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延刚这三字多少三笔画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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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不苦旅第十一站:木门道的悲伤你永远不懂
第十一站:木门道的悲伤你永远不懂
次日清晨,我们从礼县出发,沿着北伐路途向北而行。
先说个小插曲。
我们的车昨天穿越了西和县山区和十天高速工地以后,变得十分肮脏。到礼县的时间又太晚,找不到洗车的地方,这事只好暂且搁置。今天早上,我们看到车身那一层厚厚的已板结的泥浆,实在忍无可忍,决定在半路找个洗车的地方,弄干净了再上路。
我们先回到祁山乡,远远地观望了一下依旧矗立的祁山堡,没有停留,继续北上。大概走了几分钟,看到路边出现了一个洗车店,我们大喜过望,连忙把车停了过去。洗车店的工人正在冲洗前面一辆车,我们只好在旁边等待。这一带手机信号不太好,没法刷微博。同车四人百无聊赖地抱着手臂,四下张望。斯库里忽然伸出指头,在车后画了一只猫。
他的画技单纯而幼稚,不过这个举动给了我们一个灵感:既然车这么脏了,索性我们不如趁洗干净前痛一次车。可关于痛什么,大家却有了争议。黄二桶比较文青,说不如画个披头士骑摩托的公路落日,铜雀建议搞些动漫人物,斯库里还想继续画猫头。最后我提议,既然大家的画技都这么烂,干脆写字算了。咱们这趟是重走诸葛亮北伐路,自然要把北伐的精神体现出来,不如就写那句著名的slogan吧。
大家纷纷赞同,然后斯库里再一次竖起指头,在车侧面就着灰泥写下四个大字:“克复中原。”
老三国电视剧里,诸葛亮每次北伐,背后永远有一面大燾飘扬,上头写着这四个字。最后五丈原一幕,他正是在这大燾之下溘然长逝,感动了无数人。“克复中原”这四个字,实在是丞相念兹在兹的毕生夙愿。
我感动之余,拍了张照片发去微博,想跟朋友们分享一下。大部分人看到以后,都表示很感动。可偏偏有一个家伙,问了一句:“哎?克复中原?你们开的车好像是别克吧?”
然后,我们忙不迭地催促洗车工把字冲掉……真是太不会聊天了。
在洗车等待的过程中,我习惯性地打开GPS,发现这里恰好位于祁山乡和盐官镇之间,不由得“哎呀”了一声。
我满脑子都是痛车,连到了这么有纪念意义的地方都浑然未觉。
盐官镇这地方在祁山东北10公里处,地有盐井,可以产出卤盐,所以历代在这里都设置了盐官监管,故称盐官镇,又叫做卤城。这附近路途平坦,地势开阔,西侧是祁山,东侧是秦岭余脉。在道路和山脉之间的平地上种满了一排排庄稼,视野可以看到很远的天水关。
就是在这个地方,诸葛亮和他宿命中的敌手司马懿有过唯一的一次正面对决。
建兴九年,诸葛亮开始了第四次北伐,同时也是真正第二次出祁山。这一战,是整个北伐攻略里最荡气回肠的一战,也是诸葛丞相打得最好的一战。从种种细节里我们能够感受到,他筹谋良久,充满信心,整个人处于状态的巅峰。
诸葛亮在北伐前期做了许多精心准备。他此前发动了第三次北伐夺取武都、阴平二郡,实际上就是为了第四次北伐扫平侧翼隐患;他还派遣魏延、吴懿深入羌中,确保得到蛮族支持,又动员了鲜卑柯比能部在石城响应。他甚至投入了技术兵种——木牛。我们这一路看了各种木牛模型,我个人觉得最接近真实的模样,应是一人所用的独轮车,载重量大,易于平衡,适合山路运输。装备了木牛的蜀军,可以动员更多士兵。
