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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第4期
2010年第4期目录
&&&&&&本期共收录文章4篇
　　在和平路小学，许家乐是最抠门的一个家伙。比方说，同事和朋友们在一起聚聚，许家乐从没有埋单的时候，估摸到结账时，这家伙就装聋作哑，要不就提前去厕所。我们几个单身汉烦他烦得要死，可是单身汉就那么几个，许家乐又很有本事，他总能刺探到我们几个要出去打牙祭，而且总是稳稳当当地等在学校门前。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为了躲他，有辱斯文地去跳学校的大墙吧? 中国论文网 /5/view-1352819.htm　　再举个例子，许家乐是管后勤的校工，管着老师们用的纸和本子什么的，只要你去领这些办公用品，这家伙总是苦着脸，如丧考妣一般，领一本给一本，领两本也给一本，老师们都叫他饮水机，挤一下，滴一滴，挤两下，滴两滴。我刚从师范学校毕业到和平路小学任教，第一个认识的是校长，第二个认识的就是许家乐，那时我还不知道他的绰号叫饮水机，校长让我领办公用品，这样一来我就见到他了，他长得不难看，只是没有什么特点，是你转过身就会忘记得一干二净的那种人。不过，我第一次见他，却有很深的印象。当时，他给了我四根铅笔，一根红蓝笔，一管钢笔。我接到手中一看，那管钢笔是旧的，我问他，钢笔是旧的呀，‘那不是有新的么?许家乐说，别看是旧的，好用着呢。我说，是你用旧的吧?他说。我的也是旧的，要不咱俩换一下。我一看他那支，果然也是旧的，只好暗骂他抠门，领回一支旧钢笔。 　　这么说不是我们口中无德，许家乐的确没有父母，他是个孤儿，唐山地震把他父母震死了，而他活到四十岁，还没结过婚。其实在我们几个单身汉中，许家乐工资是最高的，他有差不多二十年工龄了，而我们几个刚参加工作，他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据说他的钱都存在人民路储蓄所了，而且用的都是一个存折。 　　许家乐虽然人到中年，却愿意和我们年轻人在一起混。我们几个单身汉，住着学校配给的一间宿舍，隔壁就是许家乐，因他是老资格，住的是一个单间。我们的屋子混乱不堪，他的屋子整洁干净，谁也不让去，但他却常常来我们的宿舍，来了就不走，你下棋，他在一边看，下不好，他还乱支招，你洗衣服，他在一边看你洗，偶尔还帮你关一下自来水的龙头，你听歌时他也跟着乱唱。这当然不算什么，可是如果你吃些零嘴，那就该着你倒霉了，他会一点不脸红地跟着你吃，甚至比你吃得还多，而且是不知不觉的，一边和你说着话，一边跟着你吃，特别自然特别随和，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有什么办法呢，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就是这么一个让你弄不懂的家伙。 　　许家乐也有独处的时候，一般都是在跑步之后，那时候，他会在操场的小树林里背颂《诗经》，他只会背那么几句，还张冠李戴，如果你感兴趣，偷偷走过去，会听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氓之蚩蚩，抱布贸丝，野有蔓草，零露滚滚……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那是他在背诗，谁都知道许家乐背错了，他把《关雎》《氓》和《野有蔓草》混到一起了，但是谁也不纠正他，在二??六年三月，在我们和平路小学这个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许家乐一个校工这么背《诗经》，让我们觉得十分搞笑。 　　在我们学校，许家乐谁也不怕，连校长也不怕，因他工作干得让校长挑不出毛病，而且每年都给学校节省了不少的费用，甚至因为抠门，成为市教育系统的劳模，年年都戴大红花。所以校长总会让他几分。除了这个，许家乐还是一个长跑能手，每天早上他都要围着操场跑一万米。天天如此，早晨我们还在趴被窝子，他已经跑了几十圈了，每年的校际运动会，人家都能给校长拿回一块金牌，有这么多本事，你说校长能不让他几分吗?许家乐只怕一个人，那人是收发室的梅清。