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 阳 韩 式 半 永 久 学 校 ? 希望近一点,不要很远哦。我在本地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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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是一种微妙的滋养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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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是一种微妙的滋养》作者:沈煜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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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当你感觉不到爱的时候,当你怀疑爱的时候,当你的爱不被接纳的时候,请读读沈煜伦的这本温暖故事集!嬉笑怒骂的友谊、啼笑皆非的爱情、快递师傅的励志剧……书里有煽情故事、爆笑的日常趣事,心口受伤、笑坏肚皮请自负医药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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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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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何必拒绝温暖抵达
&&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对我谈起过爱,有我的父母、我的朋友、我的恋人,甚至只是一面之缘的过路人,他们对我谆谆教诲,传经布道。归根结底,他们希望我相信爱。在他们看来,爱是一场全世界、全人类的信仰,是每个人的入世之道。如果不相信爱,那我这辈子的心灵泅渡将永远无法靠岸,我将继续像一个孤魂野鬼一样游走在世界的边缘,遮天蔽日,阴雨绵绵。
&&我的难题就在于,习惯于眼见为实的自己似乎很难被他们说服。于是,前些年,我的确印证了一个心理理疗师对我的预言:“心中有爱,便是晴天,心中无爱,阴雨连绵。”
&&在冷冰冰的夜里,我裹着格子毯子,哆嗦着憧憬着我被爱拯救的日子,那时候的感觉,就像我在南极憧憬着一颗北极星。
&&先来说说亲情吧,我所谓的独立生活是从六岁开始的。我生活在一座其他城市郊区的私立学校里,一年能和我父母见上为数不多的几面。我在接下来的十几年里,探寻的一个问题仿佛就是:“和父母亲密地生活在一起,真的不会觉得不舒服吗?”接着,在我离开家的第十二年,我找到了答案,是真的会不舒服,父母于我,是我人生的导师,他们永远要求我挺直腰板,抬起下巴,穿着西装和世界交手,伤痕是荣耀,泪水是弱者手里挥舞的白旗,而在我们家非黑即白的世界里,宁愿一片漆黑,也绝不允许看到一面晃动的白旗。在我和父母的相处里,没有我爱你,没有我想你,没有拥抱,没有FamilyDay(家庭日),没有频繁、冗长的交流,充斥在我的成长回忆里的是耳光、罚跪、语言暴力、家庭暴力,最诡异的地方在于,回忆里居然没有眼泪,至少我一直按父母要求的那样“坚强着”。所以,多年后,如我父母期待的,我成了世界上的勇士,走南闯北,无所畏惧,冷若冰霜。父母和我谈起爱的那一次是他们离婚的第十年,我们三个人西装革履地坐在客厅里,那是父母第一次无法说服我,因为我发现,他们的笑容里,对于爱依然是睥睨着排斥的。最后,我们都笑了,像在电视节目里看到一个荒诞的段子一样。
&&接着来谈谈友情,我从小念过的学校大概有二十所,转学是我在学生时代最多的回忆,所以自我介绍成了我最擅长的一件事。我认识过许多朋友,和你一样,后来我们渐行渐远了。孩提时代,还曾为此落泪伤感过,到了后来,对于离别已经轻车熟路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如果人生像一列无休止前进的火车,无疑换乘就成了这场旅行的主题。所以,我常常在和朋友见面的第一天就开始为告别做准备,周而复始,麻木无感。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和一个英国的同学在餐厅告别,她满脸泪光。我嘴角上扬,替她拭去泪水,告诉她:“我以为你会像你承诺的那样,陪我走到最后,我差点儿就相信你了。”她的对我说对不起,她需要选择爱情。我们离别的原因也非常简单,她的男朋友不相信我们之间的纯友情,她最终也没能像当初承诺的那样,即使和男友分手,万劫不复也要陪我走完一生。我对此深刻地理解着,祝福着,但心头还是袭过一阵暴风雨,毕竟我真的相信过她会的。
&&最后,来谈谈我最不擅长的爱情。爱情于我是支付能力永远不足的奢侈品,我的爱情常常深藏于深海暗涌之下,很长一段时间里,它没法见到阳光,它是隐秘的、胆小的,注定以悲剧收场的。在遇到小鹿之前,我经历过的几段爱情里,没有一段能幸免。我经历过最丑陋的背叛、最纯真的“恋人未满”、最诚挚的“婚礼的祝福”,爱情于我是一条神秘幽暗的冥河,一不注意,就会被一只手抓住脚踝,深陷其中,无法获救。
&&爱无论以何种形式存在,于我都成了一个大难题。我的身体里住进整个南极的冬天,冰雪肆虐的时候,我突然明白了人生的使命,可能就是终其一生,用尽一切力量去找寻虚无缥缈的“爱”,这能让我停止在深夜里发抖,能让我感受到嘴角上扬的温度,能建立人际关系,能成立家庭,最终,能让我活下去。
&&在我认识沈煜伦之前,我觉得我是不能被救赎的,实际情况就是,在我们认识的这些年里,他确实身体力行地向我讲述了爱的存在。他像是一轮太阳,燃亮我之后,即使转入黑暗时期,也让我储备足了应付生存的热能。他讲述的故事是我看过的最安静栖息的水鸟,是太阳洒向水面的金色的渔网,是火光跳跃间的一抹笑容,是青草遍野、花开满山,是我看过的最完美的日落和星空。
&&多年后,他偶然对我说起出书的想法。我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比他还要激动,因为这场寻爱泅渡总算可以替别人点亮灯塔,指明方向了。他的故事甚至可以让你已经满是沙丘的心房开出花朵来,它们或许不是故事,而是一剂一剂让我们得到治愈的良方。看完这本书,你一定会和此刻的我是一样的感受:
&&曾经在黑夜的刑场里等待着暴风雨降临的自己,怎么能就这样轻易被救赎了呢?
&&曾经冷若冰霜的眼睛怎么能看完初稿就饱含热泪了呢?
&&曾经海面上那团无边际的黑暗怎么突然就燃起了星光,开始闪出漂亮的星星点点了呢?
&&今天,他已经带着他的良方走来,由远而近,叩击着你我的心扉。
&&他经过之处,总能点亮黑暗,播撒阳光,万物都已经复苏,你又何必拒绝温暖抵达?
&&沈肯尼
&&我不是美男作家
&&你好,我是沈煜伦。
&&无论你是在从何处知晓我的存在的,此刻我都站在你的对面,微笑着请你坐下,喝一杯,听听我的故事。
&&我生活的时代对我相当包容,它允许我肆意地在人前张扬自己的优点,闪烁自己的光芒。
&&我也像大多数人一样努力地生活、工作,像大多数人一样愚蠢、偷懒。也许我仅有的一点运气加上恰逢时机的努力让我在事业方面平步青云,但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成功的人。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我是一个聪明的人、勤奋的人。
&&面对自己今天的成绩,我并没有十分满足,尽管很多人觉得我面容姣好,多金、体贴,事业成功。
&&于是大家给我贴上了很多标签,美男作家、鲜肉作家、企业家、成功好男人、现实中的何以琛等。
&&我只能说,在我目前的人生中,我可以肯定的是,我的事业会颠簸起伏但持续水涨船高。关于我个人,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美男作家、鲜肉作家,我也很排斥这样的称呼。
&&如果你稍微用心就会发现,带着“美男”和“鲜肉”标签的人其实往往和“美男”“鲜肉”这类词语没有半毛钱关系,他们甚至不知道什么样的衣服更适合自己,或者有多少真正的美男和鲜肉对他们的标签不屑一顾。“美男”和“鲜肉”这两个词语的表面意思其实非常浅显,需要的是出众的外貌。如果某些人说不,他更看重这个人的内涵,我觉得这种说法是极其虚伪和心理扭曲的表现。
&&喜欢就是喜欢,迷恋外表就是迷恋外表,把虚伪剔除。
&&人无完人,无论是公众人物本身还是消费者,最重要的都是认清自己。
&&当我始终站在我可以企及的高度上,享受着超出预料的社会地位和尊重时,我会用大部分时间来反省和提升自己。
&&一个人也好,一本书也好,消费者之所以埋单是因为大家都在埋单,偶尔一个不埋单的人会被认为是鹤立鸡群。这个时代被各种行为同化着,各种权力和等级的划分也越来越不明显。如今,这些代名词已经变成了商业营销者蒙着盲人的眼睛骂聋人的手段。
&&有人说,所有用文字和语言来展示自己的人,都是信仰的领导者。表面看,信仰和领导这两个关键词非常笼统,其实简单而论,用责任这个词就可以完全涵盖。不只是笔者本身需要对社会和读者负责任,更多的是为了让读到这本书的人学会如何负责任。我们在人世间中浮浮沉沉,能够认清楚自己的人少之又少。我很庆幸自己有足够的空间和能力,允许自己在需要的时刻立即沉淀,待心中正气充足的时刻再次迎接挑战。
&&所以在这本书的开端,我需要非常客观和理智地阐明我个人的观点。如果你翻开了这本书,请你不要抱着看美男作品的心情往下读,因为这本书和美男没有半点关系,每句话都是我用心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出来的。我的语言里充满了我的人性。我所记录的,是我所经历的,是我想要倾诉的。
&&跟朋友在聊新书计划的时候,我告诉他们我写不了符合市场需求的流水账文字。我刻板的性格告诉我,每一段文字的标点符号都要规规整整,符合文学段落的要求。我告诫自己,一定要写一本实实在在、有内容、有剧情的书,因为只有这样,我才对得起现在捧着这本书的你,和千千万万等待这本书的人。
&&这本书没有半句的贫嘴滑舌,只有只言片语的沈煜伦。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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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pter 1 “嗨!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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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知道,身边总会有一个喜欢自己的人,或恋人,或朋友。无论去哪里,请带我一起走。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眼就瞅到了趴在被子上、口水外流的陈琛。
&&窗外的树影无精打采的,少了云彩遮挡的烈日穿透初夏的枝丫,懒洋洋地淌进病房里。
&&我没有吵醒他,只是缓缓地回过头看着天花板,驰思遐想地在梳理整件事情。天花板的脉络在我的眼里清晰得连缝隙里的灰尘都看得到。隔壁病床的女人一直在咳嗽,肺都快咳出来了。我帮她按响了护士铃。
&&拿起床头的手机,已经停机了,估计是这群粗心的人连帮我充电都忘记了。我从陈琛手里小心地抽出被他攥热了的充电宝。十分钟后终于开机,日历显示4月7日。
&&记忆停在了4日晚上,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仔细品回着因为长时间注射药物导致的味蕾苦涩,想起陈琛之前说的,好的红酒在最后一种味道消失前是苦涩的,脑海中不禁闪现出他那副夸张地晃着红酒杯的伪知识分子的样子,笑着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
&&“啊?!哦!你醒了,吓我一跳!”他边用食指把眼角黑褐色的眼屎抹掉擦在床脚上,边抬起睡肿的单眼皮看向我。
&&陈琛,我的大学同学兼“雄性闺密”,入学第一天便给了我黑社会一般的下马威,不料碰到硬茬儿,被我打击之后恢复了积极乐观的人生态度,大学期间致力于个人减肥工作,但以失败告终。皮肤黝黑,不修边幅,却自信心爆棚,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有自己的主张和原则,开怀大笑是其标志性特点。
&&“嗯,就你一个人在?”我问他。
&&“是啊,他们都陪了一个通宵。你比大夫预想的要醒得晚,所以大家走之前还是惴惴不安的。我现在赶紧打电话告诉他们!”他边说边拿起手机朝走廊走去。
&&“回来!”我赶紧撑着身子叫住他。
&&“干吗?”他一脸疑惑地问我。
&&“你傻啊,都熬了通宵,这个点儿还在睡觉,你让他们多休息一会儿吧,晚上告诉大家也不迟。”
&&“嗯,你说的对。”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啊!”我一脸苦笑地看着他。
&&“怎么了,我是看你醒了高兴啊!再说了,没有我这种人,怎么反衬你的优秀啊?你那么优秀,最后还不是躺在这里了?”他略带挑衅地回击我。
&&“天妒红颜啊。”我看着窗外,一脸“赫本式”的惆怅。
&&“男的哪有说自己是红颜的啊!你是天妒英才,英才……英……英年……”
&&“闭嘴!”我知道以他的水平接下来即将吐出的词是什么,赶紧打断了他。躺在病床上的人最害怕听到类似的词语,因为陈琛词不达意的本领是出了名的。
&&上学那会儿,有一年的冬至我们在学校过,班主任组织大家和教师一起包饺子庆祝。后来饺子出锅,大家吃得不亦乐乎。班主任是一个心宽体胖、胃口略好的中年女性,她一高兴连着吃了我们一圈,从每人盘子里掠夺一个饺子。到了陈琛这里,他应该是为了表达对活动的欣喜之情,冲着班主任来了一句:“你看看老班好可爱啊,吃得比人都多!”
