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人有乍交乍看之欢不如久处不厌,不如使人无久处之恶”是什么意思

使人有乍交之欢,不若使其无久处之厌。
“使人有乍交之欢,不若使其无久处之厌。”---记得是好多年以前偶尔在一篇文章里看到这句话,就记住了。后来有了网络,申请的第一个QQ号码上的签名就用这句话一直到现在。
从网上查询得知,这句话完整的应该是“
使人有面前之誉,不若使其无背后之毁;使人有乍交之欢,不若使其无久处之厌。”出自《菜根谭》,此书问世于明代万历年间,作者洪应明,字自诚。
以下是网上查的关于此书的一些资料:
《菜根谭》和《金瓶梅》都是这个时期的作品,但它们的表现形式和社会效果是不同的。《金瓶梅》以文艺小说的形式揭露社会的黑暗,令人触目惊心而深省;《菜根谭》则以道德格言的形式指示人性的善恶,教导人们如何从复杂的人际关系中得到超脱。《金瓶梅》以其恢宏的构筑、细腻描绘社会形相而成为文学珍品,广泛流传至今。《菜根谭》却只能以其孤高的道德说教流传于僧舍道观、骚人墨客之间,几百年来,时隐时现,险些失传。可是,《菜根谭》在日本却备受社会各界人士的珍视,事业成功的人爱读它,失意者亦爱读它;企业界、商界的人爱读它,政界、学术界的人士也爱读它。
《菜根谭》不是一部有系统的、逻辑严密的学术著作,而是三百多年前一位退职官僚的人生处世哲学的表白。作者糅合了儒家的中庸思想、道家的无为思想和释家的出世思想,成为一种在世出世的处世方法体系。这是该书最突出的一个特点。但《菜根谭》并非完全消极厌世的道德说教,它还有劝导人们建功立业,积极入世、乐观进取的一面。例如,他说:“天地有万古,此身不再得;人生只百年,此日最易过。幸生其间者,不可不知有生之乐,亦不可不怀虚生之忧。”他的积极入世思想是有限度的,他要求人们应该坚持一种道德标准,符合时可以积极入世,反之,则宁可“受一时之寂寞,毋取万古之凄凉”。这种讲究道德的原则立场对于现代社会依然有借鉴意义。
洪自诚《菜根谭》的文辞秀美,对仗工整,含义深邃,耐人寻味。表现了洪氏的儒、释、道思想之三味,读之令人心旷神怡。除了《菜根谭》外,洪应明的作品还有《仙佛奇踪》四卷(《四库全书》收)。从《菜根谭》的内容及洪的友人于孔兼等人的记载中,可知洪应明是早年热衷尘世,晚来皈依佛门、广事交游、出入佛道的儒生。《菜根谭》书名之由来,众说纷纭。洪的友人于孔兼认为:“谭以菜根名,固自清苦历练中来,亦自栽培灌溉里得,其颠顿风波,备尝险阻可想矣。洪子曰:天劳我以形,吾逸吾心以补之;天厄我以遇,吾高吾道以通之。其所自警自力者又可思矣!”看来,洪应明是以菜根之清苦历练,来比喻自己历经人世沧桑后所获得的一种超逸、通达之品格。而清乾隆年间三山通理在序文中称:“菜之为物,日月所不可少,以其有味也。但味由根发,故凡种菜者必要厚培其根,其味乃厚。”认为作者是将菜味比作世味,须培本固根、静心沉玩方能领悟其中妙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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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小窗幽记 一
《小窗幽记》,一名醉古堂剑扫,十二卷,格言警句类小品文。一说是明人陈继儒撰。陈继儒(),字仲醇,号眉公,又号麋公,松江华亭人。诸生,隐居昆山之阳,后筑室东佘山,杜门著述。工诗能文,书法苏米,兼能绘事,名重一时。屡奉诏征用,皆以疾辞。其所作“或刺取琐言僻事,诠次成书,远近竞相购写”。今存著,除《小窗幽记》外,尚有《见闻录》、《**同春》、《陈眉公诗余》、《虎荟》、《眉公杂著》等。另一说是明代陆绍珩所著(约1624年前后在世):生平不详。明天启年间曾流寓北京,编撰有《醉古堂剑扫》。
全书始于“醒”,终于“倩”,虽混迹尘中,却高视物外;在对浇漓世风的批判中,透露出哲人式的冷隽,其格言玲珑剔透,短小精美,促人警省,益人心智。它自问世以来,不胫而走,一再为读者所关注,其蕴藏的文化魅力,正越来越为广大读者所认识。
全书共分为12卷:
卷十一集法
卷十二集倩
随着社会的快速发展,人们所处的人事环境、物质环境也在急速变化中。面对这复杂多变的环境,我们不禁要喟叹,现在不仅做事难,做人更难。处世之道,就是为人之道,今天我们要立足于社会,就得先从如何做人开始。明白怎样做人,才能与人和睦相处,待人接物才能通达合理。这确实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值得我们终身学习。而在如何立身处世方面,陈继儒的《小窗幽记》为我们指明了一条光明之路,他归纳出的“安详是处事第一法,谦退是保身第一法,涵容是处人第一法,洒脱是养心第一法”四法,建议人们保持达观的心境,平和地为人处世,对后人影响至深。
陈继儒(),字仲醇,号胥公,又号麋公,松江华亭人。诸生,隐居昆山之阳,后筑室东佘山,杜门著述。工诗能文,书法苏米,兼能绘事,名重一时,屡征不起。其所作“或刺取琐言僻事,诠次成书,远近争相购写”。今存著作,除《小窗幽记》外,尚有《见闻录》、《**同春》、《陈眉公诗余》、《虎荟》、《眉公杂著》等。
小窗幽记卷一集醒
作者:陈继儒
食中山之酒,一醉千日。今世之昏昏逐逐,无一日不醉,无一人不醉,趋名者醉于朝,趋利者醉于野,豪者醉于声色车马,而天下竟为昏迷不醒之天下矣,安得一服清凉散,人人解酲,集醒第一。
倚才高而玩世,背后须防射影之虫;饰厚貌以欺人,面前恐有照胆之镜。
怪小人之颠倒豪杰,不知惯颠倒方为小人;惜吾辈之受世折磨,不知惟折磨乃见吾辈。
花繁柳密处,拨得开,才是手段;风狂雨急时,立得定,方见脚根。
澹泊之守,须从秾艳场中试来;镇定之操,还向纷纭境上勘过。
市恩不如报德之为厚,要誉不如逃名之为适,矫情不如直节之为真。
使人有面前之誉,不若使人无背后之毁;使人有乍交之欢,不若使人无久处之厌。
攻人之恶毋太严,要思其堪受;教人以善莫过高,当原其可从。
不近人情,举世皆畏途;不察物情,一生俱梦境。
遇嘿嘿不语之士,切莫输心;见悻悻自好之徒,应须防口。
结缨整冠之态,勿以施之焦头烂额之时;绳趋尺步之规,勿以用之救死扶伤之日。
议事者身在事外,宜悉利害之情;任事者身居事中,当忘利害之虑。
俭,美德也,过则为悭吝,为鄙啬,反伤雅道;让,懿行也,过则为足恭,为曲谨,多出机心。
藏巧于拙,用晦而明,寓清于浊,以屈为伸。
彼无望德,此无示恩,穷交所以能长;望不胜奢,欲不胜餍,利交所以必忤。
怨因德彰,故使人德我,不若德怨之两忘;仇因恩立,故使人知恩,不若恩仇之俱泯。
天薄我福,吾厚吾德以迓之;天劳我形,吾逸吾心以补之;天阨我遇,吾亨吾道以通之。
澹泊之士,必为秾艳者所疑;检饰之人,必为放肆者所忌。
事穷势蹙之人,当原其初心;功成行满之士,要观其末路。
好丑心太明,则物不契;贤愚心太明,则人不亲。须是内精明,而外浑厚,使好丑两得其平,贤愚共受其益,才是生成的德量。
好辩以招尤,不若讱默以怡性;广交以延誉,不若索居以自全;厚费以多营,不若省事以守俭;逞能以受妒,不若韬精以示拙。
费千金而结纳贤豪,孰若倾半瓢之粟以济饥饿;构千楹而招徕宾客,孰若葺数椽之茅以庇孤寒。
恩不论多寡,当厄的壶浆,得死力之酬;怨不在浅深,伤心的杯羹,召亡国之祸。
仕途虽赫奕,常思林下的风味,则权势之念自轻;世途虽纷华,常思泉下的光景,则利欲之心自淡。
居盈满者,如水之将溢未溢,切忌再加一滴;处危急者,如木之将折未折,切忌再加一搦。
了心自了事,犹根拔而草不生;逃世不逃名,似膻存而蚋还集。
情最难久,故多情人必至寡情;性自有常,故任性人终不失性。
才子安心草舍者,足登玉堂;佳人适意蓬门者,堪贮金屋。
喜传语者,不可与语。好议事者,不可图事。
甘人之语,多不论其是非;激人之语,多不顾其利害。
真廉无廉名,立名者,正所以为贪;大巧无巧术,用术者,乃所以为拙。
为恶而畏人知,恶中犹有善念;为善而急人知,善处即是恶根。
谈山林之乐者,未必真得山林之趣;厌名利之谈者,未必尽忘名利之情。
从冷视热,然后知热处之奔驰无益;从冗入闲,然后觉闲中之滋味最长。
贫士肯济人,才是性天中惠泽;闹场能笃学,方为心地上工夫。
伏久者,飞必高;开先者,谢独早。
贪得者,身富而心贫;知足者,身贫而心富;居高者,形逸而神劳;处下者,形劳而神逸。
局量宽大,即住三家村里,光景不拘;智识卑微,纵居五都市中,神情亦促。
惜寸阴者,乃有凌铄千古之志;怜微才者,乃有驰驱豪杰之心。
天欲祸人,必先以微福骄之,要看他会受;天欲福人,必先以微祸儆之,要看他会救。
书画受俗子品题,三生浩劫;鼎彝与市人赏鉴,千古异冤。
脱颖之才,处囊而后见;绝尘之足,历块以方知。
结想奢华,则所见转多冷淡;实心清素,则所涉都厌尘氛。
多情者,不可与定妍媸;多谊者,不可与定取与。多气者,不可与定雌雄;多兴者,不可与定去住。
世人破绽处,多从周旋处见;指摘处,多从爱护处见;艰难处,多从贪恋处见。
凡情留不尽之意,则味深;凡兴留不尽之意,则趣多。
待富贵人,不难有礼,而难有体;待贫贱人,不难有恩,而难有礼。
山栖是胜事,稍一萦恋,则亦市朝;书画赏鉴是雅事,稍一贪痴,则亦商贾;诗酒是乐事,少一徇人,则亦地狱;好客是豁达事,一为俗子所挠,则亦苦海。
多读两句书,少说一句话,读得两行书,说得几句话。
看中人,在大处不走作,看豪杰,在小处不渗漏。
留七分正经,以度生;留三分痴呆,以防死。
轻财足以聚人,律己足以服人,量宽足以得人,身先足以率人。
从极迷处识迷,则到处醒;将难放怀一放,则万境宽。
大事难事,看担当;逆境顺境,看襟度;临喜临怒,看涵养,群行群止,看识见。
安详是处事第一法,谦退是保身第一法,涵容是处人第一法,洒脱是养心第一法。
处事最当熟思缓处。熟思则得其情,缓处则得其当。必能忍人不能忍之触忤,斯能为人不能为之事功。
轻与必滥取,易信必易疑。
积丘山之善,尚未为君子;贪丝毫之利,便陷于小人。
智者不与命斗,不与法斗,不与理斗,不与势斗。
良心在夜气清明之候,真情在簟食豆羹之间。故以我索人,不如使人自反;以我攻人,不如使人自露。
侠之一字,昔以之加意气,今以之加挥霍,只在气魄气骨之分。
不耕而食,不织而衣,摇唇鼓舌,妄生是非,故知无事之人好为生事。
才人经世,能人取世,晓人逢世,名人垂世,高人出世,达人玩世。
宁为随世之庸愚,无为欺世之豪杰。
沾泥带水之累,病根在一恋字;随方逐圆之妙,便宜在一耐字。