梅清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男人原来是学校的司机，开车被追尾了，被后面的汽车追成高位截瘫，梅清本人长得如她的名字一样，眉清目秀，是个很耐看的女人，虽然人到中年，还残留着几分姿色。以前的梅清特别爱笑，不管谁说话，她“格儿”一下就笑，而且越笑越厉害，常常把自己笑得东倒西歪。男人瘫痪以后，她的笑声少多了，脾气变得很暴躁，没来由地就会鼓着胸脯发脾气，属于女人的东西已经剩得不多了，让梅清发脾气最多的就是许家乐，因为两人都属于后勤部门，所以她也就有机会有理由跟许家乐发脾气。如果有时候校长指派许家乐他不听，校长就会让梅清治他。梅清一瞪眼睛，许家乐就像精神病院里的疯子挨了电击一样，马上老实了，而且会好半天情绪不振。所以每当看到许家乐情绪不振，我们就问他，是不是梅清又斥骂你了?还会问，许家乐你是不是“氓”?凭什么你怕梅清，是不是因为人家好看? 　　许家乐虽然没结过婚，女朋友还是谈过的，据说还不止一次地谈过。校长和梅清都给他介绍过，校长还不止一次给他介绍过，有的还不错。我就见过一个，那女子是纺织厂的挡车工，不到三十岁，是校长妻子的表妹，许家乐和人家谈了三天就谈崩了，究竟是什么原因谁也不知道，校长气得直骂娘，发誓再也不给许家乐介绍对象了。许家乐曾经领着那个女子来过宿舍，女子一来宿舍就给他洗衣服，我们大家一致认为那女子绝对配得上许家乐，女子各方面条件都挺好，就是屁股大了点，嘴也有些大。据说人家也没结过婚，是个纯正的大姑娘。可是不知为什么，许家乐对她一点不热情，看起来也不是不好意思，女子是个精明透顶的女子，怎会看不出他的意思，所以不到三天，两人就分手了。听说有一次许家乐领着女子去郊区踏青，起大早去的，踏着星星回来了，踏了一天两人竟然水米没沾牙，不吃饭也罢了，矿泉水竞也不买一瓶。这事传出来，不要说校长，连我们也没少骂他：这小子一定拿《诗经》当饭吃了。所以许家乐再蹭饭时，我们就逗他：许家乐你是什么“氓”?连瓶矿泉水都舍不得，你有《诗经》还吃什么饭?你回去吃《诗经》吧。校长虽然发过血誓，可还是没脸皮，他又给许家乐介绍了一个，这女人是个寡妇，有一个六岁的女孩，许家乐对那个女孩十分好，就像自己的女儿一样，甚至让女孩骑过他的脖子，那么抠门的一个人，竟没少给孩子买吃喝和玩具，我就看见他给孩子买了一只玩具熊。但是买了小半个月吃喝和玩具，最后还是黄了，原因还是许家乐，他说女儿合适，母亲不合适――这个奇怪的家伙，黄就黄吧，竟把小女孩的照片偷偷留下了一张，时不时地还看一看，亲一亲，过一下父亲瘾。 　　和许家乐相处最短的那一个是梅清介绍的，从开始到结束一共半小时。那女孩是四道街小学的音乐教员，二十六岁，女孩子人长得很漂亮，也大方，据说歌唱得相当好，说实话，梅清领着那姑娘来到许家乐的宿舍，把我们几个单身汉都震住了，我们完全是惊艳的感觉。天哪，许家乐可是大她十多岁啊，这不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么?我们没一个不妒忌许家乐命好，甚至为此而悲观起来，但是悲观妒忌也没办法。我当时已经处了女朋友，宿舍中另外两个单身汉，一个正在操办结婚，另一个已经是事实婚姻了，连宿舍也不大回来，大家都是各有其主，名花有主，就是名花无主也不行，梅清眼里没你，你有什么办法?大家正自遗憾，许家乐突然发了脾气，听得他在走廊对梅清说，她这么小，你
让我给她当爹啊?这叫什么话?我们大家正挤在走廊偷看那姑娘，听到这话差一点揍他。既然姑娘愿意就有愿意的理由，宿舍里坐着那个姑娘，梅清当然不好跟许家乐吵架，我们看得清清楚楚，梅清狠狠地剜了许家乐一眼，领着姑娘就走了。校长事后安慰梅清说，许家乐很理智，他不是一个冲动的人，看事情很有板眼。校长分析说，梅清你不要生气，许家乐的年龄的确大那姑娘太多了，这样的老少配，即使将来在一起。也会出问题，一定要出问题。校长的话很幽默，也是大实话，特别是“出问题”那一句，逗得梅清“格儿”地笑起来，笑得稀里哗啦，快站不住了。 　　我们大家却一致认为许家乐是个有毛病的人，我们甚至认为这家伙不喜欢女人。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快四十岁了还是单身一个?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放着这么漂亮的姑娘反而无动于衷?什么你让我给她当爹啊，这话也说得出口?都什么年代了，男人和女人怎会差在年龄? 　　但是这种结论经不起推敲，不喜欢女人，还让人家介绍对象干吗? 　　