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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荆轲的评价
关于荆轲的评价
作者/编辑:佚名 http://www.unjs.com
& 关于荆轲的,荆轲是历史上最著名的刺客,因为刺杀历史上第一位皇帝秦始皇而著名,当然,他出名的理由不仅仅是因为刺杀,还因为他的那种不畏死的,下面是关于荆轲的各种评价来看看吧!
荆轲歌 易歌
荆轲写的诗
& 荆轲(?&公元前227年):姜姓,庆氏(古时&荆&音似&庆&),。战国末期卫国朝歌(今鹤壁淇县)人,战国时期著名刺客,也称庆卿、荆卿、庆轲,是春秋时期齐国大夫庆封的后代。喜好击剑,为人慷慨侠义。后游历到燕国,随之由田光推荐给太子丹。秦国灭赵后,兵锋直指燕国南界,太子丹震惧,决定派荆轲入秦行刺秦王。荆轲献计太子丹,拟以秦国叛将樊於期之头及燕督亢地图进献秦王,相机行刺。太子丹不忍杀樊於期,荆轲只好私见樊於期,告以实情,樊於期为成全荆轲而自刎。公元前227年,荆轲带燕督亢地图和樊於期首级,前往秦国刺杀秦王。临行前,燕太子丹、高渐离等许多人在易水边为荆轲送行,场面十分悲壮。&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这是荆轲在告别时所吟唱的诗句。荆轲与秦舞阳入秦后,秦王在咸阳宫隆重召见了他,在交验樊於期头颅,献督亢(今涿县、易县、固安一带)之地图,图穷匕首见,荆轲刺秦王不中,被秦王拔剑击成重伤后为秦侍卫所杀。
关于荆轲的评价:
1.鲁句践:&嗟乎,惜哉其不讲於刺剑之术也!甚矣吾不知人也!曩者吾叱之,彼乃以我为非人也!&
2.司马迁:&世言荆轲,其称太子丹之命,&天粟,马生角&也,&&太过。又言荆轲伤秦王,皆非也。始公孙季功、董生与夏无且游,具知其事,为余道之如是。自曹沫至荆轲五人,此其义或成或不成,然其立意较然,明也。不欺其志,名垂後世,岂妄也哉!&
3.桓宽:&荆轲怀数年之谋而事不就者,尺八匕首不足恃也。&&荆轲提匕首入不测之强秦,秦王惶恐失守备,卫者皆惧。&&
4.阮r:&燕丹善勇士。荆轲为上宾。图尽擢匕首。长驱西入秦。素车驾白马。相送易水津。渐离击筑歌。悲声感人。举坐同咨嗟。叹气若青云。&
5.左思:&荆轲饮燕市,酒酣气益震。哀歌和渐离,谓若傍无人。虽无壮士节,与世亦殊伦。高眄邈四海,豪右何足陈。贵者虽自贵,视之若埃尘。贱者虽自贱,重之若千钧。&
6.陶渊明:&燕丹善养士,志在报强赢。招集百夫良,岁暮得荆卿。君子死知己,提剑出燕京;素骤鸣广陌,慷慨送我行。雄发指危冠,猛气充长缨。饮饯易水上,四座列群英。渐离击悲筑,宋意唱高声。萧萧哀风逝,淡淡寒波生。商音更流涕,羽奏壮士惊。心知去不归,且有后世名。登车何时顾,飞盖入秦庭。凌厉越万里,逶迤过千城。图穷事自至,豪主正怔营。惜哉剑术疏,奇功遂不成。其人虽己没,千载有余情。&
7.骆宾王:&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
8.王昌龄:&握中铜匕首,纷锉楚山铁。义士频报仇,杀人不曾缺。可悲燕丹事,终被狼虎灭。一举无两全,荆轲遂为血。诚知匹夫勇,何取万人杰。无道吞诸侯,坐见九州裂。&
9.司马贞:&刎颈申冤,操袖行事。暴秦夺魄,懦夫增气。&
10.柳宗元:&燕秦不两立,太子已为虞。千金奉短计,匕首荆卿趋。穷年徇所欲,兵势且见屠。微言激幽愤,怒目辞燕都。朔风动易水,挥爵前长驱。函首致宿怨,献田开版图。炯然耀电光,掌握罔正夫。造端何其锐,临事竟趑趄。长虹吐白日,仓卒反受诛。按剑赫凭怒,风雷助号呼。慈父断子首,狂走无容躯。夷城芟七族,台观皆焚污。始期忧患弭,卒动灾祸枢。秦皇本诈力,事与桓公殊。奈何效曹子,实谓勇且愚。世传故多谬,太史征无且。&
11.贾岛:&荆卿重虚死,节烈书前史。我叹方寸心,谁论一时事。至今易水桥,寒风兮萧萧。易水流得尽,荆卿名不消。&
12.周昙:&反刃相酬是匹夫,安知突骑驾群胡。有心为报怀权略,可在于期与地图。&
13.张耒:&燕丹计尽问田生,易水悲歌壮士行。嗟尔有心虽苦拙,区区两死一无成。&
14.陆游:&采药游名山,物外富真赏。秋关策蹇驴,峡荡孤桨。还乡忽十载,高兴寄遐想。梦行河潼间,初日照仙掌。坡陀荆棘冢,狐兔伏蓁莽。悲歌易水寒,千古见精爽。国雠久不复,惊觉吾颡。何时真过兹,薄酹神所飨。&
15.刘克庄:&把袖谋几售,开图计忽穷。空贵千古恨,不中祖龙胸。&
16.高斯得:&夜读荆轲传,掩卷喟然叹。结交天下士,贤哉太子丹。报秦一片心,秋莲孤剑寒。田先生,得结荆卿欢。太子一语疑,先生甘自残。荆卿欲藉手,临事敢开口。走见樊於期,愿借将军首。将军~揽言,念此固已久。得复平竹仇,性命何足有。四雄英烈风,精诚凌白虹。函关初未入,气已吞祖龙。其事虽不就,简牍光无穷,《》()。奈何今之人,蹙缩如寒虫。&
17.钱谦益:&匕首无功壮士丑,函封可惜将军首。秦庭一死谢田光,社稷何曾计存否。不知秦王环柱时,舞阳在前何所为。当时太子不早遣,待客俱来应未知。&
18.龚自珍:&陶潜诗喜说荆轲,想见停云发浩歌。吟到恩仇心事涌,江湖侠骨恐无多。&
19.张大可:&荆轲是一个反暴的英雄。秦始皇统一中国的功绩是应该肯定的,但并不是说荆轲就是要维护割据的反面人物。秦国在统一的过程中对人民构成了伤害,人民赞成统一,但不一定赞成秦国这种残暴的统一方式,虽然秦不采取武装暴力的方式也不行,但荆轲的作为还是正义的,我们应该把荆轲刺秦和荆轲之死看成统一大业中人民必然要付出的代价。&
20.韩兆琦:&我们肯定秦始皇的统一,但同时也要肯定荆轲的精神,荆轲是个抗暴的英雄和勇士,他刺秦不为报私仇,也不为太子丹个人,而是为了所有深受灾难的人民。&
21.荆轲墓联:&身入狼邦,壮志匹夫生死外;心存燕国,萧寒易水古今流。&
网友评价:
1-荆轲是个&刺客&,不是&杀手&,这一点很重要。刺客的身份是&客&,比较高贵一点,属于士大夫阶层的一种,有政治立场和抱负,有独立人格和地位。刺客则只是杀人工具,冷血的者,隐姓埋名不见天日。作为刺客,他负责整个刺杀的,包括准备、执行和善后。荆轲刺秦王之前准备了好几年,等待各种机会,包括樊于期的人头、助手的挑选、匕首的淬毒等。这是个系统工程,需要高智商、大局观和决策能力。&
2-荆轲的准备中差了一个环节,就是行刺助手。他迟迟不肯行动,就是在等待一个,这个朋友是个很好的搭档,是行刺的执行者。可惜不知什么缘故,在约定这个朋友迟迟没有赶到,而这时燕子丹已经迫不及待了。郁闷的荆轲只好勉强了一个杀手作为替代。这个杀手就是著名的秦舞阳。秦舞阳名声很亮,少年成名,其实就是个愣头青&马加爵&,武功高超但心理素质极差,做打手绰绰有余但并不适合做杀手。这是燕子丹推荐的人选,荆轲只能接受。但这就埋下了祸根。&
3-行刺的时候,秦舞阳关键时刻掉链子,被秦王的威严和皇宫的气派吓得脸色惨白,差点尿裤子,被起了疑心的秦王喝退,只许荆轲上殿献图。这个时候,秦舞阳毫无用处了,行刺的执行任务落在了荆轲身上。&
4-按照潇水的,荆轲武功确实很烂,拿着淬毒的匕首居然没有碰到秦王一根毫毛。匕首见血封喉,只需划破秦王一点皮肤就OK了!最后把匕首当飞刀,更是离谱,被秦王轻松躲过。等秦王在大臣的提示下拔出剑来,立刻反攻,将荆轲乱剑砍死。刺杀失败。&
5-刺杀失败的原因似乎是荆轲学武不精,这么好的机会竟然没有抓住。但不可否认,他的整个行刺的策划和准备是非常的,在他的计划中行刺的执行者本来就不是自己(他应该对自己的武功有自知之明),而是那个未露面的朋友。秦舞阳的仓促上阵替代成了直接导致失败的败笔。在秦舞阳被吓得尿裤子的,荆轲不得不临时接过动手的任务,已经注定失败。&
6-古人对荆轲的评价一般都是&悲情英雄&,赞赏同情和可惜。他本来将成为扭转历史发展方向的大人物,可惜功败垂成。古人的态度是可以理解的,因为没有人觉得秦始皇是个历史上最伟大的人物,他虽然结束了战国动乱,但这是以血与火来征服的,全国的种族和人民都被他得罪光了。而且他开启的秦王朝更加残暴,在战国时代,至少有些君主比较开明,人民比较安适的,但到了秦朝,大家都成了政治压迫下的奴隶。&
7-在马克思历史观下,新中国对秦始皇的评价有了翻天覆地的,他成了推动历史发展的伟大人物,谁反对秦始皇就是反对历史,是反动逆流。结果荆轲作为反对秦始皇的&杰出代表&,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架上。对他的评价是:不识时务、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没落贵族,为垂死挣扎的奴隶主阶级服务,甘做爪牙和走狗。他的行刺失败对民族而言是幸运的,因为保住了秦始皇;他行刺即使侥幸成功,也注定是暂时的得逞,历史会选择另外一个秦始皇出现,时代的大潮不可阻挡(或许阻挡个三五十年吧)。&
8-我对荆轲的评价:作为荆轲,在他所处的时代,好名轻死,尚侠重义,这些品格是非