&&班主任停了两秒,直接现场喷饭,泪流满面。因此,陈琛一直到毕业都没有得到过班主任的赏识,连着干了三年的卫生代表。
&&他走到床头帮我盖了盖脚边的被子,问我:“饿吗?我去给你买点儿吃的,你两三天没吃东西了。”
&&说实话,我刚才起身给手机充电的时候,在坐起的一瞬间,本来好好的身体顿时觉得昏昏沉沉的,根本没有胃口。
&&“我不饿,坐下,我问你点儿事儿。”
&&“哦,好,你问吧,啊――”他一沾凳子就犯困的毛病发作了。伸着懒腰,揉着没睡醒的小眼睛看着我,就像八十多岁的老头儿看电视里的海底世界。
&&很多时候,你觉得你一门心思地用尽各种办法尊重一个人,但是最终你会觉得一切都是徒劳,因为对方生来就是“二师兄”的命。
&&“我来的那天晚上,没发生什么意外吧?”我侧眯着眼睛看着他,传递着让他说实话的威慑力。
&&“没有什么吧,你怎么喝那么多啊?大夫说你胃出血,把大家吓坏了。你妈和一个叔叔赶过来的,从头到尾都是边哭边照顾你。”
&&“嗯,其他人呢?还有谁过来了?”我继续问他。
&&他起身走到病房的铁皮柜子边,跷着兰花指打开柜门,取出一只比他的胳膊细不了多少的香蕉,用刚才擦眼屎的那根食指剥开香蕉皮,然后递给我:“先吃点儿水果吧,不能空着肚子。”
&&“不不不,应该你吃才对!”我连忙不停地摆手。“你都熬了一个通宵了,我等会儿吃,现在还不饿,你快吃了吧。”我用眼角的余光看向他,并用一种备加关怀的语气体贴地说道。
&&“哦,你不吃我吃,你这个烂人!”
&&“烂人”是他的口头禅,一般和他关系好的都是烂人,越腐烂关系就越铁。记得那会儿在学校,我和他上下铺的时候,每次逼迫他去水房打水,他出门前都不忘记回头送我一句“烂人”;后来我们升了一个年级,学弟学妹们来了,他和学妹们并肩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挤在回宿舍的水泥路上,快要200斤的身躯轻盈地腾空和降落,幻想自己散发出樱花的香味,偶尔还用粗壮的胳膊捣一下身边的姑娘,伴随着姑娘银铃般的笑声,说一句:“切,你这个烂人!”
&&注射点滴的胳膊因为药水的温度过低而生疼,我用左手轻轻按摩着胳膊,没有接他的话。
&&“哎,你有没有那么一个时刻害怕过生病?”他自以为是的人生探讨每次都会让人觉得是在没话找话。
&&“怕,我怕得要死。”我回过头去无聊地翻着手机,心思却没在病房里。
&&我放弃了在陈琛身上继续找线索的想法,按响了护士铃。
&&不到五分钟,宛如白莲的护士轻快地推门进来。看到我醒了,她的小臂45度向上一挥,嘴角立即上扬,用脚尖点地朝我走来,用高一个高八度的声音对我说:“哟!帅哥你醒啦!”
&&如果不是周围病床上还有其他病人,我一定觉得自己身处一个不雅的地方。
&&“醒了。”我用胳膊撑着身子慢慢地坐起来。陈琛见势来扶我,力大无穷的他一下子把我弄得蹲在枕头上,他一脸憨厚地笑着,笑着,笑着。
&&对护士笑着。
&&高二那年,张爱玲的一句“我要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等着你的,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有这么个人”,让陈琛深陷其中并且不能自已。他每天早上都会早起半个小时,然后微笑着站在阳台上,用自己的态度等待日出,对自己将来的那个人绽放笑容。
&&半个月后,对面女生宿舍的人直接找了政教处,投诉我们每天早晨都toukui女生宿舍。
&&护士看了看我的病历牌。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我问护士。
&&“这个我得去问问大夫,你现在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吧?最快也得等明天大夫来了。”她弹了弹点滴器,关切地看着我,有一种既然来了就不能白来,看帅哥又不要钱,但是总要显得负责任的样子。
&&“嗯,谢谢,没事儿了。”问不到结果,我想尽快结束这场谈话。
&&护士出去后,陈琛一直在抱怨我不会跟女孩子说话,不懂得怜香惜玉,云云。我一巴掌拍在他的腿上,吓得他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去。
&&“哎哟哟(二声上扬),你干什么啊?吓得我差点儿把孩子生出来!”
&&“把我的东西收拾一下,差不多就回去了,我改天自己来找大夫,这么多天没回公司了,有点儿不放心。”我用略带乞求的表情看着他,打算如果他不答应,我就来硬的。
&&“你啊,就是一会儿也闲不住!我知道劝不了你,你收拾吧。到时候你得跟大家说,我留你了,并且深恶痛绝地批评了你的这种行为,但是你的态度十分强硬,自己坚持出院,要不然他们得吃了我。”他若有所思地用手指在掌心画着圈圈,画着画着就唱了起来:
&&“在,想你的365天……圈住你我在同一个圆,heyyeah。”
&&“圆圆圆,可圆了,你赶紧收拾着。”我厌恶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有那么一个时刻期盼时光倒流,换一个下铺,或者干脆换个寝室。
&&半小时后,一切就绪。我戴上陈琛的棒球帽,换好我妈提前准备好的衣服,扶着陈琛出了医院,叫了一辆出租车。
&&“去哪儿?”陈琛问我。从此刻他脸上自豪的表情中,我可以推断出,他的内心有一种拯救大兵瑞恩的快感。
&&“回我妈那儿。”上了车我就闭上了眼睛,头刻意地卡在靠背上。常年的颈椎病让我每次坐车的时候都会难受得要命。
&&不到二十分钟的车程,陈琛和出租车司机应该说了几十万字,从城市绿化说到胎教启蒙,从电台选秀说到通货膨胀。我第一次觉得他知道的东西那么多,但我并没有打断他们。
&&突然有种活着的感觉。听他们说着话,我才觉得自己活着。
&&我故意眯着眼睛,把熟悉的街道看成不熟悉的,幻想着每条街道在肯小兔口中的样子。
&&他说:“这个城市发展得并不算快,但处处在修路。”
&&他说:“这个城市的口号永远是争取绿化面积达到40%,但永远是把仅有的老树砍了栽,栽了再砍,树叶永远不庇荫。”
&&他说:“交通这么拥挤的一个城市,没有地铁。”
&&他说:“春秋飘黄沙,夏天大火炉,冬天吸雾霾。”
&&他说:“没有蓝天。”
&&他说:“没有美食。”
&&他说:“没有朋友。”
&&他说:“可我因为你,来了这里,活在这里。”
&&可我因为你,来了这里,活在这里。
&&肯小兔不在的许多年,我去过很多城市,但是大部分记忆都很模糊了。
&&我们曾经都有令自己惊艳的风景,或唏嘘,或感叹,并且相信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后来,这些慢慢都被忘记。
&&记忆是思念的敌人。
&&它悄无声息地占据我们的大脑,等我们爱上想爱的,看上想看的,又慢慢地把它尘封、落灰,最后掩埋。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会慢慢抚平你的伤痛。
&&这句话真俗。
&&刻骨铭心怎么会随着时间消逝?消逝的一定不是刻骨铭心,至少刻得不是那么深。
&&但是在现实中,记忆确实惨败了,彼时感叹的美好都在逐渐冷却、退忘。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会慢慢抚平你的伤痛。
&&十九岁的自己常常幻想,什么时候可以到二十岁。
&&二十岁,才是青春的开始。
&&升学压力、恋爱分手、叛逆疏远、亲近家人、渴望知己、打拼事业、饲养宠物,缺少哪一种都不算是青春。
&&转眼到了二十岁,又做了下一个十年的计划:二十二岁创业,二十五岁站稳脚跟,三十岁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按计划,我即将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想到这些,我摸了摸手上的纱布,感受着轻轻挪动后背时沉重的脖子,还有后视镜里那个满脸胡楂儿的自己。我笑了笑,盘起腿来,继续听着出租车上的免费演讲。
&&“快到了,别睡了!”好在陈琛老马识途,还认得去我家的路。
&&“到天津了?”我闭着眼睛问司机。
&&司机惊愕地回头看了我一眼,一个急刹车停在路边,看向陈琛,示意他要不要送我回医院。
&&“师傅你别理他,他就是个烂人!”他赶紧舒缓师傅时空错乱的情绪。
&&“这点儿时间就能横跨两个省?别废话,赶紧起来,马上到了。”他推搡着我。
&&车身停稳,我迈出右腿,轻身一跃,跨出车门。一番整理后恢复了气息,径直朝着小区门口走去。半分钟后发现少了什么,回头发现陈琛两只手里塞满行李,嘴里叼着钱包,恶狠狠地看着我。
&&“你平衡感不错啊!以前没发现。”我鼓掌称赞他。
&&“你就是个烂人!”
&&我回过头,不去看他。看着这条走了成千上万遍的路,看着中学那年搬来时就在门口的那棵伟岸的大槐树,现在看起来,好像也没那么伟岸了。
&&人生病的时候,头脑的反应速度要比以往慢很多,而四肢受大脑的支配行动。所以我给了自己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慢慢地踱着步向前走,尽量慢一些接近那栋房子。
&&陈琛虽然拿着很多行李,但是出于多年朋友对我的了解,还是默默地跟在我的身后,没有催促我的意思。
&&月影昏黄,夜的黑暗会加深人的孤独和忧郁。
&&月球距离地球有38万多公里,而月光只需要一秒就可以照在地球上。所以我们看到的总是一秒前的月亮。我踩着月光透过树叶洒落在地上的斑点,想着这束光经历了怎样的风景,最后来到我的身边。
&&夜晚,本来住户就稀少的小区更是安静得出奇,能听得到四周绿化带里昆虫的声音。
&&再大的城市,家都是一个辐射源。
&&只要身处辐射范围内,随时都可以闻到家的气息。
&&我被动地扭着身子,用力地昂头,努力地直立着虚弱的自己朝那个方向前进。时刻保持绅士风度的行为,这是我的习惯。
&&人要学会用怎样的方式和家人相处、和朋友沟通、和客户谈判,才不会在自己虚弱的时候被对方伤害,才不会在自己强大的时候不触及对方的底线?