经不起推敲的事情还有。方才说过，我当时已经处了对象，我女朋友是区教育局的打字员，已经处了大半年了，虽没打算立即结婚也有那个意思，但是我们没房，买不起也租不起。我女朋友也住单身宿舍，但她那个宿舍挤了六个人，还比不上大学和师范的宿舍，所以她常到我这来。我的宿舍虽是三个人，其中一个正操办结婚，时来时不来，多数时候就在新房睡了，另一个，事实婚姻那个，从没见他回来睡过，也是，已经有女朋友或是未婚妻了，谁愿意独守空房啊?所以，我这边条件要好于她那边，对于我们来说，这已经相当奢侈了，在夜里竟然可以独自占据一个单间，现如今这不是奢侈是什么。如果有时间，比如双休日什么的，她会在我这待上一整天，或者两整天，白天为我洗衣做饭，夜里一起睡觉。有什么办法呢，两个人过日子就是比一个人要好，两个人睡一张床就是比一个人暖和。 　　讨厌的是许家乐。许家乐住我隔壁，只要我女朋友来，这家伙就会来我屋子，而且来了就不走，这时候，他往往没什么话，就干坐在那里，我女朋友是把他当做老大哥的，甚至把他当叔叔，他确实比她父亲小不了几岁。每当许家乐来我宿舍，我女朋友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偶尔还会跟我发一下嗲，这是避免不了的，她正值青春年少，我呢，也是弱冠之年，我们都有这个需要。然而天下就有这种没脸皮的人，我说的当然是许家乐，碰到那样的时候，他仍然不走。我甚至发现，有时他竟然看我女朋友的屁股，太不像话了。得承认我女朋友屁股的确有一点大，但也没大到撑破裤子的地步。你知道许家乐怎么看啊?完全是赤裸裸!他的眼睛像利刃一样已经穿透了衣服直抵本质。不光看她的屁股，有时还看她的乳房，我女朋友的乳房也比一般的女孩子大一些，她常说她的罩杯不好买，抱怨总买不到合适的，其实我知道她的乳房也不是很大，是很真实，特别是她不戴罩杯的时候。饱满、挺拔，如今这样真实的东西已经不多了。现在，许家乐还在用他的眼睛，我女朋友走到哪，一对眼睛就跟到哪，跳动着，扫描着，像电影里日本鬼子的探照灯，碰上这样的时候，你说我怎么办?许家乐是我们的长辈，在和平路小学，他甚至是我的前辈，虽然他不是教师，但和平路小学开荒占草就有他。不过许家乐虽然爱看我女朋友的屁股，却是从不动手动脚的，他没那个胆子，他只动他的眼睛，每到那时，他的眼睛可以称得上灵活而机动，像一对小耗子，而且灼灼有光。 　　说许家乐对女人没有经验，似乎也缺乏考证，而且还有相反的例子。 　　有一天，大概是星期一吧。我女朋友早起就去上班了，去区教育局要倒两次车，我当时还懒在床上，自从我和女朋友处了对象，早晨的这次回笼觉差不多已经成了我的习惯，所以我早晨常常迟到，当然因为距离学校就那么几步。迟到也迟不了哪里去，但还是让校长批评了几回。那一天我女朋友刚走，我的眼皮还没搭上，许家乐就来了。我语焉不详地对他说，老许你来了。许家乐在屋里转了一圈，掏出半截烟卷，点上火，抽起来。许家乐烟瘾很小，一个月也抽不了两包烟，而且从不给别人，常常夜里躲在自己房里抽。我说，老许你有事啊?他神秘地对我笑笑，说，昨天你们声音太大了，吵得我一夜没睡着。我歉意地对他笑了一下，想对许家乐说一声对不起，猛然醒悟：这家伙什么意思啊，我做爱管你什么事?你这家伙这么大岁数了，还好意思问这个?正在愤怒间，想不到许家乐不仅没有收敛，反而直奔主题，说道，昨晚你们做爱了吧?这家伙竟然把话说了出来，而且用了做爱这样现代的词汇，这完全不符合他的身份，太搞笑了，亏他说得出口，我没好气地说，做了又怎么样?这么说当然是想打发走他，事实上我差一点要起床揍他，如果不是看在他老前辈的份上，我真的要揍他。他好像一点没发现我的愤怒，顾自说道，咱们学校太抠门了，你知道这两间屋子原来是一间，隔间用的是刨花板，刨花板你懂吧，墙板还不到一指厚。许家乐骂的是学校，可是听在我耳里，完全是另外一种意见，好像在说，这么薄的墙板，你俩干什么我都听到了，听得清清楚楚――他用一种与事实无关的画面描述了事实本身。还背《诗经》呢，这家伙变态了，一定是变态了，他妈的，怎么摊上这么一个同事，怎么摊上这么一个“氓”?我他妈真是倒霉透了。 　　更可恨的事还有，周末的时候学校照例要检查卫生，不光检查各班级的，老师办公室和隔着一个院子的单身宿舍也检查，除了校长和主任，检查人员还包括许家乐。许家乐是个比校长还认真的家伙，一般校长检查单身宿舍，往往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差不多也就过去了，许家乐不是，这家伙一点不怕得罪人，总是吹毛求疵。