在东吴方面,孙权厉兵秣马,准备从江夏、合肥、广陵三路出击,让魏军无暇西顾。
种种准备,都是为了出兵时能发出雷霆一击。
恰好诸葛亮的老对手曹真病重,于是曹睿把抵挡蜀军的重任,交到了司马懿的手里。司马懿虽然在曹魏后期呼风唤雨,可这时候他只是个空降干部,能不能降服这一批雍凉的骄兵悍将,还不好说,管理存在隐患。更要命的是,他率领的魏军主力不在陇西,还得匆匆忙忙赶过去。
诸葛亮出击的时间,恰恰就打在了这个防务交接的七寸上。
建兴九年3月,诸葛亮从西和县的山区里杀出来,抵达祁山;与此同时,司马懿刚刚接受诏书,才带着张郃等人从长安经陇山往天水赶。诸葛亮比司马懿恰好提前到了一个月抵达战场。
我一直怀疑,诸葛亮在曹魏内部安插了间谍,所以他才能对曹魏的人事交接了如指掌,选择了如此精准的一个时机。
争取来的这一个月时间非常宝贵,陇西正处于前所未有的兵力空窗期。所以诸葛亮一改平时谨慎的用兵作风,留下一支部队围困祁山堡里的贾嗣、魏平,然后亲率大军疾风突进,偷偷摸摸地直扑天水附近的产粮区上邽。
但诸葛亮没打算攻天水城,攻城是个旷日持久的活儿,他实行的策略,是釜底抽薪。
上邽在天水城西南,渭水南岸,土地平坦肥沃,是陇西非常重要的产麦基地。孙子兵法有云:“食敌一种,当吾二十钟。”&
诸葛亮不去攻城,反而留在渭水南岸,大摇大摆地开始割麦子。天水城的守军干瞪眼,却不敢出城,只能坐视敌人把陇西所剩无几的粮草割光。至今在那附近,还有一个诸葛亮垒,俗名下募城。
司马懿本来已经出发前往祁山,结果发现诸葛亮跑到身后去割麦子了,大吃一惊,急忙赶过去,与诸葛亮对峙。可惜晚了一步,麦子都被割的差不多了,陇西今年的夏粮为之一空。
两军在上邽对峙了几天。诸葛亮突然做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决定——后退,这一退就退到了祁山。《晋书》替司马懿掩饰,说他“卷甲晨夜赴之。亮望尘而遁”,看着挺威风,其实司马懿心里在暗暗叫苦——这对魏军绝不是件好事。
你想吧。诸葛亮的大军休息了一个月,最累的活就是割割麦子,然后又坐船舒舒服服退至祁山。而魏军呢,从长安气喘吁吁地赶了一个月路,到了天水已经疲惫不堪,还得继续追击一百二十里到祁山。届时蜀军以逸待劳,胜负不问可知。
可不追又不行,一是祁山堡还被围着,不能不救;二来政治上影响太坏;三来司马懿说不追,手底下人也不干……
于是司马懿尾随诸葛亮一路追击。两个人你追我赶,打打闹闹,一口气从天水追到了我们所在的这个卤城。
追到这里,司马懿不再往前走了。
因为他发现,祁山堡至今居然还没陷落。不是因为守将英勇,而是蜀军至今围而不打,打算围城打援。
司马懿何等眼光,一下子就看出诸葛亮的心思。上邽割麦,是为了打击魏军的后勤;一退一百多里,是为了拉长魏军的补给线;对祁山围而不打,是为了逼着魏军南下。这一整套策略实施下来,楞是让魏军在自己境内变成了补给不易的客场作战,而蜀军却以逸待劳——两军主客易势,完全颠倒过来了。
诸葛亮的算计不止如此,他选择的这个战场也有讲究。
为什么不在上邽接敌?因为那里地面平阔,适合曹魏骑兵突击,于蜀军不利。《北堂书钞》里提到过诸葛亮对上邽地形的评价:“
今上县之战,更在贼门,战地平如案也。”&
那么为什么选在卤城?原来我并不了解。但当我此时置身卤城大道之中,环顾四周,诸葛亮的选择一下子就变得清晰明白。
卤城和祁山堡之间,虽然也是平野。但两侧为祁山和秦岭余脉阻挡,限制了骑兵最擅长的迂回穿插战术。加上这里的平野是丘陵缓坡,小沟小坎起伏较多,对步兵无障碍,却很容易绊倒马匹。把战场选在这里,等于把魏军骑兵机动力的优势给抵消了。所以《晋书》上说“亮屯卤城,据南北二山,断水为重围。”