&&我可以准确地推测出五分钟后,推开家门即将看到的一切。满桌的佳肴、殷切的目光、关切的语气、满屋的香氛和着水晶折射出的灯光,最重要的是那个女人的怀抱。
&&父母离异后,我跟着奶奶生活,与父母聚少离多。
&&每次回家,我妈都会提前准备很久,像迎接贵宾一样。
&&想到上有老人,便告诉自己尚不到感叹时光飞逝的年龄。
&&但是在这几年里,我实实在在地越发恐惧时间的流逝。很多以前不会说的话,现在逐渐会开始说。
&&比如,咱俩应该十多年没见面了吧?
&&哟,你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啊!
&&或者是“换作十年前,我还真是打算试试”之类的。
&&但是每个人的故事都需要一个结局,在错综复杂里前进,在满载而归中结束,微笑着和自己告别。
&&像陈琛这种人,在去世后墓碑上应该刻着“原封退还”四个字,因为他活得太原始、太简单,单纯得令人羡慕。在拐个弯就能看到那栋房子的时候,我刻意停了下来,被不知道走路睁没睁眼的陈琛撞了个满怀。
&&“哎哟(二声上扬、拉长尾音)!”东西稀里哗啦撒了一地,陈琛娇嗔地摸着胸口。但我只关注到我那被他用牙咬出印子的BURBERRY(巴宝莉)钱包。
&&“诈尸了吗你!”他骂骂咧咧地捡着东西,蹲在地上的瞬间,宽阔的蹲位直接隐形了脚下的井盖。
&&“你说我要不要今晚住宾馆,等身体好点儿再回来?”我没有理他,看着家里二楼的灯光发呆。
&&“出院前我就给你妈发了短信,估计这会儿已经满屋佛跳墙的味道了,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你妈那颗操碎了的心想一想,就算不为你妈那颗操碎了的心着想,也要为我这颗空了许久的胃着想。”他重新整理好乱七八糟的行李,用下巴示意我继续前进。
&&“随便吧,不就是回家嘛,得了,回家!”我也懒得继续想,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还不清醒的缘故,总是不想动脑。
&&“我没带门卡,你输密码吧!”我跟陈琛说。
&&“你直接按一下指纹不就行了嘛!你没看我手里都是东西吗,大哥?”他没好气地说。
&&“我上次回来晚了,肯小兔一生气就把我的指纹销掉了,后来一直没录进去。”我说,“行李给我,你去按吧,我不想动手。”
&&“有性格啊!”他略带嘲笑地看着我,“密码多少啊?”
&&“881231。”
&&“怎么这么耳熟呢?”他按完回头看了我一眼,又把行李接过去。
&&有的时候我会跟很多朋友感叹,我有一个特别好的哥们儿,他叫陈琛。比如刚才,他按完密码,会下意识地把行李再从我手中接回去,这期间不需要我的任何暗示和命令,完全是出于对我的照顾。所以真正的朋友,就是无论你怎样拳打脚踢,无论你开怎样恶毒的玩笑,都对你不离不弃。
&&“你少废话,前面走着。”我推了他一把,险些被他的肥肉弹开。
&&“阿姨,我带他回来了!”陈琛不愧是地道的山东人,一侧身顶开房门,紧接着一嗓子,震得隔壁三栋房子都亮了灯。
&&我迈进走了几十万次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满桌的佳肴、殷切的目光、关切的语气、满屋的香氛和着水晶折射出的灯光,还有那个女人的怀抱。
&&“回来啦!怎么一定要这么急着出院啊?”我妈完全忽略了比门窄不了多少的陈琛,径直朝着我小跑过来。
&&“你们娘儿俩还真是一家人啊!”陈琛嘟囔着,把行李递给阿姨,自己寻着味儿朝厨房走去。
&&“嗯,回来了。”我回答。
&&“先洗澡还是先吃饭?要不先洗个澡吧,精神一点儿,满身都是医院的消毒水味。”
&&“好。”我点点头,瞟了一眼在厨房里不用筷子就可以进食的陈琛,朝楼上走去。
&&“哟,陈琛啊,阿姨煮汤了,我先给你盛一碗你垫垫,一会儿等他洗完澡,我们一块儿吃。”
&&“不用,阿姨,我不饿,我最近减肥呢!”
&&“真是屁话!”我厌恶得连头都没回。
&&水流撞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让我清醒了很多,哗啦的水声夹杂着一楼传来的交响乐。我妈不喜欢这种音乐,一定是陈琛又在装文艺。
&&我换上浴袍走下楼梯,刚刚洗完的头发还滴着水。
&&“你怎么不吹吹头发?还滴水呢!”陈琛满嘴都是我妈煮的汤,但传递出来的却是喝着红酒的感觉,左手并拢捂住嘴,做惊讶状。
&&“护发,闭嘴,喝汤。”我指着他却没看他,朝厨房走去。
&&屁股落定,一眼就看出,今晚的菜虽多,但没有一样是阿姨做的,都是我妈亲自下厨,因为颜色不是太可人。
&&小的时候,我记忆最深的就是我们家的晚餐。
&&爸爸每天和他的兄弟们出门“劫富济贫”,带着一帮兄弟混来混去。唯一不变的就是他回到家会做一大桌子菜,款待他的各位兄弟,每天的晚餐都要在9点后结束。
&&后来爸爸不回家了,妈妈一个人做饭。
&&菜开始越来越咸、越来越难吃,因为妈妈一直不会做饭,只会帮爸爸打下手。
&&她不知道酱油和盐一起放会很咸。
&&爸妈离婚后,我就跟着奶奶生活了几年。
&&饭菜又开始越来越香,虽然颜色不好看,但我一吃就是很多年。
&&所以今天这些菜,从品相看就是我妈亲自做的。
&&“我煮了黄豆猪脚汤,还给你炒了丝瓜炒鸡蛋,你不是喜欢吃吗?”她坐在我对面,给我盛了一碗汤。
&&“嗯,好吃。”我没有抬头看她,一直吃着碗里的饭。因为我知道,我只有使劲儿吃,她才会满足。
&&天下的母亲都一样。
&&“明天我带你去医院看一下,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次不像是酒精中毒。”她叠起双手放在桌上,像我们上课听讲时看着老师一样。
&&“不用,我得回公司了,现在正好是最忙的时候。”我喝了一口汤。
&&“别老不当回事!身体是第一位的,钱再多又能怎么样呢?没有了好身体不还是得不偿失……”她开始絮叨。我不接话,这是我的习惯。
&&父母的唠叨,你要学会听着,学会受着。
&&几十年后,或者忽然有一天,这些话就不会再出现。
&&我有个发小儿,在汶川地震的时候躲过一劫。去年同学聚会,他讲他当时的经历,命大的他被夹在倒下的房梁和书柜形成的三角区域里。整整三天,他想的都是这辈子还没孝敬父母,还没恋爱、结婚,还没做成的事情太多了。那次,他的父母在地震中遇难了,他跟着姨妈生活。
&&后来,我习惯性地跟我的每一个学生和朋友讲,人这一辈子要学会惜福。有人唠叨你,是福;有人挂念你,是福。不要等到灾难降临时想:我这辈子还没有逼过自己。
&&活着不知足、不努力,枉做人。
&&“我知道了,等忙完这阵子就去做个体检,放心吧。”我应付着。
&&正聊着,手机响了,是我爸发的短信。
&&他告诉我他又要买房子了,就是为了离我近一点。
&&有多久没有试着和这个人去沟通了?半年,一年,还是更久?男人多半不擅长煽情,我更是没有体会过慈父的殷切。但是我知道,他在关心我的身体是不是康复了。
&&人活着,总有那么几个你不想一个人走的角落,尽管很多年后伤痛已减,但还是控制不了地想逃避,给自己找一个圆满的理由,不用去自责。
&&他欠了我和面前的这个女人太多道歉。
&&我记得饭后帮他拿报纸,因为拿错了,他一碗热汤全部泼在我身上。我疼得满院子打滚,他继续看他的报纸。
&&我记得每天晚上和妈妈躺在床上看电视,心思却完全不在电视的内容上。因为我和妈妈在想着同一件事:今晚他会不会喝多?回来会不会打我们?巷子口的车喇叭是不是他回来的征兆?
&&我记得我用学校发的用来画画的纸筒疯狂地敲打着他的头,谴责他,唾骂他,诅咒他不得好死。
&&最终,他们离婚了,在那一年大雪纷飞的时候。
&&家属区的院子就那么大,再碰上几个喜欢讲是非的邻居,很多本身正常的事情也就变得不正常了。老妈是一个讲体面的人,她最后一次哭是离婚回来的那一天。之后我就再没见过她哭了。她经常告诉我,这个世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人顶着,你怕什么?
&&这么多年来,每每遇到困难,我都会把这句话拾起来。尽管后来我发育得很好,变成了个子高的人。
&&离婚后的那一年,我妈疯狂地工作,没日没夜地应酬。我很少见到她。
&&后来生活越来越好,我想要的都能得到。
&&我把手机放在桌子上,继续听我妈唠叨。
&&“沈煜伦,刚才肖怀宇他妈古月给我发了个信息,说她找了个买家想收购你的公司。”陈琛放下手里的排骨,满桌子找餐巾纸。
&&“放她妈的屁!”我把筷子一扔,那盘丝瓜炒鸡蛋飞过陈琛头顶,直接被甩到墙上。
&&肖怀宇,我的大学校友兼公司合伙人,他的性格极其完美地诠释了星座占卜理论的可行性,行事我行我素,亦正亦邪。如果不是因为当年的同窗友谊,很难解释我为什么会和他合作。
&&毕业后,我到一家刚起步的课外辅导中心,边教学边招生。因为是自己的第一份工作,所以做得很卖力,没多久就当上了公司的总监。
&&后来,我脱离公司,带着几个得力手下,满怀雄心壮志地开拓自己的事业。肖怀宇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因为他和政府部门熟悉,我又需要一个专门负责公关外联的伙伴――和我从若即若离的同学关系逐渐变成了合作关系。
&&经营中的故事很多,后文再提。
&&拿什么试人最容易呢?拿钱。
&&我们的生活中有两种人,一种是需要钱,另一种,是需要钱。
&&这样说没有任何褒贬的意思。
&&前者是需要钱生存,活着,像我们的大多数。
&&另一种是需要钱,不管什么时候,钱就是命。
&&我是一个没有“钱途”的人,在没有钱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叫作有钱,在有钱的时候依然不知道什么叫作有钱。
&&不管你是一个什么样的领导,或张弛有度、收放自如,或游刃有余、八面玲珑,你可以一直拥有的不是金钱,不是事业,而是一颗疲乏的心。
&&公司肯定出了问题。但是就在这盘凝聚了童年情结和慈母心血的丝瓜炒鸡蛋和餐厅壁纸融为一体的时候,我用了一秒钟时间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妈没说话,和阿姨静静地去收拾撒了一地的菜。
&&“怎么了啊?”陈琛差一点儿被自己刚咽下去的排骨噎死。
&&“妈,我来吧!”我走过去,拿过阿姨手里的抹布,把我妈支开。
&&我妈站在一边。我能听到她心跳的声音,可是现在我的所有情绪和力量都被压制着在收拾一地的碎片和菜汤,没有余力去安慰她。
&&“事情总会解决,该来的谁也挡不住。明天我陪你去公司。”我妈说。
&&心情生病了,情绪软弱了,需要一个人支撑。所以我没有拒绝她。
&&“陈琛啊,你今晚也不要回去了,陪他住下吧,我让阿姨给你加床被子。”我妈冲陈琛使眼色。
&&“哦……好……的……阿姨,不过……我得先给我妈打个电话。”陈琛面露难色地回答。
&&“你别难为他了,让他回去吧,你不知道他家里的情况。”我跟我妈说。
&&“没事儿,我先打个电话。”陈琛说完,拿着手机开门去了花园。
&&“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个男孩子,家里那么不放心啊!”我妈一脸疑惑地说。
&&“唉……”我没回答,低下头继续吃饭。
&&陈琛,小学的时候老爸因为车祸去世了,后来一直是他妈带着他。从我们认识开始,有他出现的地方就一定有tamade身影,虽说不上形影不离,但也算是半个影子的类型。刚到学校那会儿,因为学校统一要求住校的问题,陈琛他妈和学校纠缠了半个多月,最后拗不过学校的制度,一步三回头地把陈琛送进了男生寝室。
&&单亲家庭的孩子这样的情况很正常,起初我也没有多想。后来听了陈琛跟我讲的他和他妈之间的一系列琐事,我就真的开始从心里同情他了。
&&“我妈竟然同意了,难得啊,看来我妈今天心情很好!”陈琛一边嘟囔着一边推门进来。
&&陈琛洗漱完毕,穿着一条neiku就走出了洗手间。
&&“你注意点儿成吗?”我厌恶地看着他的一身肥肉。
&&“什么啊,又不是没见过,天天睡你下铺也没见你叫。”他不屑地摸着自己像怀了六个月身孕的肚子。
&&“换件睡衣吧,我累了。”我把头转过去,手指了一下柜子,关了我这边的床头灯。
&&五分钟后,他还在OO@@地翻衣服的声音让我头痛欲裂。我怒吼着坐起来,问他到底要干什么。
&&“我都穿不进去啊!”
