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妈说感觉我女生告诉你身体不舒服服,她就直接说我又不是医生你跟我说有什么用!

今天去做NT的我,医生跟我说胎停了!宝宝,爸爸妈妈那么爱你,你怎么舍得离开我们啊。。封闭抗体阴性做了治疗还是胎停了
来自妈妈帮社区:
嗯 流过4次 会不会是习惯性流产,没关系的 身体养好再接再厉。我有个同事也是流了4次这次顺利产下男宝。有时候不一定是你的原因,可能确实宝宝有问题,优胜劣汰你还该高兴了。收拾好心情给自己调养一段时间再迎接新的好消息!
不是吧?4次全胚胎不好?那我太倒霉了吧?
我跟你情况差不多'准备去建卡时BC就没胎心了'做了手术有一个礼拜了'胚胎化验没什么意义的'一般查不出什么'等恢复好了我跟我老公一起去检查一下'宝妈我们一起加油吧!
我基本上什么检查都做了,差一个宫腔镜,都没什么问题,就是封闭抗体是阴性
那你以前都是什么原因呢?怎么会流产这么多次
我也很郁闷啊,别的都没问题,封闭抗体是阴性,做了免疫治疗,结果还是没保住
那你这期间做孕酮的检查了吗 结果是咋样啊?宝宝HCG翻倍好吗?这些你都查了呀?看到你的贴子心里好痛啊
之前有检查Hcg翻倍还不错,孕酮大于40。后来有胎心就没查
宝妈跟我一样的情况 一样的日子
心啊疼死了
宝宝就这样停止了
我现在也小腹有点疼,在80几天的时候去做过BC,医生说挺好的,说让我一个月之后再去检查,一个月之后都16周多了,我看到宝妈们都是12个周去做的NT呢,为什么我的这么晚,我有点害怕…
宝妈跟我一样的情况 一样的日子
心啊疼死了
宝宝就这样停止了
你有几次流产拉?做过什么检查吗?
宝妈之前做过b
超吗,还有你雌二醇之前正常吗
宝妈之前做过b
超吗,还有你雌二醇之前正常吗
恩,我做B超显示宝宝只有2个多月大,但是没有出血,没有明显的腹痛
哦,现在怎么胎停这么多啊
宝妈之前做过b
超吗,还有你雌二醇之前正常吗
B超正常,55天有胎心胎芽,没做过雌二醇
B超正常,55天有胎心胎芽,没做过雌二醇
孕酮,雌二醇都是管发育的,这些都有一定关系
孕酮,雌二醇都是管发育的,这些都有一定关系
我也看见有人开的,跟我做的那个医生说不需要做
恩,可以这么说,3个月是危险期。NT需要憋尿
我上周5去建卡的时候,那个护士说不用憋尿,她在BC单上写NT,后来检查的时候医生说宝宝看起来偏大,有15周的样子,所以做不了NT,加多了一项什么脐带血监测,补交费用后拿结果,就是胎盘低一些,医生交待禁止同房,不要提重的物品,也没什么,然后二次产检的时间提前10天左右
有,我是B,我老公是A,应该没有溶血的问题
熊猫血不是查ABO血型,是查RH阳性阴性,溶血是母亲为罕见的RH阴性,而宝宝一般都为阳性,一般的医院不把RH阳性阴性纳入血型检查中,宝妈如果有疑问可以再去看看,查到病因才能对症治疗。那个女孩子也是流产了好多次,后来去省里医生建议做了这个检查,才发现原因,后来做了干扰性治疗,现在宝宝已经快3岁了
你有几次流产拉?做过什么检查吗?
h还是第一胎
一怀孕就去检查了
50多天的时候b超还是有原始心搏的
B超正常,55天有胎心胎芽,没做过雌二醇
我什么都做过
一怀孕就检查了孕酮HCG 雌二醇 怀孕该检查都检查了
宝宝还是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那你之前检查没有,这东西现在大医院都检查的
熊猫血不是查ABO血型,是查RH阳性阴性,溶血是母亲为罕见的RH阴性,而宝宝一般都为阳性,一般的医院不把RH阳性阴性纳入血型检查中,宝妈如果有疑问可以再去看看,查到病因才能对症治疗。那个女孩子也是流产了好多次,后来去省里医生建议做了这个检查,才发现原因,后来做了干扰性治疗,现在宝宝已经快3岁了
我是在中心妇产查的,就是B型阳性,应该不会是熊猫血吧?
怎么会这样!真替宝妈难过!不过没事,养好身体!愿好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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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一个女生说我有点喜欢你她直接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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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一个女生说我有点喜欢你她直接跟我说那不可以我说为什么她说我只能做朋友还说我最近太累了
跟一个女生说我有点喜欢你她直接跟我说那不可以我说为什么她说我只能做朋友还说我最近太累了不要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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擅长: 疾病:高血压,糖尿病,经带胎产,针灸,推拿,皮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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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这年头还有劳燕分飞
  接到南方那家实习单位的通知书后,我给沈苏打了个电话。窝在操场旁边的那个又小又破的电话亭里,打了一遍又一遍。
线那头始终是忙音,但我的心情多少好了点,我知道他不是故意不接我的电话,因为他不可能拒绝任何陌生号码。
  我的手机,昨晚被我一怒之下丢到了床底下,诺基亚耐摔的优良品质,照说不会坏,但可惜,我睡上铺。
我最终也没跟沈苏联系上。当晚,寝室四人一起去吃散伙饭,在我们宿舍楼后面的小吃长廊里常去的那家,叫了一桌子菜,我是个十指不粘阳春水的人,菜单看不懂,任由她们点去,只在服务生离去前补充了一句:“来瓶二锅头。”
  那服务生是小店老板的外甥,刚来个把月,年纪挺小,看谁都一副怯怯懦懦、目光闪烁的模样,听到我说的话,居然立即回头瞥了我一眼,我冲他勾唇一笑,突然发觉这小孩其实五官清秀。
方文琳推了我一下,说:“发什么神经?叫几罐啤酒就算了,还来二锅头?想醉死啊!”
  这女人是寝室里头跟我最要好的一个,我们都是南方来的,虽然她老家跟我老家相隔甚远,但总是一个省份的,说是老乡也合理。
我笑了笑,说:“难得嘛,过几天就各飞东西了,今天你们不看我醉一场,往后可没机会了啊。”
唐宁宁和姚佳同时大笑,然后叠声称是。唐宁宁是本地人,父母是高干,实习单位早给她安排好,只等下周一人去报到。姚佳来自邻市的一个小城镇,家境不是很好,父亲是一个私企的司机,母亲早年失业在家,后来开了个小小的杂货铺,据说生意不好不坏,一天赚个饭菜钱还是有的。
  方文琳白了我一眼,说:”你别忘了,我是要跟你一起走的,撒酒疯以后有的是机会。”
我想起她前阵子跟我说要一起打天下的事,我没有当真,但现在看来,她是认真的。不过我真喜欢她,巴不得我们毕业后还窝一块,于是点点头,转头望向姚佳,问:“姚佳,实习单位落实了没?”
  姚佳明显迟疑了一下,才说:“我可能会回家吧。”
唐宁宁忙不迭叫起来:“回家?我们这种专业就是要留在大城市才有发展前途,你回穷乡僻壤能做什么?”
  我皱眉,虽然她说的是实话,但听着却不舒服,姚佳的成绩并不好,在班上只能算中下水平,大学四年没有担当过班干部,更与学生会无缘,而最重要的是她在这里没有背景。
姚佳低头盯着手上的筷子,笑着说:“我也不是非要干本专业的工作,回去后看看有什么适合的活就先做做好了,权当积累经验。”
我忙说:“是啊,现在毕业就改行的人海了去了,我们就是一张白纸,不管干什么都是从零开始,既然这样,不如多给自己一些选择的机会,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嘛。”说着,偷偷冲方文琳使了个眼色,她随即会意,附和我说:“没错,想法正确,再说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好,房价合宜,空气新鲜,还交通方便,11路就能走遍。”
  我被她逗乐,这女人安& & 慰&&起人来比我有一套,但是我了解她,知道她说这话口是心非,从我认识她的第一天起,她就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了她的理想,那就是当一个女强人。
我当时嘴上取笑她说,这个理想未免过于空泛,但是心底多少是羡慕的,我的理想之一也是当女强人,只是我还有一个更远大的理想,那就是当家庭主妇。
为心爱的男人洗手做羹肴,多么幸福美妙!