检查卫生的时候，他戴着一副白手套。这抹一下，那抹一下，白手套变一点颜色，他就大声嚷嚷，一点面子不给你，碰上这时候，我们就更加恨他。我们几个合计着捉弄过他一次，那天他检查完卫生，照例上我们的屋子来，我们把门半开三十度，上面架了一盆洗脚水，我还在盆里洒了一瓶红墨水，许家乐推门进来，一盆污水兜头泼下来，把这家伙弄了个花脸猫，他跳着脚骂起来，挨个指着鼻子问是谁弄的，我们几个齐声朗诵：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位佳人，在水一方……许家乐的声音淹没在《诗经》里，他嚷了一气不嚷了，走到我身边，说，你出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我正乐得没辙，跟他走出来，说，有话就说嘛，干吗还要出来?许家乐看看左右没人，轻声说，这是你的吧?戴着手套的两个指头捏着一只用过的避孕套。我脸呼地红上来，欲不认账，一想，同屋那两个几乎不回来睡觉，不认账也不行了，就耍无赖说，你不认识这东西啊?许家乐说，以后用质量好一点的，你看这个都破了，说罢，掏出一盒避孕套放到我手上，说，这个给你。弄得我哭笑不得。 　　晚上我女朋友回来，我把许家乐给我避孕套的事情说了，我女朋友说，许老师心眼挺好啊，以后真的要买质量好点的，怀了孕就麻烦了，你这家伙从来不管这个。我说，屁，他好心
眼?他这是下流，是意淫。我女朋友疑惑地说，他意淫，怕是你意淫吧? 　　现在该说说梅清了。事实上梅清原来也是教师，因为要照顾丈夫，学校就让她当了收发。据说梅清的丈夫是校长介绍的，那个时代司机比较吃香，梅清的父母听说男方是学校的司机就同意了，当时梅清还在师范读代培生。实际上一个小学教员嫁给司机不能说不合适，当然也说不上高攀，据说梅清听说这事就哭了。父母劝她说，孩子你别哭，我们是为你着想，我们都是没什么办法的人，女孩子嫁人是为了过日子，当司机的办事方便，有办法。梅清还是哭，母亲偷偷问她，你是不是外面有人啦?梅清仍是哭，不说有，也不说没有。母亲对父亲说，女孩子都这样，一想到找对象就要离开爹妈，心里难过，是乖女儿。梅清是抱养的，知道自己的来历，所以特别听父母的话，从小就立誓报答父母，最后终于嫁给了她的丈夫。司机出了事情以后，校长和她的父母都觉得很对不起梅清，但是也没有办法，女婿虽然截瘫了毕竟还是女婿。 　　梅清收发干得挺好，小学的收发比较清闲，最忙碌的时候就是分报纸和小学生杂志，碰上忙的时候，还有许家乐帮忙。许家乐管后勤，也没有那么多的事，分分报纸杂志当然也累不坏他。 　　自从那一次，梅清再没给许家乐介绍过对象，如果谁要是谈起许家乐的事，梅清就会说，就他那酸样?免了吧。梅清这样盖棺论定，很多热心人也就此止步了，许家乐的确是个古怪的家伙，谁也不愿意让好端端的女子栽在他手上，免就免了吧。所以许家乐还是住在学校的宿舍，还是管他的后勤，帮忙梅清分报纸，在许家乐这差不多已经成了习惯，梅清也习惯了。此后一段日子，我和女朋友开始张罗结婚，她家和我家各出了一点钱交了首付，我们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买了一处房子，那一段日子，我和女朋友也和宿舍的前辈们一样，天天收拾房子，上班衣冠楚楚，下班一身泥一身土，几乎不回宿舍，夜里就在那里对付了。然而有一次，我女朋友她妈从外地来了，那一天陪她妈妈在饭馆吃过饭，我回到宿舍已经很晚了――毕竟还没结婚，人家妈妈来了，我得忍一忍。 　　我灯也没开，进了宿舍倒头就睡。然而只过了一会儿就被惊醒了，我听到隔壁有人说话，而且，而且其中一个是女的。女的，这怎么可能?许家乐是一个人住着啊?我把耳朵贴在墙板上，一个女人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女人说：你怎还不上床啊，还要我请你啊?许家乐说：我还没洗脚呢。女人说：算了吧。许家乐说：我脚臭。女人说：怪死了，你脸那么黑，身体这么白，像个女人。许家乐说：白也是男人。听到这里我凛然一惊，隔壁的一对是在缠绵啊，想不到我竟然也干了听房的事，然而我还是忍不住听了下去。又听得女人说：这是谁的照片?许家乐说：你啊。女人说：放屁去吧。许家乐说：这个小女孩长得特像你小时候，照片就让我留下了。女人突然轻轻哭起来，她这么一哭，我一下子听出来了，天哪，女人是梅清!竟然是梅清，真是想不到啊，她可是经常斥骂许家乐呢，她不是还给许家乐介绍过对象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都糊涂了。