&&“你不嫌冷就别穿了,你身上都自带三层‘睡衣’了。晚安!”我重重地躺下。
&&我从小就有一个毛病,睡觉的时候容易惊恐,症状是在刚刚迷糊的时候,通常会梦到前面有一个大坑,自己走着走着就突然掉进去了,然后整个人就吓醒了,身体剧烈反应。
&&今天也是这样。
&&“哎哟,我的妈啊!(二声上扬)吓得我孩子差点儿生出来!”我剧烈的颤动吓得陈琛猛地坐起来。
&&“哦,我做梦了。”我没睁眼,换了个姿势。
&&“你要是睡不着我们聊聊天,瞎子都看出来你不开心了,人家专家说了,生着气睡觉容易诱发各种癌症。”他喝了一口水。
&&“怎么喝水就呛不死你呢?怎么吃饭就噎不死你呢?怎么我每次一难受你总是这个去世那个癌症的呢?你怎么那么关心我呢?”我重重地捶了他一下。他肥硕的胳膊上立刻出现了四个手指印。
&&“物体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跟你说啊,你打胖子不能打胳膊,因为这里不疼,真的不疼。你手疼不疼啊?”他问我。
&&我回过身去躺下,没理他。
&&死寂的一分钟后。
&&“你为什么会失眠啊?”他在后面幽幽地问我。
&&“你怎么睡不着啊?”他又问我。
&&“陈琛!我失眠你大爷!”我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理智,瞪着通红的双眼看着他。
&&“好好好,睡睡睡……”他嘟囔着回过头去。
&&我梦到了小时候,奶奶家楼后面有一片很大的树林,树林后面就是一望无际的麦田。长大后再也没有见过那么大的树林、那么广阔的麦田。
&&我和几个小伙伴挖地道,去大坑探险,点篝火烤偷来的玉米,爬到树上去采榆钱,拿回家让奶奶做窝窝头。
&&那几年,居住的环境还不是现在的样子。从阳台上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风吹着大片大片的麦浪。放学后,我会搬一个小马扎,经常一看就是一个下午,麦田从绿色变成金huangse。现在我还经常想起那个地方。
&&写这本书的时候,我心血来潮地开了很久的车回去,打算拍几张照片用来当素材,却发现柏油马路已经覆盖了我的记忆,这让我怅然若失了很久。之后那段时间,每次听到李健的那首《风吹麦浪》,我都觉得,如果没有亲身经历过,真的很难体会那种感觉。那天之后,我做了人生中第一次重大的决定,把公司转让,和肖怀宇各奔前程。
&&二十多年的青春,身边朋友如潮来潮去,有真心,有假意。对酒朝歌醉,梦醒两岸人。
&&陈琛,是到今天为止唯一和我保持着联系的朋友。那么多年的社会历练,依然没有消磨掉他开朗的性格、丰富的人生。
&&陈琛的青春里写满了我们的无所顾忌。我们骄傲地迎接我们喜欢的自己。
&&无论你走多远,总会有一个称呼把你们拉在一起,虽然这个词有的时候显得陌生、显得空旷,但我还是会在需要的时候叫出你的名字,满足自己,微笑着看着你说一声:“嗨!你在!”
&&因为我知道,身边总会有一个喜欢自己的人,或恋人,或朋友。
&&无论去哪里,请带我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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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单翼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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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单亲家庭的孩子都应该跟我一样骄傲,
&&因为我们有幸陪着妈妈度过了人生最艰难的前半生,
&&并且注定和这个为我们倾尽所有的女人继续欢笑和成长下去。
&&我经常收到天南海北的小家伙发给我的私信:“美伦,美伦,我爸妈今晚又吵架了,我觉得好痛苦。”“美伦哥哥,你告诉我,怎么才能终结这种畸形的家庭关系?”等等。
&&每次读完我都像重新看了一遍童年的回放,尽管内容和人物不同,但是单亲家庭这个成长前提,让我很容易和他们产生共鸣。
&&有一次,我有幸见到一个追随了我两年多的粉丝。他告诉我来自单亲家庭,觉得自己心理上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因为他经常感到没有父亲的孩子好像很容易受欺负。
&&我告诉他,这跟单亲家庭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单亲家庭的孩子往往更容易理解生活的曲折,更容易坚强。因为没有任何理由不坚强。
&&单亲家庭的孩子是最优秀的,因为他们在逆境中依然茁壮成长,充满希望。
&&看我,看肯小兔,我们都是自己人生的赢家,如今我们是双方家长眼中的骄傲。
&&虽然父母离异后我鲜少和亲人团聚,但是血浓于水的神秘之处就在于,在任何情况下你都能奋不顾身地保护自己的亲人。
&&很多年前看过一则国外的公益广告。
&&讲的是一家大型公司在网络上进行人员面试,首先由面试官进行职位介绍。
&&“这个职位可以说是全公司的核心职位,需要从业者通晓各个领域,工作内容基本涵盖所有部门,需要在完全胜任的情况下不产生怨言。你暂时可以把这个岗位叫作运营总监。从事这个工作,基本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每天要工作12个小时,如果有突发状况,你可能24小时都没有时间休息。在工作时间内,不可以坐下,你要随时准备接手任何工作。最主要的是,这份工作没有任何报酬,是的,你没听错,没有任何报酬。”
&&职位介绍完毕,几乎所有的面试人员都在与面试官进行激烈的互动,有的人说这完全不合常理,违背法律,有的人说“It'simpossible(这是不可能的)!”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在所有人员沉默后,面试官说:“这份工作,就是我们的妈妈。”
&&没错,这就是我们的妈妈。
&&24小时无休止,随时准备接手我们的任何突发指令,无怨无悔、不计报酬地付出。
&&小学时,有一次班会,老师出的题目是让每人写一首诗赞美自己的妈妈。那时候恰逢父母的感情出现危机,家庭分崩离析。
&&后来在班会上,老师红着眼睛念了我的诗:
&&我用稚嫩的双手摩挲着妈妈的眼睛
&&它们红得像燃烧的晚霞
&&我问,爸爸是不是不会再回来了
&&妈妈只是紧紧地抱着我
&&不知过了多久
&&我哭累了,睡着了
&&在梦中,我感到了妈妈像棉絮一样温柔的眼泪
&&它们坚强地在我脸上穿梭着
&&让那个寒冷的冬天有了羽毛一样的温度
&&却难以掩盖咸咸的哀殇
&&当时我还特意查了字典。
&&因为本应该是“哀伤”,但是我觉得“殇”这个字比“伤”的笔画多,显得有学问,应该比“哀伤”的程度更深,所以选了“哀殇”这个词。
&&后来班主任特意给我妈打了个电话,让她一定要好好地把我往诗人这个方向培养,因为我是她见过的在诗歌方面最有潜力的学生。
&&虽然,她是刚毕业,第一年当老师。
&&后来,我的诗性被班主任激发出来。母亲成了我创作的主题,期末时,另一首诗被刊登在了校报上。我用十块钱在学校门口买了二十包酸梅粉,换来了全班同学的报纸,拿来收藏和送人。
&&午夜梦回
&&总会有一朵楚楚动人的百合花
&&在灯光下初绽娇嫩
&&天主教说,百合花是圣母马利亚的象征
&&清纯平静坚韧
&&我感觉,它像极了我的妈妈
&&每晚睡觉
&&我都会在妈妈身上闻到阵阵花香
&&这是世界上最香的味道
&&年少不知亲情好,失去方知情意重。
&&和老妈分开的那些年,我做很多事情的时候都会回忆起她的样子,设想同样的情况她会如何处理,会如何唠叨我,常常讶异于原来唠叨也可以被想念。
&&“好像我一定要回家,好像我一定需要你的照顾,好像只有你才可以拯救我,好像我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你。”
&&青春期那几年很叛逆,给我妈写过这么一张代表个人独立的字条。
&&后来工作了,越来越觉得守在家人身边才是真理,和老妈的关系也越来越融洽。
&&现在老妈早已经赋闲在家,每周都被我强拉着去健身房,偶尔和我八卦她最近知道的明星绯闻。
&&所有单亲家庭的孩子都应该跟我一样骄傲,因为我们有幸陪着妈妈度过了人生最艰难的前半生,并且注定和这个为我们倾尽所有的女人继续欢笑和成长下去。
&&关于童年仅有些许零星记忆,整理记录旨在送给一辈子倾尽所有来爱我的妈妈,希望她永远健康、开心。
&&
&&
&&Chapter 3 写给我们在或不在的爱
&&
&&这个世界上,爱情以很多种方式存在着,
&&或热烈,或平淡,或浪漫,或悲情。
&&有那么一种人,一边骂着你,一边为你撑伞。
&&
――――沈煜伦
&&
&&1
&&二叔躺在病床上。我握着他水肿的手,闻得到他呼出的内脏腐烂的气息。
&&我咬着牙,忍住眼泪,我说:“叔啊,我来了,叔啊,是我,我来了。”
&&入院的时候,大夫直接告诉我们,二叔已经是肝癌晚期,肿瘤已经大得没有地方继续生长,癌细胞挤满了肋骨间的缝隙,肿瘤硬得像石块。开不开刀意义都不大,剩下一个月时间还不如带他回去好好照顾一下。
&&当年父母恋爱的时候,每次发生矛盾都是二叔从中协调。妈一直跟我说,二叔是整个家里最讲道理的人。知道二叔得癌症的时候,妈抹了几个晚上的眼泪。
&&妈赶到医院,一边攥着二叔的手,一边掉眼泪,嘴里不断地嗫嚅:“军,我是你嫂子,你能看见我吗?军,我是你嫂子,你能看见我吗?”
