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有全国多少人叫这个名字沈子成

苏州恶少    
绿浪东西南北水,红栏三百九十桥。    处处楼前飘管吹,家家门外泊舟航。    这首白居易的诗描写的就是姑苏城的景色了,自古以来,苏州之秀美富庶闻名于中华。如今正是大明朝洪武九年,国家太平,百姓安居。姑苏城经历元末战火之后,又是一番欣欣向荣的景色!    苏州大街上人来人往,有推着小车来城里做生意的、有富家公子哥千金小姐出门踏青的、有各路走江湖耍把式赚钱的……称得上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当今皇帝虽然不大看得起商人,可是自古以来商人都是不可或缺的,只见那些穿着布衣的商户敞开嗓门招揽客户,直喊得声嘶力竭……    “啊……瞧一瞧看一看了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这儿有上等绸布,扯上几尺,眼瞅快要过年啦,给家里大人小孩做上几套衣服哎,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用我的布做了衣服,男的穿着精神百倍,姑娘家穿了端庄秀丽……”新开的一家绸布店门口,一个穿着青布衣的中年掌柜卖力的喊道。    “在下兄弟两人,从北到南行走江湖,家传的武艺练得不敢说炉火纯青,也有几分真本事。各位乡亲父老,待俺大哥给大伙儿露一手胸口碎大石,觉得好的给几个赏钱,小人这就献丑了!”说话的青壮汉子呸呸两声在左右手各吐了口唾沫,从地上抓起一柄大锤,他口中的大哥早已光着膀子平躺在一条长凳上,胸口压着一块大青石,怕不得有小百斤重?只见那汉子大喝一声“开”,大锤带着风声猛然落下,随着围观众人一阵惊呼,那青石碎成几块散落在地上,那大哥却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捡起地上的铜锣,笑呵呵的讨着赏钱!    “鬼谷子第三十六代传人在此,占卜凶吉,趋吉避凶,能看风水宝地,能观人之福祸。算得不准可砸我招牌……”街角走来一个瘦高瞎子,一手高举着旗帜,另外一手中拐棍轻探着地,声音倒是极为宏亮。    “今年过节不收礼啊,收礼还收龙泉窑的刻花碗啊……”    忽然从街尾传来一声怒喝,这喝声怒是怒了,总觉得有些中气不足,听声音像是个年轻人,若不是久病缠身,那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不过喊出来的话倒是极有气势:“丫丫个呸,拿假珍珠诓你家三爷,打死你个不开眼的!”    不知道是谁家小媳妇大姑娘喊了声:“哎呀妈呀,沈家三少来啦!”    说时迟那时快,街尾一个中年男子抱头鼠窜,身后四五个年轻小伙子追着便打,为首那个少爷模样的,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袍,腰间挂着个晶莹通彻的玉佩,左手指带着一枚硕大的翡翠戒指,右手大拇指套着个碧绿的玉扳指,一身富贵之气逼人而来。他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年纪,生的有些瘦弱,脸上泛着微微的淡青色,一看就是纵情酒色之徒。不过这少爷站在街尾,指挥五个穷凶极恶的家仆将那中年男子打得趴在地上死死抱着头不敢起身,倒是颇有几分气势!    打得一会,那少爷心满意足,喝道:“算了,今儿个风和日丽,本少爷的心情不错,就放他一条生路,滚吧!”    少爷满以为这番话能博得满堂彩,哪知道抬头一看,偌大的街道跑得空空如也,砸胸口的大锤丢在地上,不知道是谁家姑娘的绣花鞋被人踩掉,白生生的鞋面被踩的黑乎乎一片,方才还招揽客人的绸布店、杂货店纷纷关上店门,只有那个算命瞎子,战战兢兢,手中拐棍都被人挤掉,跌跌撞撞的朝前摸索着走去,一不小心绊倒在方才耍把式的胸口碎的大石头上,摔了一跤,顿时惊叫起来:“三少,老汉也是混口饭吃……”    那少爷索然无味,随口道:“这苏州城是越来越不好玩了,走,去丽春院溜达溜达,听说新来个扬州头牌,叫韦……什么来着?”    “少爷,韦春花!”一个跟班讪笑着凑了过来,顺手把少爷有些灰尘的袍角拍了拍。    “好,就她了!”那少爷怪叫一声,带着几个跟班得意洋洋的朝丽春院方向走了去。    此时正是日上三竿的时分,那少爷走得远了,街角一家小酒店偷偷开了门,露出个脑袋左右观望了一下,狠狠的往地上吐了口痰:“呸,白日宣淫,真是个败家子!”    …………    “今儿个早起,就听见喜鹊鸟儿叫个不停,我琢磨得有喜事吧,果然啊,哎呦呦,这是什么好风啊,能把三少爷送到咱们丽春院来!”一个浓妆艳抹的老鸨远远看到那少爷走了过来,扭动着腰肢款款迎了过去,手中香帕挥得芳香四溢,虽说是徐娘半老,不过风韵犹存,转眼间就挽住了三少爷的胳膊,幽怨的抛了个媚眼:“听说三少爷前不久刚刚纳了妾室,想必是新人胜旧人……三少你好狠的心呦,咱院子里的女儿们可想死您啦!”    那三少爷名叫沈子成,在这苏州城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他爹沈万三是大明第一富豪,凭一己之力就助朱元璋修了三分之一座金陵城,两个兄长沈茂、沈旺都在朝为官,家财万贯又是官宦人家,这沈子成从小就是骄横惯了的人物,欺行霸市,横行乡里。苏州城里提起沈子成的大名可止小儿夜啼。    沈子成嘿嘿一笑,随着老鸨朝丽春院里走去,口中说道:“唉,本公子近来家事缠身,冷落了院子里的姑娘们,真是罪过,这不今儿个有空,就赶紧过来了么!”    老鸨火烫的身子紧紧的挨着沈子成,走进大门,手帕一挥,高声叫道:“女儿们,三少爷来啦,快点出来吧!”    只见人影闪动,柳绿花红,沈子成转眼间被十多个少女围住,或哀怨,或欣喜,或撒娇……这边儿双峰紧贴,那边手臂缠绕,脂粉香气冲得沈子成一时间飘飘然起来,耳中听得皆是莺莺燕燕的娇啼,大手到处都是温香软玉的所在,心中不由得大喜,搂过身边一个少女,深深一吻,叫道:“今天伺候得少爷满意,个个都有重赏!”    这群女子一听重赏更是卖力迎奉,身后跟班给老鸨使了个眼色,耳语几句。老鸨会意,急忙分开众女,引着沈子成来到二楼一间清净的房间,媚笑道:“三少爷稍坐片刻,春花姑娘刚刚起身,即刻就来伺候三少爷!”    沈子成笑着点了点头,那老鸨给沈子成倒了杯茶,便先行退了出去。    沈子成洋洋得意,他本是后世一个寻常大学生,半年前不小心遭了电击,竟然重生在大明初年富豪沈万三之家,还上了沈万三的三儿子沈子成的身。