摆明了让擅长山地作战的蜀军大显神威。
先是釜底抽薪,然后反客为主,最后画地为牢,诸葛亮这一连串算计可称得上是环环相扣。
司马懿看穿了这一点,他绝对不愿意遂了诸葛亮的意,于是登山掘营,修筑营寨,一直紧贴着诸葛亮的大营,就是不迎战。他的思路很简单:你耗着,我也耗着呗,看谁先撑不住。
司马懿不动,麾下的人却不乐意了。尤其是曹魏阵营里的万年老二张郃,最为不满。
张郃这一辈子,干的大部分都是副职。跟着张辽打柳城,跟着夏侯渊打马超,跟着曹真打东羌,跟着夏侯尚打江陵,跟着司马懿打刘阿。好不容易在街亭独当一面,上头还压着一个曹真。好不容易曹真死了,觉得自己熬到头了,又空降一个司马懿。老先生心里肯定特别不平衡。
于是张郃和其他将领开始闹事,连“公畏蜀如虎,奈天下笑何!”这种难听话都说出来了。
当然,他们的焦虑也不是没原因。天水的麦子被诸葛亮割光了,魏军的补给只能从关中运过来,辗转一千多里地,不比蜀中补给线短。真耗下去,谁先撑不住还很难说,不如来一场痛快的决战。打赢了,补给都好说;打不赢……呃,那也就不用什么补给了。
我甚至怀疑,司马懿和张郃的不和,也在诸葛亮的算计之内。司马懿想做缩头乌龟都不成,只能在规定时间规定地点跟蜀军决战。
战局就像诸葛亮所预料的那样,被双规了的司马懿终于还是没有顶住部下压力。他在初夏五月一脸苦笑着打开营门,兵分两路,让张郃去攻打侧翼南围的王平,他则亲率主力跟诸葛亮决战。
就在卤城附近的这一片平原上,司马懿看到了战意憋得都要溢出来的蜀汉军团。
我们可以看到,诸葛亮这一次出祁山,所有的战略都围绕着一个目的,促成和魏军的正面决战。诸葛亮对这支军团有着无比的信心。这支蜀汉军团,诸葛亮从托孤之时起接手,足足调教了九年,历经讨伐南蛮和三次北伐大战的洗礼,已经磨砺成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剑。
于是,在祁山堡和卤城之间的平野之中,魏蜀两军剧烈地碰撞在一起。
这一战具体怎么打的,史无明载,但只要看战果就够了:蜀汉军获甲首三千级,玄铠五千领,角弩三千一百张。司马懿退回大营。
所谓“甲首”指的是披甲者的首级,魏国国力虽丰,也不可能给普通士兵也配甲胄,起码得是伍长以上级别的低级军官吧。一次损失三千个军官,就按这些军官全是最低级的伍长,至少也有一万五千的魏军被打乱建制。
玄铠就是铁甲,更加贵重。只有精锐中军才有资格披挂。曹操的《军策令》里说袁绍起兵时有一万领铠甲,我才有二十套大铠。五千领是什么概念?一战就败光了袁绍半个家底。
角弩是用角装饰的强弩。当年界桥之战,袁绍用一千张强弩八百步兵就击破了公孙瓒一万骑兵三万步兵。然后公孙瓒的两千乱兵无意中撞到袁绍,袁绍护卫用数十张弩狂射,居然逼退了敌人——而在卤城,蜀军一次收缴了三千一百张。
魏军的损失有多大,可想而知。
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我相信,诸葛亮积郁已久的焦虑,在这一刻得到了充分释放。这一刻,等的真是太久了。
北伐开始之后,蜀汉军团证明了自己是一支团结的队伍、一支吃苦耐劳的队伍。但他们始终没机会去证明自己也是一支能征善战的队伍。
一次北伐蜀军席卷陇西是靠敌人毫无防备,在街亭倒是跟曹魏打了一仗,结果惨败;二次北伐顿兵坚城之下,无功而返。虽然斩了王双,靠的却是伏击;三次北伐双方打了几下太极拳,就各自退去,没有接战。曹魏来袭时,两军根本没接触,决战无疾而终。阳溪是一次实打实的胜利,不过规模太小,具体情形并不清楚。当时的舆论普遍认为,蜀军的战斗力要强于陇西地方军,但要弱于魏军主力精锐。