还有许家乐，他哪里是胆子小?他几乎是豹子胆了。 　　梅清边哭边说：许家乐，你真的不想结婚啊?许家乐说：我等着你。梅清说：那你就判无期徒刑了，瘫子没瘫时你还有机会，瘫子截瘫，你就判无期了。许家乐说：无期徒刑我也等。梅清说：过两天学校又有住单身的了，怎么办?许家乐说：没办法，忍着呗。话刚说完，许家乐突然叫了一声：你怎么咬我?梅清说：就咬你。许家乐说：咬坏了，明天你背我上班。梅清“格儿”地笑起来：你有那样的胆子让我背啊，再说，哪有女人背男人的啊?许家乐说：怎么没有?姐姐背弟弟的多得是呢，妹妹背哥哥的也有呢，看过电影《小花》吧，妹妹找哥泪花流，电影里不就有一个妹妹背哥哥吗?梅清的声音低下来：我是你的妹妹吗?哪有哥哥和这么大的妹妹睡一张床的? 　　这绝对是一幅闺房的画面，甚至有一点香艳，事情就发生在隔壁，刨花板那边是许家乐的房间，这边是我的屋子，彼时是我和我的女朋友。此时是他和梅清。 　　那一夜梅清和许家乐一会儿说话，一会儿不说话，梅清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搞得这边的我觉也没睡成。想起来真是有意思，我和许家乐住隔壁，这家伙算是小小地报复了我一下，此前我和女朋友可是没少影响人家，这滋味果真不太好受啊。 　　清晨的时候，我再一次被惊醒了，听得梅清说道：单身的住进来，你就上我家去。许家乐说：那怎么行?我连你家门冲哪边开都不知道。梅清说：有什么不行?找不到我告诉你，我现在就告诉你，和平路三条五弄五号!记住了吧?不敢去就说不敢去，别找理由。许家乐低声说：记住了。梅清的声音忽然变得温柔了。她说：一个月去一次总行吧?他又是植物人，什么也不懂。许家乐说：绝对不行。梅清说：怎么不行?许家乐说：那太欺负人了。梅清说：许家乐。此后他俩又说了什么干了什么我已记不清了，我必须补一个回笼觉。第二天我在小树林里看到了背《诗经》的许家乐……野有蔓草，零露滚滚，家有……家有……这家伙背卡壳了，憋得私塾先生似的又摇头又晃脑，一点看不出熬夜的样子，见了我还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睡得好吗?我顿时疑惑起来：昨夜的事情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不是我在做梦吧?然而我的梦境真实而清晰，我的梦境告诉我，许家乐和梅清的故事已经有很长的历史了，绝不是短短的昨夜。可是只过一会儿，我又推翻了自己的结论，你是不是过于主观了，这么多年了，你看到他们在一起几回?这可是绝无仅有的一次呢。 　　宿舍的一夜让我的好奇心大增，那几天我一直在想许家乐和梅清的事情，说实话，想象力一直是我的长项，我在心里编织了不只一个故事，比如，许家乐和梅清终于不甘寂寞，走到一起了，他们有这个条件，他们都在后勤，常常见面，许家乐是孤男，梅清不算寡女也差不多，事实上，他们也有这样的理由，梅清的丈夫高位截瘫，许家乐身体健康，正值壮年，一来二去，他们就好上了，人世间有许多这样的故事；比如：他们从小就认识，许家乐一直喜欢梅清，但是阴差阳错，长大后梅清嫁给她丈夫了，许家乐却痴心不改。再比如……我的脑袋里还有很多的版本，限于篇幅，不好一一道来。我的问题是。他们属于哪个版本呢? 　　我和女朋友结婚以后，又有四个青年教师搬了进来，连许家乐那间屋子也安排了一个人，同屋的人不是校长安排的，是许家乐让他搬进来的。单身宿舍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是和平路小学的兵站，我们都是匆匆过客，许家乐是兵站的站长。 　　日子又过了一年，我妻子已经给我生了儿子，我儿子满月那一天，许家乐出事了――这家伙在洗头房被抓住了。许家乐那么抠门的人竟然去了洗头房，这绝对是和平路小学一个天大的号外!那一天是我把许家乐从派出所领出来的，我已经当了副校长。派出所电话打过来，校长摔了电话，说，许家乐嫖娼了，你去领他吧，我可不想丢人现眼。校长催我快去，校长发了话，
