿城的高管。
在“郁金香”,我结识了很多患有抑郁症的孩子。我能读懂他们,因为我曾经也像他们那样痛苦,我能和他们感同身受。
2020年4月,一个住在金华的高二女孩,状态特别不好,想自杀。金华的郁金香志愿者向我求助:“我hold不住她了,你来吧。”
我跟女孩取得联系,发消息给她:“你现在不能死,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我请你喝茶。”
我乘高铁赶到金华。我问她家在什么地方。她发给我一个定位。
我与女孩在她家附近见了面,她看起来很紧张。我热情地同她打招呼,她也不说话。
我不着急,慢慢地同她聊,中午时请她吃了顿午饭,拿出郁金香的小礼物送给她,有帽子还有书,和一些小玩意。女孩收下礼物,情绪好了一点,渐渐向我敞开心扉。
她向我倾诉苦恼,说家中父母吵架特别厉害,她难以忍受。
我让她把压抑的情绪全部说出来。她负面的情绪之前不被允许,不被看到,现在我看到了,对她表示理解,她进行了情绪释放。
吃完午饭,女孩状态好起来,主动带我去超市。我们一起玩抓娃娃机。女孩和我做了一个约定,如果她要自杀,自杀前一定会发消息给我。
我知道女孩的小名、手机、家庭住址。女孩对我说,她如果实在控制不住要自杀,我可以报警。
约定完成,我赶上回杭州的高铁。途中接到女孩爸爸的电话。女孩带回家的小礼物,被她爸爸看到了。女孩说了今天发生的事。
女孩爸爸很感动,在电话里说:“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专门来看我女儿。”
我说:“因为她值得啊。”花季少女,多美好啊。
女孩爸爸同我聊了半小时,说了很多女儿的事。他也是关心女儿的。
女孩同治疗她的医生关系不好。我推荐了我的医生给他们,一周后他们来杭州看了医生,在医院住院两个礼拜。现在女孩的情绪比较稳定。
这件事让我更加感到:我目前做的事,是有意义的。
世界上没有完美的家庭,也没有完美的父母。我们不需要包装伤害,丑化和美化都不需要。我们只需要积极地活着。不管有多痛苦,你都不能死。努力活下去,就会等来生命复苏的机会。
我在阴霾中生活了十几年。也许直到现在我都没能完全走出阴霾。但我告诉自己,没关系,我已经学会享受阳光下的一切。
最重要的是,我已经重新爱上自己。从此,我永远不会放弃自己。
“落日与蔷薇”,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的时候,竟听出了一种凉凉的忧伤。
那个下午,当“落日与蔷薇”站在我的面前,小小的一个女子,那么单薄,那么瘦,长发薄薄地垂下来,面容秀丽。
如果不是早已知道她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我会以为她只是一个还没长开的中学生。
她笑容淡淡,伸出手来,礼貌地和我握手。
宝蓝色的无袖紧身上衣,长裙,她笑起来很好看。我有点恍惚。如果走在马路上,与她擦肩而过,我一定会多看她一眼,她看起来是一个多么漂亮阳光的女孩。
直到她坐在丑故事,毫不保留地分享她的成长经历,她的故事。我才了解,原来她瘦小的身体,曾经历过那么多的幽暗时刻。她曾被抑郁症困扰,好几次自杀未遂。
曾啃噬她生命的那些往事,听起来让人心惊。
有多少父母,在以爱的名义,残害孩子。
“你不是我,你永远不知道我的绝望。”这些年,抑郁症越来越多,越来越低龄化。数据触目惊心。本该天真烂漫的年纪,却生活在痛苦和绝望中。
每个抑郁症孩子的内心,都有一个得不到爱和安全感的孤独灵魂。
他们如此绝望,对活着的无力感,让他们甘愿放弃如花的生命,仿佛这世间再也没有值得他们牵挂的爱。
上一代的父母,自己的成长过程中,大多情感被忽略,情绪不被在意。甚至受过很多委屈,经历过创伤。懵懵懂懂长大后,他们也和自己的上一代一样,变得情感粗糙,甚至麻木。
他们从小没有被关心呵护过,也不知道如何去关心自己的孩子。不懂得如何去疗愈自己的创伤,反而在有情绪的时候,选择用极端的方式去发泄,用自残和伤害他人的方式爆发。
如今,时代早已不同,现在的孩子更敏感,更孤独,更需要父母学习如何去爱,去读懂孩子。用无条件的爱和理解,为孩子构筑一个安全的港湾。
有时候,孩子的表现,已经是在求救,但父母看不懂,只看到叛逆,只看到幼稚。
每个抑郁症的孩子,背后都有一对不理解他们的父母。父母没有力量跟自己的过往和解,反而把自己的负面情绪,自己的创伤,倾倒给孩子。弱小的孩子,无处可逃,无力反抗,对这个世界,便生无可恋,抑郁逃离。
在孩子心里,父母就是最大的天,父母应该是孩子爱和快乐的源泉。
从小获得过父母无条件的爱和支持,被父母深深了解,又能被善待的孩子,是不会得抑郁症的。
愿所有的父母,都能学会如何去爱,愿所有的孩子都能快乐无忧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