但这次胜利雄辩地证明,蜀汉军团已经进化成了一支战斗力无比强悍的军队,它不畏惧与任何敌人正面对战。
诸葛亮在这一次北伐时的表现极佳,他从踏出祁山的那一刻,就牢牢地把主动权掌握在手里,前趋后撤,进退自如,打出了风格,打出了水平。陈寿评价诸葛亮“治戎为长,奇谋为短,理民之幹,优於将略”,这个评语至少在这里是不成立的。诸葛亮在第四次北伐表现出了一位战术大师的水准,不逊色于任何一位同时代的将领。
我的朋友禽兽大那颜的观点很有意思,他认为诸葛亮不是那种天才的军事家,但他的学习能力非常可怕。他在一、二次出祁山时的指挥还显生涩,到了三次时就变得纯熟多了,到了第四次,他的表现近乎无懈可击。这种学习速度,比他的表现还要惊人。
可惜的是,卤城之战的古战场遗迹早就湮没无闻。我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哪里交锋。世易时移,沧海桑田,当年的田野,如今早已被纵横交错的道路、农田和工厂所铺满。我只能闭上眼睛,尽量去想象当年的金戈铁马,想象诸葛亮接到捷报之后,一直紧皱的眉头得以舒展,肩上仿佛卸下千斤重担,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不过这终究只是想象,因为蜀军还没到彻底松懈的时候。司马懿并没有死,他收拢败军,撤回了大营。
历史在这里留下一个小小的玩笑。无论是《三国志》还是《晋书》,对这一场胜利都讳莫如深,只字未提,只说两军在祁山对峙,蜀军宵遁,司马宣王大获全胜。但这却无法解释接下来的事情——魏将张郃追击撤退的蜀军,然后被诸葛亮伏杀于木门道。
木门道在天水西南方向,祁山以北百余里。如果两军在祁山对峙,蜀军后撤一定是朝南撤,怎么可能会跑到北边的木门道去伏击张郃?地理位置完全不对。在卤城之战和木门道之间,一定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所以按常理推断,司马懿在卤城大败之后,并没有继续坚守。军心已乱,粮草不济,又无天险可以依仗,更何况蜀军新胜,士气信心都已爆棚,种种因素都十分不利。司马懿果断后撤,一气撤回天水,据城固守。而诸葛亮则再一次挥师北上,进逼天水城下……
我陷入遐想期间,我们的车已经洗好了,车底下一片泥泞。我们上了车,继续朝前开去。这一路上都可能是卤城之战的旧战场遗址,我只好一直把脸贴在车窗,朝外望去。
我们从盐官镇出发,往北开了五公里,跨过一座叫做稠泥河的大桥,这里距离前方的天水镇(不是天水市)只有六、七公里的样子了。我拍拍黄二桶的肩膀,示意他开慢一点,因为很快我们就要面临岔路了。黄二通很奇怪,拿出地图来问我说哪有什么岔路啊?明明只要沿着S306一路向北,过了天水镇、平南镇、皂郊镇,接着就能到天水市了啊,连两个小时都用不了。
我告诉他,那是现代人的路线。在三国时期,可没那么简单。
从祁山到天水,在三国时一共有两条南北向的路,一般是从北往南介绍。不过咱们情况特殊,就按照诸葛亮、姜维的视角,从南往北讲吧。
第一条路叫做铁堂峡道。
从祁山出发,途径卤城,北上至天水镇。这个天水镇号称小天水,古称西县。不知道大家对这个地名是否熟悉?《三国演义》里有段著名大戏——失空斩,失街亭,空城计,斩马谡。马谡失了街亭之后,司马懿大军追至西县,诸葛亮不得以演了一场空城计。这个“西县”,指的就是天水镇。
演义毕竟是演义,真实历史上既没有司马懿什么事,也不有什么空城计。但在街亭失守之后,确实有记载诸葛亮拔西县千余户人家,迁回汉中。也就是说,第一次北伐时,诸葛亮是以西县为前线总指挥部,坐镇整个陇西攻略。
那么他为什么要选西县呢?