天下无不好谀之人,故谄之术不穷;世间尽是善毁之辈,故谗之路难塞。
进善言,受善言,如两来船,则相接耳。
清福上帝所吝,而习忙可以销福;清名上帝所忌,而得谤可以销名。
造谤者甚忙,受谤者甚闲。
蒲柳之姿,望秋而零;松柏之质,经霜弥茂。
人之嗜名节,嗜文章,嗜游侠,如好酒然。易动客气,当以德性消之。
好谈闺阃,及好讥讽者,必为鬼神所怒,非有奇祸,则必有奇穷。
神人之言微,圣人之言简,贤人之言明,众人之言多,小人之言妄。
士君子不能陶镕人,毕竟学问中工力未透。
有一言而伤天地之和,一事而折终身之福者,切须捡点。
能受善言,如市人求利,寸积铢累,自成富翁。
金帛多,只是博得垂死时子孙眼泪少,不知其他,知有争而已;金帛少,只是博得垂死时子孙眼泪多,亦不知其他,知有哀而已。
景不和,无以破昏蒙之气;地不和,无以壮光华之会。
一念之善,吉神随之;一念之恶,厉鬼随之。知此可以役使鬼神。
出一个丧元气进士,不若出一个积阴德平民。
眉睫才交,梦里便不能张主;眼光落地,泉下又安得分明。
佛只是个了,仙也是个了,圣人了了不知了。不知了了是了了,若知了了,便不了。
万事不如杯在手,一年几见月当空。
忧疑杯底弓蛇,双眉且展;得失梦中蕉鹿,两脚空忙。
名茶美酒,自有真味。好事者投香物佐之,反以为佳,此与高人韵士误堕尘网中何异。
花棚石磴,小坐微醺。歌欲独,尤欲细;茗欲频,尤欲苦。
善默即是能语,用晦即是处明,混俗即是藏身,安心即是适境。
虽无泉石膏肓,烟霞痼疾,要识山中宰相,天际真人。
气收自觉怒平,神敛自觉言简,容人自觉味和,守静自觉天宁。
处事不可不斩截,存心不可不宽舒,待己不可不严明,与人不可不和气。
居不必无恶邻,会不必无损友,惟在自持者两得之。
要知自家是君子小人,只于五更头检点,思想的是什么便见得。
以理听言,则中有主;以道窒欲,则心自清。
先淡后浓,先疏后亲,先远后近,交友道也。
苦恼世上,意气须温;嗜欲场中,肝肠欲冷。
形骸非亲,何况形骸外之长物;大地亦幻,何况大地内之微尘。
人当溷扰,则心中之境界何堪;人遇清宁,则眼前之气象自别。
寂而常惺,寂寂之境不扰;惺而常寂,惺惺之念不驰。
童子智少,愈少而愈完;成人智多,愈多而愈散。
无事便思有闲杂念头否,有事便思有粗浮意气否;得意便思有骄矜辞色否,失意便思有怨望情怀否。时时检点得到,从多入少。从有入无,才是学问的真消息。
笔之用以月计,墨之用以岁计,砚之用以世计。笔最锐,墨次之,砚钝者也。岂非钝者寿,而锐者夭耶?笔最动,墨次之,砚静者也。岂非静者寿而动者夭乎?于是得养生焉。以钝为体,以静为用,唯其然是以能永年。
贫贱之人,一无所有,及临命终时,脱一厌字;富贵之人,无所不有,及临命终时,带一恋字。脱一厌字,如释重负;带一恋字,如担枷锁。
透得名利关,方是小休歇;透得生死关,方是大休歇。
人欲求道,须于功名上闹一闹方心死,此是真实语。
病至,然后知无病之快;事来,然后知无事之乐。故御病不如却病,完事不如省事。
讳贫者,死于贫,胜心使之也;讳病者,死于病,畏心蔽之也;讳愚者,死于愚,痴心覆之也。
古之人,如陈玉石于市肆,瑕瑜不掩;今之人,如货古玩于时贾,真伪难知。
士大夫损德处,多由立名心太急。
多躁者,必无沉潜之识;多畏者,必无卓越之见;多欲者,必无慷慨之节;多言者,必无笃实之心;多勇者,必无文学之雅。
剖去胸中荆棘以以便人我往来,是天下第一快活世界。
古来大圣大贤,寸针相对;世上闲语,一笔勾销。
挥洒以怡情,与其应酬,何如兀坐;书礼以达情,与其工巧,何若直陈;棋局以适情,与其竞胜,何若促膝;笑谈以怡情,与其谑浪,何若狂歌。
拙之一字,免了无千罪过;闲之一字,讨了无万便宜。
斑竹半帘,惟我道心清似水;黄梁一梦,任他世事冷如冰。欲住世出世,须知机息机。
书画为柔翰,故开卷张册,贵于从容;文酒为欢场,故对酒论文,忌于寂寞。
荣利造化,特以戏人,一毫着,意便属桎梏。
士人不当以世事分读书,当以读书通世事。
天下之事,利害常相半;有全利,而无小害者,惟书。
意在笔先,向庖羲细参易画,慧生牙后,恍颜氏冷坐书斋。
明识红楼为无冢之邱垄,迷来认作舍生岩;真知舞衣为暗动之兵戈,快去暂同试剑石。
调性之法,须当似养花天;居才之法,切莫如妒花雨。
事忌脱空,人怕落套。
烟云堆里,浪荡子逐日称仙;歌舞丛中,**身几时得度。
山穷鸟道,纵藏花谷少流莺,路曲羊肠,虽覆柳荫难放马。
能于热地思冷,则一世不受凄凉;能于淡处求浓,则终身不落枯槁。
会心之语,当以不解解之;无稽之言,是在不听听耳。
佳思忽来,书能下酒;侠情一往,云可赠人。
蔼然可亲,乃自溢之冲和,妆不出温柔软款;翘然难下,乃生成之倨傲,假不得逊顺从容。
风流得意,则才鬼独胜顽仙;孽债为烦,则芳魂毒于虐崇。
极难处是书生落魄,最可怜是浪子白头。
世路如冥,青天障蚩尤之雾;人情如梦,白日蔽巫女之云。
密交,定有夙缘,非以鸡犬盟也;中断,知其缘尽,宁关萋菲间之。
堤防不筑,尚难支移壑之虞;操存不严,岂能塞横流之性。
发端无绪,归结还自支离;入门一差,进步终成恍惚。
打浑随时之妙法,休嫌终日昏昏;精明当事之祸机,却恨一生了了。
藏不得是拙,露不得是丑。
形同隽石,致胜冷云,决非凡士;语学娇莺,态摹媚柳,定是弄臣。
开口辄生雌黄月旦之言,吾恐微言将绝,捉笔便惊缤纷绮丽之饰,当是妙处不传。
风波肆险,以虚舟震撼,浪静风恬;矛盾相残,以柔指解分,兵销戈倒。
豪杰向简淡中求,神仙从忠孝上起。
人不得道,生死老病四字关,谁能透过;独美人名将,老病之状,尤为可怜。
日月如惊丸,可谓浮生矣,惟静卧是小延年;人事如飞尘,可谓劳攘矣,惟静坐是小自在。
平生不作皱眉事,天下应无切齿人。
闇室之一灯,苦海之三老;截疑网之宝剑,抉盲眼之金针。
攻取之情化,鱼鸟亦来相亲;悖戾之气销,世途不见可畏。
吉人安祥,即梦寐神魂,无非和气;凶人狠戾,即声音笑语,浑是杀机。
天下无难处之事,只要两个如之何;天下无难处之人,只要三个必自反。
能脱俗便是奇,不合污便是清
处巧若拙,处明若晦,处动若静。
参玄借以见性,谈道借以修真。
世人皆醒时作浊事,安得睡时有清身;若欲睡时得清身,须于醒时有清意。
好读书非求身后之名,但异见异闻,心之所愿。是以孜孜搜讨,欲罢不能,岂为声名劳七尺也。
一间屋,六尺地,虽没庄严,却也精致;蒲作团,衣作被,日里可坐,夜间可睡;灯一盏,香一炷,石磬数声,木鱼几击;龛常关,门常闭,好人放来,恶人回避;发不除,荤不忌,道人心肠,儒者服制;不贪名,不图利,了清静缘,作解脱计;无挂碍,无拘系,闲便入来,忙便出去;省闲非,省闲气,也不游方,也不避世;在家出家,在世出世,佛何人,佛何处?此即上乘,此即三昧。日复日,岁复岁,毕我这生,任他后裔。
草色花香,游人赏其真趣;桃开梅谢,达士悟其无常。
招客留宾,为欢可喜,未断尘世之扳援;浇花种树,嗜好虽清,亦是道人之魔障。
人常想病时,则尘心便减;人常想死时,则道念自生。
入道场而随喜,则修行之念勃兴;登邱墓而徘徊,则名利之心顿尽。
铄金玷玉,从来不乏乎谗人;洗垢索瘢,尤好求多于佳士。止作秋风过耳,何妨尺雾障天。
真放肆不在饮酒高歌,假矜持偏于大庭卖弄;看明世事透,自然不重功名;认得当下真,是以常寻乐地。
富贵功名、荣枯得丧,人间惊见白头;风花雪月、诗酒琴书,世外喜逢青眼。
欲不除,似蛾扑灯,焚身乃止;贪无了,如猩嗜酒,鞭血方休。
涉江湖者,然后知波涛之汹涌;登山岳者,然后知蹊径之崎岖。
人生待足,何时足;未老得闲,始是闲。
谈空反被空迷,耽静多为静缚。
旧无陶令酒巾,新撇张颠书草;何妨与世昏昏,只问君心了了。
以书史为园林,以歌咏为鼓吹,以理义为膏梁,以著述为文绣,以诵读为灾畲,以记问为居积,以前言往行为师友,以忠信笃敬为修持,以作善降祥为因果,以乐天知命为西方。
云烟影里见真身,始悟形骸为桎梏;禽鸟声中闻自性,方知情识是戈矛。
事理因人言而悟者,有悟还有迷,总不如自悟之了了;意兴从外境而得者,有得还有失,总不如自得之休休。
白日欺人,难逃清夜之愧赧;红颜失志,空遗皓首之悲伤。
定云止水中,有鸢飞鱼跃的景象;风狂雨骤处,有波恬浪静的风光。
平地坦途,车岂无蹶;巨浪洪涛,舟亦可渡;料无事必有事,恐有事必无事。
富贵之家,常有穷亲戚来往,便是忠厚。
朝市山林俱有事,今人忙处古人闲。
人生有书可读,有暇得读,有资能读,又涵养之,如不识字人,是谓善读书者。享世间清福,未有过于此也。
世上人事无穷,越干越见不了,我辈光阴有限,越闲越见清高。
两刃相迎俱伤,两强相敌俱败。
我不害人,人不我害;人之害我,由我害人。
商贾不可与言义,彼溺于利;农工不可与言学,彼偏于业;俗儒不可与言道,彼谬于词。
博览广识见,寡交少是非。
明霞可爱,瞬眼而辄空;流水堪听,过耳而不恋。人能以明霞视美色,则业障自轻;人能以流水听弦歌,则性灵何害。
休怨我不如人,不如我者常众;休夸我能胜人,胜如我者更多。
人心好胜,我以胜应必败;人情好谦,我以谦处反胜。
人言天不禁人富贵,而禁人清闲,人自不闲耳。若能随遇而安,不图将来,不追既往,不蔽目前,何不清闲之有。
暗室贞邪谁见,忽而万口喧传;自心善恶炯然,凛于四王考校。
寒山诗云:“有人来骂我,分明了了知,虽然不应对,却是得便宜。”此言宜深玩味。
恩爱吾之仇也,富贵身之累也。
冯欢之铗弹老无鱼;荆轲之筑击来有泪。
以患难心居安乐,以贫贱心居富贵,则无往不泰矣;以渊谷视康庄,以疾病视强健,则无往不安矣。
有誉于前,不若无毁于后;有乐于身,不若无忧于心。
富时不俭贫时悔,潜时不学用时悔,醉后狂言醒时悔,安不将息病时悔。
寒灰内,半星之活火;浊流中,一线之清泉。
攻玉于石,石尽而玉出;淘金于沙,沙尽而金露。
乍交不可倾倒,倾倒则交不终;久与不可隐匿,隐匿则心必险。
丹之所藏者赤,墨之所藏者黑。
懒可卧,不可风;静可坐,不可思;闷可对,不可独;劳可酒,不可食;醉可睡,不可淫。
书生薄命原同妾,丞相怜才不论官。
少年灵慧,知抱夙根;今生冥顽,可卜来世。
拨开世上尘气,胸中自无火炎冰兢;消却心中鄙吝,眼前时有月到风来。
尘缘割断,烦恼从何处安身;世虑潜消,清虚向此中立脚。
市争利,朝争名,盖棺日何物可殉篙里;春赏花,秋赏月,荷锸时此身常醉蓬莱。
驷马难追,吾欲三缄其口;隙驹易过,人当寸惜乎阴。
万分廉洁,止是小善;一点贪污,便为大恶。
炫奇之疾,医以平易;英发之疾,医以深沉;阔大之疾,医以充实。
才舒放即当收敛,才言语便思简默。
贫不足羞,可羞是贫而无志;贱不足恶,可恶是贱而无能;老不足叹,可叹是老而虚生;死不足悲,可悲是死而无补。
身要严重,意要闲定;色要温雅,气要和平;语要简徐,心要光明;量要阔大,志要果毅;机要缜密,事要妥当。
富贵家宜学宽,聪明人宜学厚。