重生之后不由得喜出望外,沈家家产无数,别说就一个败家子在糟践,就算再来十个八个败家子一起糟践,只怕两代人都挥霍不完。    更叫他开心的是,重生之后,不但保留了后世的记忆,还留下了沈子成的记忆。不久前沈万三刚刚给他纳了一房小妾,那是沈家经常关照生意的“振武打行”掌柜许长河之女许芝兰。那女孩不但人长得清秀端庄,更是个贤惠乖巧的姑娘,尤其难得的是,还是个黄花闺女,要知道这黄花闺女,在后世可比熊猫更罕见。沈子成乐开了花,天天跟这丫头腻在一起,居然足足有一个月没有出来寻欢作乐……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过去沈子成恶少的名声实在太臭,不过重生之后的沈子成也不在乎这些,反正是重生来当阔少爷的,名声臭又能怎么样?只要有钱花就行。把鱼翅当粉条吃;把人参当萝卜嚼;天气冷了,床上铺的可是真虎皮;上回一开心,把十颗南海珍珠砸成粉给许芝兰擦脸,这份奢侈,就算是后世的大富豪也没多少人做得到吧?    正想得开心,房门外传来个甜的腻人的声音:“三少爷,春花前来伺候您啦!”    沈子成心痒难耐,光听这声音就是娇媚入骨,小妾许芝兰虽然漂亮,可惜终究是老实了点,许多花样死活不愿意配合自己。到底是窑子里的姑娘够风骚!沈子成急忙叫道:“进来吧!”    房门轻轻被推开,走进来个女孩,不过十七八的年纪,长得细皮白肉,一双媚眼一转,简直勾魂摄魄,她穿着一身翠绿色长裙,轻移三寸金莲,只盈一握的细腰带着某种奇异的诱惑扭动着走了过来,福了一福,轻启朱唇,唤道:“奴家春花,三少爷好!”    沈子成哈哈大笑,快步走了过去,扶起韦春花:“小美人不必多礼了!”大手将她腰肢一揽,便按在她温软的小腹上,心中大乐,两人便朝桌边走去。    那老鸨知道三少一来,必然大把,着实伺候的卖力,这头春花刚刚进去,那边酒菜便流水般的送了过来,将一张小小圆桌放得满满当当,又温了一壶上等女儿红进来。沈子成和韦春花两人推杯换盏,说些笑话,逗得那女子吃吃娇笑,更是勾搭得沈子成浑身骨头都酥酥麻麻……    正要真个销魂一番的时候,忽然楼下吵闹起来,沈子成皱了皱眉头,正要叫老鸨领着龟奴赶人。忽然有人敲了敲房门,却是沈子成的跟班张奎的声音:“三少爷,不好了,如夫人带人请您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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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抄家惨剧    两顶暖轿放在丽春院的门前,八名穿着黑衣的轿夫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两边还站着五名家仆,为首一人身穿青色小夹袄,留着两撇八字胡,满脸精明强干之色。苏州的百姓多半都认识他,这便是沈府的大管家沈财。    “还请叫三公子出来……”沈财还在和老鸨说话,那老鸨好容易盼到沈子成这棵摇钱树到来,如何肯放人?一张嘴只是咬定了沈子成并不在丽春院,叫沈财去别家找去。    “财叔!”    一顶暖轿掀开轿门,一旁两个丫鬟伺候着轿中女子走了出来,那女子不过十六七岁年纪,圆圆的脸蛋就像熟透的苹果一般可爱,一弯娥眉下,那双闪亮的大眼睛就像是一泓秋水,小巧的鼻子,配上樱桃小口,真是说不出的可爱。    老鸨看了也是楞了一下,这女子如此美貌,丽春院里的姑娘没一个能比得上,难怪沈子成得了这个小妾之后,足足一个多月不出来耍。    那女子便是沈子成的新纳的小妾许芝兰,丫鬟将一袭紫色披风给许芝兰披上。许芝兰挽了挽披风,缓缓走到老鸨面前:“明日是我相公娶妻的大日子,今日是定要回家的。许多人都看到相公进了丽春院,做不了假。”    “哎呦喂,二夫人啊,沈公子真的不在这儿,奴家这儿是什么地方,二夫人也知道,哪能请二夫人进去?那不是侮了二夫人的脚吗?”老鸨死活也不认账,认准了这二夫人不敢踏入烟花之地。    许芝兰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既然如此,我只有回振武打行请师兄弟前来找人,若是我家相公真的在此,这丽春院只怕今后再不用做生意了!”    老鸨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怯生生的姑娘家真敢发狠。她也知道“振武打行”的名声,那是苏州城数一数二的打行,里边的师兄弟几十人个个拳脚了得,若是许芝兰真的叫他们前来,只怕能拆了丽春院也不足为奇,打行背后有沈家撑腰,到那时自己却去找谁诉苦去?    许芝兰扭头朝沈财说道:“劳烦财叔去一趟打行,就说是姑娘说的,请师兄弟们都来!”    沈财答应一声,转身就要走,老鸨一看这架势,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叫起撞天屈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口口声声说许芝兰仗势欺人,这日子只怕是没法过了……    “都别闹了,我回去!”    许芝兰抬头一看,却是沈子成大步从丽春院里走了出来,展颜一笑,急忙吩咐家丁将轿子抬了过来。沈子成正在兴头上,被他们这一闹,顿时兴致全消,一肚子火气,也懒得跟众人说话,一屁股坐进轿子。许芝兰暗叹一声,她许家只不过是吃力气饭的,自己嫁入沈家也只能做妾,纵然对这个丈夫平日的所作所为有些不满,也不敢说。    “起轿……”沈财一声吆喝,两顶小轿颤巍巍的朝沈家大院走去。    沈子成坐在轿子里,心却还留在丽春院里,唉!明日终于要大婚了,这古时候讲究的是就是门当户对,沈万三给他订的这门亲事便是苏州同知贺永柏的大小姐贺南屏。只是最近不知为何,贺家一再拖延婚期,原本说是先娶妻再纳妾,拖得沈万三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先把许芝兰纳了过来,可是眼瞅就要到年关了,贺家也无法再拖,婚期就在明日。沈子成忍不住长叹一声,古人成亲真是麻烦,要是放在他重生之前,两人拿着身份证户口本带上九块钱,这结婚证就拿下了。    正想得出神,忽然轿子一停,跟着门帘就被人挑开,一根手杖伸了进来,劈头盖脸就打了下来……沈子成急忙护着脸,跳出轿子,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拿着根手杖快步追了过来,那老头老是老了点,可面色红润,健步如飞,快走几步就到了沈子成的面前,举起手杖就打,口中不停的痛骂“畜生”“孽障”……    沈子成躲来躲去,可他重生的这副身体还真不怎么样,手脚又慢,身子又瘦弱,躲闪不及,被老爷子狠狠打了几下。