在西县(天水镇)东北方向二十公里,有一座齐寿山,那里恰好是西汉水的发源地。西汉水从山中流出,一路奔西南而去,流经天水镇附近,再向南边的祁山、礼县、西和县而去。
西县北有铁堂峡天险,承接西汉水源头。万一北伐出了什么差错,诸葛亮可以第一时间登船,沿西汉水顺流而下,迅速退回蜀中。把指挥部建在这里,充分显示了诸葛亮的谨慎个性,未虑胜,先虑败,先把最糟糕的情况算进去了。这个做法的进取性不足,但你也不得不承认,蜀汉国家底太薄,容不得半点失误,这让诸葛亮不得不十分小心。
你看,这就是亲身访古的好处。了解了山川形势,从古人的简单选择中,我们能看出他们的性格和苦衷。
天水镇继续向北偏东北,与平南镇交界处时,会看到一条峡谷。这条峡谷长六公里,两侧峡崖高耸逼仄,谷道蜿蜒,崖壁颜色似黑如铁,故称铁堂。西汉水从谷中奔流而过,声势惊人。甘陕至四川,这里是必经之地。杜甫路过此地,曾有《铁堂峡》诗:“山风吹游子,缥缈乘险绝。峡形藏堂隍,壁色立积铁。径摩穹苍蟠,石与厚地裂。修纤无垠竹,嵌空太始雪。”
足见其奇峻。
铁堂峡这个地方,跟诸葛亮关系不大,和姜维渊源却很深。据说这里是姜维故里,本来叫做铁堂庄,至少在元代时还有姜家祖茔。在峡谷中段的北岸,有一座堡垒形状的山峰,傲立谷中,当地人称姜维堡,附近有姜维衣冠冢、铁门栓、躲箭石等古迹。不过如今已经修成了笔直大路,加上当地采石炸山,衣冠冢被推平,古迹早就没有了——姜维是甘谷人,离这里不远,说他家祖坟在此,不算离谱。不过要说他在这里打过仗,不足为凭。姜维北伐的主攻方向在更西边,祁山道这里几乎没来过,遑论修筑石堡。那些古迹,恐怕只是民间的美好想象吧。
从铁堂峡继续往北到平南镇,翻过海拔两千多米的云雾山,山北即是店镇乡,再转向东北至皂郊镇,从天水市郊的暖和湾进城。暖和湾在古代叫做赤谷,是从陇西出发入蜀的始发站。杜甫有诗云:“晨发赤谷亭,险艰方自兹。乱石无改辙,我车已载脂”。
这一条路,和现在的S306基本吻合,不过要经过铁堂峡和云雾山两个关隘。对行商客旅来说还可以,但对兵贵神速的蜀汉军团来说,就不那么舒服了。更何况这条路沿途无水,辎重转运更加吃力。
所以诸葛亮走的,是另外一条路——木门道。
这一条路也是在天水镇出发,但不是北向。还记得我们刚路过的稠泥河大桥吗?过了桥,从罗家堡转向西北,走华歧乡、牡丹镇,始终沿稠泥河东岸逆流而上,绕过北秦岭。在牡丹镇木门村附近,有一处木门谷。这是一条谷道,没铁堂峡那么长,但同样险峻,最窄处只有50米宽。过了木门谷,北行至普岔,就和耤河接上头了。
耤河古称洋水,东西走向,从甘谷县龙台山流出,一路向东流经天水,到麦积区汇入渭水。
这条路的好处一是平坦宽阔,不必翻山越岭;二是把漕运水系联通一气。蜀军从主基地沔阳出发,从汉水西行,下船走到略阳,可以沿西汉水北上至天水镇,再入稠泥河至耤河——夸张点说,不下船就能杀到天水城下。所以走木门道,无论是进攻时的后勤补给,还是撤退时的顺流而下,都大大有利。
诸葛亮北伐用兵,永远遵循着一个原则:依水而行。他一、四次攻打天水,不走铁堂峡,而是依木门道进兵,就是这个道理。
我们过了稠泥河大桥,前方不远就是木门道和铁堂峡道的岔路——罗家堡。罗家堡现在叫做罗堡村,是个其貌不扬的西北小村落,街道狭窄,到处晒着玉米。我们一进村子就拼命观察,寻找岔路,结果一直开出村子也没看到。
我们调转车头,再进村子,还是一无所获。就在我几乎要放弃时,铜雀忽然喊道:“是不是那里?”