休委罪于气化,一切责之人事;休过望于世间,一切求之我身。
世人白昼寐语,苟能寐中作白昼语,可谓常惺惺矣。
观世态之极幻,则浮云转有常情;咀世味之皆空,则流水翻多浓旨。
大凡聪明之人,极是误事。何以故,惟聪明生意见,意见一生,便不忍舍割。往往溺于爱河欲海者,皆极聪明之人。
是非不到钓鱼处,荣辱常随骑马人。
名心未化,对妻孥亦自矜庄;隐衷释然,即梦寐皆成清楚。
观苏季子以贫穷得志,则负郭二顷田,误人实多;观苏季子以功名杀身,则武安六国印,害人亦不浅。
名利场中,难容伶俐;生死路上,正要糊涂。
一杯酒留万世名,不如生前一杯酒,自身行乐耳,遑恤其他;百年人做千年调,至今谁是百年人,一棺戢身,万事都已。
郊野非葬人之处,楼台是为邱墓;边塞非杀人之场,歌舞是为刀兵。试观罗绮纷纷,何异旌旗密密;听管弦冗冗,何异松柏萧萧。葬王侯之骨,能消几处楼台;落壮士之头,经得几番歌舞。达者统为一观,愚人指为两地。
节义傲青云,文章高白雪。若不以德性陶镕之,终为血气之私,技能之末。
我有功于人,不可念,而过则不可不念;人有恩于我,不可忘,而怨则不可不忘。
径路窄处,留一步与人行;滋味浓的,减三分让人嗜。此是涉世一极安乐法。
己情不可纵,当用逆之法制之,其道在一忍字;人情不可拂,当用顺之法调之,其道在一恕字。
昨日之非不可留,留之则根烬复萌,而尘情终累乎理趣;今日之是不可执,执之则渣滓未化,而理趣反转为欲根。
文章不疗山水癖,身心每被野云羁。
正文 小窗幽记 二
小窗幽记卷二集情
作者:陈继儒
语云,当为情死,不当为情怨。明乎情者,原可死而不可怨者也。虽然,既云情矣,此身已为情有,又何忍死耶?然不死终不透彻耳。韩翃之柳,崔护之花,汉宫之流叶,蜀女之飘梧,令后世有情之人咨嗟想慕,讬之语言,寄之歌咏;而奴无昆仑,客无黄衫,知己无押衙,同志无虞侯,则虽盟在海棠,终是陌路萧郎耳。集情第二。
几条杨柳,沾来多少啼痕;三叠阳关,唱彻古今离恨。
世无花月美人,不愿生此世界。
荀令君至人家,坐处常三日香。
罄南山之竹,写意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情不尽;愁如云而长聚,泪若水以难干。
弄绿绮之琴,焉得文君之听;濡彩毫之笔,难描京兆之眉;瞻云望月,无非凄怆之声;弄柳拈花,尽是**之处。
悲火常烧心曲,愁云频压眉尖。
五更三四点,点点生愁;一日十二时,时时寄恨。
燕约莺期,变作鸾悲凤泣;蜂媒蝶使,翻成绿惨红愁。
花柳深藏淑女居,何殊弱水三千;雨云不入襄王梦,空忆十二巫山。
枕边梦去心亦去,醒后梦还心不还。
万里关河,鸿雁来时悲信断;满腔愁绪,子规啼处忆人归。
千叠云山千叠愁,一天明月一天恨。
豆蔻不消心上恨,丁香空结雨中愁。
月色悬空,皎皎明明,偏自照人孤另;蛩声泣露,啾啾唧唧,都来助我愁思。
慈悲筏,济人出相思海;恩爱梯,接人下离恨天。
费长房,缩不尽相思地;女娲氏,补不完离恨天。
孤灯夜雨,空把青年误,楼外青山无数,隔不断新愁来路。
黄叶无风自落,秋云不雨长阴。天若有情天亦老,摇摇幽恨难禁,惆怅旧欢如梦,觉来无处追寻。
蛾眉未赎,谩劳桐叶寄相思;潮信难通,空向桃花寻往迹。
野花艳目,不必牡丹,村酒酣人,何须绿蚁。
琴罢辄举酒,酒罢辄吟诗,三友递相引,循环无已时。
阮籍邻家少妇有美色,当垆沽酒,籍尝诣饮,醉便卧其侧。
隔帘闻堕钗声,而不动念者,此人不痴则慧,我幸在不痴不慧中。
桃叶题情,柳丝牵恨。
胡天胡帝,登徒于焉怡目;为云为雨,宋玉因而荡心。
轻泉刀若土壤,居然翠袖之朱家,重然诺如邱山,不添红籹之季布。
蝴蝶长悬孤枕梦,凤凰不上断弦鸣。
吴妖小玉飞作烟,越艳西施化为土。
妙唱非关古,多情岂在腰。
孤鸣翱翔以不去,浮云黯_而荏苒。
楚王宫里,无不推其细腰;魏国佳人,俱言讶其纤手。
传鼓瑟于杨家,得吹萧于秦女。
春草碧色,春水绿波,送君南浦,伤如之何。
玉树以珊瑚作枝,珠帘以玳瑁为押。
东邻巧笑,来侍寝于更衣;西子微颦,将横陈于甲帐。
骋纤腰于结风,奏新声于度曲,妆鸣蝉之薄鬓,照堕马之垂鬟。金星与婺女争华,麝月共嫦娥竞爽。惊鸾冶袖,时飘韩椽之香;飞燕长裾,宜结陈王之佩。轻身无力,怯南阳之捣衣;生长深宫,笑扶风之织锦。
青牛帐里,余曲既终,朱鸟窗前,新妆已竟。
山河绵邈,粉黛若新。椒华承彩,竟虚待月之帘;癸骨埋香,谁作双鸾之雾。
蜀纸麝煤添笔媚,越瓯犀液发茶香,风飘乱点更筹转,拍送繁弦曲破长。
教移兰烬频羞影,自拭香汤更怕深,初似染花难抑按,终忧沃雪不胜任,岂知侍女帘帏外,剩取君玉数饼金。
静中楼阁深春雨,远处帘拢半夜灯。
绿屏无睡秋分簟,红叶伤时月午楼。
但觉夜深花有露,不知人静月当楼,何郎烛暗谁能咏,韩寿香薰亦任偷。
阆苑有书多附鹤,女墻无树不栖鸾,星沉海底当窗见,雨过河源隔座看。
风阶拾叶,山人茶灶劳薪;月迳聚花,素士吟坛绮席。
当场笑语,尽如形骸外之好人;背地风波,谁是意气中之烈士。
山翠扑帘,卷不起青葱一片,树阴流径,扫不开芳影几重。
珠帘蔽月,翻窥窈窕之花;绮幔藏云,恐碍扶疏之柳。
幽堂昼深,清风忽来好伴,虚窗夜朗,明月不减故人。
多恨赋花风瓣乱侵笔墨,含情问柳雨丝牵惹衣裾。
亭前杨柳,送尽到处游人;山下蘼芜,知是何时归路。
天涯浩缈,风飘四海之魂;尘士流离,灰染半生之劫。
蝶憩香风,尚多芳梦;鸟沾红雨,不任娇啼。
幽情化而石立,怨风结而冢青,千古空闺之感,顿令薄幸惊魂。
一片秋山,能疗病容,半声春鸟,偏唤愁人。
李太白酒圣,蔡文姬书仙,置之一时,绝妙佳偶。
华堂今日绮筵开,谁唤分司御史来,忽发狂言惊满座,两行红粉一时回。
缘之所寄,一往而深。故人恩重,来燕子于雕梁;逸士情深,托凫雏于春水。好梦难通,吹散巫山云气;仙缘未合,空探游女珠光。
桃花水泛,晓妆宫里腻胭脂;杨柳风多,堕马结中摇翡翠。
对妆则色殊,比兰则香越,泛明彩于宵波,飞澄华于晓月。
纷弱叶而凝照,竞新藻而抽英。
手巾还欲燥,愁眉即使开,逆想行人至,迎前含笑来。
逶迤洞房,半入宵梦,窈窕闲馆,方增客愁。
悬媚子于搔头,拭钗梁于粉絮。
临风弄笛,栏杆上桂影一轮;扫雪烹茶,篱落边梅花数点。
银烛轻弹,红妆笑倚,人堪惜情更堪惜;困雨花心,垂阴柳耳,客堪怜春亦堪怜。
肝胆谁怜,形影自为管鲍;唇齿相济,天涯孰是穷交。兴言及此,辄欲再广绝交之论,重作署门之句。
燕市之醉泣,楚帐之悲歌,岐路之涕零,穷途之恸哭。每一退念及此,虽在千载以后,亦感慨而兴嗟。
陌上繁华,两岸春风轻柳絮;闺中寂寞,一窗夜雨瘦梨花。
芳草归迟,青骢别易,多情成恋,薄命何嗟;要亦人各有心,非关女德善怨。
山水花月之际,看美人更觉多韵。非美人借韵于山水花月也,山水花月直借美人生韵耳。
深花枝,浅花枝,深浅花枝相间时,花枝难似伊;巫山高,巫山低,暮雨潇潇郎不归,空房独守时。
青娥皓齿别吴倡,梅粉妆成半额黄;罗屏绣幔围寒玉,帐里吹笙学凤凰。
初弹如珠后如缕,一声两声落花雨,诉尽平生云水心,尽是春花秋月语。
春娇满眼睡红绡,掠削云鬟旋妆束,飞上九天歌一声,二十五郎吹管逐。
琵琶新曲,无待石崇;箜篌杂引,非因曹植。
休文腰瘦,羞惊罗带之频宽;贾女容销,懒照蛾眉之常锁。
琉璃砚匣,终日随身;翡翠笔床,无时离手。
清文满箧,非惟芍药之花;新制连篇,宁止葡萄之树。
西蜀豪家,讬情穷于鲁殿;东台甲馆,流咏止于洞萧。
醉把杯酒,可以吞江南吴越之清风;拂剑长啸,可以吸燕赵秦陇之劲气。
林花翻洒,乍飘飏于兰皋;山禽啭响,时弄声于乔木。
长将姊妹丛中避,多爱湖山僻处行。
未知枕上曾逢女,可认眉尖与画郎。
苹风未冷催鸳别,沉檀合子留双结;千缕愁丝只数围,一片香痕才半节。
那忍重看娃鬓绿,终期一遇客衫黄。
金钱赐侍儿,暗嘱教休话。
薄雾几层推月出,好山无数渡江来;轮将秋动虫先觉,换得更深鸟越催。
花飞帘外凭笺讯,雨到窗前滴梦寒。
樯标远汉,昔时鲁氏之戈;帆影寒沙,此夜姜家之被。
填愁不满吴娃井,剪纸空题蜀女祠。
良缘易合,红叶亦可为媒;知己难投,白璧未能获主。
填平湘岸都栽竹,截住巫山不放云。
鸭为怜香死,鸳因泥睡痴。
红印山痕春色微,珊瑚枕上见花飞,烟鬟潦乱香云湿,疑向襄王梦里归。
零乱如珠为点妆,素辉乘月湿衣裳,只愁天酒倾如斗,醉却环姿傍玉床。
有魂落红叶,无骨锁青鬟。
书题蜀纸愁难浣,雨歇巴山话亦陈。
盈盈相隔愁追随,谁为解语来香帷。
斜看两鬟垂,俨似行云嫁。
欲与梅花斗宝籹,先开娇艳逼寒香,只愁冰骨藏珠屋,不似红衣待玉郎。
从教弄酒春衫涴,别有风流上眼波。
听风声以兴思,闻鹤唳以动怀,企庄生之逍遥,慕尚子之清旷。
灯结细花成穗落,泪题愁字带痕红。
无端饮却相思水,不信相思想杀人。
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爽籁发而清风生,纤歌凝而白云遏。
杏子轻纱初脱暖,梨花深院自多风。
《小窗幽记》全文之卷三
集峭今天下皆妇人矣,封疆缩其地,而中庭之歌舞犹喧;战血枯其人,而满座之貂貚自若。我辈书生,既无诛贼讨乱之柄,而一片报国之忱,惟于寸楮尺只字间见之;使天下之须眉而妇人者,亦耸然有起色。集峭第三。
忠孝吾家之宝,经史吾家之田。
闲到白头真是拙,醉逢青眼不知狂。
兴之所到,不妨呕出惊人心,故不然,也须随场作戏。
放得俗人心下,方可为丈夫。放得丈夫心下,方名为仙佛。放得仙佛心下,方名为得道。
吟诗劣于讲学,骂座恶于足恭。两而揆之,宁为薄行狂夫,不作厚颜君子。
观人题壁,便识文章。
宁为真士夫,不为假道学。
宁为兰摧玉折,不作萧敷艾荣。
随口利牙,不顾天荒地老;翻肠倒肚,那管鬼哭神愁。
身世浮名,余以梦蝶视之,断不受肉眼相看。
达人撒手悬崖,俗子沉身苦海。
销骨口中,生出莲花九品,铄金舌上,容他鹦鹉千言。
少言语以当贵,多著述以当富,载清名以当车,咀英华以当肉。
竹外窥莺,树外窥水,峰外窥云,难道我有意无意;鸟来窥人,月来窥酒,雪来窥书,却看他有情无情。
体裁如何,出月隐山;情景如何,落日映屿;气魄如何,收露敛色;议论如何,回飙拂渚。
有大通必有大塞,无奇遇必无奇穷。
雾满杨溪,玄豹山间偕日月;云飞翰苑,紫龙天外借风雷。
西山霁雪,东岳含烟;驾凤桥以高飞,登雁塔而远眺。
一失脚为千古恨,再回头是百年人。
居轩冕之中,不可无山林的气味;处林泉之下,须常怀廊庙的经纶。
学者要有兢业的心思,又要有潇洒的趣味。
平民种德施惠,是无位之卿相;仕夫贪食财好货,乃有爵的乞人。
烦恼场空,身住清凉世界;营求念绝,心归自在乾坤。
觑破兴衰究竟,人我得失冰消;阅尽寂寞繁华,豪杰心肠灰冷。
名衲谈禅,必执经升座,便减三分禅理。
穷通之境未遭,主持之局已定;老病之势未催,生死之关先破。求之今世,谁堪语此?