关于荆轲的评价2    〖预览〗关于我爱祖国的诗歌(一)  我爱母亲,我爱祖国  有两个母亲一样慈祥  一个是祖国,一个是妈妈  妈妈把我生养  祖国哺育我成长  祖国啊,亲爱的祖国  你就像妈妈一样  在异乡,你是游子永恒的思念  在梦乡,你是妈妈熟悉的脸庞  如果欢乐能使你焕发容光  我愿为你放声歌唱  如果赤诚能使你更加辉煌  我愿用生命点燃希望  祖国啊,亲爱的祖国  你是我心中不落的太阳  我愿终生为你护航  关于我爱祖国的诗歌(二)  我爱祖国  祖国,我爱你。  我爱你的气势雄伟的泰山,  我爱你悠久的历史  我爱你那奔腾的黄河,  我爱你那柔美的西湖,  我爱你那美丽的土地,  我爱你的每一个角落  这就是我的祖国,  这就是我爱恋的祖国。  我爱你灿烂的花儿,  我爱你的每一寸土地,  我爱你壮丽的河山,  我的祖国, 我爱您。  祖国是什么?  祖国是脚下的这块土地,  祖国是一朵花朵。  祖国更是我们的母亲,  长江黄河就是哺育我们的乳汁。  您不仅仅是960万平方公里的山河 ,  您也是一位慈祥的母亲。  您用五星红旗 ,  向世界证明。  哪里有中国人 ,  那里就有五星红旗。  我的祖国,  可爱的祖国国,  你创造了辉煌的历史,  你养育了伟大的民族。  我自豪你的悠久,  我自豪你的坚强,  我自豪你的精神  我也自豪……【】关于荆轲的评价3    〖预览〗关于端午节的古诗  因仲夏登高,顺阳在上,五月是仲夏,它的第一个午日正是登高顺阳好天气之日,故称为“端阳节”。那么关于端午节的古诗有哪些?  《端午》 【唐】文秀  节分端午自谁言,万古传闻为屈原。  堪笑楚江空渺渺,不能洗得直臣冤。  《竞渡诗》 【唐】卢肇  石溪久住思端午,馆驿楼前看发机。  鼙鼓动时雷隐隐,兽头凌处雪微微。  冲波突出人齐,跃浪争先鸟退飞。  向道是龙刚不信,果然夺得锦标归。  《端午》 【唐】李隆基  端午临中夏,时清日复长。  盐梅已佐鼎,曲f且传觞。  事古人留迹,年深缕积长。  当轩知槿茂,向水觉芦香。  亿兆同归寿,群公共保昌。  忠贞如不替,贻厥后昆芳。  《端午日赐衣唐》 【唐】杜甫  宫衣亦有名,端午被恩荣。  细葛含风软,香罗叠雪轻。  自天题处湿,当暑著来清。  意内称长短,终身荷圣情。  《浣溪沙》 【宋】苏轼  轻汗微微透碧纨。明朝端午浴芳兰。  流香涨腻满晴川。彩线轻缠红玉臂,  小符斜挂绿云鬟。佳人相见一千年。  《五月五日》 【宋】梅尧臣  屈氏已沉死,楚人哀不容。  何尝奈谗谤,徒欲却蛟龙。  未泯生前恨,而追没后踪。  沅湘碧潭水,应自照千峰。  《和端午》【宋】张耒  竞渡深悲千载冤,忠魂一去讵能还。  国亡身殒今何有,只留离骚在世间。  《乙卯重五诗》 【……【】关于荆轲的评价4    〖预览〗关于冬天的诗歌南方无雪那是小半个夜晚就足以冻伤的天空脆利而响亮的天空铁青的天空酒一样的天空 或者最像天空的天空雪之暗语 盛放过多之暗语沉于静水 以及泥土为迷失时令的暴雨所制与所有班驳的炉火间迅速隐退的金色一样无从开始总有一些无法触及的时日总有一些无法辨别的城市总有一些河流 一些少女 一些果实总有一些无法言语的北方 无法折断的头饰一如你无法描画的 懂得温暖的那个午后和有关光明的 最初感知那就让风把一切吹凉让冰将清晨的星星尽数封于传说而我的河岸定当在十二月前开满白羽覆上提灯独行的月影而后依霜华独坐唯寒冷因催生于诗歌的高贵而终将不朽&11月十一月不知是冬天还是秋天。十一月的原野夜夜失眠。十一月遍布霜冻前的林场,有风的季节,变短的时间。十一月炊烟占领天空,挤下的云朵冻成了白菜。野蘑菇长上树端,石榴籽落满庭院。红透的秋海棠爆开枝头,无声地想起果园。十一月母亲做的鞋,十一月的手风琴,十一月的谷地。候鸟群可以从任何方向穿越河流,桦树林在每个清晨就拒绝变绿。雪国,麦穗,北方的犁。十一月海洋梦见大雪,十一月是最后的起航日期。卸下的帆堆在渔港上,远远的,好像万国旗。&冬至,我想要一座农场今日冬至 昼短夜长亡灵未远 星宿理应背井离乡目送太阳 梦境 逆行的候鸟群全体亡命于回归线用两个白昼穿越南方你终将提前遭遇寒冷 依赖挂历……【】关于荆轲的评价5    〖预览〗震颤(我不写地震诗)&震颤。语言的……,它一下子滑入现实的废墟,被瓦砾掩埋,被血腥浸溢――它说它是一只断臂,一个破碎的头颅;也是散落一地的课本,幸存者撕心裂肺的哭喊――面对它――我怎么面对它――如果我说,我仍然会像过去一样,给与它诗的秩序,仍然会在词与词之间,寻找意外的秘密,我知道它不会同意。它肯定会说:你难道没有看到满目都是恐怖景象,空气中已密布令人窒息的尸臭――我承认它说得完全正确。这段时间,我内心的语言就像摇晃的山峦,裸露令人怵目的白色。也像堰塞湖,悲伤的大水一点点淤积,它什么时候溃坝,会以怎样的速度倾泻,带给我混乱的意义――我不知道(淹没已经发生:残破漂流物的变形记)――我知道的是我的确驾驭不了这样的语言。我没有能力把一只只断臂安放在恰当的位置。也没有能力让破碎的头颅呈现阅读的美――没有办法;震颤。语言的……震颤,就让它在我的体内发生吧。就让它把我的身体摇晃得像道路堵塞的无人区。面对它――我选择咬着牙和,沉默。&自我安慰 &夸张吗?他用大海来形容泪水;无尽的潮汐,无序地席卷大地,留下满目废墟――我呢?我找不到有效词汇;我能用倾盆大雨,或者南方一月的冰凌形容么――我仔细想了想,也许那是天空提前降下的凝结的泪水。的确,我看到过笼罩山川的一片苍茫晶莹――这是应该的――几万条命!上百万人一……【】关于荆轲的评价6    〖预览〗关于大海的现代诗歌  1、《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海子  从明天起,  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  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2、《海滩》  如果你能像天空那样倾斜下来  如果你能站在最远的礁石上  看最近的海鸥起飞,你闭上眼睛时  用下巴靠近我,并用世上  最细腻的声音给我温柔  那么,这片海滩就是你一个人的  我将在最荒远的海域,拾掇贝壳  紧握那盐凉的海水下面  每一片海土和岩石的语言,还有  鱼的翅膀上,水晶般的温暖水流  这一切都将使我慰藉,今天  我就带着星星和月亮,  在深沉的海水中死去  我离去,和我来时,并没有区别  在黄昏,你若浪漫的潮水涌来  无声无息,带着洁白的乳香  呈现给我古典女子般的柔情  使我疯狂,又安静,  若大海生出的巨人  如今,我偎着这片潮水  看着欢愉中睡去的海鸟  梦中燃烧着橄榄石的火焰  繁华的大船载满喧嚣离去  我将不属于它们,在爱我的女人那里  我怀抱着哭泣的海……【】关于荆轲的评价7    〖预览〗关于茶的现代诗《茶》& 刘金光绿绿的一片茶也是需要修炼的闭关于岩闭关于峰闭关于云闭关于雾&茶小隐于野茶大隐于市沿着苦涩的最初茶弯腰起步问与不问英雄总有出处&从树上飘到地上茶的走向模仿了人的先祖其实茶应该醒世更早她一直开放的绿灯指给了先祖出山的道&一片茶的价值不仅在于她的出生是否名门更在于她被谁泡了或者与谁泡在一起&茶用几片叶子的宁静暗哑了喧哗的喧哗茶用几片叶子的简单冲淡了复杂的复杂《我的茶园,我的世外桃源》? 安之若素越过篱笆墙和村野穿过麦田、灌木、荒原、沙漠在满目繁星下沉醉我的茶园,清香袅绕风儿划破天空幽怨的蓝擦亮了原野,梦寐的小眼睛&张望着茫茫的晨曦炊烟袅袅拨动着恒久的琴弦垂涎……安逸,淳朴的世外桃源音清妙幽谷任我琴弦百花齐放&蝶舞飘飞峡谷静听,一脉溪水春雨绕指情柔,醉在我的梦里我的茶园,我的世外桃源(编辑:林子)作者简介:安之若素,八零后,文字工作者,热爱阅读,热爱写作。因为生活辛苦, 所以要喝茶来甜一甜。喜欢喝花茶和绿茶。喜欢收集各种茶具。&一路向北 陈辉球载着直指苍穹的茶王循着先贤的脚步一路向北只想让醉人的茶香在万里茶道上留下满是缤纷的印记来到东方茶港--汉口相约知音茶城续写茶马情怀走进千年古刹--少林天下功夫与世界茶王煮茶论道结……【】关于荆轲的评价8    〖预览〗草原的天空一初春的草原,薄薄的雪层下泛出微黄,嫩草儿吸吮着雪水的清凉顽强的探出头来,好奇的环视着这苍茫的坝上草原。宁静高远的天空哟,略显忧伤,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蒙古老人的脸。二蓦然一阵微风吹过,空气中带着一股春天特有的清新,宛如一位青春的蒙古族少女散发着身体的馨香。她穿着盛装掠过冰原,穿过沙漠,奔跑着,吟唱着动人的情歌,把无限的生机洒向广袤的草地....三人到中年的我,仰望着故乡湛蓝的天空,深深的呼吸,呼吸着草原的味道,任幸福的泪水横流无忌.....(作者:文奇永)&写给坝上草原的最美诗歌!&草原暮色&天空倾斜下来,一勾弯月磨亮苍茫。影影绰绰的草,丢失披风。旷野里,似有千军万马,埋伏在荒原之间。失去声带的草原,被寂静挟持着。几株孤独的胡杨,席地打坐。铁锈漫上枝干,神性罩着万物。而栖落在夜色里的猫头鹰,窥视已久。像暮色中遗弃的几块补丁,牢牢钉在树冠。&草原史&所有的草,在押送着奔跑的时间。而所有的时间,都被埋葬在一只隐形的陶罐之内。蒙古包的窗口,只能放进一枚元朝的明月。草的野性,却骑在马头之上,迟迟不肯下来。有草原的地方,必有放长的缰绳,必有枯死的马头。弹出琴声,必有一部线装书,被粗狂之风翻烂。就像汹涌的绿波,淹没天地。就像我刚刚从草原抠出草根。就像此刻的阳光,慢慢磕开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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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顿河》 俄罗斯著名作家 肖洛霍夫
一九一六年。十月。夜。风和雨。林木繁茂的低地。一片丛生着赤杨的沼泽边上是战壕。前面是一层一层的铁丝网。战壕里是冰冷的稀泥。监视哨的湿漉漉的铁护板闪着黯光。从处处的土屋里透出稀疏的光亮。一个矮小健壮的军官在一间军官住的土屋门口站了一会儿;他的湿淋淋的手指在衣扣上滑着,匆匆地解开军大衣,抖落领子上的水珠,很快在踏烂的干草上擦了擦长筒靴,这才推开门,弯腰走进土屋。
小煤油灯的黄光,油晃晃地照在来人的脸上。一个敞着皮上衣的军官,从板床上抬起身来,一只手摸了摸开始变白的乱发,打了个呵欠。
“下雨啦?”
“下哪,”客人回答说,然后脱下衣服,把军大衣和被雨水浸软的军帽挂在门边的钉子上。“你们这儿很暖和。人多哈气多。”“我们不久前才生上火。糟糕的是地下直往外冒水。他妈的,雨水要把我们赶走啦……啊?您是怎么想,本丘克?”本丘克搓着手,弯下腰,蹲到小火炉旁边。
“你们铺上地板嘛。我们的土屋里可漂亮啦:可以光着脚走。利斯特尼茨基哪儿去啦?”
“睡觉哪。”
“睡很久了吗?”
“查哨回来就睡啦。”
“该叫醒他了吧?”
“叫醒他吧。咱们来下盘棋。”
丘克用食指擦掉又宽又浓的眉毛上的雨点儿,没有抬头,轻轻地叫道:
“叶甫盖尼·尼古拉耶维奇!”
“睡熟啦,”头发有点儿斑白的军官叹了一口气。“叶甫盖尼·尼古拉耶维奇!”
“什么事?利斯特尼茨基撑着胳膊肘子抬起身来。“咱们来下棋呀?”