沈子成大声呼痛,从大门里又奔出个妇人来,那妇人看起来雍容华贵,仿佛只有四十多岁年纪。她急忙跑到沈子成的身边,一把抱住沈子成,扭头冲那老头喊道:“老爷,别打了,成儿从小身子就弱,你想打死自己儿子不成?”    这两人自然是沈子成的“爹娘”——大明朝的首富沈万三老爷子和他的原配夫人!    沈万三愤愤的丢下手杖,叹了口气:“自古慈母多败儿,唉!明日就要大婚了,今天还跑去窑子里鬼混,我沈万三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怎么生下这么个逆子?”    沈夫人松开沈子成,苦口婆心的劝说道:“成儿,那贺家也是高门大户,在这苏州城里除了田知府,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贺家小姐知书达礼,是大家闺秀。明日大婚之后,你可要长进些啊……”    沈子成点头答应了,沈万三扭头看了他一眼,愤愤的说道:“芝兰,带这个逆子进去,明日迎亲,要准备的事可多了。莫要出了什么岔子,丢了我们沈家的颜面!”    许芝兰急忙答应了,扶起沈子成便朝大院里走去。    沈府大院可了不得,前后占地数十亩,仓库亭台房屋互相联络,大院之内还有一个以人力开凿的水塘,沈府的亭台楼阁多临水而建,与水景配合,内里厅堂、亭廊连片相接,布局曲折多变,暗合风水之道。其间借以花色漏窗,窗外景物深幽。沈家屋面小瓦筒瓦,屋脊花色镂空,各种斗拱、飞檐翘角、门窗式样多变,雕刻装饰大方素雅。  
  沈家上下布置得喜气洋洋,沈万三不惜钱财,特意请来泉州高手匠人作成一百零八个大红灯笼,个个挂着金色流苏,把沈家上下点缀的灯火通明;大堂之上更是富丽堂皇,南北奇珍琳琅满目,沈万三家产无数,只得三个儿子,如今三子成婚,奢华之处就算是皇子纳妃也难以比拟!    沈子成倒不在乎贺家是不是高门大户,反正重生到这儿就是来享福的,沈万三挣了无数家产,自己又何须努力呢?    两人正朝后院走着,忽然听见前院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在空旷的沈家大院上空回荡:“圣旨到,沈万三接旨!”    沈子成吃了一惊,急忙转身朝前院跑去,许芝兰紧紧跟在丈夫的身后。沈家上下顿时闹腾了起来,百多口人从后院,中厅各处跑了出来。如今圣旨突然到来,红绫是肯定准备不及了,沈万三急忙命人备了香案,过不多时,沈家老小就全都聚在前院,整整齐齐跪了一地,大气也不敢喘。    从大院门口,两队锦衣卫手按腰刀并肩冲进了沈家,随后走着一人,大伙儿都认得,正是苏州的父母官、知府田云升,他身前走着一人,头带乌纱帽,身穿紫色锦鸡团领衫,腰系花犀带,脚踏黑靴,手中高捧着一封黄绸圣旨。那人眉毛又浓又黑,一双小眼睛却是炯炯有神,下巴极其突出。但是顾盼之间极有气势,田云升往日趾高气昂,但是在此人面前就像一只温顺的绵羊,老老实实的跟在后边。    沈子成一看这服色,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是朝中二品大员的服色。看这人的相貌——鞋拔子脸。沈子成立刻想了起来,莫非这就是中国最后一位丞相——胡惟庸?只是沈子成也不敢多看,低了头跪在两位兄长身后。    那位还真是如今的大明朝右丞相胡惟庸,他大步走到沈家众人面前站定,冷冷的扫了众人一眼。沈万三急忙顿首道:“沈万三恭迎钦差大人!”    胡惟庸展开圣旨,朗声叫道:“沈家上下接旨!”    沈万三一整前襟,俯拜在地。只听得胡惟庸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苏州商人沈万三,以匹夫稿天下之军,乱民也,宜诛之……朕念不祥之民,天必诛之!赦沈万三死罪,家产尽数充公,发配云南;子沈茂沈旺革职查办;女婿余十舍发配潮州……钦此!”    沈万三老泪纵横,身子微微颤抖,口中还得说道:“谢主隆恩!”    “封!”    胡惟庸一声令下,锦衣卫和苏州府的衙役士兵立刻动起手来,一张张封条贴上沈家各处,一队队士兵翻箱倒柜,清点沈家财产。    苏州知府田云升平日里很得了沈万三的好处,此时也只得叹了口气,亲自领着衙役走到沈万三的面前,给他落了枷!    沈家上下百多口人哭声一片,家中的顶梁柱都被捉拿,剩下的都是些妇孺之辈还有那个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三少爷。沈万三辛辛苦苦数十年挣下的基业,顷刻之间化为乌有。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沈子成早已被惊呆了,脑子里浑浑噩噩,不知道想些什么。他没有身陷牢狱也没有被发配充军,已经是不幸中之大幸了,一时间沈子成失魂落魄,心里无数个念头狂转,却都是一闪而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连身上的戒指、扳指、玉佩……都被人搜了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已经黑透了,呼啸而过的北风吹得沈子成浑身上下一片冰寒,沈万三、沈茂、沈旺等人早已被押解回衙门,一群老幼妇孺被赶出沈家门外,几个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守在门口,那些女子哭得呼天抢地,被那锦衣卫冷眼一扫,顿时不敢放声,只得小声抽泣……    沈家的产业是没了,这圣旨一到,别说是苏州的商号,就算远在泉州、杭州、周庄的买卖全都没了。许多苏州百姓站在沈家大院门外指指点点,有的低声叹息,有的幸灾乐祸……伴着那群妇孺的哭声,足足折腾了一宿。    “哐”,沈家大门被锦衣卫关上,两张封条交叉贴上。远处已经有鸡鸣之声,天都已经快亮了,围观了半夜的苏州百姓早已倦了,纷纷躺回了自己的热被窝。沈子成呆呆的看着那两扇朱漆大门,不言不语!    “相公,如今可怎么办?”许芝兰到底是打行出身的女子,性格要比其他人坚强的多,安慰了婆婆嫂子之后,左右一看,沈家老小在此处只剩下唯一一个男子,便急忙过来询问沈子成。    “恩?”沈子成这才回过来神,这不是做梦,沈家真的被抄家了,从此以后,沈子成再也不是阔少爷了!    沈子成想了想,猛拍一下大腿:“对,同知贺大人的女儿今日本是要和我成亲的,说起来也算得上是亲家。芝兰,随我来!”    说罢,沈子成转身便朝城南贺府跑去!  