&&二叔看着天花板,说不出话,眼泪一串一串地往下淌。
&&妈帮他把眼泪擦掉,边哭边说:“没事儿,别怕,没事儿,咱不怕,啊!”说完就把头背过去抹眼泪。
&&二叔年轻的时候去过很多地方。这些是我后来在相册上知道的。
&&照片中的二叔右手掐着腰,梳着那时最流行的长发,斜靠在泰山的石碑上,茶色的墨镜反射出他的青春,如水般清澈,如鱼般自由。
&&过去的相册都是一大本一大本的,封面都很厚。有的时候因为照片多,不得不两三张塞到一个格子里面。二叔的相册就是这样,鼓鼓囊囊一大本,每个格子里的封面照片都是精心挑选的:骄傲的表情,不羁的青春。
&&最后的那本相册,封面上用流畅大气的行书写着:
&&“我愿青春是一抹斜阳,给予我最浓烈的力量,照耀你我最美的时光。”
&&二叔是一个浪漫的人,年轻的时候游历了祖国的名山大川。他经常背着吉他,抱着手风琴,在山顶一坐就是一个晚上。他对星星唱着他的寂寞,用音符收藏他似水年华的记忆。
&&小的时候,还不像现在这样漫天雾霾。我每次周末去奶奶家,二叔都会带着我去英雄山广场放风筝,拿着一大盘鱼线。他说,这样的线最适合放风筝,结实耐用,美观,不易被发现。
&&现在看来,他的青春也是一条鱼线,活得有质感,爱得最洒脱。
&&入院后的第一周,二叔的状况有所好转。我第一次和妈去看他的时候,病房里只有隔壁两张床的病人,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大学生。
&&我和妈正纳闷二叔去哪里了,就听到二叔浑厚的声音震动着共鸣腔从背后传来。
&&“嫂子和小伦来啦。”
&&我和妈转过身去,一个近乎陌生却又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男子夹着饭盒走了进来。
&&我的心里难受得一阵抽搐,面前的这个男人最多有90斤,因为过于消瘦,两只耳朵显得大得出奇,脸上的颧骨高高突起,双颊凹陷,导致轮廓异常分明。虽然只说了一句话,但我清楚地看到二叔的牙齿脱落了很多,剩下几颗发黄的门牙孤零零地戳在那里。
&&“军,到底怎么了,怎么这么突然?”妈关切地问,眼睛开始发红。
&&“两三年了,总是感觉左边隐隐地疼,一开始也没当回事儿。”他边说边把饭盒放下,挤出一个熟悉的笑容,倚着墙,坐在床边的一个小马扎上。我看到他肿胀的脚把一双黑布鞋撑得鼓鼓囊囊的,跟他裤腿里瘦得只剩下骨头的腿形成巨大反差。
&&“后来过了一年,有一天我睡觉前翻身,突然摸到了一个东西,很硬,我就知道坏事儿了。”他像讲悬疑故事一样,完全没有自己就是主人公的感觉,“但我还是没有往那一块儿想,因为家里太难了,我得工作。”他边说边拿起窗台上的香蕉,剥了一根递给我。
&&妈赶紧接过香蕉,说:“你不要忙了。”她不想让二叔多费一点儿力气。
&&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满脑子都是他教我写毛笔字和放风筝的画面。
&&“嫂子,我太难了,累啊!”他看着病房门口,呆视半晌后吐出这么一句话,然后又陷入沉默。
&&妈红着眼睛看着他,难受的表情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她心疼地拍了拍二叔的肩膀。
&&“后来搬货的时候就总是感觉没劲儿,小便的时候开始尿里带血。”他拿出病历,“我去过一个男性的专科医院,大夫说我是前列腺炎,给我开了一堆药,也没见好。后来小便开始疼,我怀疑是不是肾结石或者尿道结石,所以才会尿血,但治了一段时间还是没用。”他懊恼地捏着病历,看着地面不说话了。
&&“怎么瘦成这样子才来医院看?叶子做什么去了?”妈责备地问他,话语里充满了怜惜和愤怒。
&&叶子是二叔的老婆,在商场里做导购员,比二叔小八岁,长得算漂亮的类型。爸妈离婚前的那些年,每次我们去奶奶家过春节,她都会教给我妈最新的美容秘方,比如用鸡蛋清和着蜂蜜,用番茄汁蘸着敷脸。
&&但是她有很多缺点:泼辣,爱钱,爱吵架。
&&每年春节,爸妈都会大吵一架,但在这之前,需要先经历一场二叔和叶子之间的大战。理由一般都是二叔还想再喝一点儿酒,叶子便当着全家的面掀翻桌子,被二叔掌掴后,俩人便打作一团。
&&其实,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二叔为什么会跟她结婚。可能男人都一样,喜欢漂亮的女人,别的不重要。
&&在叶子之前,二叔有一个交往了很多年的女朋友,叫静子,我叫她静姨。
&&小的时候,我和小伙伴们在奶奶家门口的胡同里打闹,静姨一来,我就跟在她屁股后面要礼物。她也很疼我,大到手风琴,小到进口的巧克力,我都收到过。在那个年代,这些东西着实让我在小伙伴们面前出尽了风头。
&&静姨唱歌很好听,跳舞也很好看。有一年春节,静姨和二叔一起在奶奶家跳舞,我记得他们的舞姿,曼妙得像天上的霞。
&&也许很多人都是这样,喜欢的往往最终不会得到。静姨和二叔最终分手的时候,全家都在责备二叔。后来,听说静姨是在演出的时候认识了一个老板,跟着老板走了。
&&“嫂子来啦?”叶子比曹操跑得还快。我妈刚问完二叔,她就轻盈地跨进了病房。
&&“嗯。”虽是妯娌,但妈没有过多地跟她寒暄。
&&妈拍了拍二叔的手说:“军,我走了。”
&&二叔坚持要送我们出去,我和妈拗不过他,便搀着他慢慢地走出病房。
&&“嫂子,我一定会好的。你放心,我一定会活下去的!”二叔走到一半突然停下,看着我和妈说。
&&妈的眼睛又红了,回头从包里取出事先准备好的两万块钱塞进二叔手里。“军,嫂子帮不上你什么,这些钱你先拿着,别委屈了自己,想吃什么就买什么,钱是身外之物,自己的身体最重要,花完了嫂子再给你拿。”妈边说边掉眼泪,使劲儿往二叔手里塞着。
&&二叔是个倔脾气的人,这一刻却没怎么推托。他单手握着钱,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下来,浇透了尊严。
&&“谢谢嫂子,你也注意身体。”二叔用手撑着扭曲的身子,斜靠在扶手上,看着我和妈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后,妈开始抽泣。我心里也难受得要命,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奶奶家里人丁不旺,姑姑是大姐,男丁除了二叔就是我爸了。姑姑家里最困难,常年租房子住在郊区,忙着赚钱养家糊口。二叔病了以后,姑父每天往医院跑,剩下姑姑一个人做点儿小生意勉强度日。爸自己的事业乱七八糟,更是照顾不上,只能中午去送一顿饭。所以大家倒班照顾二叔,我偶尔白天会过去顶一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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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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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说你算个什么男人,每天就是半死不活地躺在这里。乐乐在她大姑家,每天上学都是一个人,你能放得下心吗?”
&&第二天一早,我没去公司,打算去医院陪陪二叔。还没进病房,就听到叶子的吼声穿透病房的隔音门传到了走廊上。
&&我推开门。
&&叶子正站在二叔床尾,不情愿地转着升降杆,把二叔后背下面的床一点一点地摇起来。她骂骂咧咧地说:“别人家的男人都在外面挣大钱,你不工作也就算了,连我也不能出去工作了,还要天天照顾你!乐乐早晚得饿死在家里!”
&&隔壁床的老太太实在受不了她咒骂的嗓音,一边叹着气,一边拿着饭盒去楼下准备打饭。另一床的大学生因为病情刚发现,状态比他们都要好一点儿,看到这个阵仗,赶紧站起来扶着老太太一起走出去。
&&“二叔,我过来了。”我轻轻地跟二叔打招呼,把水果放下,走到了床前。
&&“小伦来了啊!”叶子尴尬地转过头来看着我,边笑边起身塞了塞二叔腿边的被子,戳在原地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刚才的行为。
&&“我过来看看二叔。”我边说边从被子下面拿出二叔的手,看着一手的针眼,我难受地抬起头,满眼都是忍不住的眼泪。
&&“今天好多了,大夫的这个针很管用啊!”二叔笑着看着我,说完又朝着另一个方向艰难地伸过手去,想给我拿一个水果。
&&“能耐的你!这么有能耐,你怎么不出去工作啊?怎么不出去挣钱啊?”叶子张开嘴对着二叔破口大骂,摔摔打打的,弄得铁皮柜嗡嗡地响。
&&二叔尴尬地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低着头不说话。
&&我用力地捏了一下二叔的手说:“我先走了,叔,过几天我再过来!”我没有理会一边的叶子,起身在二叔脖子下面垫了一个枕头,看了看点滴瓶,确认没事儿以后,转身就走了。
&&三天后,我爸给我打电话,说二叔还是坚持做手术,一次手术要花十几万块钱。大夫跟他和我大姑说,手术做了也白做,他自己还受罪,已经扩散到肺里了……
&&“钱算个屁,手术费我出!”我气愤地挂了我爸的电话。
&&手术的那个早晨,我早早地赶到了医院。二叔已经穿好手术服,被推到走廊里准备送到五楼的手术室。姑父和我爸早就到了,在一边抽烟。
&&我走过去,在最短的时间里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一脸轻松地跟二叔说:“手术完了,你是想和我出去吃烤串儿啊还是火锅啊?”我边笑边握住二叔的手。
&&“你得跟大夫说,千万别把我推错病房啊!”二叔跟我说。
&&他是在很认真地跟我说。
&&我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转过身说要上个厕所,扭头跑到厕所,眼泪哗哗地往下淌。
&&人在濒死时刻显得那么脆弱,不管你的外表有多么坚强、多么安详,离开时你都是孤单的,看着你离开,关心你的人都会心碎。
&&我和姑父还有我爸把我二叔推到五楼的手术室,这期间二叔一直看着我们,说看一眼少一眼了。
&&我说:“你别说话了,我一走神就把你推到妇产科去了。”他就被我逗乐了。
&&可我心里难受得要命。
&&我们不能进手术室,所以只能推着二叔停在门口。护工推着二叔进了手术室,大门关上之前,二叔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头看着我们,一直仰着脖子。
&&“叶子怎么没过来?”我有点儿生气地问我爸。
&&“好像是得先回公司请个假。”我爸说。
&&“二叔这是要动手术了啊,什么事情还不得挪到后面处理?这要是以后都见不到了怎么办?”我很想骂脏话。
&&正说着,叶子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大哥,军已经进去了吗?”她问我爸。我厌恶地走到姑父那边。
&&我曾经想过很多次自己离开的方式。
&&如果我是英年早逝,那么离开的时候,我希望我的爸爸妈妈和爱人都能在床边陪着我。还有陈琛,我的一众好朋友,他们都安静地微笑着看着我,如此,我也会在微笑中离开。
&&所以,人之所以害怕死去,皆因为心愿未了。心爱之人依然在这个世界上,你会担忧他今后的生活,担心你的离开会不会给他带来持续的孤单和落寞。
&&遗憾总是贯穿在人生中,而我们总是在遗憾中经历着让我们更遗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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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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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个小时的手术很顺利。二叔进了重症监护室。
&&几天后,我到昆明出差,给我爸打电话问二叔的病情。他说,二叔恢复得挺好,人胖了几斤,现在只要坚持做化疗就可以。
&&我很开心,觉得人只要有信念,只要肯坚持,就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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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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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我爸给我打电话,让我和我妈赶紧去医院。二叔不行了。
&&一路上我都在纳闷,不是说病情已经好转,人都胖了吗?怎么会突然不行了?