一纸八行,不遇寒温之句;鱼腹雁足,空有往来之烦。是以嵇康不作,严光口传,豫章掷之水中,陈秦挂之壁上。
枝头秋叶,将落犹然恋树;檐前野鸟,除死方得离笼。人之处世,可怜如此。
士人有百折不回之真心,才有万变不穷之妙用。
立业建功,事事要从实地着脚;若少慕声闻,便成伪果。讲道修德,念念要从虚处立基;若稍计功效,便落尘情。
执拗者福轻,而圆融之人其禄必厚;操切者寿夭,而宽厚之士其年必长;故君子不言命,养性即所以立命;亦不言天,尽人自可以回天。
才智英敏者,宜以学问摄其躁;气节激昂者,当以德性融其偏。
苍蝇附骥,捷则捷矣,难辞处后之羞;茑萝依松,高则高矣,未免仰攀之耻。所以君子宁以风霜自挟,毋为鱼鸟亲人。
伺察以为明者,常因明而生暗,故君子以恬养智;奋迅以求速者,多因速而致迟,故君子以动持轻。
有面前之誉易,无背后之毁难;有乍交之欢易,无久处之厌难。
宇宙内事,要力担当,又要善摆脱。不担当,则无经世之事业,不摆脱,则无出世之襟期。
待人而留有余不尽之恩,可以维系无厌之人心;御事而留有余不尽之智,可以堤防不测之事变。
无事如有事时堤防,可以弭意外之变;有事如无事时镇定,可以销局中之危。
爱是万缘之根,当知割舍;识是众欲之本,要力扫除。
舌存,常见齿亡,刚强终不胜柔弱;户朽,未闻枢蠹,偏执岂及圆融。
荣宠旁边辱等待,不必扬扬;困穷背后福跟随,何须戚戚。
看破有尽身躯,万境之尘缘自息;悟入无怀境界,一轮之心月独明。
霜天闻鹤唳,雪夜听鸡鸣,得乾坤清绝之气;晴空看鸟飞,活水观鱼戏,识宇宙活泼之机。
斜阳树下,闲随老衲清谈;深雪堂中,戏与骚人白战。
山月江烟,铁笛数声,便成清赏;天风海涛,扁舟一叶,大是奇观。
秋风闭户,夜雨挑灯,卧读离骚泪下;霁日寻芳,**载酒,闲歌乐府神怡。
云水中载酒,松篁里煎茶,岂必銮坡侍宴;山林下著书,花鸟间得句,何须凤沼挥毫。
人生不好古,象鼎牺樽,变为瓦缶;世道不怜才,凤毛麟角,化作灰尘。
要做男子,须负刚肠,欲学古人,当坚苦志。
风尘善病,伏枕处一片青山;岁月长吟,操觚时千篇白雪。
亲兄弟折箸,壁合翻作瓜分;士大夫爱钱,书香化为铜臭。
心为形役,尘世马牛;身被名牵,樊笼鸡骛。
懒见俗人,权辞托病;怕逢尘事,诡迹逃禅。
人不通古今,襟裾马牛;士不晓廉耻,衣冠狗彘。
道院吹笙,松风袅袅;空门洗钵,花雨纷纷。
囊无阿堵物,岂便求人;盘有水晶盐,犹堪留客。
种两倾负郭田,量晴校雨;寻几个知心友,弄月嘲风。
着屐登山,翠微中独逢老衲;乘桴浮海,雪浪里群傍闲鸥。
才士不妨泛驾,辕下驹吾弗愿也;诤臣岂合摸棱,殿上虎君无尤焉。
荷钱榆荚,飞来都作青蚨;柔玉温香,观想可成白骨。
旅馆题蕉,一路留来魂梦谱;客途惊雁,半天寄落别离书。
歌儿带烟霞之致,舞女具邱壑之资;生成世外风姿,不惯尘中物色。
今古文章,只在苏东坡鼻端定优劣;一时人品,却从阮嗣宗眼内别雌黄。
魑魅满前,笑着阮家无鬼论;炎嚣阅世,愁披刘氏北风图。
气夺山川,色结烟霞。
诗思在灞凌桥上,微吟处,林岫便已浩然;野趣在镜湖曲边,独往时,山川自相映发。
至音不合众听,故伯牙绝弦;至宝不同众好,故卞和泣玉。
看文字,须如猛将用兵,直是鏖战一阵;亦如酷吏治狱,直是推勘到底,决不恕他。
名山乏侣,不解壁上芒鞋;好景无诗,虚携囊中锦字。
辽水无极,雁山参云,闺中风暖,陌上草薰。
秋露如珠,秋月如珪;明月白露,光阴往来;与子之别,思心徘徊。
声应气求之夫,决不在于寻行数墨之士;风行水上之文,决不在于一字一句之奇。
借他人之酒杯,浇自己之礧磈。
春至不知湘水深,日暮忘却巴陵道。
奇曲雅乐,所以禁淫也;锦绣黼黻,所以御暴也。缛则太过,是以檀卿刺郑声,周人伤北里。
静若清夜之列宿,动若流彗之互奔。
振骏气以摆雷,飞雄光以倒电。
停之如栖鹄,挥之如惊鸿,飘缨蕤于轩幌,发晖曜于群龙。
始缘甍而冒栋,终开帘而入隙;初便娟于墀庑,未萦盈于帷席。
云气荫于丛蓍,金精养于秋菊;落叶半床,狂花满屋。
雨送添砚之水,竹供扫榻之风。
血三年而藏碧,魂一变而成红。
举黄花而乘月艳,笼黛叶而卷云翘。
垂纶帘外,疑钩势之重悬;透影窗中,若镜光之开照。
叠轻蕊而矜暖,布重泥而讶湿;迹似连珠,形如聚粒。
霄光分晓,出虚窦以双飞;微阴合瞑,舞低檐而并入。
任他极有见识,看得假认不得真;随你极有聪明,卖得巧藏不得拙。
伤心之事,即懦夫亦动怒发;快心之举,虽愁人亦开笑颜。
论官府不如论帝王,以佐史臣之不逮;谈闺阃不如谈艳丽,以补风人之见遗。
是技皆可成名天下,唯无技之人最苦;片技即足自立天下,唯多技之人最劳。
傲骨、侠骨、媚骨,即枯骨可致千金;冷语、隽语、韵语,即片语亦重九鼎。
议生草莽无轻重,论到家庭无是非。
圣贤不白之衷,托之日月;天地不平之气,托之风雷。
风流易荡,佯狂近颠。
书载茂先三十乘,便可移家;囊无子美一文钱,尽堪结客。
有作用者,器宇定是不凡;有受用者,才情决然不露。夫人有短,所以见长。
松枝自是幽人笔,竹叶常浮野客杯。且与少年饮美酒,往来射猎西山头。
好山当户天呈画,古寺为邻僧报钟。
瑶草与芳兰而并茂,苍松齐古柏以增龄。
群鸿戏海,野鹤游天。
小窗幽记卷四集灵
作者:陈继儒
天下有一言之微,而千古如新,一字之义,而百世如见者,安可泯灭之?故风雷雨露,天之灵,山川名物,地之灵,语言文字,人之灵;毕三才之用,无非一灵以神其间,而又何可泯灭之?集灵第四。
投刺空劳,原非生计;曳裾自屈,岂是交游。
事遇快意处当转,言遇快意处当住。
俭为贤德,不可着意求贤;贫是美称,只是难居其美。
志要高华,趣要淡泊。
眼里无点灰尘,方可读书千卷;胸中没些渣滓,才能处世一番。
眉上几分愁,且去观棋酌酒;心中多少乐,只来种竹浇花。
茅屋竹窗,贫中之趣,何须脚到李侯门;草帖画谱,闲里所需,直凭心游杨子宅。
好香用以熏德,好纸用以垂世,好笔用以生花,好墨用以焕彩,好茶用以涤烦,好酒用以消忧。
声色娱情,何若净几明窗,一坐息顷;利荣驰念,何若名山胜景,一登临时。
竹篱茅舍,石屋花轩,松柏群吟,藤萝翳景;流水绕户,飞泉挂檐;烟霞欲栖,林壑将瞑。中处野叟山翁四五,予以闲身,作此中主人。坐沉红烛,看遍青山,消我情肠,任他冷眼。
问妇索酿,瓮有新刍;呼童煮茶,门临好客。
花前解佩,湖上停桡,弄月放歌,采莲高醉;晴云微袅,渔笛沧浪,华句一垂,江山共峙。
胸中有灵丹一粒,方能点化俗情,摆脱世故。
独坐丹房,潇然无事,烹茶一壶,烧香一炷,看达摩面壁图。垂帘少顷,不觉心净神清,气柔息定,濛濛然如混沌境界,意者揖达摩与之乘槎而见麻姑也。
无端妖冶,终成泉下骷髅;有分功名,自是梦中蝴蝶。
累月独处,一室萧条;取云霞为伴侣,引青松为心知。或稚子老翁,闲中来过,浊酒一壶,蹲鸱一盂,相共开笑口,所谈浮生闲话,绝不及市朝。客去关门,了无报谢,如是毕余生足矣。
半坞白云耕不尽,一潭明月钓无痕。
茅檐外,忽闻犬吠鸡鸣,恍似云中世界;竹窗下,唯有蝉吟鹊噪,方知静里乾坤。
如今休去便休去,若觅了时无了时。若能行乐,即今便好快活。身上无病,心上无事,春鸟是笙歌,春花是粉黛。闲得一刻,即为一刻之乐,何必**乃为乐耶?
开眼便觉天地阔,挝鼓非狂;林卧不知寒暑,上床空算。
惟俭可以助廉,惟恕可以成德。
山泽未必有异士,异士未必在山泽。
业净六根成慧眼,身无一物到茅庵。
人生莫如闲,太闲反生恶业;人生莫如清,太清反类俗情。
不是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念头稍缓时,便宜庄诵一遍。
梦以昨日为前身,可以今夕为来世。
读史要耐讹字,正如登山耐仄路,蹈雪耐危桥,闲居耐俗汉,看花耐恶酒,此方得力。
世外交情,惟山而已。须有大观眼,济胜具,久住缘,方许与之莫逆。
九山散樵迹,俗间徜徉自肆,遇佳山水处,盘礴箕踞,四顾无人,则划然长啸,声振林木;有客造榻与语,对曰:“余方游华胥,接羲皇,未暇理君语。”客之去留,萧然不以为意。
择池纳凉,不若先除热恼;执鞭求富,何如急遣穷愁。
万壑疏风清,两耳闻世语,急须敲玉磬三声;九天凉月净,初心诵其经,胜似撞金钟百下。
无事而忧,对景不乐,即自家亦不知是何缘故,这便是一座活地狱,更说甚么铜床铁柱,剑树刀山也。
烦恼之场,何种不有,以法眼照之,奚啻蝎蹈空花。
上高山,入深林,穷回溪,幽泉怪石,无远不到;到则拂草而坐,倾壶而醉,醉则更相枕藉以卧,意亦甚适,梦亦同趣。
闭门阅佛书,开门接佳客,出门寻山水,此人生三乐。
客散门扃,风微日落,碧月皎皎当空,花阴徐徐满地;近檐鸟宿,远寺钟鸣,荼铛初熟,酒瓮乍开;不成八韵新诗,毕竟一个俗气。
不作风波于世上,自无冰炭到胸中。
秋月当天,纤云都净,露坐空阔去处,清光冷浸,此身如在水晶宫里,令人心胆澄澈。
遗子黄金满箧,不如教子一经。
凡醉各有所宜。醉花宜昼,袭其光也;醉雪宜夜,清其思也;醉得意宜唱,宣其和也;醉将离宜击钵,壮其神也;醉文人宜谨节奏,畏其侮也;醉俊人宜益觥盂加旗帜,助其怒也;醉楼宜暑,资其清也;醉水宜秋,泛其爽也。此皆审其宜,考其景,反此则失饮矣。
竹风一阵,飘飏茶灶疏烟;梅月半湾,掩映书窗残雪。
厨冷分山翠,楼空入水烟。
闲疏滞叶通邻水;拟典荒居作小山。
聪明而修洁,上帝固录清虚;文墨而贪残,冥官不受词赋。
破除烦恼,二更山寺木鱼声;见彻性灵,一点云堂优钵影。
兴来醉倒落花前,天地即为衾枕;机息坐忘磐石上,古今尽属蜉蝣。
老树着花,更觉生机郁勃;秋禽弄舌,转令幽兴潇疏。
完得心上之本来,方可言了心;尽得世间之常道,才堪论出世。
雪后寻梅,霜前访菊,雨际护兰,风外听竹;固野客之闲情,实文人之深趣。
结一草堂,南洞庭月,北蛾眉雪,东泰岱松,西潇湘竹;中具晋高僧支法,八尺沉香床。浴罢温泉,投床鼾睡,以此避暑,讵不乐也?