利斯特尼茨基两腿从铺上耷拉下来,用柔软的粉红色手掌在胖乎乎的胸膛上摩擦了半天。
在第一盘快要下完的时候,来了两个五连的军官,一个是卡尔梅科夫大尉,一个是丘博夫中尉。
“好消息!”卡尔梅科夫还在门口就喊叫道。“咱们团很可能要撤防啦。”
“这是哪来的消息?”头发斑白的上尉梅尔库洛夫怀疑地笑着问。
“你不相信吗,彼佳大叔?”“坦白地说,我不相信。”
“炮兵连连长打电话告诉我们的。他从哪儿知道的,这很容易解释,他昨天才从师部回来呀。”
“能在澡盆里泡泡就好啦。”
丘博夫带点儿傻气地笑着,装作用桦树枝条抽打自己的臀部的样子。梅尔库洛夫哈哈笑起来。“我们这间土屋里只要有个澡盆就行,——水要多少有多少。”
“你们这儿太潮湿啦,太潮湿啦,”卡尔梅科夫打量着圆木筑起的墙和咕唧咕唧响的土地,愤愤地说。
“旁边就是沼泽,还能不潮湿。”
“你们要感谢至高无上的神,叫你们呆在沼泽地边,就象在基督怀抱里一样舒服,”本丘克插嘴说。“其他地区都在进攻,可是我们这儿一个星期却只打一梭子弹。”
“去冲锋陷阵也比在这儿活活烂掉好得多。”
“彼佳大叔,养活哥萨克,可不是为了要他们去冲锋陷阵送死啊。你是假装糊涂。”
“那么你说——是为了什么呢?”
“照惯例,政府只是在关键时刻才打哥萨克这张王牌。”“尽说鬼话,”卡尔梅科夫摆了摆手。
“这怎么是鬼话?”
“就是。”
“算了吧,卡尔梅科夫!真理是驳不倒的。”
“这算什么真理……”
“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儿。你装什么傻呀?”
“注意,诸位军官!”丘博夫叫道,象演戏似的向四面鞠着躬,指着本丘克说道:“本丘克少尉马上就要按照社会民主党的圆梦书说梦啦。”
“您又在出洋相啦?”本丘克的眼睛紧逼着丘博夫的视线,冷笑道。“不过,您继续出您的洋相吧——人各有志嘛。我是想说从去年下半年以来,我们再也看不到战争啦。阵地战刚一开始,哥萨克团队就统统被分散到僻静的地方待命。”
“然后呢?”利斯特尼茨基收拾着棋子问道。
“然后,一旦前线上开始骚动,——这是不可避免的:士兵已经开始厌恶战争,逃兵越来越多就可以证明这一点,——到那时候,要镇压叛变,哥萨克就派上用场了。政府养活的哥萨克,就象系在木棍上的石头。紧要关头,政府就要用这块石头去打破革命的头盖骨。”
“我的亲爱的,你简直是着迷啦!你的假设太不能令人信服啦。首先,无法预先决定事件的发展过程。再说,你怎么知道将来要发生骚动以及其他等等事件呢?假定出现另一种情况:协约国打垮了德国人,战争以辉煌的胜利结束,——到那时你给哥萨克安排什么用场呢?”利斯特尼茨基反驳道。本丘克脸上掠过一丝笑意。
“目前还看不出什么结束的征兆,更不用说辉煌胜利的结局啦。”
“战争拖下来了……”
“还要继续拖下去,”本丘克预言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休假的?”卡尔梅科夫问道。
“前天。”
本丘克把嘴鼓得圆圆的,用舌头弹出一个小烟团,扔掉烟头。
“你到哪儿去啦?”
“彼得格勒。”
“噢,那儿怎么样啊?京城里热闹吗?唉,他妈的,要是能到那儿,哪怕就住一个星期呢,出什么代价,我都不在乎。”“令人高兴的事情也不多,”本丘克斟酌着字眼,说道,“面包奇缺。工人区里到处是饥饿、不满和无声的抗议。”“咱们要想熬过这场战争也不那么容易。你们以为怎样,诸位?”梅尔库洛夫疑问地环顾了一下所有在场的人。“日俄战争引起了一九○五年的革命,——这次战争势必以新的革命收场。而且不仅是革命,还要发生国内战争。”利斯特尼茨基听着本丘克的话,作了个含糊不清的手势,仿佛想打断少尉的话,接着,站起身,皱着眉头,在土屋里踱起步来。他抑制着满腔的愤怒,说话了:
“我感到非常奇怪,在我们军官中竟会有这样的人物,”他朝有点儿驼背的本丘克那面指了指。“奇怪的是——直到今天我还没弄清他对祖国,对战争的态度……他在一次谈话中虽然说得很含糊,但足以证明了他的立场,他希望我们在这次战争中失败。我这样理解对吗,本丘克?”
“我是希望战败的。”
“这是为什么呢?我认为,不管你持什么样的政治观点,希望自己的祖国战败——这毕竟是……对国家的背叛。这对任何一个正派人来说,都是——耻辱!”
“你们还记得吗?国家杜马的布尔什维克党团就曾鼓吹反对政府,从而加速战争的失败。”梅尔库洛夫插嘴说。“本丘克,你同意他们的观点吗?”利斯特尼茨基问道。“我既然希望战败,那我自然是同意的;作为一名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的党员,一个布尔什维克,竟会不同意自己议会党团的观点,那岂不是笑话。叶甫盖尼·尼古拉耶维奇,使我更为惊奇的是,你作为一个知识分子,而政治上竟如此无知……”“我首先是个忠于沙皇的士兵。我一见到‘社会党同志们’的那副尊容就恶心。”
“你首先是个混蛋,然后才是个自鸣得意的粗野军人,”本丘克心里这样想,敛去笑容。
“除了阿拉,再也没有神啦……”
“在我们军界,情况是特殊的,”梅尔库洛夫好象很抱歉似地插嘴说,“我们大家似乎都远离政治,我们都住在村头上。”
卡尔梅科夫大尉坐在那里,捋着下垂的胡子,两只炽热的、蒙古人的眼睛闪着锐利的光芒。丘博夫躺在床上,一面听着人们的谈话,一面在看梅尔库洛夫那张贴在墙上的、被烟草熏黄的画片:一个半裸体的女人,脸象抹大拉的马利亚,她惹人心烦地、轻佻地含笑看着自己袒露的胸膛。左手的两个手指头揪着棕色的奶头,小拇指小心翼翼地高高翘起,低垂的眼皮下面有一片阴影,瞳人闪着温暖的光亮。她微耸起肩膀,托着要滑下来的衬衣,锁骨窝里有一片柔和的光影。女人的姿态是那么自然、优雅,整个画面色调暗淡,真有一种说不出的美,使得丘博夫不由自主地微笑着,入神地欣赏起这幅绝妙的绘画来,传到耳边的谈话,早已成了耳旁风。
“这太好啦!”他的眼睛离开画片,大声称赞道,但是太不凑巧,本丘克恰好说完下面这句话:
“……沙皇制度一定要被消灭,你们可以深信不疑!”
利斯特尼茨基手里转弄着纸烟,恶意地笑着,一会儿看看本丘克,一会儿看看丘博夫。
“本丘克!”卡尔梅科夫叫道。“您等等,利斯特尼茨基!……本丘克,您听见了吗?……噢,好,就算这次战争将要变成内战……以后又怎么样呢?好,你们推翻帝制……那么以阁下之见,应该建立什么样的政体呢?政权又是个什么样子的呢?”“是无产阶级专政的政权。”
“类似国会,是吗?”
“国会算得了什么!”本丘克笑着说。
“那究竟是什么呢?”
“应该实行工人阶级专政。”
“嘿,真有你的!……那么知识分子和农民扮演什么角色呢?”
“农民会跟着我们走的,一部分善于独立思考的知识分子也会跟我们走,而其余的那些……对其余的那部分人我们就这么处理……”本丘克迅速地把原来捏在手里的一张纸拧成紧紧的纸捻儿,然后摇晃着这根纸捻儿,从牙齿缝里挤出这样的一句话:“就这么处理这帮家伙!”
“您飞得也太高啦……”利斯特尼茨基嘲讽地说。“我们就是要居高临下,”本丘克结束说。
“地上可要先铺上些干草……”
“哪您为什么还要志愿参军上前线,而且还晋升为军官?这又怎么跟您的见解相吻合呢?真——是——太——妙——啦!一个反对战争的人……嗨嗨……反对消灭自己这些……阶级兄弟——却突然……晋升为少尉!”
卡尔梅科夫用手巴掌在靴筒上拍了一下,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
“您指挥您的机枪队消灭了多少德国工人?”利斯特尼茨基质问道。
本丘克从军大衣的侧袋里掏出一大卷纸,背朝着利斯特尼茨基,在纸卷里翻了半天,然后走到桌边,用宽大的手巴掌把一张日久变黄了的报纸铺平。
513“我杀死过多少德国工人——这是……个问题。我志愿到前线来,是因为早晚也会把我抓来。我想,在前线,在战壕里学到的东西,将来会有用的……将来,看,这儿就是这么说的……”于是他念起列宁的文章来:
就拿现代的军队来说吧。军队是组织的一个好范例。这种组织所以好,就因为它灵活,同时又能使千百万人服从统一的意志。今天,这千百万人还坐在自己家里,分散在全国各地;明天动员令一下,他们就会在指定地点集合。今天他们还蹲在战壕里,有时得蹲几个月,明天他们就会以别的队形去冲锋陷阵。今天他们避开枪林弹雨创造出奇迹,明天他们又在短兵相接中创造奇迹。今天他们的先头部队在地下埋上地雷,明天他们会按照空中飞行员的指示向前推进几十俄里。受同一意志所感召的千百万人,为了同一目标而改变他们的交往方式和行动方式,改变他们的活动地点和活动方法,改变工具和武器,以适应改变着的形势和斗争的要求,——这才是真正的组织。
工人阶级反对资产阶级的斗争也是这样。如果今天还不具备革命形势……
“‘形势’是什么玩意儿?”丘博夫打断了他的话,问道。本丘克的身子晃了一下,如大梦初醒,他想弄明白问话的意思,用大拇指的关节擦了擦疙疙瘩瘩的前额。
“我问你,‘形势’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我是懂的,可是我却不能清楚地讲出来……”本丘克脸上露出开朗、单纯、稚气的笑容;在他那忧郁的大脸上出现这样的笑容显得那么不协调,就象一只浅灰色的小兔崽子欢蹦乱跳地掠过秋雨后忧郁、凄凉的田野一样。“形势——就是情况、局面等等的意思吧,我说得对吗?”利斯特尼茨基含糊地摇了摇头。
“念下去……”
……如果今天还不具备革命形势,还没有激发群众和提高他们积极性的条件,今天交给你选票,你就拿过来,好好地加以组织,用它来打击自己的敌人,而不是为了把那些怕坐监牢而死抓住安乐椅的人送到议会中去享受肥缺。如果明天剥夺了你的选票而交给你枪枝和最新式的速射炮,那你就把这些屠杀和破坏的武器接过来,不要去听信那些害怕战争的多愁善感的颓丧者的话;为了工人阶级的解放,世界上得用炮火和刀枪来消灭的东西多着哩;如果群众的仇恨和绝望日益增长,如果有了革命形势,那就着手建立新的组织,使用这些十分有利的屠杀和破坏的武器来反对本国政府和本国资产阶级……
本丘克还没有念完,第五连的司务长敲了敲门,走进了土屋。
“老爷,”他对卡尔梅科夫说道:“团部的传令兵来啦。”
卡尔梅科夫和丘博夫穿上衣服,走了出去。梅尔库洛夫吹着口哨,坐下去画画。利斯特尼茨基仍然在土屋里来回踱步,捻着小胡子,思考什么事情。不一会儿,本丘克也告辞出去了。他左手扶着领子,右手撩着军大衣下襟,顺着泥泞的交通壕走着。阵阵冷风在交通壕狭窄的沟槽里横冲直撞,碰上弯突的地方,就啸叫、旋转。本丘克在黑暗里走着,脸上带着惶惑的笑容。他回到自己的土屋,全身又浸透了雨天的潮气和腐烂的赤杨叶子气味。机枪队的队长已经睡了。他那黝黑的、留着黑胡子的脸上显出睡眠不足的铁青色(他连着打了三夜牌)。本丘克在自己早先保存下来的军用袋里翻腾了一阵,把一堆纸在门口烧掉,然后往裤子口袋里塞了两个罐头和一些手枪子弹,便走出屋。风从敞开的门里吹进来,吹散了门边灰色的纸灰,吹灭了冒烟的小油灯。
本丘克走后,利斯特尼茨基又默默地来回踱了约五分钟,然后走到桌边来。梅尔库洛夫正歪着脑袋画画。削得尖尖的铅笔在勾画着烟雾般的阴影。本丘克那带着平日罕见的、似乎是很勉强的微笑的脸呈现在这张白纸上。
“一副很有力量的嘴脸,”梅尔库洛夫推开手边的画,抬起头来,看着利斯特尼茨基说道。
“喂,你是怎么想的?”利斯特尼茨基问道。
“鬼他妈的知道他!”梅尔库洛夫猜度着问题的实质,答道。“他原是个叫人捉摸不透的家伙,现在自己亮相了,很多问题也就清楚啦,可是以前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理解他。你知道吧,他在哥萨克中间很受欢迎,特别是在机枪手们中间。你注意到没有?”