  第三章
走投无路    沈子成越跑越快,只是他的身体着实不行,跑快了几步,汗水便湿透了外衣,忍不住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喘着气,初冬的清晨,呵出来的气白茫茫一片。沈子成暗恨自己是个历史盲,重生之后只顾着吃喝玩乐,上辈子对历史的了解全部来自于电视剧和YY小说,只知道沈万三是个大富豪,却不知道他将来有抄家灭门的惨祸。如今,一夜之间就从高高在上的富家公子变成一文不名的穷光蛋。    同知大人贺永柏的府邸已经不远,许芝兰默默的跟了上来,站在丈夫的身后。沈子成扭头看了眼许芝兰,低声说道:“放心,贺家和我沈家一向交情深厚,如今沈家出了事,想来贺大人不会袖手旁观……”    一边说着,沈子成已经走到贺府门前,两扇大门闭得紧紧的,沈子成手按门环,砸起门来,清晨时分,街上格外清静,只听得哐哐之声不绝于耳,半晌,一个仆人揉着眼睛开了侧门,一看是沈子成,马上陪着笑脸叫道:“沈公子!”    沈子成也不答话,拉着许芝兰一把推开那仆人就快步走了进去。    “沈公子,这一大清早的,老爷夫人都还没起身,要不您先去客厅坐着?”那仆人着了慌,急忙掩上门追了过来。    沈子成冷静下来,一大清早就来别人家叨扰实在是于请于理都说不过去,便带着许芝兰走到客厅坐下,那仆人一会儿功夫便端了两杯茶,一盘点心上来。沈子成饿了一夜,也不客气,抓起点心就吃,咕噜噜灌了口茶,还招呼着许芝兰也吃点。许芝兰微微摇了摇头,垂手站在沈子成的身后。    “你来做什么?”从前厅后边走出一个中年男子,穿着一身锦衣,长须飘飘。那人径直走到厅中的太师椅坐下。    沈子成认得那是他的未来泰山贺永柏,急忙躬身施礼,说道:“泰山大人!”    “不敢当,老夫女儿还未过门,泰山二字可当不起!”贺永柏摇了摇头。    沈子成心里一凉,听这口气,只怕贺永柏现在就要和沈家划清界限了。只是沈子成无依无靠,人在屋檐下,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原本今日是我和南屏成婚的好日子,只是沈家昨夜遭难,家产尽墨。小侄左思右想……”    贺永柏挥了挥手,阻止沈子成再说下去:“沈家的事我都知道了,沈万三攀附权贵,结党营私。多亏皇上圣明,明察秋毫,又法外开恩,饶了沈万三的死罪。你还要怎地?”    贺永柏看着沈子成的眼睛冷笑道:“天幸我女儿没有嫁入你们沈家,想来也是我们贺家祖先庇佑。”    沈子成的心一下子就像堕入冰窟,当真是人走茶凉,树倒猢狲散。他还记得前些日子,先前的沈子成卧在病榻上的时候,贺永柏前来嘘寒问暖,亲热的就像一家人似的。还不是看中了沈家的财势?如今贺永柏翻脸不认人,看他这口气,没叫人拿着扫帚把自己打出去就算是不错了。    沈子成转念一想,之前贺永柏不断拖延婚期,只怕是从朝中听到了什么风声,是以不想让女儿过门,找的借口吧?如此说来,贺永柏早已得到消息,却也不告诉沈万三,这样的人,心肠还真算得是狠毒!枉沈万三平素对贺永柏如亲兄弟一般关照,事到临头,贺永柏不但没把老哥哥拉上一把,说不定还在背后推了一把呢!    沈子成不再言语,冷冷的看着贺永柏。    贺永柏见沈子成这般脸色,笑道:“贤侄还是走吧,我是朝廷命官,你们沈家如今都是待罪之身。如此瓜田李下,难免惹人闲话。至于你和南屏的婚事,就此作罢!”    说着贺永柏端起茶杯,侍立在厅口的家仆高声叫道:“送客!”    沈子成怒火中烧,不愿在和贺永柏废话,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听见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爹,女儿说得没错吧?像沈子成这样的人就嫁不得。”    沈子成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红衣少女从后厅走了出来,早上寒风凛冽,那少女穿着一件红色小夹袄,明眸皓齿,嘴角边两个深深的酒窝,正朝着贺永柏道福请安。那少女就是原本今日应该成为沈家媳妇贺南屏。    贺永柏装着没听见女儿的话,也不制止她。贺南屏笑道:“沈家以前和我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不过现如今沈家犯了国法,我爹爹又是朝廷命官,门不当户不对,之前的婚约自然就做不得数了。”    沈子成本就不看重这些,见这对父女如此凉薄,不由得冷笑道:“那是自然。”    贺南屏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巧的绣花锦囊,从中倒出几块碎银,丢在沈子成面前:“虽说没做了夫妻,可沈公子一早就跑来我家,想必是有所求。这儿有几块碎银,沈公子拿去银铺换些宝钞铜钱,带在身上用度吧,我爹爹和沈伯父相交一场,我家断断不会亏待了公子!”    贺永柏假意斥道:“南屏,休得无礼。俗话说烂船还有三斤铁,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沈家家财万贯,三公子在苏州城又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怎么会在乎你这点钱?”    沈子成再也按捺不住,一脚将那几块碎银踢飞,指着贺南屏道:“我又不是乞丐!就算他日沈子成沦落到讨饭为生,也绝不会讨到你贺家门前!”    贺永柏脸色一板,正要说话,沈子成横了他一眼,拖了许芝兰的手,大步朝府外走去。贺永柏心中一阵寒意,要是沈子成指着他叫嚣他日我如何如何,定叫你如何如何,那贺永柏反而不觉得惊奇,只当是当他过过嘴瘾罢了。但是沈子成那一眼中那股强烈的恨意却叫他不寒而栗。    沈子成阴沉着脸走出贺府大门,前脚刚踏出门口,家仆便急忙将门重重关上。沈子成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长长的叹了口气。    