我每次温习这个理想的可行性时,脑海里总是不自觉晃过沈苏那张脸,想象在一套光线明亮的大房子里,我们起床后互道早安,然后我下厨房煎两份爱心鸡蛋,用热牛奶冲咖啡,跑进浴室从身后搂住他的腰,小鸟依人地偎着他看他抹着白色泡泡的下巴,用撒娇的口吻央求他让我为他刮胡子。
这个画面我回放无数次,甚至清楚地记住了每个动作配上什么对白。许多年以后,我不得不佩服自己当年的勇气,在那样茫茫然一切未卜的情况下,我还能保持高涨的盲目乐观,简直宇宙无敌。
二锅头拿过来,没人捧场,只有姚佳象征性地跟我干了一杯,说了些预祝前程似锦的美言。方文琳酒量不差,但她的皮肤很容易酒精过敏,毕业在即,为了不有损她的光辉形象,当晚她很不给面子地拒绝我的好意,坚持滴酒不沾。唐宁宁径自去隔壁卖珍珠奶茶的地方要了一杯现榨果汁,据说美容。其实我也知道,只是贵,随便一小杯都要十二块钱,我宁愿喝啤酒,还降火气呢!
我用喝啤酒的架势喝二锅头,看得周围的人心惊胆跳。方文琳几次想拦我,都被我毫无客气地瞪回去。如果是沈苏在,他一定会视若无睹百炼成钢地把酒杯抢过去,然后说一句:“玺玺,别胡闹。”
  我立时没辙,他就是可以这样理直气壮地把我所有令他不满的行为称为胡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男生都这么神经大条,抑或是因为贪图省事?
我不知道,但我就是总在他略带无奈的表情和语气下缴白旗,他说我胡闹,我就是胡闹,连一声辩解都不会说。
  把小半杯二锅头猛地灌进嘴里,咽下,我笑着凑到方文琳的耳边,说:“跟你讲个可乐的事,沈苏在他朋友面前夸我性子好,从不跟人发脾气。”
方文琳嗤了一声,说:“不知道你看上他什么,交往都这么长时间了,连自己女朋友什么性格都不清不楚,我奉劝你趁早把他开了。”
  我笑嘻嘻地说:“他哪里不好?英俊潇洒学业优秀,还是个万人迷。”
  “这种男人最要不得,从小到大活在身边女性的仰慕里,毛病肯定一堆,你信不信?”
我自然是信的,沈苏最大的毛病就是自我感觉太好,虽然他确实有这本钱,但我不能睁眼说瞎话地偏袒他,于是我实事求是地点头,表示同意她的看法。
  方文琳把眼睛一瞪,不屑地说:“可你就是喜欢他是不是?跟你说了也是白说,恋爱中的女人都把脑子锁进保险箱。”
我委屈地嘟嘴,今天班主任还特意把我叫到办公室,恭喜我开学初参加的那次设计大赛拿了院里一等奖,我的脑子向来好用得很,哪有锁进保险箱?
  一顿饭吃得满桌& &狼& & 籍,我们还赖着不肯走。唐宁宁去要来一包牙签,兴致勃勃地说要给我们算命。
第一个是姚佳,她掰断几根牙签摆在桌面上,认真研究了一番,说:“从卦上看,你没什么事业运,爱情运很平坦,几乎没有波折……将来会养两个小孩。”
  我一乐,赶忙问:“我呢我呢?算算。”
  “好,等等啊。”唐宁宁取了几根新牙签,再掰断,再布局,接着细细琢磨了一会儿,突然“呀”了一声,摇头叫道:“不说了不说了,你要打我的。”
  我举手保证:“绝不!打你是小狗。”
唐宁宁抿嘴笑,还是摇头。
  我在一旁苦苦哀求,也许是酒精的缘故,越求越来劲了。
方文琳捅了我一下,说:“得,我也会算命,我来告诉你,你啊,就是当家庭主妇的命,实习三个月后准备嫁人吧。”
我笑得无法自抑,最后竟趴在桌上哭起来。唐宁宁和姚佳吓坏了,不约而同望给方文琳求救。方文琳一边轻拍我的背,一边扭头跟周围投来异样眼光的同学解释说:“没事没事,我们在吃散伙饭呢,她喝高了。”
  我真的是喝高了,往常宁把自己憋死也不要在人前掉泪的,那晚真是哭得惊天动地,方文琳逃似的半抱着我离开小店,她这人好面子之极,我像只树熊赖着她,她只好赶紧把丢人的我拖走,有多远就拖多远。
唐宁宁和姚佳先回寝室了,她们并不清楚我跟沈苏的那点破事。
  方文琳把我带到平时上课的大教室去,这时候那里空无一人。我们肩并肩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上,等我不抽噎了,她毫不留情地说:“既然这么舍不得,你干脆留下得了。”
我摇头,低声说:“不行啊。”
  “我听说我们这届有留校的名额,你不妨争取。”方文琳想了想,刻意强调,“如果你真的想留在这个城市的话。”
我忍不住又想哭,我就是不能留下呀,我为什么要留下?为了沈苏,我怕我终有一天要后悔。
  感情,最害怕的就是后悔,想到将来的某一天,我会抱怨当初不该为沈苏留下,我就情不&&自& & 禁地发抖,我不确定会不会有那一天,但我实在害怕。
我宁愿把所有可能扼杀在摇篮里,也不愿心存侥幸。
  方文琳叹了口气,说:“你这人真怪,明明在乎他在乎得要死,却又可以这样坚守自己的原则,要换了是我……”她没说下去,只是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她还真说对了,我是在乎沈苏在乎得要死,可是我不能为他留下。
  三天后,在机场,换了登机牌后,我还不死心。
拿方文琳的手机给沈苏打电话,一边拨号,一边在心里说:“这是最后一次,再打不通就说明我们没缘分。”可是在等待的那短短几秒钟里,我的心又不住地呐喊,接吧,快接起来,求你!
  也许他真的听到了我的心声,当那个富有磁性的熟悉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时,我激动得想尖叫,握手机的手在微微颤抖。
  可是我居然用异常冷静的声调对他说:“我在机场,半个小时后的飞机,回B市。”
他静默了良久,久到我几乎不能承受,正欲再开口,他却突然把手机挂了。
  我愕然,随即愤怒占据了心头。
  方文琳拎着一个小包过来,说:“准备上机了。”
我深吸一口气,拔掉手机的电板,还给她。
她古怪地看了我一眼,面上尽是不以为然。我也懒得多说,从挎包里掏出MP4来听,是一首我记不住名字的歌,这里面的音乐是他帮我下的,每次更新完歌曲,他就跟我说,我换了你应该会喜欢的歌。
  我应该会喜欢,他从来不敢肯定我到底会不会喜欢,习惯用“应该,可能,也许……”这样的字眼来表达。
  我每次都配合地回答他,“嗯,我喜欢的。”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
就像现在播放的这首歌,老实说,若是在平时,我对它不会有半点印象,但偏偏是今天听到。
  此情此景,我无法不动容。
那歌在唱:“每个人都是这样享受过提心吊胆,才拒绝做爱情待罪的羔羊……”
我的眼前顿时模糊起来,一股热流像要破堤而出。努力睁大眼睛,腾出手来抓了抓凌乱的短发,一旅客行色匆匆自我身侧走过,他手上的行李箱狠狠地撞了我一下,我的眼泪哗地涌了出来。我听见他仓惶地向我道歉,他是显而易见的华裔,带了点西方的血统,普通话标准,略显生硬。
  明明泪眼朦胧,我却若无其事地冲他微笑,宽容地说:“没关系。”
  走了几步,想起同伴,忙回头寻找,她就站在我后面,不离不弃地跟着我,我一时无言,没话找话地说了句:“走了。”
“嗯,走了。”她搭上我的肩,不动声色地给我一个拥抱。
  我的心顿时暖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注定不能走到最后,那就在最美的时刻分开。
飞机冲上云霄那一霎那,我从座位旁的小窗口俯瞰那片大地,意外地萌生了一丝眷恋。但我还不至于矫情地说什么别了之类的话,实习结束后我必须回校一趟。我只是有些惆怅,就这样……结束了么?