我们顺着他的指头一看,前面在两栋砖瓦平房之间,有一条伸向西北方向的小路。这路太窄了,和一条小胡同差不多,旁边民房那还聚着一群人开着机器突突突地榨油。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它的踪迹。难怪GPS也没反应,这条路实在是太低调了。
我下车问当地人确认了方向,然后驱车入路,朝着西北而去。这条路开始很窄,等我们离开罗堡村的范围之后,路面开始变宽。不过不再是柏油路面了,全是压实的黄土砂石路。两侧丘陵连绵,黄绿斑驳相间,动辄还能看到一段段夯土大墙。远处隐约可见稠泥河,只是听不见水声。
这条路附近相当荒凉,几乎没有什么行人,若不是每隔十几分钟就能路过一个村落的话,我们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这里沿途村落很有韵味,每户人家的正门都特别讲究,一样的亭脊对门,门楣上多写着三个字,有“耕读第”、有“孝悌第”、有“顺福第”等等,颇具古风。
我们的车子在这条路上开了半个多小时,路面跌宕起伏,山势逐渐挺拔起来,周遭愈发幽静。远离尘嚣,让人心境平和,携二三好友,驱车入泉林访古探幽,这是何等清雅之事。但坏处是,我们迷路了……这条路太过细小,GPS根本指望不上。更何况我们深入山区,3G信号时有时无,就算GPS有道路信息也没辙了。
我建议说咱们遵循诸葛丞相原则,依水而行,肯定错不了。这附近其实不算真正荒凉偏颇,总能看到几个村子。实在不行就问问看呗。很快我们抵达了预定的地方。理论上,木门道就在附近,可荒山绵绵,连远眺都做不到,别说精确锁定了。我们张望了半天,看到稠泥河旁似乎有个小村子,大喜过望,连忙驱车进去。
进村的路极难走,河上只有一条坑坑洼洼的简易小桥,我们的车差点没过去。进了村子,我们发现村路极狭窄,勉强只能容一车通行。两侧的屋子都是老旧的砖房,甚至还有夯土的,看起来年代久远。几个小孩子大概很少看到外来的车辆,围着车大呼小叫。
我们心里有点含糊,有心向小孩子询问,可他们的话我们真听不懂。我们有点担心,这里人生地不熟,道路又窄,万一村民们起了歹心,我们可是毫无反抗能力。可这时候退都没法退,我们只好硬着头皮朝前开,直到发现前方有一辆摩托车挡住了路。小摩托什么款式我不熟,反正和整个村子的格调比显得十分时髦。我们开到摩托前,从旁边院子里出来一位大婶。大婶一看,立刻回头用当地喊了一嗓子,然后出来一位小伙子,嘴边刚有绒毛,最醒目的是头发染成了爆炸式的金色——我们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这个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杀马特吧?
小伙子看看我们的车,把摩托给推走了。我们赶紧拦住他——万幸小伙子的普通话还不错,能交流。我们问他木门道在哪里,小伙子琢磨了一下,然后朝前一指,给我们讲了个方向。然后他大概觉得不够精确,又跟大婶交谈了几句,又跟我们连说带比划,就差没拿笔画地图了。
我们谢过小伙子,继续朝前探寻。小伙子指的方向果然没错,经过一番艰苦跋涉,我们最终抵达木门道的山包,然后……我们看到了一座武侯祠。
武侯祠我们一路上看了很多,可万万没想到,在木门道这么一个偏颇的地方,居然也有一座。
这座武侯祠修在一座土山上,从土质结构来看,我怀疑也是夯出来的。山包正对着稠泥河的一个大拐弯,周围都是高山。在山顶上隐约还能见到废弃的兵堡。
我们从土山底下往上走过一道大斜坡,一抬头,正面是一条陡峭的台阶,两侧松柏林立,在台阶的尽头,巍巍端坐着武侯祠的正门,灰砖朱门,浅檐龙顶,和其他武侯祠的风格迥异。从底下往上望,让人心生凛然,颇有威严之势。
这是一座三门的入口,左右出将入相,中间正门。朱门颜色斑驳,墙上字迹也是模糊不堪。我们走到门前,可惜大门紧锁,不得入内。我只好隔着门缝往里看了一眼,里面竖着石碑一通,上书“木门道”三字,不过是今人霍松林所题。
正门有今人艾叶撰写的对联一副,有点曲径通幽的闲致味道,颇合我此时心境:古道映斜阳,纵一脉秋云,两山翠屏,难赋诗愁。问村边牧童,可知诸葛否?小溪荡曲岸,觅三国遗韵,十里红叶,堪作画本。看天际归雁,又过木门耶。
这是极好的对联,比起其他武侯祠里长篇累牍的歌颂评议相比,这副对联着眼点在后世游者,勾勒出一副闲情逸致的美好图景,让人读之如嚼橄榄,回味无穷。