许芝兰急忙走了过来:“相公……要不,先去振武打行歇脚,再作打算吧?”    沈子成心里一震,这可是明朝,妾室的娘家根本算不上是亲戚。原本沈家落魄来投靠贺永柏就让沈子成觉得很屈辱了,现在要去连亲戚都算不上的小妾娘家,那岂不是更让沈子成难堪?    “相公……”许芝兰以为沈子成恼怒了,她也知道妾室的娘家根本不是亲戚,急忙说道:“如今沈家老小还有不少人,总要有个地方安顿。我们打行虽然做的是力气买卖,可是我爹常说,习武之人,信义为先。他和公公相交多年,如今绝不会袖手旁观的!打行里平时放货的地方不少,拾掇拾掇几十口人还能住得下!”    沈子成忽然笑了起来,自己本来就是穿越重生来的,什么世俗什么礼法,统统丢到一边去。再说那些练武的汉子没那么多坏心眼,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如今也算得上江湖救急,自己去振武打行先安顿下一家老小,想必不会遭人白眼!    沈子成正琢磨着,忽然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昨夜一整夜没有吃过东西,方才在贺府吃了块点心,喝了口茶而已,肚子早就饿空了。沈子成扭头看向许芝兰,却听得她的肚子也叫了起来,人是铁饭是钢,就算许芝兰是练武出身的女儿家,不吃饭也熬不住了。    看着许芝兰的小脸在寒风中冻得通红,沈子成心里一软,解下身上的棉袄,披在许芝兰的身上:“走,去打行!”    许芝兰又是欢喜又是羞涩。往日只道这个丈夫吃喝玩乐不务正业,却没想到还有如此温情的一面,就算将来吃糠咽菜,艰难度日,只要相公能体贴自己,也不算枉了。欢喜的是,沈子成肯放下架子跟她去打行,要知道,男子往往把面子看的比命都重,许芝兰听人说书,说楚汉时的大英雄项羽,宁死也不肯回江东……在她的小小心灵里,却觉得项羽始终是放不下面子。    “相公,这袄子……”许芝兰急忙把袄子脱下,要还给沈子成。    沈子成斥道:“少废话,披着。”    许芝兰羞答答的应了一声,心里却是甜甜的。    两人穿街过巷,走得一会,远远来到一条小巷,这巷子倒也宽敞,平日里为了方便大车出入,打行特地出钱,把巷子的路用大青石铺了一遍。这振武打行就在巷尾,说起来,振武打行也是苏州数一数二的打行,偌大的打行几乎占了小半条巷子,打行的门口还放着一对小石狮子。红漆大门外高挑着一面蓝布大旗,上边龙飞凤舞写着“振武打行”四个大字,着实威风。    打行人早起练武,大门早就开了,外边还有几个师兄弟拿着大扫帚正在扫地,远远看到许芝兰和沈子成走了过来,急忙招呼道:“师妹回来啦!”    “沈公子也来啦!”    沈子成冻得发硬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学着电视里的模样,抱拳朝众人拱了拱手,叫声:“打扰了!”    许芝兰低声问道:“我爹和大哥二哥都起来了么?”    一个小师弟看起来约有十五六岁年纪,两颗眼珠乌黑发亮,眨了眨眼睛说道:“大师兄二师兄早就起来练武了,今天寒气重,师傅只怕还没出来吧!”    沈子成正要走进去,忽然听见有人叫道:“妹子,你回来了?”  
  第四章
初露锋芒    沈子成扭头看去,却见一个精壮的男子,年约二十多岁,穿着一身短打,额头上居然还有汗水,手中倒提着一支木棍,站在侧门处,正招呼着许芝兰。    沈子成认得此人,这人就是许芝兰的二哥许英武。    许英武一扭头也看到了沈子成,顿时愣住了,许芝兰只不过是沈子成的妾室,两家算不上亲戚,可沈子成居然跑来了。    昨夜官兵到处查抄沈家产业,振武打行为了怕牵连,许老爷子下令,所有人等都不准出门,至于已经出嫁的许芝兰,那就自求多福吧!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是福是祸,她就一人担待了吧!结果许老夫人一个人守在祖屋里哭哭啼啼一整夜……    沈子成急忙笑呵呵的打着招呼:“英武兄,早啊!”    “呦嗬,这不是沈家三少爷吗?怎么着,这么有功夫来咱们打行啊?有什么好关照啊?”许英武忍不住嘲讽了几句,他一直很疼爱这个妹子,知道妹子嫁给花花太岁早就不满了。看到沈子成到打行来,料想是沈家落魄,沈子成过来打秋风来了。    哪知道沈子成一点也不含糊:“怎么着?沈家出事了,你能不知道?想看少爷笑话,嘿,少爷告诉你,我还真就是肚子饿了,来打行吃碗饭,怎么着?你舍不得啊?嫉人富贵憎人贫,什么玩意啊!”    许英武武艺了得,可是嘴皮子不行,被沈子成这一抢白,反而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还好,他大哥许勇武也正好走了出来,见到这一幕,咳嗽一声,缓步走了过来。    这时,许芝兰也走近跟前,她在沈家大宅外边站了一夜,一大早又到处跑了一圈,虽然是习武的身子,又披着沈子成的薄袄子,可也冻得小脸通红,手脚冰凉,给两位哥哥道福都有些拜不下去了。    许勇武心里一酸,这妹子真是命苦,被逼着嫁给沈三少这个花花公子当小妾不说,新婚不久就被抄家,看这样子多半是一整夜水米未进。    许勇武转眼看到妹妹身上还披着沈子成的袄子,不由得多看了沈子成两眼,没想到这个花花公子对妹子还算疼爱,原本对沈子成的厌恶之情也少了几分。急忙抢过去搀着妹子:“妹妹,先进来暖和暖和,英武,你愣着干嘛?还不赶快让厨房端热粥来。”    沈子成大声吆喝:“端两碗啊!”    许家兄弟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许勇武刚刚对沈子成的那点好感也烟消云散。两人只顾扶着妹妹进了前厅。坐不少时,厨房便端来了热气腾腾的米粥,还有包子糕点。许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之家,也算是家产殷实,家里仆役也有七八号人,做起事来,手脚还算麻利!    沈子成大马金刀坐了下来,端起米粥就喝了一口,这热乎乎的米粥灌下肚,顿时来了精神,抓起包子就吃。    