&&一进病房的门,我就看见二叔形容枯槁地躺在床上,衣服像直接盖在竹竿上一样,露出一根根骨头的形状。
&&二叔只能看着天花板,眼珠已经不能转动了。他像条离水的鱼,半张着嘴,不停地哈气,只能勉强用手指碰碰我们,眼泪一串一串不停地往下淌。
&&我说:“叔啊,我来了,我是小伦,我来了。”
&&我妈握着二叔的手哭着说:“军啊,我来了,嫂子来了。”
&&二叔的嗓子里挤出嘶哑的呻吟,眼泪顺着隆起的颧骨淌进耳朵里,腐烂的气息充斥着病房。
&&我扭头问我爸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爸说都是命,说完挥挥手,示意我不要再问了。
&&大夫说:“现在能用的药都用上了,你们家属不能这么多人都在这里,只能留一个人。”
&&姑父留下了,我和爸妈走出医院,三个人都没有话说。说实话,如果不是二叔,我想我们三个人很难有机会凑到一起。
&&“军手术以后其实只是回光返照,大夫说切了病灶以后,他会有一个短暂的康复期,之后扩散的癌细胞会继续生长,到时候还是这个结果。”爸抹着眼泪说。
&&“前段时间,军每天下午骑着他买的一辆二手电动车,先去医院打针,打完了就来找我。”他边说边拿出一把车钥匙,“车现在还在楼下放着。也怪我,那天不应该顶他,应该顺着他。”
&&二叔出院后,每天都坚持康复治疗,家人隐瞒着他癌细胞继续扩散的事实。所以在对病情全然不知的情况下,他的精神恢复得很快,每天打完针都会来找我爸聊天。
&&有一天,二叔说要把医保恢复,以后一定要重视健康,好好地活下去,好好照顾乐乐。
&&我爸说:“你别捣鼓了,你的医保停了那么多年了,很麻烦。”
&&二叔这个人很倔,那天走了以后再也没找过我爸。
&&后来有一天,我爸去家里看他的时候,他已经快回到住院前的状态了。
&&二叔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动弹不得,床边放着饭,身边却没有他的老婆。
&&他解释说,叶子得上班赚钱,要不然孩子怎么办。
&&结果没过多久,他又一次住院,癌症来得比之前更猛烈。
&&旁边的大学生跟我爸说,二叔刚进来,神志还清醒的那几天,和叶子说得最多的,就是关于他死后买墓地的事儿。他反反复复地交代叶子一定不要给他买好的墓地,说他自己已经在网上选好了一块,就在爷爷奶奶下葬的那座山的旁边。那里是私人承包的,虽然地理位置不好,但是价格便宜。他让叶子不要在这方面浪费钱,说只要以后有个祭奠的地方就行了,省下的钱给乐乐留着上大学。他嘱咐叶子一定要按照他的交代去做,还说让乐乐长大了要经常去看他。
&&但叶子每次一听到买墓地的事儿就破口大骂:“nitama的,你都快死了还惦记着让我花钱!买什么墓地啊,你趁早别死,你也死不起,你一死我不得卖房子才能买墓地埋你啊!”
&&听完我爸讲的这些,好像有几万把刀子戳进了我的心脏一样,我难受得恨不得把它掏出来。
&&没等我和我妈走到家,我爸就来了电话,说二叔不行了,让我们赶紧再回去。
&&我和我妈又发了疯一样地往回赶。
&&等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二叔出乎意料地半坐了起来,他仰着头呜呜地叫,手一直指着桌子下面的柜子。
&&大家都到齐了,叶子也来了,乐乐年龄还太小,我们让她看了一眼就让护士带出去了。所有人都哭着看着二叔,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他着急得呜呜地乱叫。
&&旁边床的大学生走过来,贴到二叔的耳朵上,大声喊:“叔,是不是要那个包?啊?”
&&二叔竟然奇迹般地不叫了。
&&我们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只能干瞪眼,看着大学生从柜子最里面掏出一个手提袋。
&&大学生打开袋子,拿出来一个首饰盒、一张银行卡、一封信。
&&二叔又开始呜呜乱叫。
&&“叔,你别着急,我帮你念!”大学生在二叔耳朵边喊。
&&二叔又不叫了。
&&我终于可以在中年的时候,负责任地讲一句“我这一辈子”这句话了。
&&叶子,我最近躺在病床上一直在想,想我们恋爱那会儿,带你爬到山顶,我们吹着风,你指着远方问我那里是哪儿。然后我搂着你,指着远方告诉你,那是我们将来的家啊,我要在那里给你建一栋大房子,让你和我们的孩子幸福一辈子!我越想越觉得这辈子欠你的太多,乐乐还这么小,今后就要全拜托你了!
&&尽管你平日里经常对我大喊大叫,但是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因为我身体健康的时候也经常吼你,所以我们算是扯平了,好吗?你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夫妻两个人共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哪有不拌嘴的?我给不了你幸福,那就给你一副最忠诚的皮囊,让你吼一辈子。本来打算八十岁的时候还让你继续吼,结果我要提前撤退了,想想还是亏欠你很多。
&&我有一张银行卡,是我的私房钱,希望你不要责怪我。这张卡里面有一万块钱,是我留给乐乐上学用的。我知道你曾经发现过这张卡,但是偷偷拿去试了几次都没有猜对密码,最后给我放回来了。小傻瓜,密码是我们认识的那一天,你肯定记得日子。
&&然后,请你帮我谢谢旁边床的这个小兄弟,他帮我完成了一件我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还记得前年逛街的时候,你看上的那一对戒指吗?那时候家里条件太差了,我拉着你走开,那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前几天,我让小兄弟带着我去商场,想把那对戒指买回来,结果人家售货员说那一对早就没了,我那个后悔啊!我只能买了一对差不多样式的,希望你不要不喜欢。
&&老婆,结婚那会儿也没有给你买件像样的首饰,这么多年苦了你了,请你自己戴上吧,然后帮我也戴上,算是给咱们的婚姻画个句号。
&&最后,没能带你周游世界,没能给你最好的生活,我真诚地跟你说句对不起!老婆,我爱你!
&&病房里所有的人都哽咽了,我们都静静地看着二叔。他呜呜地叫着,仿佛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大滴大滴混浊的泪水从眼角溢出滑落到耳朵里,泪滴照耀着青春,浇灌着他最后的生命。
&&二叔于当晚8点25分去世,终年48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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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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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叔的火化仪式在城郊最小的火葬场举行。这也是他事先挑好的。
&&我没想到的是,二叔被葬在了爷爷奶奶所在的那个公墓里,在山腹最显眼的位置。从那里放眼望去,竟然可以看得到他和叶子曾经爬过的山,还有那片他们憧憬过的家园。
&&爸告诉我,二叔走了以后,叶子拿出了一大笔钱,选了那个公墓风水最好的墓穴。所有的钱都是二叔生病期间叶子在外面的快餐店兼职赚来的,一个人每天打三份工。
&&没有时间来照看二叔,却用另一种方式争取着。
&&我爸说,二叔被殡仪馆从医院拉走以后,叶子每天一个人坐在二叔住过的病床前,依旧骂骂咧咧地对着床说话,听不清她在骂什么。护士和医生一开始还好声好气地劝她离开,后来看不起作用就直接架着她往外拖。
&&结果,叶子每天付了床位费,依旧在那里骂骂咧咧。旁边床的老太太每次看见她都回过头去抹眼泪,逢人就说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这个恶毒的媳妇儿流眼泪。
&&叶子得了抑郁症,每天精神恍惚,乐乐不得不暂时住到了大姑家。
&&这就是二叔和叶子的故事。
&&这个世界上,爱情以很多种方式存在着,或热烈,或平淡,或浪漫,或悲情。
&&有那么一种人,一边骂着你,一边为你撑伞。
&&收拾二叔的遗物时,大姑把相册留给了我,说给我留个念想。
&&我打开相册,照片中的二叔右手掐着腰,梳着当时最流行的长发,斜靠在泰山的石碑上,茶色的墨镜反射出他的青春,如水般清澈,如鱼般自由。
&&相册的封面上用流畅大气的行书写着:
&&“我愿青春是一抹斜阳,给予我最浓烈的力量,照耀你我最美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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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 葱烧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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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旧旧的大礼堂里,
&&王巧妹憨厚无邪地哈哈大笑,她的怀里是满脸惊恐的小波,
&&身边有见证爱情的众人,身后是鲜红且永不褪色的幕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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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煜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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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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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殡后,我回到医院帮我爸收拾二叔的东西。旁边床的大学生刚做完透析,整个人黄得像根蜡烛。他想起身去厕所,可是折腾了十多分钟也没爬起来。我瞅了瞅他,他正看着我,于是我放下手里的东西过去搀他。
&&“叔叔那边都安排完了?”他怪不好意思地站起来。
&&我边把他扶起来,边叹着气说:“是啊,回来帮他收拾一下。”
&&“你们家的人都很好,叔叔一直这样下去也很受罪,对他也是一种解脱。”他往前挪着脚,脸色蜡黄蜡黄的。
&&“这样的画面对你们很残忍吧!”说完以后我突然觉得很尴尬,在心里暗骂自己不会说话。
&&“不会,每个人都要经历这一天,只是早晚的问题,看开了也就好一些了。活着的时候就好好活着,走了也不要让家人难过。”他扶了扶自己的腰,上下牙轻轻咬了一下。
&&“你家里怎么也没个人来照顾你?我来了这么多次都没看到。”我纳闷地问他。
&&他突然看着我说:“有啊,不过我家人都忙,顾不上我,但是我女朋友快来了!”说完他挪进厕所。
&&等我们回到病房,我爸已经把二叔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我把大学生搀回床上,回头看见他的柜子上有本书。
&&“哟,你们90后还有张爱玲的粉丝?”我笑着拿起那本张爱玲的书。
&&“你问我爱你值不值得,其实你应该知道,爱就是不问值不值得。”他边盖被子边随口念出了书里的句子。
&&我头一歪,意思是小子还不赖。这么想着,我不禁对他有个什么样的女朋友也好奇起来,我抿着笑问他:“你女朋友什么时候来?”
&&他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半晌。“你能帮我一个忙吗?”他略带乞求地看向我。
&&二叔生前,这个大学生没少帮忙照顾,回报他也是应当的。我没多想就一口应下了。
&&见我答应了,这个腼腆的小子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他支吾了半天才跟我说道:“你帮我选一顶假发吧!”说完他赶紧把头低下,然后又侧头看看旁边床的老太太,发现老太太正在午睡,这才舒了一口气回头看向我。
&&我顿时在心里翻了一万个白眼,心想,你丫简直要超越我了,都化疗成这德行了还不忘记臭美。陈琛要是摊上化疗这事儿,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里吃安眠药呢。
&&虽然在心里吐槽了半天,我还是给我爸发了个短信让他先走了。
&&“怎么个情况?”我问他。
&&这小子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解释了半天,终于说明白了。女朋友和他很久没有见面了,明天要来看他。
&&我也真的是第一次见到男生可以紧张成这样,提及他的女朋友,他言语中抑制不住赞美和喜欢,让我不忍心打断。
&&“你小子行啊,还有个让你这么紧张的女朋友!”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拿出手机找出一张女孩的照片递给我。
&&这一看不要紧,我心中顿时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这个世界怎么了?
&&我赶紧抬头又仔细端详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小子,大眼睛炯炯有神,鼻梁高挺。虽然因为长期化疗头发掉光了,但是依然挡不住他的书卷气。这么一个唇红齿白、斯斯文文的小伙子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女生呢?
&&厚嘴唇,大脸盘,丹凤眼,鸡窝一样的头发染得跟黄鼠狼一样,脖子上还露出来一片文身。
&&把所有你可以想象到夸女生的词语,变成反义词乘以十,就是我当时的感受。
&&“品味独特,口味略重啊,哥们儿!”我调侃着,把手机递给他,却发现他有点儿不高兴。
&&我赶紧补了一句:“那什么,我是开玩笑的!”