“是啊,”利斯特尼茨基含糊其辞地答道。
“机枪手们——全是布尔什维克。他已经成功地把他们都鼓动起来啦。我感到惊奇的是,他怎么今天就把自己的牌子亮出来啦。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他是有意气我们才说的,真的!他明明知道,在我们中间没有一个人会同意这些观点,不知道为什么,他竟把心里的话都托出来啦。要知道他并不是个爱冲动的人。是个危险人物。”
梅尔库洛夫思索着本丘克令人不解的举动,把那张画放到一边,脱起衣服来。他把潮湿的袜子挂在小炉子上,给表上了弦,抽了一支香烟,躺下,很快就睡熟了。利斯特尼茨基坐到梅尔库洛夫一刻钟前坐的那条凳子上,——把铅笔尖折断,在图画的背面,笔法豪放地写道:
前此,鄙职曾向大人报告过的那些揣测,今天完全证实。本丘克少尉今天在和我团军官(除我以外,在场的有第五连的卡尔梅科夫大尉、丘博夫中尉,第三连的梅尔库洛夫上尉)的谈话中(坦白地承认,我还不完全理解他的目的),解释了他根据自己的政治信仰,无疑也是他的党组织指定要执行的那些任务。他身上还带着一卷违禁文件。例如,他宣读了该党在日内瓦出版的机关报《共产党员》中的几段。无可置疑,本丘克少尉是在我团进行秘密工作(据猜想,他正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来我团当志愿兵的),机枪手是他鼓动的直接对象。我们已经被瓦解了。他的恶劣影响在团队的精神状态上已经表现出来——拒不执行战斗命令的情况,屡有发生,我已将此种情况随时呈报师部特务处及其他机关。
本丘克少尉日前休假归来(他曾去过彼得格勒),带回了一大批具有破坏性的书刊;现在他正企图开展更加有力的工作。综上所述,我认为:(一)本丘克少尉的罪行已经确定无疑(在场和他谈话的诸位军官可以宣誓证明我所报告的事项);(二)为制止他的革命活动,应立即将其逮捕,并解送野战军事法庭;(三)应立即清查机枪队,清除特别危险分子,其余或遣送后方,或分散到各团。
恳请大人勿忘鄙职为祖国和皇帝陛下效力的忠诚。本件副本我将同时送呈斯·特·科尔普。
上尉叶甫盖尼·利斯特尼茨基
一九一六年十月二十日于第七战区。
第二天早晨,利斯特尼茨基派通信兵把报告送到师部去;吃过早饭,他从土屋里走出来。泥泞的战壕墙外的沼泽地上,雾气腾腾,好象是挂在铁丝网的尖刺上似的。战壕底上积有半俄寸厚的泥浆。一条条的棕色小水流从枪眼里淌下来。哥萨克们,有的穿着潮湿的沾满污泥的军大衣,在护板上用锅煮茶,有的把步枪靠在墙上,蹲在那里吸烟。
“我已经说过多少次啦,不准在护板上生火!你们这些混蛋,怎么就不明白呢?”利斯特尼茨基走到最近一伙围火坐着的哥萨克跟前,恶狠狠地骂道。
有两个哥萨克很不情愿地站起来,其余的人掖起军大衣的下襟,抽着烟,继续蹲在那里。一个脸色黝黑,络腮胡子,布满皱纹的耳垂上晃着银耳环的哥萨克,不时把一小束一小束干树枝塞到锅底下,回答说:
“我们倒是想不用护板,可是老爷,那怎么能生着火呢?您瞧,这儿的水有多深!有好几俄寸深。”
“立刻把护板抽出来!”
“那我们就饿着肚子蹲在这儿吗?!是——这——样儿……”一个宽脸盘、有麻子的哥萨克皱着眉头,朝一边看着说道。“我告诉你……把护板抽出来!”利斯特尼茨基用靴尖从锅底下把燃烧着的干树枝踢了出去。
戴着耳环,满脸络腮胡子的哥萨克不知所措地、恶意地冷笑着,把锅里的热水泼掉,低语道:
“兄弟们,就算是喝过茶了……”
哥萨克们默默地目送着沿阵地走去的上尉的背影。长着络腮胡子的哥萨克湿润的眼睛里闪着萤火似的寒光。“他生气啦,母狗!”
“唉——唉!……”一个哥萨克把步枪的皮带往肩头上套着,长叹了一声。
在第四排防守的地区,梅尔库洛夫追上了利斯特尼茨基。他气喘吁吁地走过来,新的皮上衣窸窣响着,身上散发着刺鼻的叶子烟味。他把利斯特尼茨基叫到一旁,急促地说道:“听到新闻了吗?本丘克昨天夜里开小差啦。”“本丘克?怎——么——啦?”
“开小差啦……听明白了吗?机枪队长伊格纳季奇——他和本丘克同住一间土屋——说,他到我们那儿以后,根本没有回去。也就是说,他从我们那儿一出来,便溜之乎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利斯特尼茨基皱起了眉头,把夹鼻眼镜擦了半天。
“你好象很激动?”梅尔库洛夫仔细地■着他说。
“我?你在说胡话吧?我激动什么?只不过是你说的这件意外的事使我吃了一惊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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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神色慌张的司务长走进了利斯特尼茨基的土屋;犹疑了一会儿,报告说:
“老爷,今天早晨哥萨克们在战壕里拾到了这些小纸片儿。这好象有点儿不对头……所以我来报告您。否则恐怕招来什么灾祸……”
“什么小纸片儿?”利斯特尼茨基从床上站起来,问道。司务长把攥在拳头里的几张揉皱的纸片递给他。在一张四开的廉价纸上清楚地印着打字机打的字体。利斯特尼茨基一口气读了下去:
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
士兵同志们!
万恶的战争已经拖了两年。你们为了保卫别人的利益已经在战壕里煎熬了两年。各国的工人和农民都流了两年血。几十万人阵亡和变成了残废,几十万人沦为孤儿和寡归——这就是这场大屠杀的结果。你们为什么打仗?你们在保卫谁的利益?沙皇政府把几百万士兵赶上火线,为的是掠夺新的土地和象压迫波兰以及其他国家被奴役的人民那样,压榨这些土地上的人民。世界上的工厂主无法瓜分那些可以倾销他们产品的市场,也无法瓜分他们的利润,——于是就用武力来进行分配,——而你们,胡涂的人们,就为他们的利益去打仗、送死,去屠杀那些和你们一样的劳动者。
兄弟的血已经流够啦!你们醒醒吧,劳动者们!你们的敌人不是那些也和你们一样被欺骗的奥地利和德意志士兵,而是你们自己的沙皇、工厂主和地主。掉转你们的枪口,去反对他们。跟德意志和奥地利的兵士联合起来。越过把你们象野兽似的隔开的铁丝网,互相伸出手来。你们——都是劳动弟兄,你们手上的劳动血茧还没有长好,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把你们分开。打倒专制政治!打倒帝国主义战争!全世界劳动者牢不可破的团结万岁!
利斯特尼茨基气喘吁吁地念完最后几行。“真的来啦。开始啦!”他想道,心里充满了憎恨,被袭来的各种沉重的预感压得透不过气来。他立即打电话给团长,报告发生的事情。“您有什么指示,大人?”最后,他请示说。
将军的话声,透过象蚊子叫似的电线的嗡嗡声和遥远的电话,一字一板地从听筒里传来:
“立刻会同各连司务长和排长进行搜查。逐个搜查,军官也不例外。今天我就向师部请示,问他们打算在什么时候给我国换防。我催催他们。如果搜查中发现什么东西——立即向我报告。”
“我认为,这是机枪手们干的。”
“是吗?我立刻就命令伊格纳季奇搜查他手下的哥萨克们。祝你成功。”
利斯特尼茨基召集排长们到自己的土屋里来,传达了团长的命令。
“真是岂有此理!”梅尔库洛夫生气地说道。“难道要咱们大家互相搜查吗?”
“首先搜查您,利斯特尼茨基!”没胡子的年轻中尉拉兹多尔采夫叫道。
“咱们拈阄儿吧。”
“按字母顺序。”
“诸位,不要开玩笑啦,”利斯特尼茨基严厉地打断大家的话。“当然,咱们的老头子有点太过火啦:咱们团里的军官都跟凯撒的妻子一样。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本丘克少尉,可是他已经开小差了,不过哥萨克倒是应该搜查搜查。叫司务长来。”
司务长来了——是个已经不很年轻的、得过三级乔治奖章的哥萨克。他咳嗽着,环顾了一下军官们。
“你的连里谁值得怀疑?你想想看,谁可能散发这些传单?”利斯特尼茨基问他。
“没有这样的人,老爷,”司务长很有信心地回答说。“难道传单不是在咱们连的防区上发现的吗?有生人到战壕里来过吗?”