我这个刚刚被提拔的副校长敢不听吗?他不想丢人，只好我丢人了。我一路走，一路纳闷：许家乐怎么让派出所把电话打到学校来了，这家伙是缺心眼?一般碰上这样的事，交上罚款就完事了，许家乐不怕丢人?还不光是丢人，出了这种事还要受处分，好在他不是干部。梅清要是知道这件事怎么办?梅清可是个厉害角色。 　　领人的手序很简单，我代表学校签了字就完事了。罚款最后还是交了，是我代他交的。不交派出所不放人。派出所的一个警察说，好好教育教育他，这个家伙可是有前科的。 　　许家乐竟然是有前科的，真是看不出来啊!出了派出所，我问许家乐，你怎么回事啊?搞事搞到派出所来了。许家乐说，有烟吗?我说，你知道我不抽烟，你平时烟瘾不大啊?许家乐说，我现在就想抽一支。 　　事情很简单，许家乐去了一家洗头房，洗头房早就是派出所的监视对象了，大宾馆大饭店他们反而不去。实际上，和平路派出所早就有一个线人在洗头房蹲点了，那人也是一个曾经的嫖客，和洗头房差不多是常来常往了，没有谁特别注意这个老熟人，谁都知道他来洗头房是什么意思。许家乐一进去，那人就向派出所发了短信。那一段派出所有任务，其实任务也完成得差不多了，多一个少一个并不重要，既然有了情况，那就超额完成任务吧。证据确凿，许家乐就这样成了派出所指标中的最后一个嫖客。 　　也还是有一些细节的。先前许家乐只是在洗头房前转了一下，许家乐的确想把头发理一下，但是那个妹子故意拿身体碰他，他说，赶紧给我理头啊。妹子说，忙什么嘛。说着，几乎把身体压到了许家乐的身上，春夏之交的季节，那个妹子衣服穿得很少，许家乐一下子崩溃了。事后在派出所，许家乐拒绝说出自己的单位，但他却交出了自己的身份证，他想说明自己是合法公民，真是猪脑子啊，这和说出单位有什么区别啊，你以为你是公民就有资格来洗头房啊?警察电脑一敲，许家乐的现在和历史就出现在屏幕上。内容十分简约，只占了一格：许家乐，男，四十岁，未婚，系和平路小学校工，市级劳模，此前有一次前科。 　　校长找许家乐谈了话，因为我是知情人，所以当时也在座。这是一次秘密谈话，我从没见过校长那么严肃，校长说，想不到啊许家乐，你出息了，知道在外面干好事了，说说吧，你打算怎么办?许家乐说，以后我一定注意。校长说，以后，谁知道以后你能不能注意?还背《诗经》呢。背到洗头房去了，派出所说你不是第一次了，你该知道前科是什么意思吧?许家乐低声说，知道。校长终于提高了声音，知道，知道你还干?终于让校长抓住短处的许家乐突然哭起来了，哭得涕泪滂沱，我和校长听到他边哭边说，你让我怎么办呢，我不是有意的啊，我不愿意犯这样的错误啊。校长说，我不管你这个，也管不了，但是我告诉你许家乐，从今以后你可是记录在案了。 　　学校班子经过研究，给许家乐记了一次大过，这已经是从轻处罚了，有人甚至提议开除他，幸亏了校长。许家乐仍然管他的后勤，发发稿纸和本子什么的，也仍然和校长一起检查卫生。仍然戴着白手套，这抹一下，那抹一下的。碰上那样的时候，年轻的教师总会逗他：许家乐，你是不是“氓”啊，许家乐你是抱布贸丝还是抱布贸湿啊?校长说，严肃点!许家乐呢，还是用白手套这抹一下那抹一下的，只是手有一些发抖。这家伙真有定力啊，同时也说明他果然做事有板眼，甚至是深通世故，萎靡下去又怎样?萎靡下去还不是把自己萎掉了?实际上我们都知道，校长舍不得处理许家乐，他是校长的嫡系，学校难得找到像他这么能干的人，而且他还是长跑冠军。但是半年评比的时候，许家乐的先进被群众评掉了，以前他可是年年都拿先进，从此以后就再也没当过。学校班子也没办法，你只能承认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群众眼里不糅沙子，实际上班子成员意见也不统一。许家乐好像没受到什么大的影响，评比第二天，他又亮着一身白肉，围着操场跑开了，我们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能感到他汗流浃背，动作有些吃力，跑完步，他没去小树林背《诗经》。 　　校长叮嘱我们为许家乐保密，可是事情终于还是传出去了。校长很忧虑，他的忧虑是有道理的。这样的事情是最能降低一个人的威信的，这是本质问题。我也很忧虑，我的忧虑不只许家乐，还有梅清，我敢打赌，许家乐和梅清的事情只有我知道，但是我观察梅清，却是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那一段日子我分工管后勤，常与许家乐和梅清打交道，也常常看到他们。变化也不是没有，对待许家乐，梅清现在十分客气，许老师许老师地叫着，不像以前直呼许家乐的名字，或者直接“你你你”的，其实许家乐不是教师，他虽然在和平路小学干了二十年，仍然是个校工，以梅清前教师的身份，叫他许老师，绝对是尊称。然而梅清叫许家乐许老师的时候，我偷偷观察，许家乐一下子就萎靡了，就像春天的雪人一样萎靡了，垮掉了，我能感觉许家乐不喜欢梅清这样叫他，而且是十分不喜欢，甚至十分恐惧，但是梅清就这样叫了，不光当着我的面，两人相处时也这样叫。