  沈苏用挂机送我离开,连一句挽留的话都吝啬给我。
B市的冬天不太冷。出了机场大门,我们立即打的进市区,方文琳不是这里人,对这人生地不熟,只能暂时跟着我。严格说来,我也不是,我只是比别人幸运,在这里拥有一套公寓。
说起这公寓的由来,我要感谢一个人,她就是我姐姐——何琥珀,我叫何碧玺。据说我爸起初是给我姐想了“景乐”这个名字,但我妈不喜欢,他们那时就打定了要第二个孩子的主意,我爸灵机一动,指着我妈的收藏匣子说,你不就喜欢这些石头么?孩子们的名字有现成的了!于是,有了何琥珀。从我懂事那天起,我就不止一次觉得我爸偏心,何琥珀多好听啊,这么好听的名字却不属于我,我叫碧玺,一个看着老气横秋,又带着浓郁的旧上海姨太太风情的名字。一想到这个名字将伴随我一生,我就极度郁闷,等到我终于下定决心要改名字的时候,我爸妈走了,结果理所当然没改成。
何琥珀不但名字比我好听,长得也比我漂亮,比我懂事乖巧,比我……走运。她十八岁那年,遇上了真命天子,高考都没参加,那男人直接给她办了护照,两人双宿双飞出国留学去了。四年后,她从维也纳给我发了一封电子邮件,告诉我她要结婚了。那封邮件其实也不是专门发给我的,而是发给她未来大伯,不过顺便转发给我,因为邮件内容与我有关,她要把她的其中一份聘礼转送给我。
可是,那份聘礼是一套地中海风格的公寓!
我简直受宠若惊,完全没有想到从小跟自己抢玩具争宠爱的姐姐居然会这么大方。几乎没经过什么激烈的思想斗争,我就说服自己心安理得收下,我想这些物质馈赠于现在的她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不要白不要。但是接手后又有点后悔,这毕竟是那个男人买的,从此我没有任何正当的理由拒绝他到我家来,而这里也因此到处浸染着他的品位,还有气息。
  方文琳放下行李,审视我的小公寓,目光流露出极大的羡慕,说:“天哪!你居然有这样的房子!原来你是富婆。”
我大笑,“我的确是,你发现没?我都快两年没回来,可是这里却一尘不染,看来我的钟点工很尽责。”
  方文琳瞠目:“你还雇了钟点工定期过来收拾?我一直以为你跟我一样是贫农,我真是错得离谱。”
我不置一词,脱掉厚实的外套,径自去卧房换了件样式简洁的羊毛衫穿上,是浅蓝色。
  出来,把一副钥匙交到方文琳手里,叮嘱她:“楼下有好几家餐馆,今天晚餐你自己解决,明天我带你到处逛逛。”
“你去哪?晚上不回来?”她盯着我的衣服有些困惑,因为我说过我不喜欢蓝色。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走到玄关处又想起一个事,于是跑回卧室,在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一个胸针,随手别上。
我要去见一个男人,就是他间接送了这套公寓给我,那是他付给我姐姐的聘礼。我打的去他工作的地方,市最有名的私家医院。
  下车,没有直接进去。我对医院有莫名的恐惧,消毒水的味道令我反胃。给他打手机,简单地说:”我到了,你出来一下。”
等了很久他才慢悠悠地出来,我早已习惯他的高姿态,瞥了腕上的手表一眼,发觉这次等待的时间真的不能算久。
  我抬头,目不转睛地看他。跟上一次见到的没什么变化,穿着白大褂,脸上看不出半点表情,平静得几近冷酷。是的,冷酷,这词太贴切了!
  他问:“回来前怎么不说一声?我可以去机场接你。”
我敷衍地笑:“机场打的很方便,你这么忙……”
  他深望了我一眼,仿佛要把我看穿一般。我似乎听到他轻微的冷哼,这人喜怒不形于色,但我可以轻易感觉他的磁场。
这人就是周诺言,他的弟弟是我的姐夫,我一开始不知道怎么称呼他,我姐姐叫他大伯,我听着就想笑,他二十九岁,外表风流潇洒,用好看这样的字眼来形容丝毫不为过。七年前,他让我叫他名字,我欣然接受。
  “何碧玺,你是一个人回来?”阳光下,他微微眯起眼睛打量我。
  “不,”我忽然起了恶作剧的心,“还有我朋友,她随我回来。”
  周诺言冰山似的脸终于有了变化,眉宇间笼上一层阴霾,“你们住哪?他?”
  我奇怪地看他,说:“当然是住我的房子,这还用说!”
  “何碧玺!你居然让他住进我送你的房子!”
  我淡淡一哂,提醒他:“那房子听说是我姐姐应得的聘礼。”
“没有我,你以为周守信拿得出房子?”周守信是他弟弟,也就是我姐夫,可我从来没见过他给过好脸色,每次都是这样连名带姓地叫。
  我不甘示弱,提声说:“你是他哥哥,长兄如父,替他筹备聘礼天经地义。”
  “天经地义?”他怒极而笑,“那我养了你七年,供你好吃好穿也是天经地义?”
我的脸马上涨红,像被人用力抡了一巴掌。咬唇调整呼吸,才有力气说:“这是我欠你的,我一定会还。”
  他神色鄙夷,对我的说辞不屑一顾。隔了片刻,又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学同学?”
我从他话里嗅出点不寻常,终于有机会扳回一点脸面,假装小心翼翼地问:“很不错,你要不要见见她?”
  他狠狠瞪了我一眼,冷声说:“当然要见!别忘了我是你的监护人。”
  我不由露出冷笑:“你不如说债权人,这词准确多了。”
“抱歉,我不是中文系出身。”他的脸色已经坏到极点,转身就走,撂下一句,“等我电话。”
  “好。”我温吞吞地应他,望着他挺得僵直的背影,心中刮起一阵报复的快意旋风。
我原以为他会要我陪他吃饭喝咖啡,想不到这么快就能脱身。看看天色还早,于是打电话给方文琳,让她等我回去再一起出门吃饭。十五分钟后,我在出租车上接到周诺言的电话。
  我苦着脸问他什么事,声音尽量保持平静,不由庆幸我的手机没有高级到可以视频。
  “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吧?”
“自然记得。”废话!我能忘记么?我怎么可能忘记!司机从镜子里看到我目露凶光的模样,神情竟畏缩了一下。我不予理会,继续作恶毒状,周诺言说的是我上大学前,跟他白纸黑字签下的&&协&&议&&保&&证&&书,内容十分荒唐,但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很好,但愿你朋友不至于让我太失望。”
“我想不会。”我知道他误会,但我就是要他误会,要他抓狂。而他也如我所愿中计,不然他不会这么急切地提当年那个约定。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扯了个不相关的话题,“你今天穿了我送你的衣服,还有胸针。”
“是。”我没有半点别扭,本来就是做给他看的,他不拿出来说,我不会觉得失落,他说了,我也不会难为情。
  从十六岁开始,我就在有意无意地取悦这个人,虽然我惹毛他的次数远比讨好的时候要多得多,但这两样矛盾的动机都像溶进了我的血液里,让我和他多年来在争吵中得以共处。
02 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随后几天,我跟方文琳天天出门,大多时间是在玩。到了第四天,通知她去面试的电话渐渐多起来,于是我也消停下来,一整天窝在巢里,看书看碟睡大觉,这种对旁人而言十分无聊的消遣,我却过得不亦乐乎。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虽然有固定电话,但是以周诺言的一贯作风,那电话根本虚设。我最主要的目的并不是等他,而是等沈苏,我希望他能来个电话,起码问候一句,但是没有,实在失望透顶。
  我开始怀疑过往两年来的感情,还有沈苏,我是不是真的了解他?抑或,这个人,只是我的一个救赎。
  这是我最近吃喝玩乐的日子里,唯一用大脑思考的一个问题。不过我只是停留在是或不是的层面上,潜意识拒绝去深究,生命尚有不能承受之轻,可我害怕得出的结论会重到不能承受。
每当我忍不住又胡思乱想的时候,我就赶紧去影碟机下的抽屉里翻找,那里有一堆碟片,是周诺言买的,好多我都没看过。这男人购物有个好习惯,他看什么顺眼就会毫不犹豫地买下,我十分欣赏他这个“好”毛病,因为他的大方豪爽,我受惠良多。
  这天,我睡到中午才起来,去浴室泡了个香薰澡,用浴巾抹干皮肤上的水渍后,随手抽了一套干净的床单裹在身上,跑到客厅窝在大沙发上开始每天第一碟。
是部有趣的片子,叫《爱情呼叫转移》。后来我上网查了一下,发现这是新片,也就是说我不住这的时候,周诺言经常光临我的小屋。
看到一半,方文琳回来。我问她面试的结果,她显然有些倦,但精神亢奋,因为她之前最看好的那家广告公司已经决定录用她。我听说过那公司,规模不大,但是名声在外,近年来全国几次瞩目的策划都出自它家手笔。
方文琳开心死了,搂着我不停地说。她一向自律,我很少见她情绪失控,以前还担心她神经绷紧了要断,总是恬不知耻地拿自己做榜样劝她看开点,但几乎没有成效,她是典型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就拿这次找实习的事来说,有意招她的单位多得数不清,可她全部回绝了,一门心思就想着她看上的那家。现在,她终于如愿以偿,我真替她高兴。随后她问我什么时候去单位报到,我说过完年,她点头刚说了声我也是,我的手机铃声就开始大作。
  我脸色微变,扑到桌面上抓过手机来看,上面显示的是周诺言的号码,这个瘟神,他终于想到我了。我叹了口气,还没接听就已经忙不迭哀悼这些日子来的美好时光即将离我远去。
我接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但是也一如既往的冰冷。我留神再留神,总算从他波澜不惊的声线里听出一点端倪——他似乎心情不坏,真是好兆头!