“一个生人也没有来过。别的连的人也没有来过。”“咱们去挨个搜吧,”梅尔库洛夫挥了挥手,便向门口走去。搜查开始了。哥萨克们脸上的表情各式各样:一部分人愁眉苦脸,困惑不解,另一部分人惊慌地望着在哥萨克们可怜的家当中乱翻的军官,还有一部分人则在暗暗窃笑。一个英俊的下士,侦察兵问道:
“你们倒是说一声,你们要找什么?如果是什么东西被偷了——说不定我们有人看见过在谁那儿。”
搜查没有任何结果。仅仅在第一排的一个哥萨克的军大衣口袋里搜出了一张揉皱的传单。
“看过吗?”梅尔库洛夫问道,他那惊慌地扔掉传单的样子,非常可笑。
“我是捡来卷烟用的,”哥萨克没有抬起低垂的眼睛,笑了笑说。
“你笑什么?”利斯特尼茨基脸涨得通红,走到哥萨克跟前,暴躁地喊道;他那金黄色的短睫毛在夹鼻眼镜后面神经质地眨动着。
哥萨克的脸上立刻变得严肃起来,笑容也消失了,仿佛被风刮跑了似的。
“请宽恕我吧,老爷!我几乎是不识字的!根本就不会看书。我捡起来的目的是因为卷烟纸没有啦,可是叶子烟还有,恰好看到了这张纸片,我就捡起来啦。”
哥萨克委屈地大声申诉道,话声中充满了愤恨的情绪。利斯特尼茨基啐了一口,便走开了。军官们跟在他后面。
过了一天,这个团就从前线撤下来,调到十俄里以外的后方去了。机枪队有两个人被捕,解送到野战军事法庭,其余的人——一部分遣送到后备团去,一部分分散到第二哥萨克师各团去了。在几天的休整中,团队整顿得有点儿样了。哥萨克们都洗了澡,换了衣服,仔细地刮了脸——不象在战壕里那样,常常用一种简单,但是很痛苦的办法来消灭脸腮上的长胡毛:就是用火柴把胡子烧掉,火焰燎着那些硬毛,只要一烧到皮肤,——便用预先准备好的浸湿的手巾在脸颊上一抹。大家都把这种方法叫作“煺猪法”。
“用褪猪法给你刮,还是用别的办法呢?”不论哪个排的理发员总要这样问顾客。
团队在休息。表面上哥萨克们变得漂亮、快活了,但是利斯特尼茨基和所有的军官都知道,这种快活情绪就象是十一月里的晴天一样:今天晴,明天就不一定了。只要一提到往前方开拔,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变了,低垂的眼皮下面流露出不满和阴森的敌意。人们都显得疲惫不堪,而这种肉体的疲惫又引起了精神上的动摇。利斯特尼茨基清清楚楚地知道,一个人在这种精神状态中,要是冲向某个目标,那是非常可怕的。
一九一五年,他曾亲眼看见一连步兵连续冲锋了五次,损失惨重,当又接到“继续冲锋”的命令时,连队的残兵败将竟擅自从防区撤下来,向后方开去。利斯特尼茨基奉命率领一连哥萨克去拦截他们,等他把部队布成散兵线,企图制止他们的逃跑行动时,那些步兵就向哥萨克们开起枪来。虽然他们不过六十几个人,可是他发现,这些人却以一种疯狂、绝望的英雄气概,拼死地反击哥萨克,进行自卫,在马刀的劈刺声中倒下,而在垂死之际,却还不顾一切地冲向死亡和毁灭,因为他们豁出去了,死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一想到这段往事,利斯特尼茨基总是不寒而栗,他激动地用新的眼光打量着哥萨克们的脸,想道:“难道这些人有一天,真会也那样一转身,向我们冲过来,而且除了死亡以外,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制止他们了吗?”当他的视线与这些疲惫、充满仇恨的目光相遇时,便得出肯定的结论:“他们会向我们冲过来的!”和去年相比,哥萨克的情绪已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甚至连唱的歌曲也变了——都是些在战争中诞生的、音调阴沉、凄凉的歌曲。利斯特尼茨基走过连队驻扎的那间工厂的宽敞板棚时,经常听到一支忧郁的、无限哀伤的歌曲。总是由三四个人合唱这支歌。一个伴唱的中音唱出非常清脆有力的音调,它掠过浓重的低音部,颤抖着向高处拔去:
噢,我出生的故乡,
我再也见不到你。
在清晨的花园里我再也见不到黄莺,
听不到黄莺的歌唱。
你呀,亲爱的妈妈,
不要为我过分悲伤。
亲爱的妈妈,要知道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要死在战场上。
利斯特尼茨基停下脚步,倾听着,觉得歌曲朴素的忧伤情调有力地感染了他。仿佛在他那跳得越来越快的心上拉起一根绷得紧紧的琴弦,音色深沉的伴唱中音在不断挑动这根琴弦,使它痛苦地颤抖。利斯特尼茨基伫立在离板棚不远的地方,凝视着秋天黄昏的阴云,不禁热泪盈眶,刺得眼皮麻酥酥、甜滋滋的。
我驰骋在野外的空地上,
我心里预感到,
噢,我心里预感到,我的心在预言——
漂亮的小伙子再也回不了故乡。
低音部还没有唱完最后的字句,但是伴唱已经掠过低音部扶摇直上,他的声音就象高翔的白胸脯野雁的翅膀,颤动飞扬,召唤着同伴,匆匆地述说起来:
铅弹在飞响,
射进了我的胸膛。
我倒在战马的脖子上,
血洒在黑色的马鬃上……
在休整的日子里,利斯特尼茨基只听到过一首歌词令人振奋、鼓舞的哥萨克民歌。傍晚散步的时候,他走过板棚,听到一阵醉醺醺的谈话声和哄笑声。利斯特尼茨基猜出,这是到涅兹维斯卡镇去领物品的军需中士,从那里带回私酿的白酒,在招待哥萨克们。喝得醉醺醺的哥萨克们正在争论什么,哈哈笑着。利斯特尼茨基散步回来,老远就听到了阵阵雄壮的歌声和粗犷、刺耳、但却很流畅的口哨声:
没有上过战场的人,
就不知道什么是恐怖。
白天我们浑身湿淋淋,夜里战兢兢,
整夜都不能入梦。
“嘘嘘——嘘——嘘——嘘!嘘嘘——嘘——嘘!嘘嘘——嘘!”口哨象潺潺的流水声,盘旋直上。突然,响起了至少也有三十人的同声合唱,吞没了口哨声:
野外的空地上,每天每夜,时时刻刻,
都是恐怖和悲伤。
有个调皮鬼,显然是个年轻人,吹着节奏短促的口哨,蹲在地板上跳起舞来。可以清晰地听到混杂着歌声的靴子后跟的噼啪声:
黑海波涛汹涌,
舰队灯火通明。
我们熄灭灯火,
消灭土耳其人,
顿河哥萨克争得光荣!
利斯特尼茨基不由自主地微笑着,随着歌声的拍子踏着脚步,向前走去。“这种思乡情绪,在步兵中表现得也许没有这么厉害,”他这样想。但是理智却铁面无私地抗议说:“步兵不也是人吗?当然,哥萨克们对这种被迫无所作为地蹲在战壕里苦熬会感到更痛苦,——由于军务分工不同,他们过惯了流荡的生活。可是两年来,他们不是无聊地蹲在战壕里,就是在原地折腾,搞一些毫无成效的进攻。军队从来没有这样软弱过。现在迫切需要一只强有力的手、辉煌的胜利和大举进攻,——要振作士气。虽然历史上有过一些这样的例子,每当战争拖延下去,就是最坚定的、训练有素的军队,也会动摇。苏沃洛夫——就连他,也曾经历过……但是哥萨克是顶得住的。即使撤退,也总是最后撤退。不管怎么说,这是个独特的、人数不多的、具有英勇着战传统的部族,绝非工厂或农村的那些乌合之众。”好象是要说服他放弃这种信念似的,一个嘶哑、颤抖的声音在板棚里唱起了《美丽的绣球花》。很多声音合唱起来,利斯特尼茨基走开,但是,歌中的那种伤感情调还是不绝于耳:
年轻的军官正在祷告上帝。
年轻的哥萨克来请求放他回家去:
“噢,年轻的军官呀,
让我回家去吧,
让我回家去吧,
回到父亲那里,
回到父亲那里,回到亲爱的母亲那里。
回到父亲那里,回到亲爱的母亲那里。
回到年轻的娇妻那里。”
本丘克逃离前线的第三天傍晚来到一个临近战区的大商业市镇。已经是万家灯火。微寒使得水洼上结了一层薄冰,稀疏的行人脚步声离很远就可以听见。本丘克一面走,一面侧耳谛听,避开灯火通明的街道,在寂静无人的小巷里穿行。刚才在镇口上,差一点碰上巡逻队,所以现在他象狼似的高度警惕,紧挨着篱笆走。右手一直放在军大衣口袋里,由于白天总是钻到仓房里的糠堆里藏身,大衣已经肮脏不堪。
这个镇是军团的后勤基地,这儿驻扎着一部分队伍,遇上巡逻队就糟了,因此本丘克的生满汗毛的手一直紧握军大衣口袋里有花纹的手枪柄,把它都攥热了。
本丘克在镇子边对面一条荒凉的胡同里走了半天,窥视着每家的大门,仔细观察每座样子寒酸的小房子。这样查我了约二十分钟,他走到转角处的一座破旧的小房子跟前,从百叶窗缝里窥视了一眼,笑了笑,便毫不犹豫地走进了木栅栏。他敲了敲门,一个披着披肩的上了年纪的女人,给他开了门。“鲍里斯·伊万诺维奇是住在您这里吗?”本丘克问道。“是的。请进来吧。”
本丘克侧着身子从她身边挤进去。身后响起了冰冷的铁门铞的铿锵声。低矮的房间里,点着一盏小油灯,桌旁坐着一个不很年轻的、穿军装的人。他眯缝着眼睛上下看了看来客,便站起身来,抑制着内心的欢乐,把手伸给本丘克。
“从哪儿来?”
“从前线。”
“是吗?”
“你瞧这……”本丘克笑了笑,接着用手指头尖触了触穿军装人的皮带,声音含混地问:“有空房间吗?”“有,有。请到这边来吧。”
他把本丘克领到一个更小的房间里;没有点灯,让他坐到椅子上,关好邻室的门,拉上窗帘,说:
“你在那儿的工作完全结束啦?”
“完全结束啦。”
“那儿的情况怎么样?”
“一切都准备好啦。”
“弟兄们都可靠吗?”
“那当然啦。”
“我看,你还是先脱掉衣服,然后咱们再谈。把大衣给我。我马上给你端洗脸水来。”
本丘克俯身在一个发绿的铜盆里洗脸的时候,穿军装的人抚摸着剪得短短的头发,疲倦地小声说:
“现在他们比我们强大得多。我们当前的工作就是壮大自己的队伍和扩大我们的影响,不断地揭露战争的实质。我们一定会壮大起来——这一点,你可以深信不疑。他们每失一分,我们就一定增加一分。成年人比小孩子固然要强大,但是等到这个成年人开始衰老,变弱的时候,那么这个小伙子就会取而代之。而且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看到的不仅是衰老瘦弱,而且还会看到整个机体日益加剧的瘫痪。”
本丘克洗完脸,用一条粗硬的麻布手巾擦着脸,说:
“我离开前方时曾对军官们说出了我的观点……你知道吧,简直好笑极了……在我离开以后,他们当然会搜查机枪手们,也许有一两个弟兄会受审判,但是他们既然拿不出任何证据,能拿他们怎么样?我希望把弟兄们分散到各个部队去,这样对我们很有利;这些人会使土壤肥沃起来……噢,那儿的弟兄们太好啦!简直都象火石一样坚强。”
“我收到了司捷潘的一封信。他要求派个懂得军事的小伙子去。你到他那儿去吧,不过怎么弄到证件呢?弄得到吗?”
“他那儿有什么工作可做?”本丘克问道,踮着脚尖,把手巾挂在钉子上。
“训练小伙子们。可是你怎么总长不高呢?”主人笑着问。
“没有必要,”本丘克挥了一下手说。“特别是我现在的工作性质。我应该长得象豌豆荚儿那么大,不惹人注意。”
他们一直谈到黎明。过了一天,本丘克换过衣服,化了装,简直认不出来了,带上第四四一奥尔尚斯基团的士兵尼古拉·乌赫瓦托夫注有因胸部受伤,完全退役的证件,离开了市镇,向火车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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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支持一下
在弗拉基米尔一沃伦斯克和科韦利斯克战线上,特别军团(这个军团原来的番号是第十三军团,因为“十三”是不吉利的数字,迷信的流毒连大将军们也不饶过,于是就改称“特别军团”)的防守地区,九月下旬开始了进攻的准备工作。司令部选定距离斯维纽哈村不远的地方作为发起进攻的基地,这里的地形便于展开攻势。于是,进攻前的炮击开始了。
数量空前的大炮安置到指定地区。用几十万发各种炮弹轰击了九天,把德国人挖的两道战壕据守的广阔地带翻了个个儿。头一天,猛烈的炮轰一开始,德国人就放弃了第一道战壕,只留下一些监视哨。过了几天,他们又放弃了第二道战壕,退守第三道战壕。
在第十天头上,土耳其斯坦军团的步兵部队开始进攻了。用的是法国波浪式进攻战术。十六道波浪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出了俄军的战壕。灰色的人群海浪般奔腾、扩展开去,在东倒西歪的铁丝网前澎湃激荡,汹涌冲击。但是从德国人那里,从烧焦的灰蓝色赤杨树墩子后面,从沙丘后面,射来急促、密集的枪弹、炮弹,火光烛天,声震长空。
咕咕咕……咕咕咕……砰!啪!轰轰轰!