&&他兴奋地抬起头,想开口说话。
&&“不过,你喜欢就好!”我实在憋不住,捂着嘴边笑边看着他。
&&他气得又把头低下去了。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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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生名叫刘海波,毕业三年后被分配到市歌舞团。从小学习古典乐,喜欢张爱玲和王小波,是一个具有双鱼座浪漫情怀的男生。
&&到了团里,第一首曲子还没排练完,他就在单位体检的时候查出了肾癌。
&&他一遍遍地跟我说着节目还没排完,很可惜,耽误了大家的时间,自己太不争气。
&&我说他算是走运的,起码体检的时候检查出来了,还是一期,努力配合治疗,康复的可能性极大。我一个姐们儿,怕死怕得要命,半年体检一次。她去幼儿园接孩子放学的时候跟别人的车剐了,她去理论,被人家一刀子送上了天堂。
&&所以人活着的时候,就得知足,得努力,得时刻告诉自己,你是幸运的。
&&他听完不住地点头,说:“是啊,我现在每天都配合医生的各种治疗,希望可以早日出院。”
&&我说:“你女朋友怎么现在才来?看样子你们很久没见面了吧?”
&&他说:“是啊,我和她之间的经历太复杂了,我们能在一起太不容易了。”
&&接下来,小波开始给我讲他和他女朋友的故事。
&&大三的时候,小波他们音乐学院要去隔壁的女子学院进行文化交流。演出的时候,他认识了设计学院的王巧妹――一个地道的东北女孩,样貌豪放,性格更是直爽、泼辣。小波他们演出结束的时候,王巧妹带着众姐妹上台献花求合照,弄得小波很不自在。
&&演出结束后一周多,小波已经把整件事忘干净了,王巧妹却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他的手机号,三餐准点儿报时,提醒小波要注意膳食搭配,每天最适合吃什么蔬菜,每天要喝八杯水……比公鸡打鸣都勤快。
&&小波对此很反感,不只是因为王巧妹不漂亮,还因为从第一眼看到这个女生就让他不舒服,也说不出来究竟是什么原因,反正就是不喜欢。
&&转眼到了大四,王巧妹的恒心天地可鉴,从短信轰炸转战到校门口监察。小波大四时准备实习,就在校外租了房子。王巧妹每天都准时把早餐挂在他出租屋的门把手上,尽管大部分都被小波同屋的哥们儿吃掉了。
&&故事发生转折的那次,是因为小波的自行车。
&&小波租的房子在一个老式小区。这种小区里租房客特别多,天南海北的人蜗居在这些破旧狭小的空间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虽然说不上是鱼龙混杂,但人的素质也是良莠不齐,所以趁着夜色直接往楼下倒洗脚水这种事儿大家也都见怪不怪,顶多第二天早晨抬头朝楼上骂几句出气。毕竟,谁能保证自己没干过类似的事儿呢?
&&小波倒是可以保证自己没往楼下泼过洗脚水,但是没用,他停在楼下的自行车十次有八次都是湿的。
&&那一天,清晨的宁静是被骂街声打破的。
&&小波揉着眼睛打开窗户往楼下一看,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一下子清醒了。王巧妹单手拽着一个中年男人的头发,一下把他扔出了很远,扔完还不算,边骂娘边用脚踹着已经面目全非地蜷在墙角的男人。
&&小波意识到事态的严重,而且八成跟自己有关,便急忙套了件背心穿着拖鞋冲到楼下,一只手抱住藏獒一样生猛的王巧妹,另一只手捂住“藏獒”各种祖宗十八代层出不穷的嘴巴,拖了半天,终于把硕大的王巧妹拖到了楼上。
&&王巧妹撸起袖子,露出半条只有在香港古惑仔电影里才看得到的麒麟臂文身,满屋子乱窜。她瞥见柜子旁边竖着一根小波健身用的握力器,抄起来就要继续出去火拼。
&&小波用尽了吃奶的劲儿喊了一声“嗖够咧(受够了)!”
&&王巧妹瞬间淡定下来。
&&我打断了他。因为他的这三个字让我笑得前仰后合:“你……你当时……什么体形啊?”
&&他看我笑得这么厉害,有点儿摸不着头脑,说:“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我强忍住笑意说:“我在想象你瘦得跟麻秆儿似的,还冲着‘藏獒’喊了一句带口音的‘嗖够咧’,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他白了我一眼,不理会我,继续正儿八经地讲故事。
&&小波严肃地质问王巧妹:“为什么打人?”
&&王巧妹说她来送早餐,“哗”的一声,一盆水就从楼上泼下来,不过没有泼中她――泼在了小波的自行车上。她当时就恼了,抬头正好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往回收脸盆,她二话没说冲上楼去就踹开了门,几下就把那个只穿了neiku的龌龊男提溜到楼下海扁。
&&小波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说:“那你也不能打人啊,你可以教育他,或者警告他、吓唬他,万一你把人打死了怎么办?”不知道是因为吓着了还是觉得委屈,边说边抹起了眼泪。
&&王巧妹当时听了以后,“呸”一口痰吐在地上,用脚了,指着小波吼道:“你哭什么啊?姐他妈就是见不得你掉眼泪!”吼完又要冲出去找那个龌龊男。
&&小波见势,赶紧止住眼泪拦住她。
&&后来,估计龌龊男也不敢惹“藏獒”,加上自觉理亏,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不过,打那天起,不只小波的自行车再没被泼过,整条巷子都再没下过“洗脚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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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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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脚水”事件后,小波没那么反感王巧妹了。他安慰自己,至少大家可以做朋友,有个“保镖”也不错。
&&转眼还有半年就要毕业了,大家都在忙各自的毕业设计。小波早早地就把毕业设计完成了,一直在外面实习。
&&王巧妹那段时间一直在狂赶自己的毕业设计,没工夫对小波“穷追猛打”,因此,原来的“准点报时”变成了“天气预报”,“天气预报”又变成了“周末快讯”。
&&人就是这样子,看上眼的得不到,看不上眼的突然“刹车”,你又会突然觉得怅然若失。
&&王巧妹周日给小波发信息:“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啊?”小波一想,好像一直欠着“藏獒”一个人情,于是就答应了。其实,他没意识到,听到王巧妹请他帮忙的时候,他是有那么一点儿高兴的。
&&王巧妹请小波到自己的学校,帮助她完成毕业设计。她毕业设计的主题是创意婚纱。
&&王巧妹弄来了一件特别合身的婚纱,在腰线一圈加了特别厚的瘦身带,把她的“米其林轮胎”都藏起来了。小波想,应该是她自己做的吧,要不然上哪儿买那么合身的婚纱啊。
&&那天,整个设计学院的学生都会聚在大礼堂里,准备呈现自己的作品。王巧妹请隔壁化妆班的女生给自己化了一个连她亲妈都认不出来的浓妆,当着小波的面一圈一圈地转动裙摆。小波无奈地转过头去,佯装参观其他同学的作品。
&&王巧妹先安排摄像师听候指令,然后要求小波背对自己站在左前方,她自己则在后面摆出一个雷人的姿势。小波觉得他们像两只在众人面前表演杂耍的猴子一样,他开始后悔答应了这个愚蠢的请求,但是碍于情面,也只能佯装淡定地看镜头。他不知道的是,后面还有让他更后悔的。
&&王巧妹在后面示意可以拍了,摄像师便一边打手势,一边喊:“一、二、三!”
&&只听得“啊”的一声,小波突然被王巧妹从后面公主抱了起来,这还不是gaochao,就在摄像师按下快门的瞬间,王巧妹特深情地、重重地在小波脸上亲了一口。
&&同学们都炸了锅,大家围过来各种起哄。小波蒙得连挣扎都忘了,王巧妹倒是一点儿也不害臊,把小波放下后,双手抱拳,一脸得意地冲着大家说:“见笑了啊!见笑了啊!”
&&小波又气又恼,他拨开人群,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不停地用袖子抹着自己的嘴唇,不停地咒骂自己怎么会答应帮这个忙。
&&后来,王巧妹的这张“创意婚纱”荣登整个毕业设计图册的首页,不只女子学院,整个大学城都知道有一个被公主抱的“新郎”刘海波和一个力大无穷的“新娘”王巧妹。
&&接下来的几天,王巧妹的短信和电话在早餐和晚餐时对小波轮番轰炸,小波就是躲着不见她。
&&后来,王巧妹站在小波的门前,大声地宣读自己准备好的稿子,第一句话刚出口,整个楼道的声控灯都亮了:
&&“波,你让我沉溺在杠杠的爱情中!”
&&“波,你让我迷失在川流的人群里!”
&&“波,你越躲,姐就越迷恋!”
&&……
&&小波忽的一下把门打开了。
&&我笑着问他:“你不是躲着她吗,怎么又把门打开了?”
&&他苦笑着说,他这个人爱面子,王巧妹再这么念下去,以后他都不敢出门见人了。最重要的是,王巧妹那句“你越躲,姐就越迷恋!”把他给吓到了,他只得开门相见。
&&我想象着那个画面,再次笑得前仰后合,问他:“接下来呢?”
&&小波说,从那天开始,他才算真正认真地去了解王巧妹。
&&王巧妹喜欢黏人,喜欢爆粗口,抽烟喝酒样样在行。最让他惊讶的是,她在学校竟然还有一个姐妹帮,没事儿一起文身和抽水烟。小波问她:“你能改吗?”王巧妹说:“×,姐改了就跟妓女从良了一样,站着走路都不自信啊!”
&&小波边笑边看着手机里王巧妹的照片,他说做梦都不敢想,人生中收到的第一束花,竟然是王巧妹送的百合。直到今天,他都没给王巧妹送过任何东西。
&&我感慨道:“那束花就是你们爱情长跑的见证啊,无所谓谁先发了信号枪,你们的爱情开始了。”
&&那束百合就像一个见证,见证着小波和王巧妹爱情长跑的开始。
&&他说,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想摆脱王巧妹,但就是不能如愿。无论走到哪里,总会有同学或者同学的同学问他:“哎,你是创意婚纱里那个男的吧?拍得不错啊!”
&&他更是不止一次想找到照片的原照和底版,浇上汽油烧个干干净净,一了百了。可是不知道王巧妹把那幅婚纱照藏到哪里去了,再也没有看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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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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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为什么王巧妹这么久没来看你呢?”
&&小波回身倒了杯水,然后坐了下来。
&&他说,他刚过八岁生日,他妈就过世了,因为乳腺癌。他对妈妈的印象一直就停在了那个阶段。
&&我不知道怎么接话,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他高一的时候爸爸再婚,找了自己公司的会计。那是一个精明、爱算计的女人,第一次进家门,她就趁着小波的爸爸不在,告诉小波她早晚会生一个宝宝,让小波不要抱太多希望,这个家早晚是她的。
&&好在小波的妈妈是独生女,现在他们住的这套三居室是姥姥过世前留给小波的。所以对于后妈的威胁,小波也没有太过担心。他想,就算以后爸爸不管他了,他还有这么一个地方可以住。
&&小波第一次带王巧妹去家里,准备收拾点儿东西带到出租屋,正好跟提着一大堆购物袋回家的后妈碰了个正着。
&&王巧妹一看是小波的家人,忙摆了个笑脸,准备客客气气地喊声“阿姨好”,结果后妈瞥了一眼王巧妹那条麒麟臂,立马就黑了脸,冲着小波凶起来:“你趁我不在回来收拾东西也就算了,还把不清不楚的人带回来,这家里是什么人都能往回带的吗?!”