  “碧玺,叫上你朋友,一起吃饭。”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他只有在不生气的情况下才会叫我碧玺,而不是何碧玺。
“好。”我很干脆地答应他,谎言总是要被揭穿的,耍了他几天也够了。我一边听他说话,一边用手势暗示方文琳准备出门吃饭。等他报了个地方,我果断地抢在他前头挂机。
  方文琳好奇地问:“谁这么好请我们吃饭?”
“周诺言,”我对上她投来疑惑的目光,顿觉头痛,大学四年,我对这个名字绝口不提,对与他相关的一切更是缄默,如今忽然把他从地下室放到阳光里,我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我跟他的关系。
  犹豫了许久,避重就轻地说:“我姐夫的大哥,一个有钱的外科医生。”
  “他为什么要请我吃饭?我不认识他。”
  “去了不就认识了,他精神空虚,对跟陌生人见面充满狂热。”
  “我对老男人不感兴趣。”
  “哈!”我失笑,“我保证你见到他之后绝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真的?”方文琳有了点兴致,但仍是持怀疑态度,她是个严谨的人,除非自己亲眼所见,不然她顶多给我百分之五十的信任度。
  ”比真金还真。”我跑去换衣服,把她就周诺言展开的一连串问题抛在脑后。反正她见到他就会知道了,我除了承认他一表人才外,再不愿费心美言,碍于他抚养了我七年的份上,我不想在外人面前抨击他。
地点是一家高级西餐厅。
周诺言见到方文琳,没有我预想中的失神和遭受戏弄的愤怒,反而带着淡淡的愉悦。他面容和蔼,微笑着与她握手,点菜布菜照顾得无微不至。
我从方文琳的眼中看出惊喜,那样成熟沉静的人居然也有受宠若惊不知所措的时候。掉头冷冷地打量周诺言,今天他穿了一套宝蓝色休闲西服,面料质地剪裁做工无不精良,里面配一件月白色的衬衫,上面的纽扣形状是金色的镂空圆球。我觉得眼熟,很快就想起前两天在时尚杂志上看到过。我撇了撇嘴,现在的医生真是时髦阔气,一件衬衫足抵我在校两个月的生活费。
  也许我的目光过于放肆,周诺言扫了我一眼,目光落在我面前几乎未动的牛排上,“怎么?不合口味?”
  “不不,很好。”仓促地低头,端起盛着红酒的高脚杯,一个不小心,红酒溅了点在衣服上,我连忙扯掉餐巾站起来。
“我去洗手间,失陪一下。”
  我在洗手间磨蹭良久,慢吞吞地整理衣物,慢吞吞地对着镜子端详自己的面孔,一女人从我身边经过,我嗅到一股烟味,脱口而出:“给我一根烟行么?”我猜她不会拒绝,果然她点点头,从包里掏出烟盒,抽了一根递给我。
“有火么?”她一边问一边摸出打火机,为我点燃。
“谢谢。”
她推门出去,我干脆坐到洗脸台上,搭拉着两条长腿,悠哉地吐着烟圈。大学四年,我学会了抽烟,但是我没有烟瘾,抽不抽只看心情。忽然又想起沈苏,他简直是二十一世纪新好男人的典范,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网游不泡吧不跟我以外的女生单独逛街吃饭,他总是这样优质得让我自惭形秽。
如果,当初他知道那份合约的存在,我敢肯定他一定不会开始和我交往,哪怕再喜欢,他也会放弃。方文琳从来都不看好我们这场恋爱,曾跟我说过以下一番话:“何碧玺,沈苏那样的男孩子家境优越,自视极高,是被父母姐姐当作无价宝捧在手心上宠出来的,这样的人最好就是找一个百分之一百完美的女生来匹配,可是何碧玺,你是么?”
  我不是,我当时很遗憾地说,我不是。尽管有自知自明,仍如飞蛾扑火,勇者无惧。
  这时,洗手间的门被拉开,一戴眼镜的女士走进来,看我的眼神如看不良少女。我赶紧跳下去,顺手把烟头熄灭,丢进旁边的废纸篓里。
她打开水龙头洗手,说:“小姑娘,年纪轻轻抽烟可不好。”
  我还来不及回答,又有一人进来,是个高高瘦瘦的少女,打扮虽然前卫而成熟,但我敢肯定她的年纪一定没我大。她在我和那位女士之间扫了扫,然后定格在我身上,肆无忌惮地大叫:“何碧玺,你舅舅说如果你再不出去,就不用出去了。”
我大窘,故作镇定地走出去,把门狠狠一摔,瞪着站在门口的绅士,凶巴巴地说:“从哪个土坑里冒出来的舅舅?我怎么不知道。”
始作俑者冲我淡定微笑,一时间我心生恍惚,仿佛回到不堪回首的无知的少女时代。那时……我慌张地摇头,打消回忆的念头,我不可以去想,我是发过重誓不再跟十六岁纠缠不清的。
  “怎么舍得出来了?我以为你要在里面躲一辈子。”
“我舅舅在等我,我怎么敢不出来?”我暗暗可惜,这么好看的男人偏生不是哑巴,如果他不会说话,我保不准自己不会再次爱上他。
  他居然又笑,瞬间却把脸板下来。我眨了眨眼睛,犹如目睹了一场最快速度的变脸。
“何碧玺,你居然敢耍我?你知不知道后果很严重?”
“你怎么知道的?”我肯定他不是今天见到方文琳才醒悟,他的耐性没有好到那个程度。我原以为可以欣赏他的气急败坏,不巧却看到他面对我最要好的同学彬彬有礼的美好一面,尽管我知道他在伪装,但我仍觉得冤,先入为主是一种可怕的定向思维,从此他在方文琳的心目中就定格成风度翩翩俊朗不凡温文有礼的绅士了,她又怎么能想象周诺言在我面前总是一副恶魔的嘴脸。
  “这还不简单?”他轻蔑地瞥了我一眼,“有钱没有办不到的事,这个世上有一种职业叫包打听。”
我顿生悲哀,他的钱就是他最有利的武器,我没有钱,注定要像现在这样被他打击。叹了口气,从他身边经过,低声说:”回去吧,把我朋友一个人晾在那不好。”
  他突然出手,用力地握住我的手腕,我只好回头。
  “何碧玺,现在,该是你履行我们协议的时候了。”
  “随你。”
我摔开他的手,快步走回西餐大厅。这个男人是不可理喻的,七年前是这样,七年后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我能做的就是在顺从的前提下,尽可能地保护自己,我还年轻,不想再死一次。
从西餐厅回来,方文琳显然已经被周诺言收服,一个劲地说他好话。我头疼欲裂,又不好叫她闭嘴,毕竟不让一个人倾吐是很不道德的,于是动用了全身的力量克制住说他坏话的冲动。
  “碧玺,周诺言有女朋友了么?”她紧张又期待地望着我,我有点无语。
  “有。”艰难地吐出一字,我以为会看到她失望的神情,结果却没有。
  方文琳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那样优秀的人,没有女朋友就奇怪了。”
我瞠目结舌,不过吃了一顿饭,她就知道他“优秀”的程度了?这一点都不像她的作风,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些男人不能碰。
  他是毒药。
烈性胜于砒霜。
当晚,我自觉地调好闹钟,把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收拾进皮箱里。方文琳的实习有了着落,也准备回家过年。我答应明天送她上车,反正时间充裕。
第二天一早,我跟方文琳拎着大包小包出门,她的行李不多,只是临时买了许多特产要带回去。我们说说笑笑,全然没有留意到那辆奥迪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停在楼下。
  直到听见身后传来的周诺言的声音,我才回过神来,扭头看了看他,面无表情地说:“早。”
  他跟我说早,却朝方文琳微笑。
方文琳精神振奋,连连问他怎么知道自己今天要走。
  周诺言的眼睛里透出一丝尴尬,随即就镇定自若地说:“昨天听碧玺说的,方小姐怎么不多留几日?”