我明白表面上看，梅清没有什么，实际上她和许家乐的关系因为那件众所周知的事情恶化了。还有一点变化，就是梅清的丈夫竟然好一点了，虽然还是不懂人事，却能坐轮椅了，梅清常常把她丈夫推到学校来，让她丈夫像欧洲一个著名的脑瘫数学家那样晒太阳，她则像个忠诚的看护不离左右，以她这样的情况，大家都能理解她。我入校已经五年了，以前从没见过她的丈夫，除了下半身截瘫，从表面上看，梅清的丈夫无异于常人。 　　这越发让我糊涂了，梅清和许家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梅清把她丈夫弄到学校来又是怎么一回事?此前她可是从不推丈夫来学校的。还有，我那夜听到或者看到的，是两人的即兴还是他们历史的继续?我发现我的想象力终于告罄，在我的库存中，再也找不到相同的故事版本。 　　校长到底老到，他只忧虑了一段日子，就积极起来。校长对我说，怎么样，许家乐情绪怎么样?我说，还是那样子。校长说，怎看不见他跑步了?我说，跑是跑，长跑变短跑了。校长说，《诗经》也不背了?校长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小树林中果然看不到许家乐了。校长说，不行，还得给他介绍对象。校长的话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背《诗经》和处对象有什么关系啊?纯粹是风马牛啊。我只能顺着他说，手头没有啊，再说，他那事情大伙都知道了。校长说，一码归一码，豁出我这老脸了，我来想办法。 　　我后来才明白校长深通韬晦之计，他这么做，显然是给许家乐指明了一条出路。校长说，如果许家乐有了家庭，事情就会完全两样了，有女人管着他，和自己管自己效果绝对不一样，人哪，很多时候，自己是管不了自己的。我很赞同他的话，我就曾在一本书中看到过类似的话：每个人都有一个对手，那就是他自己，那是一场波及一生的漫长的战争，残酷，激烈，基本上都有牺牲――我是总结书本，校长是总结生活，校长真是深刻啊。 　　校长的办法很快就兑现了。竟然还是他妻子的表妹，那个嘴有些大，进屋子就给许家乐洗
衣服的纺织女工，该女子竟然还没处朋友，难道她在等待许家乐吗，或者是命运使然?这真是不得而知了。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她一定对许家乐有不错的印象，都说好马不吃回头草，何况人家也不是嫁不出去的女子。嘴大些怕什么?好莱坞有一个叫安吉丽娜?茱丽的明星嘴就很大，按现代的审美，嘴大性感，马路上很多时髦女子都学她呢。还有，如果许家乐和大嘴女子真的成了一家，和校长就是连襟了，那可是实实在在的亲戚啊。但愿校长不要把许家乐的历史向那个女子全盘托出，还是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吧，许家乐毕竟四十岁了。估计校长不会那么干。 　　事情果然如同想象那样发展，缓慢而又符合逻辑，我们终于看到那个女子来学校找许家乐了。照例都是在周末的时候，女子挎着一个小包，稍微涂了一点脂粉，给大家的感觉健康而又踏实，一看就是会过好日子那种女人，说实话，除此之外，她的外表也特别受端详，属于冷眼看很普通，越看越经看那种。大约等不到十分钟，我们就会看到许家乐，他似乎还有一点不好意思，脸有一点红，但是终于还是让女子带走了。走不很远，还让那女子拉了手。有的老师甚至走出来，微笑着目送他俩，目光善意而又甜蜜，那是祝福的目光，但是我注意，这里面没有梅清。显而易见，许家乐淡出于梅清的视线了，反之也一样，他们之间的秘密将永远是一个秘密。 　　春天的时候，许家乐开始张罗新房了，有同事看见他频繁出入人民路的那个储蓄所。这么说，许家乐已经动用他的存折了?那可是他二十年的积蓄啊，这个“氓”终于抱布贸丝了。真该感谢这个季节，万物都在此时孕育和萌发，许家乐也萌发了，终于萌发了。校长决定，把仓库倒出来安置几个单身汉，而把单身宿舍的两间房子借给许家乐，这是皆大欢喜的事，单身汉早就嚷嚷住到学校里来了，即使隔着一两步，他们也嫌远，他们个个都是懒牛亡子。对于许家乐和那女子就更不用说了，新婚的人，都愿意和人群拉开一段距离，凡是过来人都有这样的体会。甭说别人，我就有体会。我们帮着许家乐和他女朋友布置了新房，家具是全套的，包括沙发电视音响冰箱床上用品厨房用具和必要的卫生洁具，都是最新款的，没有了单身汉，原来的厕所也成独用的了。