偶尔还夹杂着个别炮兵连的齐射声,于是震天动地的轰鸣声又滚滚而来,响彻方圆几俄里的地方: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哒哒哒哒哒!——德国人的机枪疯狂地扫射着。
在直径约一俄里、已经被炮弹炸得坑洼不平的沙土地上,频频升起旋风似的炮弹爆炸的黑烟柱,而进攻的浪潮,奔腾澎湃,在弹坑里翻滚、旋转一阵,接着又向前滚去……
炮弹爆炸的黑色烟火越来越严重地摧残着大地,榴霰弹片刺耳地尖叫,犹如倾盆大雨,斜泼到进攻者的身上,紧贴地面的机枪火力更加无情地疯狂扫射。敌人拼死抵抗,阻止进攻者靠近铁丝网。果然未能靠近。十六道波浪只有最后三道刚滚到铁丝网跟前,滚到被炸得七零八落、东倒西歪、柱子被烧焦的铁丝网前面,就象撞到了石岸上,碰得粉碎,化作一股股的溪流、一阵阵的雨点倒流回来……
那一天,有九千多人惨死在离斯维纽哈村不远的荒凉的沙土地上。
过了两个钟头,进攻又开始了。土耳其斯坦军团的第二师和第三步兵师的队伍出动了。第五十三步兵师和西伯利亚第三○七步兵旅,从左面的缝隙中插进了第一道战壕,土耳其斯坦人的右翼,第三精兵师的几个营也出击了。
特别军团第三十军军长加夫里洛夫中将接到军团司令部的命令,要他调两个师到斯维纽哈方面去。夜里,第八十师的第三二○琴巴尔斯基团、第三一九布古利明斯基团和第三一八切尔诺亚尔斯基团从前线撤了下来,拉脱维亚步兵和刚开到的义勇兵团替换了他们。这几个团是夜间撤退的,虽然如此,其中一个团还是从傍晚起就故意向相反的方向运动,只是沿着阵地运动了十二俄里以后,才得到了向右转移的命令。各团都开往同一方向,但是,走的道路又各不相同。在第八十师左近走的是第七十一师的第二八三帕夫洛格拉德斯基团和第二八四文格罗夫斯基团。紧跟在他们后面的是一个乌拉尔哥萨克团和第四十四哥萨克步兵团队。
第三一八切尔诺亚尔斯基团在换防以前,驻在斯托霍德河边,离鲁德卡——梅林斯科耶庄园不远的索卡利镇地区。团队赶了一程路以后,第二天早晨,就分散到树林里废弃土屋里,学了四天的法国式的进攻方法;不是以营为单位,而是以半个连为单位列阵进攻,掷弹兵学习以最快的速度切断铁丝网的方法,又重新练习了投掷手榴弹的技术。之后,团队又向前开拔了。有三天的工夫都是在树林里,在林间空地上,沿着被炮车轮辗出道道车辙的荒芜小路行进。棉絮般的薄雾被风吹赶着,擦着松树梢,飘过林间空地,就象鸢鹰发现了地上的死兽似的,在冒着热气的灰绿色沼泽地上空盘旋。细雨蒙蒙。人们浑身湿透,怒气冲冲地走着。走了三天,在离进攻地区不远的大波列克村和小波列克村驻了下来。休息了几天,准备向死亡的道路上进军。
这时候,一个哥萨克特别连与第八十师师部一同向即将发生战斗的地方开来。鞑靼村第三期应征的哥萨克都编进了这个连。第二排全是同村的人:独臂阿列克谢·沙米利的两个弟弟——马丁和普罗霍尔,原莫霍夫蒸气磨坊的机器匠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麻子阿丰卡·奥泽罗夫,原村长马内茨科夫,沙米利家的邻居——额发特别长、瘸腿的叶夫兰季·加里宁,身材长得很不匀称的大个子哥萨克博尔谢夫,短脖子、象狗熊似的扎哈尔·科罗廖夫,全连的活宝加夫里尔·利霍维多夫——这是个罕见的长得象野兽一样的哥萨克,由于一贯毫无怨言地忍受七十岁的老娘和妻子(一个面目丑陋,但很放荡的娘儿们)的殴打而闻名,——还有许多别的人,都分配在第二排和同连的其他排里。一部分哥萨克原来是在师部当传令兵,但是十月二日由枪骑兵替换了他们,这个连就根据师长基琴科将军的命令,被派到前线来了。
十月三日凌晨,连队开进了小波列克村。这时候,第三一八切尔诺亚尔斯基团的第一营正从那里出发。士兵们从那些被遗弃的、东倒西歪的小房里向外奔跑,在街上排好了队伍。一个面色黝黑的年轻准尉在最前面的那个排旁边走动。他从军用袋里往外掏着,剥着巧克力糖(他那湿润、红艳的嘴唇边沾满了巧克力糖),在队列前来回踱着,长得拖到地面、大襟上尽是干结的污泥的军大衣象绵羊尾巴似的在两腿中间摆动。哥萨克在街的左面走。机器匠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走在第二排最右边的一行里。他留心看着脚下,迈步跨过水洼。步兵那边有人叫了他一声,他便扭过头来,顺着步兵的行列瞟了一眼。
“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亲爱的老朋友!……”一个身材矮小的步兵走出队伍,象鸭子似的一摇一晃地朝他跑过来。他边跑,边把步枪往背后甩,但是皮带滑下来,枪托子碰得水壶砰砰直响。
“不认得我啦?把我忘了?”
跑过来的那个矮小的步兵脸上,连颧骨上都长满了象刺猬一样的深灰色的硬毛。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好容易才认出他是“钩儿”。
“你从哪儿来呀,‘小酒杯’?……”
“这不是……当兵来了嘛。”
“你在哪一团?”
“在第三百一十八切尔诺亚尔斯基团。真设想到……没想到会遇上老朋友。”
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用硬邦邦的手巴掌紧紧地握住“钩儿”肮脏的小手,高兴、激动地笑了。“钩儿”迈开大步,后来变成了小跑,跟在他后面走着,仰脸看着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的眼睛,他的两只蕴藏着仇恨的、间距很近的小眼睛显得格外温柔、湿润。
“我们是去进攻的……你看……”
“我们也是往那儿开。”
“喂,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你可好啊?”
“唉,有什么可说的呢!”
“我也是这样。从一九一四年起我就没有爬出过战壕。我既没有家,也没有亲人,可我为什么要去打仗……牝马跑有心,小儿马却是跟着瞎跑。”
“你还记得施托克曼吗?我们的好宝贝,奥西普·达维多维奇呀!要是他现在能给咱们分析分析就好啦。这个人……啊?是个了不起的人哪……啊?”
“他准会说明白的!”“钩儿”摇晃着小拳头,兴高采烈地叫道,刺猬似的小脸笑得皱成一团。“我记得他!我了解他,比了解我爸爸还深刻。父亲我倒并不放在心上……你没有听到他的消息吗?毫无音信?”
“他在西伯利亚……”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叹了一口气。“蹲监狱哪。”
“怎么?”“钩儿”又问了一声,象翠鸟似的,在身材高大的伙伴身边跳跃着,尖尖的耳朵竖起来。
“他在坐监牢哪。说不定这会儿已经死了。”
“钩儿”默默地走了一会儿,忽而向后看看连队排队的地方,忽而看看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瘦削的下巴,看看那个在下嘴唇下面,正当中的深窝。“多多保重!”他从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硬邦邦的手掌里抽出自己的手,告别说。“大概,咱们再也见不到啦。”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左手摘下军帽,弯下身子,抱住“钩儿”干瘦的肩膀。他们俩互相热烈亲吻,好象真是要永别了,“钩儿”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突然,他慌张起来,脑袋缩进肩膀里,这样一来,军大衣的灰领子上就只看见有两只扎煞着的、深红色尖尖的耳朵了,他弓着背,虽然在平地上,却跌跌撞撞。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又从队伍里窜出来,颤抖地喊道:“喂,小老弟,亲人哪!你过去可是个狠心肠的人……记得吗?你过去可是个硬汉子……啊?”
“钩儿”扭过泪痕纵横,显得苍老的脸,叫了一声,用拳头捶着从敞开的大衣和褴褛的衬衫领子里面露出来的、瘦骨嶙嶙的黝黑的胸膛。
“过去是啊!过去是个硬汉子,可现在叫他们糟蹋坏啦!……灰马给累垮啦!……”
他还嚷了几句别的话,但是连队已经转进另一条街,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也就看不见他了。
“这不是‘钩儿’吗?”从后面走过来的普罗霍尔·沙米利问他说。
“他是个人,”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嘴唇哆嗦着,抚弄着肩上的步枪背带,闷声回答说。
队伍一出村口,沿途就不断遇到伤兵。起初是一个一个的,后来就三五成群了,再往前走——就是密密麻麻的,一群一样的。几辆装满了重伤号的大板车慢悠悠地晃着。拉车的老马都瘦得可怕。瘦削的脊背被鞭子抽得皮开肉绽,露出了沾着一点儿皮毛的骨头。马吃力地拖着四轮车,呼哧呼哧地喘着,伏下身子,大汗淋漓的脑袋几乎要擦着地了。有时候,一匹骒马停下来,有气无力地鼓动着深陷的瘦骨嶙峋的肋部,垂下由于瘦弱而显得特大的脑袋。鞭子的抽打又强使它离开原地,于是它先向这边一晃,又向那边一晃,离开原地向前走了。伤兵们抓着车厢三面的木杆,跟车走着。
“你们是哪一部分的?”连长挑了个面貌和气的人问道。“土耳其斯坦军团第三师。”
“今天受伤的吗?”
那个兵扭过头去,没有回答。连队离开大道,朝着约有半俄里远的树林子走去。第三一八切尔诺亚尔斯基团的几个连也相继从村子里开出来,踏着沉重的步子跟在后面。远处,被雨水冲得变了色的阴沉的天空中,飘着一只系在地上的德国人的气球,象个一动不动的灰黄色斑点。
“你们瞧啊,乡亲们:那儿挂着个什么怪玩意儿!”“一根大灌肠。”
“该死的东西,它在那儿侦察军队的活动情况哩。”“难道你以为——把它挂得那么高只是好玩啊?”“噢,多高呀!”