人有一字不识,而多诗意;一偈不参,而多禅意;一勺不濡,而多酒意;一石不晓,而多画意;淡宕故也。
以看世人青白眼,转而看书,则圣贤之真见识;以议论人雌黄口,转而论史,则左狐之真是非。
事到全美处,怨我者不能开指摘之端;行到至污处,爱我者不能施掩护之法。
必出世者,方能入世,不则世缘易堕;必入世者,方能出世,不则空趣难持。
调性之法,急则佩韦,缓则佩弦;谐情之法,水则从舟,陆则从车。
才人之行多放,当以正敛之;正人之行多板,当以趣通之。
人有不及,可以情恕;非义相干,可以理遣。佩此两言,足以游世。
冬起欲迟,夏起欲早;春睡欲足,午睡欲少。
无事当学白乐天之嗒然,有客宜仿李建勋之击磬。
郊居,诛茅结屋,云霞栖梁栋之间,竹树在汀洲之外;与二三之同调,望衡对宇,联接巷陌;风天雪夜,买酒相呼;此时觉曲生气味,十倍市饮。
万事皆易满足,惟读书终身无尽;人何不以不知足一念加之书。又云:读书如服药,药多力自行。
醉后辄作草书十数行,便觉酒气拂拂,从十指出也。
书引藤为架,人将薜作衣。
从江干溪畔,箕踞石上,听水声浩浩潺潺,粼粼冷冷,恰似一部天然之乐韵,疑有湘灵在水中鼓瑟也。
鸿中叠石,常论高下,但有木**气,便自超绝。
段由夫携瑟,就松风涧响之间曰,三者皆自然之声,正合类聚。
高卧闲窗,绿阴清昼,天地何其寥廓也。
少学琴书,偶爱清净,开卷有得,便欣然忘食;见树木交映,时鸟变声,亦复欢然有喜。常言五六月,卧北窗下,遇凉风暂至,自谓羲皇上人。
空山听雨,是人生如意事。听雨必于空山破寺中,寒雨围炉,可以烧败叶,烹鲜笋。
鸟啼花落,欣然有会于心。遣小奴,挈瘿樽,酤白酒,釂一梨花瓷盏;急取诗卷,快读一过以咽之,萧然不知其在尘埃间也。
闭门即是深山,读书随处净土。
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兴霞蔚。
从山**上行,山川自相映发,使人应接不暇;若秋冬之际,犹难为怀。
欲见圣人气象,须于自己胸中洁净时观之。
执笔惟凭于手熟,为文每事于口占。
箕踞于班竹林中,徙倚于青矶石上;所有道笈梵书,或校雠四五字,或参讽一两章。茶不甚精,壶亦不燥,香不甚良,灰亦不死;短琴无曲而有弦,长讴无腔而有音。激气发于林樾,好风逆之水涯,若非羲皇以上,定亦稽阮之间。
闻人善则疑之,闻人恶则信之,此满腔杀机也。
士君子尽心利济,使海内少他不得,则天亦自然少他不得,即此便是立命。
读书不独变气质,且能养精神,盖理义收缉故也。
周旋人事后,当诵一部清静经;吊丧问疾后,当念一通扯淡歌。
卧石不嫌于斜,立石不嫌于细,倚石不嫌于薄,盆石不嫌于巧,山石不嫌于拙。
雨过生凉境闲情,适邻家笛韵,与晴云断雨逐听之,声声入肺肠。
不惜费,必至于空乏而求人;不受享,无怪乎守财而遗诮。
园亭若无一段山林景况,只以壮丽相炫,便觉俗气扑人。
餐霞吸露,聊驻红颜;弄月嘲风,闲销白日。
清之品有五:睹标致,发厌俗之心,见精洁,动出尘之想,名曰清兴;知蓄书史,能亲笔砚,布景物有趣,种花木有方,名曰清致;纸裹中窥钱,瓦瓶中藏粟,困顿于荒野,摈弃乎血属,名曰清苦;指幽僻之耽,夸以为高,好言动之异,标以为放,名曰清狂;博极今古,适情泉石,文韵带烟霞,行事绝尘俗,名曰清奇。
对棋不若观棋,观棋不若弹瑟,弹瑟不若听琴。古云:“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音。”斯言信然。
奕秋往矣,伯牙往矣,千百世之下,止存遗谱,似不能尽有益于人。唯诗文字画,足为传世之珍,垂名不朽。总之身后名,不若生前酒耳。
君子虽不过信人,君子断不过疑人。
人只把不如我者较量,则自知足。
折胶铄石,虽累变于岁时;热恼清凉,原只在于心境。所以佛国都无寒暑,仙都长似三春。
鸟栖高枝,弹射难加;鱼潜深渊,网钓不及;士隐岩穴,祸患焉至。
于射而得楫让,于碁而得征诛;于忙而得伊周,于闲而得巢许;于醉而得瞿昙,于病而得老庄,于饮食衣服、出作入息,而得孔子。
前人云:“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不当草草看过。
优人代古人语,代古人笑,代古人愤,今文人为文似之。优人登台肖古人,下台还优人,今文人为文又似之。假令古人见今文人,当何如愤,何如笑,何如语?
看书只要理路通透,不可拘泥旧说,更不可附会新说。
简傲不可谓高,谄谀不可谓谦,刻薄不可谓严明,阘茸不可谓宽大。
作诗能把眼前光景,胸中情趣,一笔写出,便是作者,不必说唐说宋。
少年休笑老年颠,及到老时颠一般,只怕不到颠时老,老年何暇笑少年。
饥寒困苦福将至已,饱饫宴游祸将生焉。
打透生死关,生来也罢,死来也罢;参破名利场,得了也好,失了也好。
混迹尘中,高视物外;陶情杯酒,寄兴篇咏;藏名一时,尚友千古。
痴矣狂客,酷好宾朋;贤哉细君,无违夫子。醉人盈座,簪裾半尽;酒家食客满堂,瓶瓮不离米肆。灯烛荧荧,且耽夜酌;爨烟寂寂,安问晨炊。生来不解攒眉,老去弥堪鼓腹。
皮囊速坏,神识常存,杀万命以养皮囊,罪卒归于神识。佛性无边,经书有限,穷万卷以求佛性,得不属于经书。
人胜我无害,彼无蓄怨之心;我胜人非福,恐有不测之祸。
书屋前,列曲槛栽花,凿方池浸月,引活水养鱼;小窗下,焚清香读书,设净几鼓琴,卷疏帘看鹤,登高楼饮酒。
人人爱睡,知其味者甚鲜;睡则双眼一合,百事俱忘,肢体皆适,尘劳尽消,即黄梁南柯,特余事已耳。静修诗云:“书外论交睡最贤。”旨哉言也。
过份求福,适以速祸;安分远祸,将自得福。
倚势而凌人者,势败而人凌;恃财而侮人者,财散而人侮。此循环之道。
我争者,人必争,虽极力争之,未必得;我让者,人必让,虽极力让之,未必失。
贫不能享客,而好结客;老不能徇世,而好维世;穷不能买书,而好读奇书。
沧海日,赤城霞;蛾眉雪,巫峡云;洞庭月,潇湘雨;彭蠡烟,广凌涛;庐山瀑布,合宇宙奇观,绘吾斋壁。少陵诗,摩诘画;左传文,马迁史;薛涛笺,右军帖;南华经,相如赋;屈子离骚,收古今绝艺,置我山窗。
偶饭淮阴,定万古英雄之眼;醉题便殿,生千秋风雅之光。
清闲无事,坐卧随心,虽粗衣淡食,自有一段真趣;纷扰不宁,忧患缠身,虽锦衣厚味,只觉万状愁苦。
我如为善,虽一介寒士,有人服其德;我如为恶,虽位极人臣,有人议其过。
读理义书,学法帖字;澄心静坐,益友清谈;小酌半醺,浇花种竹;听琴玩鹤,焚香煮茶;泛舟观山,寓意奕棋。虽有他乐,吾不易矣。
成名每在穷苦日,败事多因得志时。
宠辱不惊,肝木自宁;动静以敬,心火自定;饮食有节,脾土不泄;调息寡言,肺金自全;怡神寡欲,肾水自足。
让利精于取利,逃名巧于邀名。
彩笔描空,笔不落色,而空亦不受染;利刀割水,刀不损锷,而水亦不留痕。
唾面自干,娄师德不失为雅量;睚眦必报,郭象玄未免为祸胎。
天下可爱的人,都是可怜人;天下可恶的人,都是可惜人。
事业文章,随身销毁,而精神万古如新;功名富贵,逐世转移,而气节千载一日。
读书到快目处,起一切沉沦之色;说话到洞心处,破一切暧昧之私。
谐臣媚子,极天下聪颖之人;秉正嫉邪,作世间忠直之气。
隐逸林中无荣辱,道义路上无炎凉。
闻谤而怒者,谗之囮;见誉而喜者,佞之媒。
滩浊作画,正如隔帘看月,隔水看花,意在远近之间,亦文章法也。
藏锦于心,藏绣于口;藏珠玉于咳唾,藏珍奇于笔墨;得时则藏于册府,不得则藏于名山。
读一篇轩快之书,宛见山青水白;听几句伶俐之语,如看岳立川行。
读书如竹外溪流,洒然而往;咏诗如苹末风起,勃焉而扬。
子弟排场,有举止而谢飞扬,难博缠头之锦;主宾御席,务廉隅而少蕴藉,终成泥塑之人。
取凉于箑,不若清风之徐来;激水于槔,不若甘雨之时降。
有快捷之才,而无所建用,势必乘愤激之处,一逞雄风;有纵横之论,而无所发明,势必乘簧鼓之场,一恣余力。
月榭凭栏,飞凌缥缈;云房启户,坐看氤氲。
发端无绪,归结还自支离;入门一差,进步终成恍惚。
李纳性辨急,酷尚奕棋,每下子,安详极于宽缓。有时躁怒,家人辈则密以棋具陈于前,纳睹便欣然改容,取子布算,都忘其恚。
竹里登楼,远窥韵士,聆其谈名理于坐上,而人我之相可忘;花间扫石,时候棋师,观其应危劫于枰间,而胜负之机早决。
六经为庖厨,百家为异馔;三坟为瑚琏,诸子为鼓吹;自奉得无大奢,请客未必能享。
说得一句好言,此怀庶几才好.揽了一分闲事,此身永不得闲。
古人特爱松风,庭院皆植松,每闻其响,欣然往其下,曰:“此可浣尽十年尘胃。”
凡名易居,只有清名难居;凡福易享,只有清福难享。
贺兰山外虚兮怨,无定河边破镜愁。
有书癖而无剪裁,徒号书厨;惟名饮而少酝藉,终非名饮。
飞泉数点雨非雨,空翠几重山又山。
夜者日之余,雨者月之余,冬者岁之余。当此三余,人事稍疏,正可一意问学。
树影横床,诗思平凌枕外;云华满纸,字意隐跃行间。
耳目宽则天地窄,争务短则日月长。
秋老洞庭,霜清彭泽。
听静夜之钟声,唤醒梦中之梦;观澄潭之月影,窥见身外之身。
事有急之不白者,宽之或自明,毋躁急以速其忿;人有操之不从者,纵之或自化,毋操切以益其顽。
士君子贫不能济物者,遇人痴迷处,出一言提醒之;遇人急难处,出一言解救之,亦是无量功德。
处父兄骨肉之变,宜从容,不宜激烈;遇朋友交游之失,宜剀切,不宜优游。
问祖宗之德泽,吾身所享者,是当念其积累之难;问子孙之福祉,吾身所贻者,是要思其倾覆之易。
韶光去矣,叹眼前岁月无多,可惜年华如疾马;长啸归与,知身外功名是假,好将姓字任呼牛。
意慕古,先存古,未敢反古;心持世,外厌世,未能离世。
苦恼世上,度不尽许多痴迷汉,人对之肠热,我对之心冷;嗜欲场中,唤不醒许多伶俐人,人对之心冷,我对之肠热。
自古及今,山之胜多妙于天成,每坏于人造。
画家之妙,皆在运笔之先,运思之际;一经点染便减机神。
长于笔者,文章即如言语;长于舌者,言语即成文章。昔人谓“丹青乃无言之诗,诗句乃有言之画”;余则欲丹青似诗,诗句无言,方许各臻妙境。
舞蝶游蜂,忙中之闲,闲中之忙;落花飞絮,景中之情,情中之景。
五夜鸡鸣,唤起窗前明月;一觉睡起,看破梦里当年。
想到非非想,茫然天际白云;明至无无明,浑矣台中明月。
逃暑深林,南风逗树;脱帽露顶,沉李浮瓜;火宅炎宫,莲花忽迸;较之陶潜卧北窗下,自称羲皇上人,此乐过半矣。
霜飞空而漫雾,雁照月而猜弦。
既景华而凋彩,亦密照而疏明;若春阳之扬蘤,似秋汉之含星。
景澄则岩岫开镜,风生则芳树流芬。
类君子之有道,入暗室而不欺;同至人之无迹,怀明义以应时。
一翻一覆兮如掌,一死一生兮如轮。
正文 小窗幽记 三
小窗幽记卷五集素