许家兄弟鄙夷的看着沈子成,沈子成也不在乎,先填饱肚子再说。许芝兰喝了半碗粥,吃了一个包子,便不再吃了,向沈子成和两位兄长道了声,便去后堂看母亲去了。许家兄弟都不说话,大厅里只听见沈子成狼吞虎咽之声不绝于耳。    许英武给许勇武使了个眼色,许勇武会意,弟兄两人走出前厅,许英武朝厅里望了一眼,见沈子成还在吃喝,便低声朝许勇武说道:“大哥,沈家如今落魄,这三少爷在苏州城是出了名的恶少。咱妹子年纪还小,难道跟着他受一辈子穷么?”    许勇武眉头紧紧拧在一起,说道:“咱们打行的人,重的是个信义,要是沈家落魄就要妹子改嫁,只怕人家背地里戳咱许家脊梁骨啊!”    许英武急了:“我的亲大哥,我不是嫌沈家破落,只是大哥你看看沈子成是个什么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胸无点墨,将来拿什么养家糊口?妹子跟他,只能一辈子受苦啊!”    许勇武叹了口气,想起沈子成披在妹妹身上的棉袄,一时间难以决断,只摇了摇头,说道:“再说吧!”    许英武还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方才他着急,嗓门大了点,话语已经被屋里的沈子成听了去。沈子成眉毛一扬就要说话,忽然听到一声呼喊。    “子成!”    后堂传来一个低沉厚实的声音,沈子成回头望去,那是他的老丈人,振武打行的大掌柜,许长河。老头儿身材高大,精神矍铄,头发白的并不多。寒冬季节也不过穿了件薄夹袄,便背着双手走了出来。许芝兰搀扶着许夫人一并走了出来,母女两眼圈都是红红的,看样子是刚刚哭过。    沈子成知道不能叫许长河做许伯父,急忙放下碗筷,施礼道:“拜见许伯父!”    老爷子长叹了口气:“沈家的事,我都知道了。我许家无权无势,也帮不上什么忙。实在是惭愧啊!”    沈子成走过去扶着老人家在八仙桌旁坐下,心中暗想,如今也不需要你帮忙,你只要我在这吃几天闲饭,想想今后怎么办,顺便暂时把沈家的老幼妇孺安顿下来就行。但是口中说道:“有劳许伯父挂心了!”    许长河安慰了沈子成几句,便向许勇武问道:“快到年关了,账房可算好帐了么?”    这屋子里都是儿女,许长河知道沈子成是个纨绔子弟,也不避讳他。如今年关就要算账了,打行今年的生意并不算好,还好之前得了沈家一笔纳妾之资,勉强还能支持过去。    许长河知道沈家这样的大主顾实是振武打行的命根子,和沈万三又是从小到大的朋友。这才答应了沈万三,把女儿嫁了过去给沈子成做妾冲喜,可没想到沈家说倒就倒,原本还打算来年能多接些沈家的生意呢,如今看来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许勇武眉头紧锁,说道:“爹,账目是早就算好了,只是打行现今生意不好,入不敷出,过年要给大伙儿发钱。今年又伤了几个武师,汤药钱、安家费也给了不少。要是再这样下去,打行实在难以支持了!”    许长河摇了摇头,大儿子说得都是实情,可是如今天下刚刚太平,商业刚刚复苏,打行的生意不太好做,振武打行在苏州已经是数一数二了,都难以支撑,其他打行可想而知。只得安慰道:“再想想办法吧,打行传了三代了,不能败在我手里,之前世道那么乱,你爷爷都撑过来了,我不能做败家子啊!”    这败家子三字一出,许家三兄妹不由自主的朝沈子成望去。    沈子成刚刚坐定,一抬头看见三兄妹的目光,楞了一下,又有些恼怒。老子刚重生过来没多久,跟以前那个恶少沈子成没什么关系,他是败家子,可我不是。都这么看我,算什么?    沈子成暗忖道,当年好歹大学时也是学商的,这打行说到底就是个物流的生意,这门物流课,在大学的时候因为老师看的严,又是要算学分的。沈子成也算是很下了一番功夫。如今只是明初,打行生意还是老式经营的行当,跟他们说起融资这些先进理论都是白搭,还是先搞清楚状况吧!    “许伯父,不知道这打行生意是怎么个做法?”沈子成正好吃饱了没事干,索性问上几句。    许长河微感诧异,听说这个花花太岁从来都是对斗鸡赌博、风花雪月感兴趣,居然今日有兴致问起打行的生意,倒是大出意料之外。    还没等许长河说话,许英武就冷笑道:“打行如何赚钱,说给你知道,有用么?你听得懂么?”    许长河板起面孔斥责道:“不得乱说。”转过脸去望着沈子成:“既然子成有兴致,我便分说一二。”    原来这打行的财路,主要是靠押送货物钱财,为达官贵人看家护院得来的。打行一般都是设立交通发达的繁华城市上。这些城市通常就是政治军事中心,所以打行的财路就是指望官僚和商人了!    既然交通发达,那南来北往的货物大多都要从此经过。像苏州、金陵、洛阳……这样的大城市,就是打行的生存之地。    这打行就是后来镖局子的雏形,如今的打行只不过是刚刚开始兴起的行业,真正有记载的镖局成立,那是清朝乾隆年间的事情了。而有记载的打行也是明朝正德年间的事,没想到,洪武年间,就已经有打行开始生存了。更巧合的是,这打行还是自己小妾的娘家。    沈子成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这时丫鬟送上两杯茶来,沈子成接过一杯,浅浅的饮了一口,笑道:“许伯父,小侄有个办法。”    许长河这些日子一直为这些事情烦恼,偏偏他们一家子都是练武的人,脑筋并不怎么灵光,三代以来,打行的生意都是这么做的,那他们就照做了。现在生意越来越差,也是没有办法,听沈子成说有办法,急忙问道:“子成有何办法?”    沈子成微微一笑,站了起来,在大厅里来回踱着步:“打行的生意表面上看起来利润并不大,不容易赚钱,其实不然,关键在于……”    沈子成敲了敲脑门:“脑子,这儿需要放开!”    许长河越听越是糊涂,他做打行几十年,只不过是勉强维持而已,自问想了很多办法也没有赚到钱,那为何沈子成说打行还能赚钱呢?    沈子成缓缓说道:“商人南北运输所为何事?还不是因为有利可图?南方的丝绸茶叶运到北方,价钱翻得好几番。北方的皮毛马匹送到中原,也是利润可观。