“那还用说吗?炮弹恐怕也打不到。”
切尔诺亚尔斯基团第一连在树林子里赶上了哥萨克部队。黄昏前,他们都蜷缩在湿淋淋的松树下面,雨水直往脖领里灌,冻得脊背上直打冷战:禁止生火,而且在雨地里也很难生着火。天快黑了,才让他们进入战壕。只有一人多深的浅壕里积了有几俄寸深的水。到处是污泥、烂树叶和天鹅绒般轻柔的秋雨的清淡气味。哥萨克们掖起军大衣襟,蹲在战壕里抽烟,无精打采地说些单调乏味的话。第二排把出发前发下的叶子烟分完以后,就都围着下士,挤在战壕拐弯的地方。下士坐在一个什么人扔掉的铁丝卷轴上,在讲上星期一阵亡的科佩洛夫斯基将军的故事,他在和平时期就在将军指挥的那个旅里当兵。他没有能说完这个故事,因为排长已经在喊:“荷枪站队!”于是哥萨克们跳起来;他们忍着火烧手指头的疼痛,贪婪地把烟蒂吸尽。连队又从战壕里爬进黑乎乎的松林。他们一面走,一面说些笑话互相鼓劲。有人在吹口哨。
在一片不大的林间空地上,哥萨克们看到了一长串尸体。他们并排躺在那里,肩挨着肩,姿势各异,大多数都非常难看、可怕。有个扛着枪的步兵,腰带上挂着防毒面具,在旁边来回地走着。尸体附近潮湿的土地都踏成了稠泥浆,遍地都是脚印和车轮在草上辗出的一道道深辙。连队就从离死尸堆几步远的地方走过。尸体散发出刺鼻的尸臭。连长命令哥萨克停止前进,他和排长们走到那个步兵跟前。他们在说些什么。这时候,哥萨克们的队伍也乱了,他们摘下军帽,走到死尸跟前,怀着活人想要了解死人秘密的好奇心和内心的战栗、恐怖,仔细地察看着死者的样子。所有的死者都是军官。哥萨克们数了数,共四十七具。大多数都是青年军官,看样子,不过是二十到二十五岁,只有最右边一个戴上尉肩章的是个有些年纪的人。他那张大的、还带着最后一次无声呼叫痕迹的嘴上,无精打采地耷拉着浓密的黑胡子,苍白的脸上两道宽眉毛忧郁地紧锁着。有几个死者穿着沾满烂泥的皮上衣,其余的都穿军大衣。两三个没有戴制帽。哥萨克们对一个死后身段仍然那么漂亮的中尉看得特别久。他仰面躺着,左手紧按在胸前,右臂伸到一旁去,手里紧握着手枪把。显然,曾经有人想把枪抽出来,——因为在他那惨黄、粗大的手腕上留下很多白指甲痕,但是那铁把儿似乎与手溶化在一起,——掰不开了。淡黄色鬈发、歪戴着军帽的脑袋,好象是在亲吻似的脸颊紧贴在地上,发青的橙黄色嘴唇伤心地、迷惑不解地紧撇着。他右边的一具尸体脸朝下横在那里,后腰上的饰带已经脱落的军大衣象驼峰似的在脊背上鼓起来,露出两条青筋暴起、健壮的腿,腿上穿着草绿色的裤子,脚上穿着后跟歪斜的细皮短靴子。他头上没有帽子,天灵盖也没有了,是被炮弹片齐整地削掉的;四周围着一圈湿淋淋发缕的空脑壳里闪耀着艳红的雨水。他后面,横着一个矮小结实、没有脸的军官,穿着敞怀的皮上衣和破军便服;下巴骨斜依在裸露的胸膛上,头发底下,白亮、狭窄的前额上挂着一片烧焦的皮肤。在硬腭和额尖中间是一些碎骨片和一滩紫红色的稀汤。再过去一点儿——是一堆胡乱堆集的残肢和军大衣碎片以及一条扭在原本是长头的地方的压烂了的腿。再远一点——横着一具简直还是孩子似的尸体,丰满的嘴唇和孩子般椭圆的脸;一排机枪子弹打穿了他的胸部,军大衣上打了四个窟窿,烧焦的棉花从窟窿里扎煞出来。
“这个……这个小家伙临死的时候呼叫的是谁呢?妈妈?”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结结巴巴,牙齿磕打着说道,然后猛地转过身去,象瞎子似的走开了。
哥萨克们画着十字,头也不回,急急忙忙走开。后来,大家都保持沉默,很久没有说话,穿过狭小的林间空地,急于要忘掉刚才目睹的一切。在一排密集的、被人遗弃的土屋附近,连队接到停止前进的命令。军官们跟一个从切尔诺亚尔斯基团团部来的传令兵一同走进一间土屋,这时候,麻子阿丰卡·奥泽罗夫才抓住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的一只手,低声说道:
“那个小伙子……就是最后的那具尸体……你看,他大概一生连个娘儿们也还没有亲过……就这么把他宰啦,这算怎么回事呀?”
“哪里弄来这么多呀?”扎哈尔·科罗廖夫插嘴说。
“他们是去进攻的。那个看守死尸的兵说的,”博尔谢夫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哥萨克们都“稍息”站着。黑暗笼罩着树林。风吹动乌云,把它们吹散,露出远方紫色的星光。
这时候,在那间连队军官们集合的土屋里,连长把传令兵打发走以后,打开文件,在小蜡烛头的微光下,看了命令的内容,然后念道:
十月三日的黎明,德国人用毒瓦斯毒死了第二五六团的三个营,并且占领了我们的第一道防线。兹命令你们开赴第二道防线,与第三一八切尔诺亚尔斯基团第一营取得联系后,即驻守在第二道防线地段,以便于今夜将敌人逐出第一道防线。你们的右翼将是第二营的两个连和第三精兵师法纳戈里斯基团的一个营。
军官们估计了一下情况,抽完一支烟后,走出土屋。连队前进了。
哥萨克们在土屋附近休息的时候,切尔诺亚尔斯基团的第一营已经走到他们前面,到了斯托霍德河桥头。精兵团的一个火力强大的机枪哨在守卫这座桥。上士向营长报告了情况,于是这个营的部队过桥后就分开了:两个连向右开去,一个连向左开去,第四连跟着营长留作预备队。几个连都排成了散兵线向前推进。稀疏的树林已经被枪炮打得千疮百孔。步兵们小心翼翼地探着脚下松软的土地前进,偶尔有一个人跌倒了,就悄悄地骂起娘来。“钩儿”走在最右边一个连里,从排尾倒数第六个。听到“预备”的口令以后,他就搂住枪机,端着步枪,刺刀尖划着灌木的叶子和松树树干,向前走。两个军官沿着散兵线,从他身旁走过;他们压低嗓音在谈话。连长的圆润、饱满的男中音在诉苦:“我的旧伤口又裂开啦。都怪他妈的那个鬼树墩子!您明白吗,伊万·伊万诺维奇?在这样的黑夜里,我撞在树墩子上,腿上的旧伤口裂开了。我不能走啦,只好回去啦。”连长的中音沉默了一会儿,走远了,语声就更低微。“您就负责指挥这半个连吧,波格丹诺夫负责那半个连,我……说实在的,真不行啦,我非回去不可啦。”
别利科夫准尉的次中音象狗叫一样沙哑地回答道:
“也真怪!一要打仗,您的旧伤口就会迸裂。”
“我请您住嘴。准尉先生!”连长提高嗓门说。
“算啦,请吧!您请回吧!”
“钩儿”倾听着自己的和别人的脚步声,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灌木丛的沙沙响声,他明白:连长向后转了。过了一会儿,别利科夫和上士走到连队左翼去时,嘟囔道:
“……这帮无赖,他们敏感得很!只要一动真格的,他们就有病,或者他们的旧伤口又迸裂啦。而你这个初学乍练的新手,就得指挥半个连……混帐东西!我真想把这帮家伙送去当……列兵……”
话声突然沉寂下去,“钩儿”就只听见自己的脚步踏在泥泞的土地上的呱唧声和耳朵里嗡嗡的耳鸣声了。
“喂,老乡!”有人从左面悄悄嘶哑地招呼道。
“怎么?”
“去进攻吗?”
“去——进攻”“钩儿”答道,正在这当儿他滑倒了,一屁股滑进一个积满雨水的弹坑。
“真黑……”左面那个人说。谁也看不见谁,走了一会儿,突然那个嘶哑的声音就在“钩儿”的耳边说起话来:
“咱们并排走吧!省得那么可怕……”
他们在泥泞的土地上挪动着湿胀的靴子,又沉默不语了。一钩朦胧的新月忽然从云层里钻出来,有几秒钟的工夫,闪着黄色的磷光,可是立刻又象鲫鱼一样钻进浮云中去,等再度浮上明净的夜空时,洒下一片朦胧的月色;湿淋淋的松针闪烁着点点磷光,——月光下,松针散发出来的气味似乎更浓烈了,潮湿的土地透出的寒气更加刺骨。“钩儿”瞥了旁边的人一眼。那人突然站住,好象被打了一下似的,晃了晃脑袋,张开了嘴唇。“你瞧!”他出了口气。
离他们有三步远的松树旁,一个人大叉开腿站在那里。“人——人,”“钩儿”说,或者只是想要说。
“你是什么人?”跟“钩儿”并排走的那个兵突然把枪顶到肩膀头上,大声喊道。
“什——么——人?我要开枪啦!……”
站在松树下面的人一声也不吭。他的脑袋就象向日葵的花盘一样,耷拉到一旁。
“他睡着啦!”“钩儿”哈哈地笑起来,他摇晃着身子,用勉强发出的笑声鼓舞着自己,往前走去。
他们走到那个站着的人跟前。“钩儿”伸长了脖子看去。他的同伴用枪托子碰了碰那个一动不动的灰暗的人。
“喂,你这个奔萨人哪!睡着啦,老乡?……”他嘲笑说。“怪物,你是怎么啦?……”声音忽然卡住了。“是个死人!”他向后退着喊道。
“钩儿”吓得磕打着牙齿,跳到一边,这时松树下面立的那个人象棵被锯倒的树一样,倒在一秒钟前他站过的地方。他们俩把死尸翻了个个儿,让他脸朝上,这才弄明白,原来他是中了瓦斯毒,想逃避已侵入肺部的死神,最后却在松树下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他是第二五六步兵团的三个营中的一个士兵。他是个身材高大、宽肩膀的小伙子。他放肆地仰着脑袋躺在那里,满脸都是跌倒时沾上的黏泥浆,一双中了瓦斯而变淡了的眼睛,胀紫的、肉滚滚的舌头象块黑宝石,从他的咬紧的牙缝里伸出来。
“看在上帝面上,咱们走吧,走吧!让他在这儿安息吧,”同伴揪着“钩儿”的手,耳语说。
他们继续前进,立刻又遇到了第二个死尸。死尸越来越多。有几处,被毒死的人成堆地躺着,有些蹲着就僵死在那里,在通到第二道防线去的交通壕进口处,横着一具尸体,身子缩成一团,由于痛苦而咬烂的手塞在嘴里。
“钩儿”和缠上他的那个士兵跑步追上已经走到前面去的散兵线;他们跑到散兵线的前面,并排走去。他们一同跳进弯弯曲曲向暗夜伸去的黑洞洞的战壕里,然后往不同方向走去。
“应该在土洞里搜索一下。也许还剩下什么吃的东西哩,”同伴犹豫不定地向“钩儿”提议说。
“走,去搜授。”
“你——往右,我——往左。在我们的人还没有到达以前,咱们先搜查搜查。”
“钩儿”划着一根火柴,走进第一个大敞着门的土洞里,可是立刻又象被弹簧弹出似的,从那里蹿了出来;土洞里十字交叉地横着两具死尸。他毫无结果地搜查了三个土洞,又踢开了第四个土洞的门,差点儿没被一声陌生的响亮喊声吓一个跟头。
“什么人?”
“钩儿”浑身象火燎似的,一声不响地向后跑去。
“是你吗,奥托?为什么你来得这样晚呀?”一个德国人从土洞里走出来,懒洋洋地耸动着肩膀,整好披在身上的军大衣,问道。
“举手!举起手来!投降吧!”“钩儿”沙哑地喊道,就象听到了“准备战斗!”的口令似的,端起枪,摆出劈刺的架式。
吓得说不出话来的德国人慢慢地举起手,斜扭过身子,眼睛象中了邪似的瞅着正对着他的寒光闪闪的刺刀尖。他的军大衣从肩膀上滑下来,单排扣的灰绿色军服上衣的腋下象波纹似的皱了起来,两只举起的做工的大手直哆嗦,手指在颤动,仿佛在弹看不见的琴键似的。“钩儿”站在那里,没有改变姿势,打量着德国人高大、健壮的身体、军服上的铜扣子、两边有缝的短筒皮靴和歪戴着的没有遮檐的军帽。后来他突然一下子改变了姿势,好象是有股力量在他穿得很不舒展的军大衣里推了他一下,身子晃了晃;喉咙里发出了一种奇怪的声音——象是咳嗽,又象抽泣;他走到德国人跟前。
“你跑吧!”他用空洞的、变了调的声音说道。“跑吧,德国人!我跟你无怨无仇。我不会开枪。”
他把步枪靠在战壕的墙上,伸长身子,踮着脚尖,抓到德国人的右臂。他这些坚定的动作征服了俘虏;德国人放下手来,仔细地听着陌生人说话的奇怪语调。
“钩儿”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僵硬的、被二十年的劳动弄得伤痕斑斑的手伸给他,握住德国人的冰凉的、不知所措的手,并把他的手掌抬起来;丁香花瓣似的残月照在这只布满了棕色老茧子的黄色小手掌上。
“我是工人,”“钩儿”说,好象是冻得直哆嗦。“为什么我要杀死你呢?跑吧!”他用右手轻轻地推了推德国人的肩膀,向黑乎乎的树林子指了指。“跑吧,傻瓜,要不我们的人马上就要来……”
德国人一直还在看着“钩儿”伸出去的手,身子微微向前俯着,紧张地、聚精会神猜想那些听不懂的话的含意。就这样,又过了一两秒钟;他的目光和“钩儿”的相遇了,德国人的目光里忽然闪出了欢快的微笑。德国人向后退了一步,张开两臂向前伸去,紧紧地抓住“钩儿”的双手,摇晃起来,脸上闪耀着激动的笑容,他弯下身子,直盯着“钩儿”的眼睛。
“你要放掉我吗?……噢,现在我明白啦!你是俄国工人?跟我一样,是社会民主党党员吗?是吗?噢!噢!这简直是象做梦……我的兄弟,我怎样能忘记呢?……我简直无法表达我的……你真是个了不起的、勇敢的小伙子……我……”
“钩儿”在他根本听不懂的语言激流中,只听懂了一句熟悉的问话:“是社会民主党党员吗?”