“快过年了,家里人天天催着我要早点回去。”顿了一顿,又补充说,“反正过完年我要过来上班。”
  “好的,那到时我们再聚了,预祝你春节快乐!”
  “谢谢,也祝你过个好年。”
我冷着脸看他们寒暄,忽然觉得自己多余。恨不得一把扯掉周诺言伪善的面具,这个人两次面对方文琳敞开的笑脸比以前对着我两个月露出的好脸还要多,分明是故意做给我看,我无所谓,可是文琳却蒙在鼓里,她还以为他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呢!
  “碧玺,你的行李呢?”周诺言笑着望向我,“怎么不一块带下来?”
  我一怔,马上愤怒地瞪他。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昨晚都答应他了,他为什么还要这样?
  果然,方文琳不明所以地问:“碧玺要去哪里?”
周诺言一笑:“去我那住。”
  方文琳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有点困难地把到嘴边的一句为什么咽了下去。我的脸已经微红,心中庆幸她没有追问下去。
但是周诺言却不肯放过我,继续施展着他完美的微笑,对方文琳说:“你是碧玺的好友,一定很了解她的脾气,她既贪玩又任性,你说我怎么能放心她一个人住?”语气抵死暧昧,白痴都听得出来。
  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诡异的是我全身冰冷,面颊却火热一片。
  方文琳终究没有忍住,迟疑地问:“周先生,你跟碧玺的关系……”
  “她是我女朋友。”周诺言亲昵地将手搭在我的肩上。
方文琳睁大眼睛,像看异形一样地看我。
  天晓得我当场就想放声大哭,可是嘴巴刚一咧居然笑了出来,在她的注目之下重重地点头,“对,他是我的……男朋友。”
方文琳被我吓跑了。
  这真是一点都不夸张。她上车前,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只是飞快地接过她的东西,然后再飞快地跑到车厢里去,仿佛我是场瘟疫。
我傻乎乎地站了片刻,觉得十分无趣,转身大步流星走出车站,钻进后车座,再狠狠地把车门摔上。周诺言坐到驾驶位上,我扭头对着窗外,一声不吭。
“做我女朋友,就那么让你难堪么?”
我一听这话,简直想跳起来揍他,“难道你以为这是很风光的事?你根本就是存心要我在我朋友面前出丑!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就这么痛恨我?”
  周诺言阴沉着脸,过了良久,冷冷地说:“我不觉得刚才的做法是令你出丑,如果你一早告诉你朋友我们的关系,现在就什么事都没有,归根结底是你自作自受。”
我真的跳起来了,扑到他身上,“你这是人话么?什么叫我自作自受?我怎么一早告诉她你是我男朋友?要我把当年跟你签的那份协议给她看?对不起,你太高估我了,我的脸皮没有你那么厚。”
  周诺言气得把我推回去,他现在不用伪装绅士了,眼神开始变得恶毒。
“那份协议怎么了?就那么见不得人么?你签都签了,现在再来装高贵是不是晚了点?”
我愤懑地趴倒在软位上,不期然掉下几滴眼泪。突然发现,我跟这个男人说话如出一辙,总是一堆反问,却从来不反思。其实他说得对,我现在装什么高贵?我哪有那个资格,我不过是个连选择自己爱人的权利都没有的可怜虫罢了。
“以后这就是你的卧房。”
周诺言干脆利落地把我的大皮箱丢进一间房里,然后脱去外套,潜进自己的房间,不再搭理我。很快,我听到他房里传出花洒的水声。他还是没有改掉回家第一件事一定要洗澡的毛病。
我打开壁灯,坐在地上将皮箱里的东西收拾进柜子里。这个房间我一点都不陌生,上大学前我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这里的摆设几乎没变。可是,我又要期待会有什么变化呢?绕了七年,我和他的关系回到原点,不同的是七年前我死缠烂打要做他女朋友,七年后这个男人不择手段要我做他女朋友。
  这个世界多荒谬!
周诺言冲完澡,换上一套浅蓝色的家居服,神清气爽出现在大厅。看到我像一滩烂泥软在沙发上,不由皱眉,命令我:“去洗澡。”
  我闭着眼睛,继续装死。
  “何碧玺去洗澡,听见没有?”他提高声音,又沉了下去,“然后我们谈一谈。”
  我睁眼,把姿势坐正了些,“谈什么?”
“先去洗澡,我对着你这只脏兮兮的猫没心情好好说话。”
  我白了他一眼,冲进浴室。十五分钟后,我裹着浴巾出来,周诺言站在门口,把手里的东西劈头盖脸朝我抛过来。
我眼前一黑,急忙伸手扯下来看,是一套浅蓝色的家居服,跟他身上那款有点像,哦不,是很像,几乎一模一样。
  我丢到地上:“我不要,我自己有睡衣。”
  他冷眼看我:“你最好穿上,别第一天进门就惹怒我。”
我哭笑不得,第一天进门?这话也太逗了吧。我又累又饿,实在没有力气继续惹怒他,想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把衣服捡起来穿。
  大厅的餐桌上,摆放着两碗西红柿牛腩面条,热气腾腾。我一点没客气,直接坐到桌边吃起来。周诺言坐在我对面盯着我,自己却不动筷。“干嘛?”我抬头,“你怎么不吃?”
他看了我半天,说:“你用了我的碗筷。”
  我讪讪地还回去,把另一份换过来,嘴里嘀咕:“这么执着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这碗里下药了呢!”
  “你可以选择不吃。”
  “我为什么要选择不吃?”
  “你不是怕我下药么?”
  “你下药了么?”
  “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你到底下没下药?”
  “你害怕就不要吃。”
  “我为什么不要吃?”
  最后,周诺言忍无可忍地把筷子往桌面上重重一搁,吼道:“闭嘴,爱吃不吃。”
“干嘛不吃!”我早吃了大半,端起碗跑到沙发上,拿遥控器打开电视机。我平时很少看直播的节目,随便调到一个叫同一首歌的晚会停下来,装出津津有味的姿态在看。
  周诺言过来,“啪”地一声把电视关掉。
  我抗议:“有没有搞错?你这人怎么这样?没看到我正在看啊?”
  周诺言双手插在裤子上的口袋里,居高临下地看我,“我们谈一谈。”
  “好,你说。”我只好站起来,努力与他平视。
“当我女朋友,必须遵守三个规定。”
“等一下!”我打断他,这人的自我感觉也太好了点吧,“我们当初的协议,只是说如果我大学毕业后仍没有男友,便要回到你身边。除此,并没有什么三个规定,所以我有权拒绝。”
  “驳回,这三个规定是附件。”
  “你分明是强权!”
  “我是,那又怎样?”
我一时噎住,心中痛骂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他见我不说话了,径自说下去:“第一,不准晚归,最迟十一点。第二,不准告诉别人你单身。第三,除了工作时间,对我,你必须随叫随到。”
我骇然地瞪着他,许久才缓过来,“第一,我已经是成年人,有享受夜生活的自由。第二,你现在虽然是我名义上的男朋友,但公不公开由我决定。第三,我不是你的保姆,不是你的下属,更不是你的奴隶,随叫随到会让我看不起自己。”
  他皱眉,但表情并不意外,他不是不了解我,我的回应在他意料之中。不耐烦地叹了口气,坐到沙发上,我注意到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胃部。
  “这三条势在必行,我只是知会你,而不是征询你的意见。”
我不以为然地轻笑:“我也告诉你,办不到。”
  他咬牙,一字一顿地警告我:“你最好办到,不然我会用我的方式帮你办到。”
  我跑回自己的房间,一脚把门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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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她居然说要回来
过两天就是农历春节,到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我不用忙筹备年货的事,每天窝在周诺言的家里看看碟,上上网,听听音乐,有时也上超市逛逛,我不是全没良心的人,偶尔会想到买点什么东西回去,但是只要一看到收银台前排的长龙,立时便打消购物计划。
周诺言这阵子似乎很忙,天天都加班到很晚才回来。他工作的那家私人医院,是以前一位瑞士富商出重金投资的,医疗设备好,收费自然高,因此面向的就不可能是普通老百姓。我小时候天真地以为医生就是救死扶伤的天使,遇到周诺言后觉得医生是最赚钱的恶魔。
  其实,我只认识这么一个医生,但他严重地误导了我的世界观,可见这人的破坏力有多强!