与故史合,与时景合,与游人心合,能做到这三点的对联,才是真正的好作品。
既然进不去,在门口闲坐一会儿也好。这附近极安静,只闻松涛阵阵,偶有鸟鸣。我背靠阶前小树坐下,面对着武侯祠的正门,反复读着对联。时值正午,日光自天顶垂落下来,在门前构出一圈圈光晕,晒得人昏昏欲睡。忽有风起,吹来草木清香,恍惚间又回到那个时代。
诸葛亮在卤城一场大战,杀得司马懿逃回天水。然后他也挥军北上,走木门道过耤河,再度兵临天水城下。
此时东吴正在围攻合肥新城,曹睿只得南下亲征,无暇顾及西部。只要这次能在天水全歼司马懿主力,魏军在陇西将无兵可用。克复中原的良机,已经再一次降临。
可是,在这个时候,意外出现了。
而且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当时陇西战区的粮食已经见底,司马懿就算想死守,也守不住。就在这时,郭淮突然出现,从羌、胡那里弄来了大量粮食,充实了魏军的粮仓。在前一年,魏延刚刚深入羌中。不知郭淮是用了什么手段,居然把这些桀骜不驯的蛮族笼络住了,还让他们送来了最宝贵的粮食。这一下子,司马懿就有了死守的底气。
诸葛亮在上邽釜底抽薪的割麦之计,就这样被郭淮给破解了。
与此同时,蜀中汉中一带开始下起绵绵细雨,严重影响了蜀军的后勤运补。
负责蜀军后勤工作的是李严,他写信给诸葛亮,问怎么办。诸葛亮列了上中下三计。上计是让李严带兵从散关故道进军,一举拿下陈仓(宝鸡),切断魏军从关中过的粮道。中计是继续对峙,赶在粮食吃光前全歼魏军;下计是主力直接退兵回汉中。
上计最狠,而且和魏国想到一块儿去了。曹魏当时也有计划,派遣卫臻从散关故道进兵祁山,切断蜀军的补给。如果这两个计划都实行的话,很可能李严和卫臻会在秦岭撞到一起,开辟第二战场,变数大增。
可惜李严选择了下计,派了成藩和狐忠去叫诸葛亮退兵。诸葛亮无奈之下,只得放弃大好形势,满怀着遗憾率领蜀军退回。精心策划的第四次北伐,又一次停在了距离胜利一步之遥的地方。这次退军,比第一次北伐失败还让人扼腕,这是诸葛亮和蜀军在最好的状态下打得最好的一次仗,可因为种种意外,还是失败了。
其实也不是意外。假如诸葛亮能够把羌人的群众工作做得更扎实一点,说不定就会是另外一个局面。可谁能想到,决定了蜀魏一场大战的胜负手,居然远远地落在了羌中。战争可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诸葛亮这一次回军前,一定是满腹的委屈吧。回去以后,他却听到一个晴天霹雳:李严问他:“咱们粮食够吃呀,您回来干啥?”
诸葛亮大怒,不是你写信说粮食运不上来的吗?李严却不承认,还骗刘禅说诸葛亮退军是为了诱敌深入。直到诸葛亮把来往文件拿出来,他才认罪,被废为平民。
如果我们了解了诸葛亮为这次北伐所付出的心血和功败垂成的心情,就能理解,没杀李严那就是真爱……
蜀军撤退后,司马懿想起张郃之前在卤城闹事的事,就让他去追击。张郃老于战事,说诸葛亮最喜欢设伏,这么追过去太危险了。司马懿说你不去就是违反命令,张郃没辙,只能追击。
于是诸葛亮沿木门道往回撤,张郃沿着木门道往前缀。追到木门谷——当时叫青封——遇见了埋伏。张郃一直没明白司马懿对自己是什么看法,直到他的膝盖中了一箭………
可怜张郃一世英明,就这么阵亡了。死后还不得安生,这座武侯祠里,恐怕全都是歌颂诸葛亮神机妙算干掉张郃的对联题匾。据说在这附近出土了大量古箭头和武器,不知是不是当年留下来的。
后来我查过资料,这座武侯祠06年才开始修建,因为资金问题一度停工,一直到2002年才修完。很少有旅游攻略提及这里,里面没有什么文物,也没有历代名人的古碑题壁,连古松古柏都欠奉,和其他几个武侯祠放在一起,历史底蕴根本没得比。
但这座武侯祠给人的感觉,却是古意盎然。可见一处景点到底好不好,古物留存固然重要,今人用不用心,才是关键。
看看时候不早,我们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木门道武侯祠,赶往下一个陇西重镇——天水。
哦对了,在那之前,还有一个小故事的尾声。你可以在《北伐路上的三件小事》里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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