“是的,我是社会民主党党员。你快跑吧……别了,老兄。把手给我!”
身材高大、体格匀称的巴伐利亚人和小个子的俄国士兵——通过感觉互相理解以后,他们相对而视。巴伐利亚人耳语道:
“在将来的阶级战斗中,我们将要站在一个战壕里。不是吗,同志?”他象只灰色的大野兽似的,跳上战壕的胸墙。树林里响起了走近的散兵线的刷刷的脚步声。走在前面的是一队捷克侦察兵,由一个军官率领着。他们差点儿把一个在土洞里搜寻食物、这时刚从那里爬出来的士兵打死。“自己人!你没看见……”那个兵士一看见乌黑的枪口正冲着他,惊骇地大声喊道。
“自己人哪!”他又说了一遍,象小孩子似的,把一块黑面包紧抱在胸前。
下士认出是“钩儿”,就跳过战壕,激动地用枪托子朝他的脊背捅了一下。
“我要把你打烂!打得你鼻孔冒血!你上哪儿去啦?”“钩儿”无精打采、软弱无力地走着,就连这一枪托子也没有起什么作用。他晃了一下身子,然后用使下士大吃一惊的、完全不象他的声音的、亲切的语调回答说:
“我走到你们前头去啦。你别打人啦。”
“可是你也别乱窜啦!一会儿落在后头,一会儿又跑到前头。你不懂得军规吗?是头一年当兵,还是怎么的?”下士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有叶子烟吗?”
“只剩些碎末儿啦。”
“抖出来过过瘾吧。”
下士抽着烟,走到排尾去了。
已经是黎明时分,捷克侦察兵正好撞上了德国人的监视哨。德国人一排齐射,划破了寂静。然后以同样的间歇时间,又齐射了两排。一个红色的信号弹在战壕上空升起,人声喧闹起来,信号弹的紫色火花还没从空中消失,德国人已经开炮了。轰!轰!——紧跟着第一次的轰隆声又响了两下:轰!轰!咯咧,咯咧,吱吱吱!——炮弹的飞鸣声越来越刺耳,象钢钻一样,穿透空气,呼啸着从前面那半连士兵头顶上掠过;沉寂了一瞬间——远处,在斯托霍德河渡口附近,响起了已经减弱的爆炸声——咚咚!……咚咚!……
第一次齐射后,走在捷克侦察兵后面约四十沙绳远的散兵线卧倒了。信号弹爆出了一片红色的光亮;“钩儿”借着光亮,看到士兵们都象蚂蚁一样在灌木丛中和树林里爬行,已经不再嫌恶泥泞的土地,而是紧贴在地面上,寻找藏身之地。人们在每条小沟里乱爬,伏在每块稍稍隆起的坡坎后面,把脑袋扎进每个小坑里。但是当噼噼啪啪的机枪火力象五月的暴雨一样,猛烈地扫射、摧毁树林的时候,进攻者终于支持不住;都开始往回爬,把脑袋拚命缩进肩膀里,象毛毛虫一样紧贴在地面蠕动,不论手还是脚,都连弯也不敢弯一下,只是象蛇一样扭动,在身后的湿泥上留下一道光滑的印迹……有些人跳起来,飞奔而去。爆破性枪弹在树林子里呼啸肆虐,象吧咂嘴一样爆裂开来。炸落松针,劈裂松树,象毒蛇的芯子一样刺进地里去。
退回第二道战壕时,前面那半个连损失了十七个人。在不远的地方,特别连的哥萨克们正在调整队伍。他们走在前面那半个连的右边一点儿,小心摸索前进,由于预先消灭了德国人的哨兵,本以为可以打德国人一个措手不及。但是当朝捷克侦察兵打了一排枪以后,德国人全线都被惊动了。他们盲目射击起来,打死了两名哥萨克,打伤了一名。哥萨克把伤号和阵亡的都抬回来,他们整顿队伍,在交谈着:
“应该把我们的人埋掉。”
“这用不着咱们操心,他们会埋掉的。”
“应该多为活人想想,死人的需要已经很少了。”
过了半点钟,接到团部的命令:“兹命令你营会同哥萨克特别连,在炮兵轰击完毕后,向敌人进击,并将敌人逐出第一道战壕。”
稀疏的炮击一直进行到中午十二点。哥萨克和步兵都布上岗哨,躲在土洞里休息。中午时分,开始冲锋了。在他们左面一点的主要地段,大炮还在轰鸣,——那里也重新发动进攻了。
右翼的最末端是外贝加尔斯克的哥萨克,左面一点是切尔诺亚尔斯基团和哥萨克特别连,再过去一点是法纳戈里斯基精兵团,再过去就是琴巴尔斯基团、布古利明斯基园、第二○八步兵团、第二一一步兵团、帕夫洛格拉德斯基团、文格罗夫斯基团;第五十三师的几个团在中心地区展开进攻。左翼全是第二土耳其斯坦步兵师的部队。所有地区都在轰响,——俄国人在全线发动了进攻。
特别连排成稀疏的散兵线前进。它的左翼和切尔诺亚尔斯基团的右翼相接。刚推进到能看见战壕顶脊的地方,德国人就以猛烈的火力进行反击。连队跳跃式前进,没有喊杀声;一会儿卧倒,倒空步枪的枪膛,装好子弹,又爬起来往前冲一阵。最后,卧倒在距战壕五十步的地方,就再也前进不了。敌人的炮火压得他们只能不抬头进行射击。德国人在整个阵地前沿都布满了带铁丝网的鹿砦。阿丰卡·奥泽罗夫扔出两个手榴弹,手榴弹在铁丝网边跳了一下,爆炸了。他刚一抬身,想扔第三个,这时一颗子弹打进他的左肩下,从屁股旁边穿了出来。卧倒在离他不远的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看见,阿丰卡·奥泽罗夫轻轻地蜷了蜷腿就再也不动了。普罗霍尔·沙米利——独臂的阿廖什卡的弟弟——也被打死了;第三个倒下去的是前任村长马内茨科夫;子弹立刻又打中了沙米利家的邻居,留着一圈头发的瘸子——叶夫兰季·加里宁。
半个钟头的工夫,第二排就牺牲了八个人。大尉——连长和两个排长都阵亡了,连队失去了指挥,就向后爬去。一直爬到炮火打不到的地方,哥萨克们才停了下来,聚在一起——人少了一半。切尔诺亚尔斯基团的士兵也退下来了。第一营的损失更为惨重,但是团部不顾这一切,又传下命令:“立即恢复冲锋,务必把敌人逐出第一道战壕。这次全线反攻的胜利,对成功地恢复最初的战场形势,具有重大的意义。”
连队分散成稀疏的散兵线,又开始进攻了。在德国人的歼灭性炮火打击下,又在离战壕一百多步远的地方卧倒了。队伍的人数又在不断地减少,被死亡的恐怖吓得发疯的人们拚命往地里钻,躺在那里,脑袋也不抬,一动也不动。
黄昏以前,切尔诺亚尔斯基团的那半个连动摇了,爬起来就往回跑。“咱们被包围啦!”的喊声传到了哥萨克们的耳边。哥萨克也爬起来,撞断灌木,丢下枪枝,连爬带滚,向后退去。逃到安全地带以后,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就倒在一棵被炮弹炸断的松树底下,缓了缓气,立即就看到了朝他走来的加夫里尔·利霍维多夫。他象醉汉似的脚步乱踏,两眼看着地面,一只手好象在空中捉什么东西,另一只手仿佛在拂去脸上看不见的蛛网。他的步枪和马刀全不见了,汗湿的棕色头发直垂在眼前。他绕过一片空地,走到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跟前,停下来,用歪斜、恍惚不定的目光看着地面。他的膝盖轻轻地抖动着,腿弯了下去,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觉得,利霍维多夫蹲下去的样子好象是为了要飞起来似的。
“是啊……你知道,怎么能……”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刚开口想说什么,只见利霍维多夫的脸抽搐起来。
“你住嘴!”利霍维多夫叫道,然后蹲了下去,扎煞着手指头,惊骇地四面张望着。“你听着!我来唱支歌,神鸟飞到猫头鹰跟前,说:
你说说,亲爱的猫头鹰,
你说说,库普列亚诺夫娜,
谁比你的官大,谁比你的官高?
老鹰是国王,
老鹞是少校,
老鵰是大尉,
山鸽是乌拉尔的哥萨克,
家鸽是近卫军,
斑鸠是常备兵,
白头翁是加尔梅克人,
寒鸦是茨冈少女,
喜鹊是贵妇人,
灰脖鸭是步兵,
鸿雁是摩尔达维亚女人……”
“你等等!”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脸色苍白,请求说。“利霍维多夫,你这是怎么啦?……病了吗?啊?”“别打岔儿!”利霍维多夫的脸都涨紫了,努着发青的嘴唇,傻笑着,仍然用那种令人不舒服的朗诵调子继续唱道:鸿雁是摩尔达维亚女人,
野雁是傻瓜,
天鹅是捣蛋鬼,
白嘴鸦是炮队,
黑老鸹是巫师……
鱼鹰是提琴手……
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跳起来,说:
“咱们走吧,咱们到自己人那儿去吧,不然的话,德国人会把咱们捉去的!你听见了吗?”
利霍维多夫挣脱手,嘴唇上挂着冒热气的唾沫,急急忙忙地继续唱道:
夜莺是音乐家,
燕子是巨人,
仙鹤是光肚汉,
翠鸟是税吏,
麻雀是十人长……
歌声突然中断了一下,但又沙哑地拖着长声唱起来。从他那龇着牙的嘴里迸出的已经不是歌声,而是越来越刺耳的狼嗥了。尖利的犬牙上沾满了珍珠似的唾沫珠。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恐怖地看着不久前的好伙伴发疯的斜眼,看着他那头发紧贴在头皮上的脑袋和象蜡塑的耳朵。利霍维多夫已经是在愤怒地吼叫:
军号奏起光荣的凯歌。
我们渡过了多瑙河
土耳其的苏丹已经战败,
基督的信徒被解放出来。我们象蝗虫一样,
飞过山岗。
所有的顿河哥萨克,
都端着别旦式步枪。
我们要把你们这些小火鸡,
个个都剥得精光。
把你们的孩子,
全当俘虏带回家乡。
“马丁!马丁,到我这儿来!”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一看到马丁·沙米利正一瘸一拐地从林间空地上走来,就大声喊起来。马丁拄着步枪走过来。
“快帮我把他领走。你看见了吗?”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用眼睛看了看疯子说。“他吓坏啦。血全都涌到脑袋里啦。”沙米利从衬衣上撕下一只袖子,包扎好受伤的腿;他看也不看利霍维多夫,挽住他的一只胳膊,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架着另一只,走了起来。
我们象蝗虫一样,
飞过山岗……
利霍维多夫的喊声已经弱了。沙米利痛苦地皱着眉头,央求他说:
“你别叫嚷啦!看在基督面上,别叫嚷啦!你已经飞够啦!别叫嚷啦!”
我们要把你们这些小火鸡,
个个都剥得精光……
疯子从两个哥萨克的手里挣脱出来,不停地唱着,只是偶尔用手巴掌按按太阳穴,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地响,下垂的颚骨直哆嗦,发疯的、冒着热气的脑袋朝一边歪着。
在斯托霍德河下游约四十俄里的地方,正在激战。密集的炮火已经不停地轰鸣了两个星期。每天夜里,远天紫红色的夜空就被探照灯的折光切得支离破碎,它们象淡红的霞光闪耀着,互相眨着眼睛,使那些从这里遥望这一片霞光似的战火的人们也不寒而栗。
第十二哥萨克团驻守在一片荒芜的沼泽地。白天偶尔朝那些在浅壕中来回跑的奥地利兵射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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