作者:陈继儒
袁石公云:“长安风雪夜,古庙冷铺中,乞儿丐僧,齁齁如雷吼,而白髭老贵人,拥锦下帷,求一合眼不得。呜呼!松间明月,槛外青山,未常拒人,而人人自拒者何哉?”集素第五。
田园有真乐,不潇洒终为忙人;诵读有真趣,不玩味终为鄙夫;山水有真赏,不领会终为漫游;吟咏有真得,不解脱终为套语。
居处寄吾生,但得其地,不在高广;衣服被吾体,但顺其时,不在纨绮;饮食充吾腹,但适其可,不在膏粱;宴乐修吾好,但致其诚,不在浮靡。
披卷有余闲,留客坐残良夜月;褰帷无别务,呼童耕破远山云。
琴觞自对,鹿豕为群;任彼世态之炎凉,从他人情之反覆。
家居苦事物之扰,惟田舍园亭,别是一番活计;焚香煮茗,把酒吟诗,不许胸中生冰炭。
客寓多风雨之怀,独禅林道院,转添几种生机;染翰挥毫,翻经问偈,肯教眼底逐风尘。
茅齐独坐茶频煮,七碗后,气爽神清;竹榻斜眠书漫抛,一枕余,心闲梦稳。
带雨有时种竹,关门无事锄花;拈笔闲删旧句,汲泉几试新茶。
余尝净一室,置一几,陈几种快意书,放一本旧法帖;古鼎焚香,素麈挥尘,意思小倦,暂休竹榻。饷时而起,则啜苦茗,信手写汉书几行,随意观古画数幅。心目间,觉洒洒灵空,面上俗尘,当亦扑去三寸。
但看花开落,不言人是非。
莫恋浮名,梦幻泡影有限;且寻乐事,风花雪月无穷。
白云在天,明月在地;焚香煮茗,阅偈翻经;俗念都捐,尘心顿尽。
暑中尝默坐,澄心闭目,作水观久之,觉肌发洒洒,几阁间似有爽气。
胸中只摆脱一恋字,便十分爽净,十分自在;人生最苦处,只是此心;沾泥带水,明是知得,不能割断耳。
无事以当贵,早寝以当富,安步以当车,晚食以当肉;此巧于处贫矣。
三月茶笋初肥,梅风未困;九月莼鲈正美,秫酒新香;胜友晴窗,出古人法书名画,焚香评赏,无过此时。
高枕邱中,逃名世外,耕稼以输王税,采樵以奉亲颜;新谷既升,田家大洽,肥羜烹以享神,枯鱼燔而召友;蓑笠在户,桔槔空悬,浊酒相命,击缶长歌,野人之乐足矣。
为市井草莽之臣,早输国课;作泉石烟霞之主,日远俗情。
覆雨翻云何险也,论人情,只合杜门;吟风弄月忽颓然,全天真,且须对酒。
春初玉树参差,冰花错落,琼台奇望,恍坐玄圃,罗浮若非;黄昏月下,携琴吟赏,杯酒留连,则暗香浮动,疏影横斜之趣,何能真实际。
性不堪虚,天渊亦受鸢鱼之扰;心能会境,风尘还结烟霞之娱。
身外有身,捉麈尾矢口闲谈,真如画饼;窍中有窍,向蒲团回心究竟,方是力田。
山中有三乐。薜荔可衣,不羡绣裳;蕨薇可食,不贪粱肉;箕踞散发,可以逍遥。
终南当户,鸡峰如碧笋左簇,退食时秀色纷纷堕盘,山泉绕窗入厨,孤枕梦回,惊闻雨声也。
世上有一种痴人,所食闲茶冷饭,何名高致。
桑林麦陇,高下竞秀;风摇碧浪层层,雨过绿云绕绕。雉雊春阳,鸠呼朝雨,竹篱茅舍,闲以红桃白李,燕紫莺黄,寓目色相,自多村家闲逸之想,令人便忘艳俗。
云生满谷,月照长空,洗足收衣,正是宴安时节。
眉公居山中,有客问山中何景最奇,曰:“雨后露前,花朝雪夜。”又问何事最奇,曰:“钓因鹤守,果遣猿收。”
古今我爱陶元亮,乡里人称马少游。
嗜酒好睡,往往闭门;俯仰进趋,随意所在。
霜水澄定,凡悬崖峭壁;古木垂萝,与片云纤月;一山映在波中,策杖临之,心境俱清绝。
亲不抬饭,虽大宾不宰牲;匪直戒奢,侈而可久,亦将免烦劳以安身。
饥生阳火炼**,食饱伤神气不升。
心苟无事,则息自调;念苟无欲,则中自守。
文章之妙:语快令人舞,语悲令人泣,语幽令人冷,语怜令人惜,语险令人危,语慎令人密;语怒令人按剑,语激令人投笔,语高令人入云,语低令人下石。
溪响松声,清听自远;竹冠兰佩,物色俱闲。
鄙吝一销,白云亦可赠客;渣滓尽化,明月自来照人。
存心有意无意之间,微云淡河汉;应世不即不离之法,疏雨滴梧桐。
肝胆相照,欲与天下共分秋月;意气相许,欲与天下共坐春风。
堂中设木榻四,素屏二,古琴一张,儒道佛书各数卷。乐天既来为主,仰观山,俯听水,傍睨竹树云石,自辰及酉,应接不暇。俄而物诱气和,外适内舒,一宿体宁,再宿心恬,三宿后,颓然嗒然,不知其然而然。
偶坐蒲团,纸窗上月光渐满,树影参差,所见非空非色;此时虽名衲敲门,山童且勿报也。
会心处不必在远;翳然林水,便自有濠濮闲想,不觉鸟兽禽鱼,自来亲人。
茶欲白,墨欲黑;茶欲重,墨欲轻;茶欲新,墨欲陈。
馥喷五木之香,色冷冰蚕之锦。
筑风台以思避,构仙阁而入圆。
客过草堂问:“何感慨而甘栖遯?”余倦于对,但拈古句答曰:“得闲多事外,知足少年中。”问:“是何功课?”曰:“种花春扫雪,看箓夜焚香。”问:“是何利养?”曰:“砚田无恶岁,酒国有长春。”问:“是何还往?”曰:“有客来相访,通名是伏羲。”
山居胜于城市,盖有八德:不责苛礼,不见生客,不混酒肉,不竞田产,不闻炎凉,不闹曲直,不微文逋,不谈士籍。
采茶欲精,藏茶欲燥,烹茶欲洁。
茶见日而味夺,墨见日而色灰。
磨墨如病儿,把笔如壮夫。
园中不能辨奇花异石,惟一片树阴,半庭藓迹,差可会心忘形。友来或促膝剧论,或鼓掌欢笑,或彼谈我听,或彼默我喧,而宾主两忘。
尘缘割断,烦恼从何处安身;世虑潜消,清虚向此中立脚。
檐前绿蕉黄葵,老少叶,鸡冠花,布满阶砌。移榻对之,或枕石高眠,或捉尘清话。门外车马之尘滚滚,了不相关。
夜寒坐小室中,拥炉闲话。渴则敲冰煮茗;饥则拨火煨芋。
阿衡五就,那如莘野躬耕;诸葛七擒,争似南阳抱膝。
饭后黑甜,日中薄醉,别是洞天;茶铛酒臼,轻案绳床,寻常福地。
翠竹碧梧,高僧对奕;苍苔红叶,童子煎茶。
久坐神疲,焚香仰卧;偶得佳句,即令毛颖君就枕掌记,不则展转失去。
和雪嚼梅花,羡道人之铁脚;烧丹染香履,称先生之醉吟。
灯下玩花,帘内看月,雨后观景,醉里题诗,梦中闻书声,皆有别趣。
王思远扫客坐留,不若杜门;孙仲益浮白俗谈,足当洗耳。
铁笛吹残,长啸数声,空山答响;胡麻饭罢,高眠一觉,茂树屯阴。
编茅为屋,叠石为阶,何处风尘可到;据梧而吟,烹茶而语,此中幽兴偏长。
皂囊白简,被人描尽半生;黄帽青鞋,任我逍遥一世。
清闲之人不可惰其四肢,又须以闲人做闲事:临古人帖,温昔年书;拂几微尘,洗砚宿墨;灌园中花,扫林中叶。觉体少倦,放身匡床上,暂息半晌可也。
待客当洁不当侈,无论不能继,亦非所以惜福。
葆真莫如少思,寡过莫如省事;善应莫如收心,解谬莫如澹志。
世味浓,不求忙而忙自至;世味淡,不偷闲而闲自来。
盘餐一菜,永绝腥膻,饭僧宴客,何烦六甲行厨;茆屋三楹,仅蔽风雨,扫地焚香,安用数童缚帚。
以俭胜贫,贫忘;以施代侈,侈化;以省去累,累消;以逆炼心,心定。
净几明窗,一轴画,一囊琴,一只鹤,一瓯茶,一炉香,一部法帖;小园幽径,几丛花,几群鸟,几区亭,几拳石,几池水,几片闲云。
花前无烛,松叶堪燃;石畔欲眠,琴囊可枕。
流年不复记,但见花开为春,花落为秋;终岁无所营,惟知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脱巾露项,斑文竹箨之冠;倚枕焚香,半臂华山之服。
谷雨前后,为和凝汤社,双井白茅,湖州紫笋,扫臼涤铛,征泉选火。以王濛为品司,卢仝为执权,李赞皇为博士,陆鸿渐为都统。聊消渴吻,敢讳水淫,差取婴汤,以供茗战。
窗前落月,户外垂萝;石畔草根,桥头树影;可立可卧,可坐可吟。
亵狎易契,日流于放荡;庄厉难亲,日进于规矩。
甜苦备尝,好丢手,世味浑如嚼蜡;生死事大,急回头,年光疾于跳丸。
若富贵,由我力取,则造物无权;若毁誉,随人脚根,则谗夫得志。
清事不可着迹。若衣冠必求奇古,器用必求精良,饮食必求异巧,此乃清中之浊,吾以为清事之一蠹。
吾之一身,常有少不同壮,壮不同老;吾之身后,焉有子能肖父,孙能肖祖?如此期,必属妄想,所可尽者,惟留好样与儿孙而已。
若想钱,而钱来,何故不想;若愁米,而米至,人固当愁。晓起依旧贫穷,夜来徒多烦恼。
半窗一几,远兴闲思,天地何其寥阔也;清晨端起,亭午高眠,胸襟何其洗涤也。
行合道义,不卜自吉;行悖道义,纵卜亦凶。人当自卜,不必问卜。
奔走于权幸之门,自视不胜其荣,人窃以为辱;经营于利名之场,操心不胜其苦,己反以为乐。
宇宙以来有治世法,有傲世法,有维世法,有出世法,有垂世法。唐虞垂衣,商周秉钺,是谓治世;巢父洗耳,褒公瞠目,是谓傲世;首阳轻周,桐江重汉,是谓维世;青牛度关,白鹤翔云,是谓出世;若乃鲁儒一人,邹传七篇,始谓垂世。
书室中修行法:心闲手懒,则观法帖,以其可逐字放置也;手闲心懒,则治迂事,以其可作可止也;心手俱闲,则写字作诗文,以其可以兼济也;心手俱懒,则坐睡,以其不强役于神也;心不甚定,宜看诗及杂短故事,以其易于见意不滞于久也;心闲无事,宜看长篇文字,或经注,或史传,或古人文集,此又甚宜于风雨之际及寒夜也。又曰:“手冗心闲则思,心冗手闲则卧,心手俱闲,则著作书字,心手俱冗,则思早毕其事,以宁吾神。”
片时清畅,即享片时;半景幽雅,即娱半景;不必更起姑待之心。
一室经行,贤于九衢奔走;六时礼佛,清于五夜朝天。
会意不求多,数幅晴光摩诘画;知心能有几,百篇野趣少陵诗。
醇醪百斛,不如一味太和之汤;良药千包,不如一服清凉之散。
闲暇时,取古人快意文章,朗朗读之,则心神超逸,须眉开张。
修净土者,自净其心,方寸居然莲界;学禅坐者,达禅之理,大地尽作蒲团。
衡门之下,有琴有书,载弹载咏,爰得我娱;岂无他好,乐是幽居。朝为灌园,夕偃蓬庐。
因葺旧庐,疏渠引泉,周以花木,日哦其间;故人过逢,瀹茗奕棋,杯酒淋浪,殆非尘中物也。
逢人不说人间事,便是人间无事人。
闲居之趣,快活有五。不与交接,免拜送之礼,一也;终日可观书鼓琴,二也;睡起随意,无有拘碍,三也;不闻炎凉嚣杂,四也;能课子耕读,五也。
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独卧林泉,旷然自适,无利无营,少思寡欲,修身出世法也。
茅屋三间,木榻一枕,烧高香,啜苦茗,读数行书,懒倦便高卧松梧之下,或科头行吟。日常以苦茗代肉食,以松石代珍奇,以琴书代益友,以著述代功业,此亦乐事。
挟怀朴素,不乐权荣;栖迟僻陋,忽略利名;葆守恬淡,希时安宁;晏然闲居,时抚瑶琴。
人生自古七十少,前除幼年后除老。中间光景不多时,又有阴晴与烦恼。到了中秋月倍明,到了清明花更好。花前月下得高歌,急须漫把金樽倒。世上财多赚不尽,朝里官多做不了。官大钱多身转劳,落得自家头白早。请君细看眼前人,年年一分埋青草。草里多多少少坟,一年一半无人扫。
饥乃加餐,菜食美于珍味;倦然后睡,草蓐胜似重裀。
流水相忘游鱼,游鱼相忘流水,即此便是天机;太空不碍浮云,浮云不碍太空,何处别有佛性?