  悠哉地逛到生活用品区,包里的手机很准时地响了,我慢吞吞接起来。
  “在哪?”
  “超市。”
  “正好,洗发水没了,买回来。”
这是每天中午的惯例询问,第一句一定是“在哪?”我通常会实话实说,烦起来顶多就答非所问,再也不敢像上次那样了,其实也不过是一个礼拜前的事,那天我正坐在星巴克咖啡馆临窗的座位上欣赏雨景,听到他凶巴巴的声音觉得大煞风景,于是胡诌了郊外一个废弃已久的公园地址给他,他问我在那干嘛,我回答摄影。我想这样漏洞百出的谎言,他不会相信,可是至少他会接收到我极度不满的讯号。但好笑的是,他居然信了,当天请了一下午的假,花了两个半小时驾车过去找我。
  返程途中不巧又遇上特大暴雨,等他到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快八点。我还在睡觉,这男人气急败坏地把门撞开,扑到床上两手箍住我的脖子,差点把我掐死。
现在回想都有点后怕,别看周诺言平时从容冷静,一副泰山崩于前也镇定自若的样子,他一旦发起疯来可是能把人活活吓死的。难道这就是不在沉默中变态,就在沉默中爆发?
  我自知理亏,虽然是我捉弄了他,但这实在是对他智慧过于高估的结果。但凡一个稍微正常点的人,怎会相信我在暴风雨夜跑去荒山野岭,就为了拍几张风景照?
就好像愚人节跟你开玩笑,再过分的玩笑都无伤大雅,因为你一定知道那是个玩笑。而我不过撒了个以为他一定不会相信的谎,结果几乎送掉一条小命。
  我站在摆放洗发水的柜台前愤愤然,一个导购小姐凑过来,喋喋不休地推销某某牌产品,那是一款闻所未闻的洗发水,我才不要听,随手抓了一瓶自己以前用过的丢进购物车,赶紧离开。
回家,自己掏钥匙开了门。
  刚走到玄关口,周诺言的声音就飘过来:“我打你手机怎么不接?”
  我从包里抓出手机来看,无辜地说:“刚才在车上,没听见。”
周诺言不再追究,我换上棉拖走进去,把那瓶洗发水放在桌子上。周诺言正低头看报,用眼角瞄了一眼,说:“不是我常用的牌子。”
  我皱眉:“你又没说要哪个牌子。”
  “你的眼睛用来做什么的?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哈!我记得我的身份并不是你的女仆。”
我摆出阵势预备跟他大吵一场,如果他还有什么狗屁不通的话丢过来,我就不再跟他客气。可是,他低头咳嗽了几声,顿时我的气焰低了下去。自从那天他外出寻我归来后就染上了风寒,先是发烧,引发了气管方面的毛病。
  “你怎么样?感冒还没好?”我其实是明知故问,他这几天的身体状态很不好,偏偏医院的工作又多,不能请假。
“你不就想看我倒霉么?如你所愿。”他刚缓过来,说话有气无力。
  我懒得跟他辩,这个男人的不可理喻我是十分清楚的。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我忍了。
把洗发水拿进浴室,顺便看了看他所谓的常用的牌子,不由翻了个白眼。这个空瓶子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法文,我仔仔细细反复瞧了三遍,没有找到任何中文的痕迹,这种东西不可能在中国的任何一家商场直接销售,何况超市。
  于是,抓着瓶子冲出去对那个男人说:“很抱歉,我有眼睛,但我是个法盲,又很穷,既看不懂法文,更不认识这种高级货。”
这下轮到周诺言理亏,无声地盯着我,隔了片刻,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你很穷?何碧玺,我每个月给你的零花差不多是一个中层白领拿的薪水,可是你看起来似乎真的很拮据,我的钱都到哪去了?”
  我悔得肠子都青了,直想咬断自己的舌头,我怎么会愚蠢到跟他扯这个话题?仓惶地摇头,在他反应过来前,一溜烟跑回自己的卧室,再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门关上,反锁。
我好些年没有正儿八经地过春节,爸妈过世,姐姐远嫁,从此我对许多节日丧失兴致。
  但是今年有点特殊,不单因为周诺言。
  除夕前三天,何琥珀打了个越洋电话给我,说她要回中国过年。
“碧玺,你想要什么礼物,我给你带。”她在电话里软软地问我,把我吓了好大一跳,印象中的何琥珀怎么会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想不出来,你真的决定回来?周……姐夫也跟你一起么?”
  “他当然一起了,碧玺,你现在跟大伯住一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含糊地“嗯”了一声,预备糊弄过去,何琥珀却敏感地捕捉到我的窘迫,追问我:“你们在拍拖?”
  “没有!”我赶紧澄清,“不是你想的那回事,我跟他,跟他……他是我监护人,托你的福。”
何琥珀苦笑了一下,说:“碧玺,你在怪我?当年我也是自身难保,我跟守信出国的事都是大伯一手包办,难道你要我跟他说还要带上你?我怎么说&&得&&出&&口?”
  “你想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把你托付给他监护,我至今不觉得有哪里不对,你上的是名牌大学,学的是最费钱的专业,如果当年不是我求他照顾你,我真不敢想象你现在会是怎样的光景?可能你连大学都上不起。”
我没有办法反驳,她说的是事实。我低下头,目光在自己裸露的皮肤上游移,开始想象没有周诺言的何碧玺二十三岁会是什么模样,真的是,没有周诺言,最起码何碧玺今天不可能有机会坐在明亮温暖的大房子里,悠哉地看碟上网听音乐。没有周诺言,何碧玺更可能是一个肮脏邋遢的流浪女子,沿途卖艺混混日子。
  也许是我沉默了太久,何琥珀在线的那头开始抱怨:“你总是这样,不高兴就不说话,碧玺,周诺言不是什么大善人,你以为他是什么人都收留的么?”
  我不知道怎么在这个话题上与她继续,只好说:“你几号回来?回来再说吧。”
  “大年初二,我要陪婆婆住两天,她中国观念重。”
  “知道了。”
  “那春节见。”
挂掉电话,我坐在地板上发呆,屋里开着暖气,但我还是觉得冷,只好跑去把暖气调到最大。
  何琥珀要回来了,算算我有七年没见过她了,自从她跟周守信双飞出国后,她就不曾回来,我以为她会像只小鸟一样飞走就不再飞回来。七年里跟她断断续续通过三次电话,两封E-mail,除此,再无任何联系。
现在,她居然说要回来了。
  周诺言一踏进门,眉头简直要栓到一块去,二话不说先把暖气关小,然后冲我吼道:“你怎么回事?想在这里洗桑拿浴?”
我假装没听见,回头面无表情地说:“何琥珀跟你弟弟春节会回来。”
  他愣了一下,反问我:“回来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嘲意,“我以为她会跟你说呢,她不是什么事都向你汇报的么?”
  “你什么意思?”他不悦地望着我,“你在暗示什么?”
“没有,你多虑了。”
  “你明明有,何碧玺,我不喜欢你这样,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说& &出& &来。”
“你不喜欢?”我冷笑,站起来,“我从来不敢奢望你会喜欢,我只能对你因我而起的不喜欢说声抱歉,但我无能为力。我对你的不满铺天盖地,根本不知从何说起。”
  他阴沉着脸,点了点头,把手里的钥匙重重往酸枝木的桌面上一扔,坐到沙发上,“很好,我们今天就一桩一桩说,有多少不满,统统说& &出& &来,反正有的是时间,今天说不完,明天还可以继续。”
我瞪他,一屁股坐在他对面,说就说,难道我还怕他不成!
  “我问你,你当初为什么答应何琥珀跟你弟弟的婚事?你明知道她喜欢的人是你!”
“因为周守信喜欢何琥珀,”他表情自若,没有半点不自然,“何琥珀自己也愿意嫁给他,两厢情愿,我成人之美有什么问题?”
  “这不是我们讨论的重点!你根本是在避重就轻。”我气得大叫,“你弟弟喜欢她,可你知道她在喜欢你,以你的为人,你会答应他们的婚事才怪!”