许家乐把卫生间重新做了装修，现在的卫生间甚至称得上豪华，宽敞而且明亮，洗面盆和坐便器光可鉴人，洗手间里还安装了一个立式的淋浴器，那玩意绝对物有所值，也绝对价格不菲。我媳妇看过之后羡慕不已，对我说，你看看人家的淋浴器! 　　婚礼定在“五一”。那几天，我和妻子正在商量给许家乐买什么礼物。妻子决定利用这个周末去逛商店――下个礼拜天就是“五一”，而且发誓不买到合适的礼物绝不收兵，她要拉我去，我说你看着买吧。妻子走后我跑到学校收发室和一个青年教师下围棋，这正是我不去商店的目的，许家乐也在一边看热闹，那天他值班。青年教师逗他，新郎倌，背《诗经》啊，有位佳人，在水一方……背啊，你背啊。许家乐说，别闹。青年教师说，不背就不背吧，新郎倌这几天太累了，没力气背《诗经》了。我对许家乐说，你是特殊情况，我替你值班，回去忙你的吧。他不回去，我知道他的脾气，也就不再劝他。棋刚摆上，急促的电话铃声就响起来，电话是梅清的邻居打来的，她焦急地说：和平路小学吧?你们快来吧，梅清和她丈夫吃安眠药了。所有的人都惊得面无人色，手足失措间，许家乐一下子冲了出去，想不到他四十岁的人了，身手比我还利索。 　　那一天是我和许家乐一起去的，后来校长也来了，还带了学校的出纳员，校长毕竟是校长，考虑得很周到，很务实。梅清和她的丈夫在医院抢救了两天，终于让医院抢救过来了。 　　没有谁问梅清自杀的原因，还用问么?生活对于梅清来说的确是够绝望的，她才三十几岁，丈夫高位截瘫也就罢了，还是一个植物人，医生只是没有宣布他的生理死亡。对于梅清的生活，不仅医生无能为力，法律和道德全都无能为力。只有我有一些疑惑：梅清为什么选择这个日子自杀? 　　梅清和丈夫重回人间，许家乐的婚事却流产了，这是任谁也没想到的事情。那一天，校长怒气冲冲来到办公室，平时校长是很注意仪表的，这一次他竟然连假发套也没戴，他真实的光头让我和另一个副校长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我们几乎没有认出他来。我们用目光询问校长出了什么事情，校长说，这个许家乐，气死我了。 　　原来是许家乐。 　　婚礼在即他却和校长的小姨子分手了，而且是他许家乐提出来的，他说他们不合适。在和平路小学，这又是一个爆炸性的新闻，而且，不管是新闻和号外都与许家乐有关。他们怎么不合适了?挺合适的呀。愤怒的校长几乎失控，但是失控也没办法，校长只能坐在那里呼呼喘粗气。校长曾经说过，许家乐是个很有板眼的人，这种人一旦决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另一个副校长对我说，校长血压高，不能让他再生气了，你和许家乐比较铁，你去劝劝他吧，家具也买了，新房也布置了，婚礼日子也定了，这小子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只好去找许家乐，实际上我是一点信心没有的，连校长都管不了他，我又能有什么好办法，我只是感到好奇，深深的好奇，副校长说得是，马上就要结婚了，他为什么和校长的小姨子分手呢? 　　我在收发室找到了许家乐。梅清也在那，她没把丈夫推到学校来，她在分报纸，我装作没事一样随意拿起一张报纸，我在报纸下面看到两只水灵灵的洋桃，鲜亮，饱满，看着就像蜡做的一样。这是谁的洋桃?梅清“格儿”一下笑了：管谁的，你愿意吃你吃。她竟然穿了一条牛仔裤，以前我从没见她穿过，这条牛仔裤使她显得又年轻又俏皮。我对许家乐说，老许，你出来一下，我有事和你谈。许家乐说，有什么事啊。我说，有重要的事。许家乐说，就在这里谈吧。我说，还是出去谈吧。许家乐说，要谈就在这里谈。梅清“格儿”一声又笑起来，她说，怕我听啊?我才不稀罕听呢，许家乐，你们就在收发室谈吧，我去送报纸。我一愣：她竟然又叫他许家乐，这真是久违了。 　　穿着牛仔裤的梅清走了，我忽然觉得无话可说了。我要和许家乐谈什么呢，既然他已经决定了，就一定有决定的理由，有什么必要让他说出自己的理由呢?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他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事情，就像这次谈话一样，虽然我说很重要，他却是可谈可不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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