但是打行一年上下,就说从苏州到北平好了,算上等雇主的时间,一年也走不了几回,大多时间都浪费了,但是武师的工钱是月月要给的,年底还要给红利,如此一来如何赚钱?”    沈子成的道理非常简单,如果一个公司的雇员,一年只做四个月的事情,却拿一年的薪水,那这公司不赔钱才怪了!    沈子成笑道:“所以要想赚钱,第一步就是宁可多等几日,也绝不空手而归。好比许伯父派人去北平押货,宁可在北平多待半个月,找到愿意有把货物从北平托运到苏州沿途的客商,再返程。这样一来,一趟镖等于走了两次,利润自然是大了!”    这其实是现代物流学一个很重要的理念:物流往返不空跑。现在是人人都知道,可那时镖局都没成立呢,打行还在摸索中,武师们办完了一笔买卖就急急忙忙回来交差了,哪里能想得到?六百年后打车去外地,司机还要加收半价的空车返程费呢,但是又有几个司机是真空车回来了?还不是招揽了顾客之后再跑回来。    许长河在打行干了一辈子,一听沈子成这话,好像摸到点什么,急忙说道:“子成,你接着说!”    沈子成轻轻咳嗽一声,说得清晰无比:“要想赚钱,第二步,就要只走一两条线,打行生意不能这个客人说去北平就去北平,那个客人说去襄阳就去襄阳。打行只做一两条线,比如去北平或者泉州沿线,在北平和泉州设立分局,沿途有打行的柜台。一来节省人手,二来熟悉了之后就可以走第三步了。”    看到吊起了众人的胃口,沈子成悠悠的说道:“第三步就是捎……帮……带……”    沈子成得意洋洋,这三字真诀绝对是对打行浪费人力物力的最好解决办法。    可是他的笑容还在脸上,许长河就摇了摇头:“子成有所不知,打行生意,一向要和货栈、大车行合作。打行生存,武德为先,是万万不得自己做货栈,与其他货栈争夺生意的,子成的想法是极好的,但是我们做的是打行,必须忠诚守信,保全货物才是我们第一职责。若是按子成所说,只怕振武打行的名声就臭了!”    许勇武、许英武兄弟看着沈子成,就像是看白痴一样!    
  第六章
点石成金    许家名下的这栋房屋并不大,按照现代的算法,也就是四十平米的小房子,好在沈子成只是夫妻两人,两间房子倒也够住。后边还有一个二十来平米的小院子,里边搭建了一个小厨房,锅灶倒是齐全的。还是许长河细心,知道这个女婿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驴车上边还特意加了两捆柴。    一进房,许芝兰就忙碌了起来,铺床叠被,布置家什。现在沈家已经落魄了,虽说沈子成立志要重振沈家,可是创业艰难,沈万三老爷子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才挣下一份偌大的基业,如今夫妻二人也不知道要在这个小房子里住多久,这儿好歹也是自己的家了,虽然没有沈府的奢华,也能遮风挡雨。    沈子成坐在床上,看着许芝兰忙碌的样子,总觉得自己这个大男人坐在一旁什么也不干,有些不像话,转身出去抱起放在后院的柴火,就往灶台边走去。    哪知道许芝兰一看沈子成抱起柴火,急忙快步追了过来,劈手抢过柴火:“相公,你堂堂男儿家,这些事儿哪能让你做啊?圣人不是说过,君子远……远厨房么?”    “是君子远庖厨吧?”沈子成被她这句话逗乐了。    许芝兰把柴火送到厨房,这才说道:“相公,你知道圣人的话,也是读过书的人,如今沈家有难,公公和两位兄长都陷在牢里,沈家……就指望你了。芝兰别的不会,但是洗衣做饭,缝缝补补,倒还使得。总须要相公没有后顾之忧!”    沈子成心中一阵激动,到底是古代的女子啊,就以许芝兰的相貌,放在上辈子的话,念书得是校花,上了大街回头率起码百分之二百,多少男人跟在后边等着她能回头看上一眼呢。可如今,这乖巧秀丽的小妾还要操持家务……    沈子成爱怜的握住许芝兰的小手,轻轻的揉着,仿佛怕被柴火刮出茧子似的,低声说道:“我知道许多人都当我是那个不学无术,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沈子成。娘子,你且看着,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到底是何许人也!”    许芝兰俏脸一红,低下头去。沈子成看她娇艳不可方物,心头激荡,低头吻了下去。许芝兰婉转相就,四唇正要相接之时,忽然沈子成一拍大腿叫了起来:“哎呀,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原来沈子成重生不久,对历史又不熟悉,很多事情都是记得不清不楚,模棱两可。就算说起明初的名人来,也就是听说过朱元璋、刘伯温、李善长、徐达、常遇春、蓝玉、胡惟庸这些大家都熟悉的人而已……    但是沈子成偏偏记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此时距离沈万三为朱元璋修建金陵已经有些日子了,以沈万三的聪明智慧又怎么猜不到皇帝会对付他呢?既然如此,俗话说,狡兔三窟,沈万三浮沉商海一辈子的人了,自然是精明无比,又怎么会眼巴巴坐等抄家灭门的惨剧发生呢?    这个纵横元明两代商场,创造无数商业神话的人,岂会没有后手?    一想到这儿,沈子成的心就热了起来,简直有些迫不及待要去大牢里看他的这位“爹”了。    苏州城的天气变了,早上还是风和日丽,下午就已经乌云密布了,看这样子,说不准还会下一场小雪。沈子成刚刚吃过晚饭,许勇武赶了过来,一见沈子成就叫道:“快随我走,胡丞相下了令,令尊明日一早就要启程前往云南,我爹担了好大干系,给你疏通了门路,快快去见他老人家一面吧!”    沈子成不敢迟疑,急忙跳下床跟在许勇武的身后便走。许芝兰急忙抓起一件棉袄,拎了篮子,随手关上房门,快步追了过去。    苏州府的大牢守卫森严,好在财能通神,许长河大把银子撒了下去,不但疏通了关系,牢中狱卒对沈万三也着实周道。沈子成走到大牢门口,许勇武嘱咐道:“我便守在外边,你和芝兰进去看望,莫要耽误太久!”    