他与我对视良久,忽而一笑,“我的为人?好像你很了解我似的。”
  我不理会他缓和下来的神情,兀自说下去,“你起初不答应,直到后来何琥珀答应你的条件,把我卖给你,所以你才同意了他们的婚事,我说的对不对?”
  他脸色微微一变,说:“你认为我们之间是买卖关系?”
“难道不是?”
他直直地盯着我,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了去似的,然后用他修长的手指指向客厅的大门,恶狠狠地说:“何碧玺,你给我滚出去!”
我一怔,随即听懂了他的话,毫不犹豫地起身,打开门冲出去。做一个人的挂名情人就是这么可悲的事,当他叫你滚蛋的时候,你实在没有理由继续赖下去,除非你脸皮够厚。我在周诺言面前早已没有尊严可言,但还是想向他证明自己保留了点骨气。
  游荡到深夜,狼狈得像条狗,不但冷,而且饿。
其实摔门出来后已经后悔了,不是后悔听他的话自己滚,而是后悔一时贪帅,居然忘了考虑身无分文这个残酷的问题。
我那套地中海公寓的钥匙、我的大挎包、我的皮夹子全都扔在那个男人的大房子里了,这些都不重要,最最要命的是我连手机都没带出来,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郁闷得想一头撞死。
徒步走了好几个小时的路,因为是郊区,不繁华,我像个游魂飘荡在越来越沉寂的夜幕里,一颗心完全是悬在半空的,虽然又愤怒又悲哀,但是我的脑子还是清醒的,再这样走下去,我的下场就是晕倒在这条还算干净的柏油路上,等待明天哪个好心人晨练发现我,运气糟一点的话,可能会被酒后驾驶的司机轧死,又或者倒霉到底,被传说中的变态色魔装进大大的蓝白塑料胶袋里扛走。不过我想我还不至于那么惨吧,老天没道理恨我,就算我上辈子杀人放火,坏事做尽,好歹这辈子是勤奋向上诚恳待人的。忽然又想,我要是死了,周诺言会不会后悔?会不会为我掉一滴眼泪?我不敢奢望他会因此痛不欲生,那未免过于自恋,我何碧玺何德何能。人还是要有点自知之明的不是么?
  可是,我只要想到他可能会有的那么一点点悔意,心中居然就萌生一种豁出去的快感,犹如大仇得报再世为人。
  老天真的不是很恨我,它让我在即将体力不支时看到了一幢漂亮的小别墅。
位于公路的一侧,房屋的外围用粗细适宜的栅栏圈出一个小而精致的草坪,这在寸土寸金的城市里,简直是件相当奢侈的事。
  我看见里面有灯光透出来,于是上前按门铃,心中祈祷最好是位同情心泛滥的大婶来开门,看在我这么落魄的份上收留我一晚。
门很快开了,一位三十出头的男士出现在我面前,疑惑地望着我:“你找谁?”
  我有求于人,忙说:“对不起,这么晚打扰了,是这样的,我家就住在这里附近,今天回来晚了,到了家门口才发现钥匙丢了,送我回来的朋友又开车走了,我……”
“你的意思是想在我这借宿?”他毫不客气地打断我的喋喋不休,然后饶有兴趣地用带着好奇和探究的目光打量我。
  我迟疑了一下:“……是,请问方便么?”
那男人笑了笑,大方地说:“没问题,美女大驾光临,我的荣幸。”
我本来就有些忐忑,听他这么一说,一股寒气从心底冒了上来,两脚重得跟灌了铅似的,我开始反省刚才摔门而出的行为是否真的有必要,我都已经忍了七年,为什么到了今晚来破功?过完年我就有工作了,有了工作我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摆脱周诺言了,这是我从上大学一年级起就眼巴巴盼望的一天,如果我今晚遭逢不幸,那之前所做的努力不就白费了?
我不敢再想下去,跟前的那个男人已经朝我伸出了手。那张平庸的脸忽然放大,在我看来变得有些狰狞,惊恐地退后几步,大声说:“不,我不进去了,我……我想起来了,我带了备份的钥匙。”
  也许是我的模样真的很好笑,那男人肆无忌惮地笑出声来,一把握住我的手腕,将我用力拖进屋内,“进来再说,外面风大,这里回你住的地方应该不近吧?”
我不由尖叫起来:“你干什么?放开我!放开!”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他一边笑,一边把我拖到一楼客厅。仓促间,我环视了四周一眼,居然空荡荡的,再无第三者在场。
  这下,我更慌了。
摔开他的手,蹿到沙发旁边,我警告他:“离我远点!”
  那男人除了大笑就没其他反应,“拜托,这是我家。”
  “那就让我出去。”
“你这么年轻漂亮,一个人走夜路太危险了。”
我冷哼一声,暗道再没有比面对你更危险的了,谁知道你心里打什么主意!我眼疾手快抄起桌上一把水果刀,对着他:“我要出去,别拦我。”
男人吓了一跳,举起双手,说:“你别乱来,我对你没恶意。”
有没有我都不想再待下去了,我已经决定在晕倒前回周诺言那跟他道歉忏悔。反正类似这样的低头认错也不是头一回了。当年我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花了一天的时间思考,然后在那份协议上龙飞凤舞地签了自己的大名,顺理成章接受周诺言给予的学费与生活费。周诺言给我的评价是“一个识时务的人”。
  他真是看透我了,在我看透自己之前。我越来越认同这个评价,识时务。
  我不把它当贬义词看待,何必呢。
僵持了片刻,那男人苦笑了一下。
“好吧,你想走就走,我不拦你。不过小姐,你要考虑清楚,你家离这里尚远,离市区则更远,无论你往哪个方向走,你都不可能搭上顺风车,就是有,”他停顿了一下,故意摆出一副不怀好意的姿态从下到上打量我,“你也不要坐进去,因为……太危险。”
  我咬牙,瞥了茶几一眼。
  他立刻会意,问我:“要不要打个电话?不收你钱。”
我被他这一句话逗乐,戒备心一下子去了不少,把水果刀放下,但手仍握在刀柄上,对他说:“我不走了,借你沙发睡一觉,如果要租金的话明天付你双倍。”
  他挑眉:“明天就有钱了?”
  我黯然,点头:“对。”
“好吧,借给你,我不跟美女计较钱。”他转身朝楼梯口走去,这套房子是复合式结构,上面还有一层,“我想我还是不要出现在你的视线范围比较好。”
  我把悬着的心放下大半,感激地说:“谢谢,我叫何碧玺。”
  他回头冲我一笑:“我叫郭奕。”他长得并不帅,但此刻我觉得他迷人得无以伦比。
蜷缩着身体,窝在松软的沙发上。
  座机就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我犹豫着,到底还是伸出手把话筒拿了起来,拨完号,我听到传来悠长的“嘟嘟”声,一颗心就慌得怦怦直跳,赶紧把线掐掉。
泄气地抓起外套蒙在头上,然后一遍又一遍地说服自己:他肯定睡了,都这么晚了,明天再打给他。可是,一想到他现在在睡觉,我就没由来地一阵憋气,把我折腾成这样,他还睡得着,说不定睡得正香。
  越想越来气,把衣服扯掉,扑到电话旁正要拿起来,突然听到铃声大作。我愣了一下,心想怎么还有比我不识相的人啊,这都什么时候了!
由着它响了几声,不见楼上的男人有半点动静,基于礼貌,我不想接,这铃声在幽静的夜里显得十分尖锐刺耳,我等了几秒钟,铃声依然不断,我只好接起来。
  “郭奕,你打电话给我?”
我吓得差点把话筒扔掉,居然是周诺言的声音!他不是在睡觉么?他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等等!他刚才说什么来着?我握着话筒极力回想他的开场白,他说……郭奕!他认识这屋子的主人!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低低咒骂了一句。
  “何碧玺!”周诺言忽然大叫,听得出声音出离愤怒,“你怎么会在那里!”
我手不由地一抖,但听清楚了他的话,他问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勾了勾唇角,把话筒贴在耳朵上,“我怎么不可以在这里?周先生,我要睡了,请你不要选择这种时间打过来,实在扰人清梦。”
  周诺言阴沉地说:“五分钟前是谁打骚扰电话给我?”
  我怎么把这码事给忘了呢,是我先打给他的,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故作轻松地说:“真不好意思,我想我打错号码了。”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只传来一阵粗重的喘息声。我有些不安,试探地问:“你……没事吧?”