颇怀古人之风,愧无素屏之赐,则青山白云,何在非我枕屏。
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
入室许清风,对饮惟明月。
山房置一钟,每于清晨良宵之下,用以节歌,令人朝夕清心,动念和平。李秃谓:“有杂想,一击遂忘;有愁思,一撞遂扫。”知音哉!
潭涧之间,清流注泻,千岩竞秀,万壑争流,却自胸无宿物,漱清流,令人濯濯清虚,日来非惟使人情开涤,可谓一往有深情。
林泉之浒,风飘万点,清露晨流,新桐初引,萧然无事,闲扫落花,足散人怀。
浮云出岫,绝壁天悬,日月清朗,不无微云点缀。看云飞轩轩霞举,踞胡床与友人咏谑,不复滓秽太清。
山房之磬,虽非绿玉,沉明轻清之韵,尽可节清歌洗俗耳。山居之乐,颇惬冷趣,煨落叶为红炉,况负暄于岩户。土鼓催梅,荻灰暖地,虽潜凛以萧索,见素柯之凌岁。同云不流,舞雪如醉,野因旷而冷舒,山以静而不晦。枯鱼在悬,浊酒已注,朋徒我从,寒盟可固,不惊岁暮于天涯,即是挟纩于孤屿。
步障锦千层,氍毹紫万叠,何似编叶成帏,聚茵为褥?绿阴流影清入神,香气氤氲彻人骨,坐来天地一时宽,闲放风流晓清福。
送春而血泪满腮,悲秋而红颜惨目。
翠羽欲流,碧云为飏。
郊中野坐,固可班荆;径里闲谈,最宜拂石。侵云烟而独冷,移开清啸胡床,藉草木以成幽,撤去庄严莲界。况乃枕琴夜奏,逸韵更扬;置局午敲,清声甚远;洵幽栖之胜事,野客之虚位也。
饮酒不可认真,认真则大醉,大醉则神魂昏乱。在书为沉湎,在诗为童羖,在礼为豢豕,在史为狂药。何如但取半酣,与风月为侣?
家鸳鸯湖滨,饶兼葭凫鹥,水月澹荡之观。客啸渔歌,风帆烟艇,虚无出没,半落几上,呼野衲而泛斜阳,无过此矣!
雨后卷帘看霁色,却疑苔影上花来。
月夜焚香,古桐三弄,便觉万虑都忘,妄想尽绝。试看香是何味,烟是何色,穿窗之白是何影,指下之余是何音,恬然乐之而悠然忘之者,是何趣,不可思量处,是何境?
贝叶之歌无碍,莲花之心不染。
河边共指星为客,花里空瞻月是卿。
人之交友,不出趣味两字,有以趣胜者,有以味胜者。然宁饶于味,而无饶于趣。
守恬淡以养道,处卑下以养德,去嗔怒以养性,薄滋味以养气。
吾本薄福人,宜行惜福事;吾本薄德人,宜行厚德事。
知天地皆逆旅,不必更求顺境;视众生皆眷属,所以转成冤家。
只宜于着意处写意,不可向真景处点景。
只愁名字有人知,涧边幽草;若问清盟谁可托,沙上闲鸥。山童率草木之性,与鹤同眠;奚奴领歌咏之情,检韵而至。闭户读书,绝胜入山修道;逢人说法,全输兀坐扪心。
砚田登大有,虽千仓珠粟,不输两税之征,文锦运机杼,纵万轴龙文,不犯九重之禁。
步明月于天衢,览锦云于江阁。
幽人清课,讵但啜茗焚香;雅士高盟,不在题诗挥翰。
以养花之情自养,则风情日闲;以调鹤之性自调,则真性自美。
热汤如沸,茶不胜酒;幽韵如云,酒不胜茶。茶类隐,酒类侠。酒固道广,茶亦德素。
老去自觉万缘都尽,那管人是人非;春来倘有一事关心,只在花开花谢。
是非场里,出人逍遥;顺逆境中,纵横自在。竹密何妨水过,山高不碍云飞。
口中不设雌黄,眉端不挂烦恼,可称烟火神仙;随意而栽花柳,适性以养禽鱼,此是山林经济。
午睡醒来,颓然自废,身世庶几浑忘;晚炊既收,寂然无营,烟火听其更举。
花开花落春不管,拂意事休对人言;水暖水寒鱼自知,会心处还期独赏。
心地上无风涛,随在皆青山绿水;性天中有化育,触处见鱼跃鸢飞。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斗室中万虑都捐,说甚画栋飞云,珠帘卷雨;三杯后一真自得,谁知素弦横月,短笛吟风。
得趣不在多,盆池拳石间,烟霞具足;会景不在远,蓬窗竹屋下,风月自赊。
会得个中趣,五湖之烟月尽入寸衷:破得眼前机,千古之英雄都归掌握。
细雨闲开卷,微风独弄琴。
水流任意景常静,花落虽频心自闲。
残醺供白醉,傲他附热之蛾;一枕余黑甜,输却分香之蝶。闲为水竹云山主,静得风花雪月权。
半幅花笺入手,剪裁就腊雪春冰;一条竹杖随身,收拾尽燕云楚水。
心与竹俱空,问是非何处安觉;貌偕松共瘦,知忧喜无由上眉。
芳菲林圃看蜂忙,觑破几多尘情世态;寂寞衡茆观燕寝,发起一种冷趣幽思。
何地非真境?何物非真机?芳园半亩,便是旧金谷;流水一湾,便是小桃源。林中野鸟数声,便是一部清鼓吹;溪上闲云几片,便是一幅真画图。
人在病中,百念灰冷,虽有富贵,欲享不可,反羡贫贱而健者。是故人能于无事时常作病想。一切名利之心,自然扫去。
竹影入帘,蕉阴荫槛,故蒲团一卧,不知身在冰壶鲛室。
霜降木落时,入疏林深处,坐树根上,飘飘叶点衣袖,而野鸟从梢飞来窥人。荒凉之地,殊有清旷之致。
明窗之下,罗列图史琴尊以自娱。有兴则泛小舟,吟啸览古于江山之间。渚茶野酿,足以消忧;莼鲈稻蟹,足以适口。又多高僧隐士,佛庙绝胜。家有园林,珍花奇石,曲沼高台,鱼鸟流连,不觉日暮。
山中莳花种草,足以自娱,而地朴人荒,泉石都无,丝竹绝响,奇士雅客亦不复过,未免寂寞度日。然泉石以水竹代,丝竹以莺舌蛙吹代,奇士雅客以蠹简代,亦略相当。
闲中觅伴书为上,身外无求睡最安。
栽花种竹,未必果出闲人;对酒当歌,难道便称侠士?
虚堂留烛,抄书尚存老眼;有客到门,挥麈但说青山。
帝子之望巫阳,远山过雨;王孙之别南浦,芳草连天。
室距桃源,晨夕恒滋兰菃;门开杜径,往来惟有羊裘。
枕长林而披史,松子为餐;入丰草以投闲,蒲根可服。
一泓溪水柳分开,尽道清虚搅破;三月林光花带去,莫言香分消残。
荆扉昼掩,闲庭宴然,行云流水襟怀;隐不违亲,贞不绝俗,太山乔岳气象。
窗前独榻频移,为亲夜月;壁上一琴常挂,时拂天风。
萧斋香炉书史,酒器俱捐;北窗石枕松风,茶铛将沸。
明月可人,清风披坐,班荆问水,天涯韵士高人;下箸佐觞,品外涧毛溪蔌,主之荣也。高轩寒户,肥马嘶门,命酒呼茶,声势惊神震鬼;叠筵累几,珍奇罄地穷天,客之辱也。
贺函伯坐径山竹里,须眉皆碧;王长公龛杜鹃楼下,云母都红。
坐茂树以终日,濯清流以自洁。采于山,美可茹;钓于水,鲜可食。
年年落第,春风徒泣于迁莺;处处羁游,夜雨空悲于断雁。金壶霏润,瑶管舂容。
菜甲初长,过于酥酪。寒雨之夕,呼童摘取,佐酒夜谈,嗅其清馥之气,可涤胸中柴荆,何必纯灰三斛!
暖风春座酒,细雨夜窗棋。
秋冬之交,夜静独坐,每闻风雨潇潇,既凄然可愁,亦复悠然可喜。至酒醒灯昏之际,尤难为怀。
长亭烟柳,白发犹劳,奔走可怜名利客:野店溪云,红尘不到,逍遥时有牧樵人。天之赋命实同,人之自取则异。
富贵大是能俗人之物,使吾辈当之,自可不俗;然有此不俗胸襟,自可不富贵矣。
风起思莼,张季鹰之胸怀落落;春回到柳,陶渊明之兴致翩翩。然此二人,薄宦投簪,吾犹嗟其太晚。
黄花红树,春不如秋;白雪青松,冬亦胜夏。春夏园林,秋冬山谷,一心无累,四季良辰。
听牧唱樵歌,洗尽五年尘土肠胃;奏繁弦急管,何如一派山水清音。
孑然一身,萧然四壁,有识者当此,虽未免以冷淡成愁,断不以寂寞生悔。
从五更枕席上参看心体,心未动,情未萌,才见本来面日;向三时饮食中谙练世味,浓不欣,淡不厌,方为切实功夫。
瓦枕石榻,得趣处下界有仙,木食草衣,随缘时西方无佛。
当乐境而不能享者,毕竟是薄福之人;当苦境而反觉甘者,方才是真修之士。
半轮新月数竿竹,千卷藏书一盏茶。
偶向水村江郭,放不系之舟,还从沙岸草桥,吹无孔之笛。
物情以常无事为欢颜,世态以善托故为巧术。
善救时,若和风之消酷暑,能脱俗,似淡月之映轻云。
廉所以惩贪,我果不贪,何必标一廉名,以来贪夫之侧目;让所以息争,我果不争,又何必立一让名,以致暴客之弯弓?