沈子成点了点头,他三少爷的恶名响彻苏州,狱卒自然认得是他,一小包铜钱塞到狱卒的手中,那胖乎乎的狱卒掂量了一下分量,顿时笑逐颜开,客客气气的招呼道:“三少,随我来!”    沈子成也不废话,引着许芝兰便走进了牢房,这牢房潮湿无比,虽然是冬天,可是一走进去,一股霉气扑鼻而来。沈子成顿时举起袖子捂住鼻子,转首望去,许芝兰鼻子微微一皱,却是神情自若,小碎步跟在沈子成的旁边。沈子成倒是不甘输给女子,放下袖子,但是大牢里的霉味、臭味直冲得沈子成头昏脑胀,不得已,再次掩上了口鼻。    那狱卒好像习惯了这儿的气味,借着墙壁上昏黄的油灯,领着两人走得一会,便到了沈万三的牢房前,那狱卒打开门锁,低声说道:“有什么话就快说吧,待会我过来,你们就得走!”    沈子成道声多谢,从袖笼里又取出一小块碎银塞给狱卒。那狱卒干笑两声,将那碎银揣在怀里,转身走了。    “爹……”沈子成渐渐熟悉了这儿的气味,低声叫道。    沈万三身穿囚服,手上脚上都锁着铁链,动一下便哗哗作响,神色委顿。见沈子成进来,微微点了点头。    “爹,天气转寒,这棉袄是我娘亲手缝的。听说云南那边湿热,可这一路也不好走,爹,您就带着吧。”许芝兰把棉袄披在沈万三的身上,蹲了下来,揭开篮子上的布,里边放着晚上做的几道小菜,还有一小壶酒。她也不再说话,将酒菜摆好,把筷子恭恭敬敬递到沈万三的面前。    沈万三看了儿子一眼,长叹了一声,似乎要把心中的郁闷都吐出来,说道:“我可是万万没想到,漏网之鱼竟然是你!”    沈子成知道沈万三必然是恨铁不成钢,对这个三儿子无可奈何,想来若是可以的话,沈万三巴不得是沈子成坐在牢里,把其他两个儿子随便换出去一个。沈子成轻轻摇头——沈子成啊沈子成,你这十多年来到底在苏州有多坏啊!现在可害苦了我了!    不料许芝兰却说道:“爹,你莫要责怪相公。经逢大难,相公今非昔比,今日还帮我爹出了好主意,解了打行的难题呢!”    “哦!”沈万三可着实吃了一惊,这个孩子从来都是有破坏没建设,一本三字经背了十五年都只记得前十八句,居然能给打行出主意?这打行生意不好做,沈万三当年也帮许长河想了些法子,只是这是一门新晋生意,沈万三不懂武师规矩、也没有经验,只能多照顾照顾许长河的生意。连他老人家都出不了的主意,这三儿子能出?    “你且说说,那打行生意你是如何看待的?”    沈子成不敢油腔滑调,时间就是金钱,说不定老爷子还有一笔宝藏不知道藏在哪呢?急忙把自己后世里对镖局、大盛魁商号的研究挑些精华大概给老爷子说了一通。    沈万三听得暗暗点头,尤其是听到“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人优我廉,人廉我走”这十六个字的时候,眉毛一扬,几乎就要叫起好来。    “你真的是子成?”沈万三几乎不敢相信对面是自己的儿子。    沈子成叹了口气——我说不是,你相信吗?难道要我跟您老人家解释什么叫穿越?什么叫重生?只得含糊其辞道:“爹,孩儿平日里虽然游手好闲,但是沈家毕竟是做生意的,孩儿闲来无事也曾经妙想天开一些赚钱法门,今日泰山大人问起,孩儿也是一试,既然你们都说使得,那便是使得了!”    沈万三倒了杯酒,一饮而尽,低声笑道:“天不亡我沈家。我原以为你大哥二哥都身陷囚笼,你又是不学无术,沈家就此要一蹶不振。没想到,你这孩子居然还有这份心思。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沈子成陪着干笑两声,心里却始终惦记着沈万三的宝藏。    沈万三凑过嘴巴,小声道:“你可知道我的聚宝盆?”    沈子成心里一紧,这聚宝盆被传得神乎其神,说沈万三有了聚宝盆,便等于点石成金一般,说得朱元璋都起了贪心,下旨要沈万三把聚宝盆进献。其实那聚宝盆只是个普通酒坛子而已,是沈万三年少时记账用的,没有办法,只得暗里召集能工巧匠用黄金钻石打造一个聚宝盆,上面采用各种吉祥的图案,献给朱元璋,总算过了这一关。    但是沈子成不信这些东西,只得摇了摇头。    沈万三看了许芝兰一眼,许芝兰顿时会意,有些话,只能父子之间说起,就连儿媳妇也不能知道。更何况她只是个小妾而已!许芝兰又给沈万三倒了杯酒,起身走出牢房,顺便看着那狱卒会不会过来。    沈万三笑了笑,低声说道:“那聚宝盆只不过是以讹传讹而已,要说起来,我有个记账用的酒坛子,就寄放在振武打行里。之前我就料到会有今日之祸,留了后手在振武打行,如今你可知道为何你岳丈要不惜本钱把你送来大牢见我了么?”  
  沈子成的心怦怦乱跳,他原本就是个很聪明的人,话已到此,如何还不明白?那名为“聚宝盆”的酒坛子便是沈家的最后财富,而最值得沈万三信任的便是许长河,虽然还不知道沈万三和许长河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沈万三一生看人不曾走眼,许长河必然是信得过的!那“聚宝盆”就在许长河处!    但是更让沈子成没有想到的是,沈万三接着说道:“虽然那酒坛子不能点石成金,只不过点石成金的宝贝,我还真有一个!”    沈子成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难怪史上那么多富豪里,只有沈万三被人说有能聚财的“聚宝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只是点石成金?真的有这样的宝贝吗?    要说上辈子的话,沈子成肯定是一笑而过,可是如今他连重生都重生过了,还有什么是不能相信的?以前以为是怪力乱神的东西,只怕都是真的……当下,沈子成屏住呼吸,等着沈万三继续说那天大的秘密!    沈万三正要仔细分说,忽然许芝兰急急忙忙走了过来:“爹,相公,狱卒来了!”    沈子成只听到沈万三在他耳边急促的说了一句:“酒坛子里的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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