&&小波当时就蔫儿了,委屈得红了眼睛。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又插嘴说:“你真是够没用的啊。”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他从小就这样。他爸爸对他从小骂到大,后来他后妈来了,更是整天指桑骂槐地挤对他,他的性格就变得越来越软弱了。
&&我叹了一口气:“怪不得你喜欢张爱玲,细雨柔丝的。”
&&小波不搭理我,继续讲。
&&王巧妹一见这情形,火立马蹿上来了。她一把就把小波揽到身后,说:“你哭什么啊?姐他妈就是见不得你掉眼泪!”说完,一巴掌就把后妈扇到了一边。
&&后妈被个小辈儿扇了,怎么能忍?她顶着个巴掌印儿就开始骂娘。小波知道,她这是无形中在给王巧妹注入能量。她骂得越狠,王巧妹的攻击值就越高。果不其然,王巧妹的怒气值被灌满,瞬间爆点,她嘶吼一声,撸起袖子一把抓住了后妈的头发,像打篮球一样,“哐哐”地把后妈的头往沙发上撞。
&&小波当时没有阻拦,他心里甚至有点儿暗爽。约莫一分钟后,他觉得爽得差不多了,便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还意犹未尽的王巧妹,说:“咱们走吧,我饿了。”
&&王巧妹抹了一把鼻子,按着后妈的脸说:“你看清我这张脸,我叫王巧妹,我是他女朋友。”
&&那天下午,他们刚出门后妈就报了警,三个人都被请到了派出所。小波说,最后他爸爸用一张银行卡解决了后妈,她答应不再追究。王巧妹和小波没过多久就出了派出所。
&&我说:“估计你后妈从那天开始就躲着你们走了吧!然后呢,你和王巧妹怎么样了?”
&&“涛声依旧呗!”他傻笑着说。
&&王巧妹进派出所就像走亲戚,出来立马就跟没事儿人一样。可小波的情绪还没缓过来,所以一言不发。王巧妹憋急了,问他:“你不是饿了吗?我带你吃东西去,你想吃啥?”
&&东北人都很爽快,最后王巧妹耗不过他,就冲他说:“你跟我吃炖粉条、炒牛筋儿!别废话!”
&&小波说他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把就牵起王巧妹的手说:“走,吃!”
&&他顿了顿,表情特别认真地说,就是突然觉得很有安全感。
&&我给他总结道:“你们的爱情就这么血淋淋地开始了。”
&&他说:“对,血淋淋的。”
&&那天,才是他们另类爱情的开端。
&&他们第一次牵手,是在打完后妈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
&&第一次接吻,王巧妹说教小波游泳,硬是一个猛子扎下去,压着小波呛着水,在水底完成了初吻仪式。
&&初夜,小波红着脸说,他感觉自己像一只小鸟躺在硕大的煎饼上,那种感觉特别好,特别有安全感。
&&我又拍了拍他说:“真的,你喜欢就好!”
&&后来,他们的感情进展得很快。王巧妹一如既往地对小波好。他们决定参加同学的集体婚礼。小波说出这个决定的时候,王巧妹兴奋得抱起他满屋子乱跑,眼角的泪水不住地往下淌。
&&我说真好,有情人终成眷属。
&&小波的爸爸在外面又买了一套房子,把三居室腾出来给小波做婚房。那天,王巧妹在他们的新婚小屋里整理东西。那段时间她兴致勃勃的,干什么都特带劲儿。
&&她摞起凳子准备踩着扫屋顶的时候,后妈气急败坏地带了两个彪悍的男人,一脚踢开门进来了。
&&王巧妹见势不妙,把小波往身后一推,自己挡在前面,指着后妈的脸说:“艾玛(哎呀妈呀)!上次挨揍没挨够是吧?”
&&后妈今天组团来撑场面,自然不甘示弱。她完全没理会王巧妹,冲着后面的小波说:“你爸爸虽然答应把这套房子给你了,但是我告诉你,你别想好过了,这套房子我砸了也不会给你!”
&&说完,她身后的一个男人一拳就把拿着扫帚冲过来的王巧妹抡到一边,稀里哗啦地把屋里砸了个稀巴烂,摔烂了小波和王巧妹的人偶拼图,砸烂了他们为新婚准备的家具。
&&最后,后妈看着小波床头的相框发笑。小波心里一紧,赶紧起身去挡,但还是晚了一步,“哐啷”一声,后妈把相框扔到了地上,还用脚踩了两下。
&&“妈!”小波说,他当时冲着相框不停地喊,因为那是他八岁生日的时候,他妈抱着他拍的最后一张照片。
&&王巧妹看到这个情形,愤怒到了极点,她嘴里骂着“×你妈,老娘和你们拼了!”就冲进了厨房,举着一把崭新的菜刀冲了过来。
&&两个男人见到这个架势,吓得连忙往后一躲。王巧妹扑了空,脚下却踩到碎玻璃,控制不住身体,举着的菜刀劈在了后妈的胳膊上,鲜血顿时喷了一墙。后妈疼得哇哇乱叫,两个男人早就跑得没了影。
&&小波赶紧打了120,说完情况以后,110和120同时来了。120接走了后妈,110带走了他和王巧妹。
&&第二次坐警车,他们两个谁都没说话,只是一直紧紧地握着对方的手。小波的手一直在抖,王巧妹便把另一只手覆在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上,不停地拍着。
&&后来,小波的爸爸不停地托人找关系,还花了很多钱,总算帮小波脱了身。王巧妹虽不是故意伤人,但因为后妈伤得比较严重,法院判了她两年。
&&宣判的那天,小波在下面哭得不能自已。王巧妹戴着手铐在法庭上冲他喊:“你哭什么啊?姐他妈就是见不得你掉眼泪!别哭了!我现在不能过去给你擦!”
&&我听得有点儿难受,叹了口气。小波的脸上也满是伤感。
&&“所以呢?她知道你得癌症了吗?”
&&小波听我问这个,抬起头,眼睛闪闪发亮:“我确诊后第一时间就告诉了王巧妹,我觉得,只有她才能给我安全感和活下去的力量。”
&&王巧妹知道的时候,一拳砸在了见面室的玻璃上,弄得狱警紧张兮兮的,当时就要把她拖回去。
&&后来王巧妹不停地给他写信,告诉他不要怕,好好治,如果治不好,她就陪他一块儿死。
&&小波从抽屉里拿出一摞厚厚的信,他笑着说,后来他们都是通过写信聊天,因为一见面两个人就比死了还难受。
&&我说,那现在呢?王巧妹出狱了吗?
&&他兴奋地点点头,说王巧妹明天就来看他了。
&&说完,他又紧张地摸了摸脑袋。
&&我拍拍他的肩膀,对他说:“你放心,包在我身上,我现在就出门给你买,你原来什么发型?波波头还是披肩发?哥一定满足你!”
&&他笑着说,只要是正常的假发就行,他的王巧妹不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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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早早来到医院,小波已经梳洗完毕等着了,我赶紧帮他装扮上。
&&他一直让我站在窗户边上看着,让我帮他注意着王巧妹来没来,他要提前酝酿情绪。
&&然后他又不放心地问我:“你能不能认出她来啊?“
&&我看着窗外说:“你放心,我绝对能于万千人中一眼就认出你的王巧妹,她太显眼了。”
&&他瞪了我一眼,假装生气地转过头去。
&&视野里突然闯入一个人,我几乎都没迟疑,就赶忙通风报信:“来了,来了,绝对是她!”
&&小波赶紧理了理已经很整洁的衣服,用充满期待的眼光看向病房门口。旁边床的老太太为了配合他,坐在床上拿着小波的那本张爱玲的书,戴着老花镜假装阅读。她可能觉得这样会显得病房的档次高一点儿。
&&造型摆了很久,却迟迟不见王巧妹进来。小波问我是不是看错了。我说:“我就是瞎了也能认出她来,我出去看看。”
&&结果我一出病房就被人重重地撞了一下,一个浓重的东北口音冲我嚷嚷:“你瞎啊!”
&&听到这个声音,我抑制不住得兴奋,果然是王巧妹!只不过比照片上瘦了一些、黑了一些。
&&我说:“你赶紧进去吧,你的王子等得头发都掉光了!”
&&王巧妹说:“你认识他啊?艾玛(哎呀妈呀)!他在这里这么有名啊?你赶紧帮我看看,我这样行不行?”
&&我说行行行,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我拽住她问:“这是什么味儿啊?”
&&她嘿嘿笑着说,在门口吃了个煎饼子,葱味儿。哪那么多讲究啊!说完转身就进了病房。
&&我有点儿被惊到,心想:她真的是学服装设计的?
&&病房里一阵惊呼,我赶忙进去。只见王巧妹霍的一下就把小波公主抱了起来,这一抱不要紧,小波的假发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王巧妹见状哈哈大笑:“干哈呀(干啥啊),你跟我还整这个啊!”
&&小波也笑了,那是我见过的最灿烂的笑容。
&&除去满屋子煎饼子的葱味儿,结局还是圆满的。
&&6
&&三个月后,小波顺利出院了,他的癌症得到了很好的控制。婚礼前他给我送了请柬,还特别打电话让我一定到场。
&&婚礼那天,按照事先约定,我特地开着车去新房接王巧妹,刚一进客厅就看到了那幅传说中的“创意婚纱照”,端端正正地被挂在墙壁的最中央。
&&校园旧旧的大礼堂里,王巧妹憨厚无邪地哈哈大笑,她的怀里是满脸惊恐的小波,身边有见证爱情的众人,身后是鲜红且永不褪色的幕布。
&&
&&
&&Chapter 5 老太太和丁丁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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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以为站在永不落幕的舞台上,其实身边遍地是坠落的花枝。
&&万物循环往复,我们的交集在宇宙中永远产生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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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煜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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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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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叔住院的那段时间,我每周都会过去一趟,临走的时候会喊我爸过来替班。
&&因为病房特殊,这里的病人一般都少不了人在身边照顾。但我来了这么多次,发现旁边床的老太太好像从来没有什么亲属来照顾,甚至没有什么家人来探望,这点一直让我感到很奇怪。
&&所以,那天我走之前特意去问她需不需要帮什么忙,然后向她表达歉意,因为二叔平时晚上总是疼得翻来覆去的,有的时候吵得大家都睡不好,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
&&她先是摆摆手说没关系,然后又顿了顿,伸手招呼我过去,小声跟我讲:“小伙子,你帮忙给我儿子打个电话吧,让他来一趟。”
&&说完,老太太拿出手机,戴着老花镜找了半天,给我拨通了她儿子的电话。
&&挂了电话没多久,我正纳闷为什么她自己不打电话呢,一对中年夫妻就来到了病房。他们谢过我之后便开始边跟老太太家长里短地聊天,边给她梳洗收拾。中年女人在一边给老人削水果。
&&我说:“你们来了就好,那我就走了!”我转身出了病房。
&&我看了看手表,已经过了替班的时间,便到走廊上给我爸打电话问他怎么了。他说临时有点儿事,让我再等等。打完电话我转身想回病房,却发现中年男人在门口站着。
&&他见我打完了,便走过来,笑着跟我说:“抱歉,忙着给老太太收拾,没顾得上好好谢谢你!”
&&我说应该的,都是一个病房的,都不容易。
&&他说是啊,他妈去年查出食道癌,之后整个家里就跟天塌了一样。他是单亲家庭,是他妈一个人把他养大的。他边说边递给我一支烟。
&&我说:“谢谢,我不抽烟。”
&&他说:“兄弟,急着走吗?不急的话一起吃个晚饭,老太太给你添麻烦了!”
&&我听了有点儿不好意思,毕竟也没帮什么大忙,便赶紧推辞:“您太客气了,我也没帮多少忙,吃饭就不必了,咱们就坐会儿吧,老人身边也离不开人。”
&&于是,我们俩走到吸烟区里聊天。
&&这个男人叫王浩国,他老婆是台湾人,结婚后,他们一直在大陆生活。他们有一个正在上小学二年级的儿子,叫丁丁。前几年,王浩国来到这个城市打拼,有了一些成绩后,便把家人也都接了过来。
&&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是做文艺工作的,还在剧团工会当过主席。退休后也闲不下来,自己找了个老年大学教别人唱黄梅戏。“我妈脾气挺古板,除了对丁丁百依百顺,其他跟她相处的人十有八九都受不了她的脾气,这段时间是不是也挺让你们头疼的?”王浩国苦笑着说,语气里带着点儿无奈和歉意。
&&“没有,没有,住在这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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