曲高每生寡和之嫌,歌唱需求同调;眉修多取入宫之妒,梳洗切莫倾城。
随缘便是遣缘,似舞蝶与飞花共适;顺事自然无事,若满月偕盆水同圆。
耳根似飙谷投响,过而不留,则是非俱谢;心境如月池浸色,空而不着,则物我两忘。
心事无不可对人语,则梦寐俱清;行事无不可使人见,则饮食俱健。
正文 引子:凡人武学
梅绕平台,竹藏幽院,柳护朱楼,海棠依阁,木犀匝庭,牡丹对书斋,藤花蔽绣闼,绣球傍亭,绯桃照池,香草漫山,梧桐覆井,荼蘼隐竹屏,秋色倚阑杆,百合仰拳石,秋萝亚曲阶,芭蕉障文窗,蔷薇窥疏帘,合欢俯锦帏,柽花媚纱槅。
这是一座美丽无比的府第,它充满了怀旧的情调,其所在的每一块砖瓦都被无+尽的苍碧色覆盖,斜飞的重檐、硕高的围墙、厚实的铁门都充满线条优美的花纹和暗雕,院内更传来淙淙水声,巷内最不起眼的地方也植满了绿意盎然的小树。
屋内大厅的陈设也同样的精美,只看墙上的点缀就知道。东墙上挂着四幅锦绣屏风,上面绣着花虫鸟鱼,边沿上密密麻麻绣着各色的小蝴蝶,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很灿烂。西墙上挂着一幅彩色的“金戈铁马图”,两边还各有一柄沉重异常的连鞘战剑,大气而雄浑。
只是,这样一座被称之为完美也不过的府第之内,正在发生的事情却是令人相当哭笑不得。
“我不学,我不学——我就是不学嘛!”一个粉雕玉琢惹人怜爱至极的五六岁小男孩抱着一个美丽少妇柔软的双腿,不停的蹭着头撒着娇,“娘,我们蓝家驭魂决就算是在整个修真界都威名赫赫,就算不修炼它,我还可以练娘你的月神赋嘛,练什么都好,何必练这个劳什子的凡人武学啊,凡人的东西,有什么好学的,爹真是坏死了,变着法欺负尘儿呢。”
“傻尘儿,娘的月神赋是专给女人练的,你怎么练?”风姿绝世的少妇看了看一旁神情无奈的丈夫,宛然一笑,怜爱的摸了摸小男孩的头,“你爹也是为了你好,多学点,总不是坏事,驭魂决虽然好,但也不能好高骛远,基础功夫可不能落下,知道吗?”
小男孩闻言点点头,又偷偷摸摸的观察了一下边上清雅挺拔的父亲,怯怯道:“可是娘。。。。我还是不想练这个啊,要打基础我也可以练别的嘛,凡人的东西有什么好练的?”
“臭小子你。。。。”
见儿子如此“冥顽不灵”,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清雅男子终于忍不住了,就要开口摆出严父的架势,但爱妻随即瞪来的一眼却又让他悻悻的闭上了嘴。
“好了尘儿,这个不练就不练吧,娘答应了,但是我告诉你,下不为例哦,以后你要是其他功课还偷懒的话,娘可就再也不帮你了。”
待终于得偿所愿的小男孩兴高采烈的离去之后,风姿绝世的少妇这才转首望向了丈夫,温柔笑道:“夫君会不会觉得我太过于溺爱尘儿了?”
清雅男子从怀中掏出一块白如云雾的玉简,有些苦笑着摇摇头,“这点小事,夫人疼爱尘儿,自然算不得溺爱不溺爱的,只不过这次白将军他们献上来的东西里包容着的可是此次他们征战某个原始星球时所搜集到的凡人最顶尖的一些武学,有几部甚至能修炼到我等修真界化液成丹的,颇有几分精妙,我这才起了心思想让尘儿学一下,没想到这臭小子却是怕辛苦。。。。”
“化液成丹?那这些武学在凡人世界里当真也能算是最顶级一流了。”风姿绝世的少妇闻言也是微微惊讶,继而带着些神秘意味笑道:“夫君要教导尘儿,我这个为人母的怎会反对,只不过夫君可还记得半月之后是什么日子么?”
“半月之后?”清雅男子如刀双眉微皱,继而似想到了什么一般,惊喜道:“夫人是说。。。。?”
“没错。”风姿绝世的少妇掩嘴浅笑道:“半月之后爷爷他老人家就该出关了,到时候我们带尘儿上门,以他老人家的脾气自然会严格教导尘儿的,如今我们就让尘儿他再好好玩几天吧,这些东西就随着他,不练就不练了罢。”
“好好好,不练就不练!”看着爱妻魅如清湖般的清澈美眸中所流露出的那丝狡黠,清雅男子哈哈大笑,修长的手掌微微一划,蓝光闪动间,周围的虚空竟被他撕开了一个口子,随手将手中的玉简扔了进去后,他还是未停下笑声,“怕是尘儿如何都想不到,最宠溺他,他最倚仗着撒娇的母亲竟然会如此算计于他吧?”
“什么叫算计啊?说的那么难听!”风姿绝世的少妇给了自家夫君一个娇俏的白眼,嗔道:“老是喜欢乱扔东西,在别处也就罢了,在自己家这么乱折腾万一要是将空间弄崩溃了看你怎么办!”
“是是是,夫人说的是,为夫以后一定注意!”
清雅男子赶紧赔罪,半拥着爱妻的纤腰,耳鬓厮磨间,温暖幸福的气氛开始蔓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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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晨光破,谁落拓
没有黑暗的深邃,无法体现出光明的耀眼。
不知道是谁先提出来的扯淡说法,似乎为了衬托光明的美丽容颜,黑暗的存在也变成了理所当然,白天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人类也有了借口在黑夜的掩饰下纸醉金迷的脱下脸上或真或假的面具扑向**的怀抱。
“……长风唱,刀光凉
转眼风流也沧桑
武陵路,从今无人纵马惊雷再高歌
晨光破,谁落拓
红袖相见垂泪多
蹙双眉,恍惚间,尘霜褪
知君醉,佳人含泪唱逝水雁南飞
红绡垂,无语凝噎竟笑谁自伤悲……”
微微醇厚却又蕴涵着少年独有清冽的嗓音在酒吧里通过最顶级的音效功放回荡着,身着简单白t恤牛仔裤的周文略站在舞台上拿着话筒,一边有些随意的插着手慵懒的唱着,一边平静的看着台下坐着的一个个淡谧而霏糜的人们。
站在台上一副清爽学生仔装扮的他,和整个酒吧纸醉金迷的氛围,真的可以说格格不入。
而事实上,比之那些真正群魔乱舞的夜店酒吧,星眸酒吧的环境其实已经算是很好了,甚至不能算是一家酒吧,它一开始在设置上的高贵与奢华从让人们来到大门起便能清晰的感受到——
门外用明亮的霰光映照,把新绿的叶子擦得晶莹鲜嫩,恍如初夏被阳光透过的树荫,四周鲜花盛开,不是盆栽的,而是真正种在土里的,仿佛一位丽质天生的美人于闹市中保持着一份卓然超脱,进入门内,中央的天花板上美丽巨大的水晶灯倾泻着旖旎浪漫的昏暗灯光,巴洛克风格的座椅上蒙着精致的丝绒,沙发的面料也有精致的绣花,若非那些此刻在黑暗中耳鬓厮磨吃吃媚笑的**男女们,评价这里是格调高雅之处都不为过。
“新写的歌?词和曲都不错,就是有些哀怨了点,不适合阿略你唱,改明儿给小鱼唱好了,她的声音唱这种歌更有味道一些。”
周文略一首歌罢,在台下客人们的掌声中走下来之后,倚坐在酒吧吧台上的一个成熟女子冲他招了招手,待他走到身旁后,用有些柔媚的嗓音轻笑着说道。
这个二十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看不出年龄的成熟幽雅女人正是这间星眸酒吧的老板娘,也是整间酒吧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乌黑的秀发微微的打着卷儿,泛着令人沉沦的光泽垂在肩上,牛奶般滑润的肌肤,丰满而浑圆的乳峰,纤纤不盈一握的柳腰,粉雕玉琢的素手和天鹅般修长的脖颈,艳绝人寰的面容,朦胧氤氲着缕缕水汽的动人秋眸,嫣红如艳的樱桃小口,笔削的鼻梁和如贝的玉齿,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洁白如玉的俏脸上,最是那轻嗔薄笑的风情,整个人都洋溢着江南水乡那种温婉的气质。
就周文略所知,酒吧里每天晚上来消费的男顾客里,十成里有八成是冲着这位美艳之名远播的老板娘来的,剩下的两成也差不多,与前者的区别不过是前者是早就有了狼子野心的熟客,而后者是才慕名而来希冀自己摘得美人青睐的新人罢了。
周文略看着眼前令整个酒吧男人都忍不住意乱情迷却始终无法靠近的女子,微微而笑,故作委屈的眨了眨眼睛,“颜姐可是我的衣食父母,自然是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他是星眸酒吧驻唱歌手,每个星期来唱两个晚上,一首歌100块钱,一个晚上大概能有三四百的收入,对于孤儿出身又还在上学要自理学费生活费的他而言可以说是经济的主要来源了,颜姐这个给他发工资的老板娘用他的衣食父母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讨打的臭小子!”芳名稻闺颜的成熟女子伸出葱白般的玉指虚点了点周文略的鼻子,魅如清湖的眸子微横,“竟然没大没小的连我也敢编排,看样子不克扣一下臭小子你的工资都实在对不起你的赞美了,你说是不是?”
一下被戳中死穴的周文略瞬间被秒杀,惨叫着求饶道:“啊,不要啊,颜姐,我错了,美丽大方的您可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我可是等着您的救命钱下锅呢!”
“你啊……”稻闺颜似对原本还清爽阳光的少年突然没有一丝仪态的无赖样子很是无语,美目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可肌肤如雪的素手上却是一点也没有犹豫的直接从放在一旁的精致手袋中掏出了钱包拿了五张纸币塞到了他的手中。
“谢谢颜姐了。”周文略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纸币,都是面值100的联邦通用纸币,一共五百块,他今晚只唱了三首歌,多出来的两百显然是稻闺颜多给的,他也没有矫情的很有骨气的还回去,只是依旧轻笑着感谢了句,便都放回了口袋中。
“小姐,这个周文略虽然说在作曲唱歌方面有些才华,给酒吧带来了点客源,但也不至于您如此高看吧?”
坐在不远处的一个中年女人看到周文略拿着钱推开了酒吧的门离去后来到了稻闺颜的边上,有些不解的问着。
她是这间星眸酒吧的经理,稻闺颜名下的产业众多,平常并不会坐镇在酒吧里,只是在闲时的晚上来坐一坐看一看,酒吧日常的事务都是这个中年女人打理的,而且她还是稻闺颜家族中的老人之一,与稻闺颜的关系极近,所以有些话并不需要如何顾忌就能够和她直说,“据我所知,他虽然是风华学院的学生,可如今二十岁了都没有正式成为武者,而在战舰指挥的天分上精神力又偏低,可以说根本是文不成武不就……”
说到这里,中年女人并没有再说下去,但是话语中的意思却是一目了然了——
自四百年前人类走出母星九州,正式进入星际航海时代,科技的发展到了颠峰开发出太空机甲和武装铠甲等强大的新式战斗武器之时,也同时发现了凯特星以及西斯帝国这两个大敌。
凯特星人还好,虽然单兵实力很强,但总体实力也就和人类的实力半斤八两,双方几十年的战争人类还略占上风,但野心勃勃又实力雄厚的西斯帝国却根本就不是人类与凯特星人能够独自抵挡了,所以在接下来人类反倒是与最先打上的凯特星人组成了星月联邦共同抵挡西斯帝国这个大敌。
这场三方大战整整持续了两百多年,可以说打的轰轰烈烈,西斯帝国固然实力强大,但人类与凯特星人也在战争中慢慢的强大了起来,除掉太空战舰以及宇宙机甲等科技上的发展外,单兵战力上也渐渐形成了三大战力——基因武力、武装铠甲以及最神秘的第七脑域精神海!
基因武力是人类数百年来最伟大的发现,三百年前“基因武圣”周武穆横空出世后以对生物基因学的深厚研究引导出了存在于人类基因链中的庞大神奇力量,并天才性的将其与人类从上古便一直流传下来的古武学结合了起来,将这一被他称为基因武力的战力带入了辉煌的神座,使人类和凯特星人在那个时代一时涌现出了大量的高手,抵挡住了西斯帝国强大的攻势,为人类与凯特星人夺得了最关键的发展休息时间!
武装铠甲无须多解释,这是人类在科技上最辉煌的成就之一,它可以最大程度的贴合人类最好的发挥出自己的基因武力,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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