  “何碧玺,你真是令人失望。”他一字一顿地说。
我怔住,呐呐地说& &不& &出&&话来。听到线那头有一个女人的声音轻飘飘地传过来:“包扎好了,回去之后要注意不要沾到水……”说到一半半戛然而止,周诺言把手机挂了。
  我继续发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慢慢把话筒放回座机上。
蜷在沙发上辗转反侧,没有半点睡意,反而越来越清醒,脑子里一直回荡着周诺言挂机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以及那个女声。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阵急促的铃声惊醒,猛地坐起来就去抓电话,喂了两声意识到这次是门铃在响。
  我的心一动,急忙跑去开门,连鞋子都来不及穿。
  门外,周诺言一脸沉郁地站在石阶上。
  我贪婪地望着他,竟不自觉地舒了口气。
他不拿正眼看我,兀自从我面前走进屋里。我想起之前发生的事,脸也沉了下来,一声不吭地把门关上。
郭奕慢腾腾走下楼,睡眼朦胧,无奈地说:“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啊?感情纷争回家闹去!周诺言,你一下子电话,一下子杀上门,你还让不让人活了?现在几点了?你不睡觉我还要睡呢,我睡眠不足会有黑眼圈的,明天上班跟你没完!”
  说了一堆,可是周诺言只扫了他一眼,他的气焰马上消了不少,口气也软了下来,说:“好好好,你们接着闹,我上楼拿棉被把自己耳朵堵死。”
  看他转身,我叫住他,问:“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他笑嘻嘻地看着我:“你是何碧玺,周诺言的“妹妹”嘛,我见过你的照片。”
  “那你还耍我?”他故意不说认识我,分明是在寻我开心。奇怪的是,我并不生气,反倒觉得这人挺有趣。
  周诺言命令我:“把鞋子穿上。”
我依言照做,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将我拽出门,丢上车。我脚步跟不上他,鞋子掉脱在车子外头,他理都不理。
  “等一下,我的鞋。”我要开车门出去捡,他动作比我迅速,在我之前将车门落锁。我气极,身体重重靠在座位上,也不想说话了。
这条公路,我走过来用了几个小时,现在回去只花了三十分钟,在我的记忆里,周诺言从没有开过这么快的车,虽然是深夜,但有一整排路灯,道上空无一人。
到了停车场,我坐着不动,他都落了锁,我还动什么动。周诺言泊好车,解开安全带,下来打开我左侧的车门,伸出双臂抱我下车。这中间他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我看不清他的脸,索性闭上眼睛,由他摆布。
徐徐上升的电梯里,借着昏暗的灯光,我看到自己以一种极度暧昧的姿势窝在周诺言的怀里,但是这个男人却冷酷得像我杀了他全家。明明是他赶我走的,怎么现在反倒变成我对不起他了?讪讪地收回目光,嘴唇不经意蹭到他身上,本来没什么,可偏偏他的外套不知哪去了,只穿着一件长袖衬衫,这种所谓的肌肤之亲,放到古代恐怕我们都要进猪笼了。我意识到自己应该有所表示,起码要扭几下作出挣扎的样子,又或者动动嘴皮子闹闹情绪,让他知道其实我很生气,但是我实在太累了,除了调动不起所谓羞愤的那根神经,还因为我的火气早消了,在看到他煞气十足站在郭奕大门口的时候。
  上下眼皮不受控制地想合在一块,我勉强让自己保持住那仅剩的一点点清醒。他抱着我,不知用何种姿势腾出手来开的门,我完全没有印象,只是迷迷糊糊地考虑着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借以抵御排山倒海袭来的睡意。等到他把我丢到沙发上,我才回了一下神。顺手搂住一个抱枕,把下巴搁在上面,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嘀咕了一句:“明天再找我算帐,先让我睡觉。”等了几秒钟,没见他有异议,我心一宽,身体软软地歪倒下去,很快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04 新年里的一地鸡毛
  醒来,天已经亮了。
  我揉眼,发现居然睡在自己的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羽绒被。瞄了一眼摆放在床头柜上的时钟,已经中午十一点!
我抓了抓杂草一般的乱发,掀开被子下床,地上没有拖鞋,我愣了愣,想起昨晚上的事,不由觉得好笑。
  屋里只有我一人,周诺言这时候应该在医院,他是个工作狂,对那一堆明晃晃的手术器械有着高度的热忱,有时候我很好奇一个对病人没有爱的医生怎么会这样热爱自己的工作,但始终没有想通过,他并不给我这个机会。
工作中的周诺言就好像是个谜,让我倍觉困惑。
打开冰箱,从纸盒里倒了杯牛奶,再丢几片面包进烤箱,摸出遥控器打开电视机,我对电视节目并没有兴趣,只是习惯独处时有一点声音相伴。正好在播报新闻,一记者采访机场的相关负责人谈今年春节客流量的问题。我马上联想到昨晚争执的源头——何琥珀,再过几天我就能看到她了,这真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随便泡了杯面,我跑到书房去找书看。周诺言的大书柜藏书丰富,涉猎甚广。除了他的专业书我不碰之外,其余的哪怕是字典,我也能捧在手上看个津津有味。这大概是从娘胎里就养成的毛病。当年我妈怀上我之后还一门心思地考研,连坐月子时都是书不离手。我的智商没有比别人高,但对读书却有着一股偏执的热爱,生平第一次所谓的“离家出走”还跟这有关。六岁那年,住我家隔壁的大我两岁的那位姐姐上小学了,我每天看她背着书包去学校的背影无比羡慕,于是趁着某天爸妈不注意,也背起那个小小的红色书包,悄悄跟在她后头溜进了她们学校。教室自然是不能进去的,我一个人在空旷的校园里溜达,听着教室里传出来的朗朗书声,已觉十分满足。小孩子通常没什么时间观念,更不会去想这么偷偷跑出来会把大人急坏。后来听我爸妈说,他们是在校园里一棵木兰花树下找到我的,当时我趴在下面的小石桌上睡得正香。
  这其实跟离家出走是两个概念,我跟周诺言说过这件儿时趣事,周诺言说我原来打小就是让人不省心的孩子。我有些郁闷,我的本意其实是想告诉他,我是从小就多么热爱读书啊!可结果……真是鸡同鸭讲。
《石康文集》翻到最后一页,门外终于传来声响。我抬头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下午四点不到。怪了,这个时间他回来做什么?
  我捧着书,眼睛一动不动地盯在书页某一点上。我听见周诺言的开门声,听到他换鞋的声音,听到他一步步走近,但还有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听见她在问周诺言:“我穿这拖鞋可以么?”
“你随意。”周诺言的回答。
  我急匆匆投去目光,是一个年轻的女人,长得十分清秀,气质古典,皮肤白皙,尤其一双眉目犹如白描般动人。
  我放下小说,站起来,慢吞吞地说:“那是我的拖鞋。”
周诺言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没理会。
  那女人尴尬地站在原地,左脚已经套进了我的棉拖里。
  我从下到上地打量她,然后笑了笑说:“你穿吧,我是何碧玺,你好。”
  女人一怔,随即忙不迭地说:“你好你好,我叫何碧希。碧绿的碧,希望的希。”
  这下轮到我目瞪口呆了,周诺言带了一个名字和我谐音的女人回来。
  扯了扯嘴角,我说:“真巧……”
何碧希却笑得颇有深意,也说:“嗯,真巧。”
  这话是同我在说,但她的视线却直接忽略我,落在周诺言的身上。他正在脱外套,袖身脱了一半,动作有些迟钝。
  “诺言你小心点,需要帮忙么?”
“不用,谢谢。”
  我茫然地听着她和他的对话,脸上有一丝狼狈。这两人在我面前,说着我听得懂的中国话,但我完全陷在云里雾里。小心什么?帮忙什么?他又在不用什么!
  这时候,周诺言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号码,皱着眉头去书房接听。
客厅就剩我跟那个何碧希杵着。我想了想,说:“你是周诺言的同事?”
何碧希摇摇头,“我跟他萍水相逢。”然后她说了和他认识的过程,我听出一头冷汗。事情是这样的,北京时间凌晨一点左右,这位何碧希小姐与男友在从郊外朋友处喝完喜酒,驱车回市区,在路上他们因一点事吵翻,然后她负气下车,她男友扬长而去。她说这段的时候,我简直感同身受,但是她接下来的遭遇与我可是大相径庭,她男友去而复返,揪着她的衣领撒酒疯,还差点把她推下公路边一个斜斜的长坡,正好周诺言路过,及时把她救了下来。
  这不过是情侣间的战争,我是见怪不怪,冷汗的重点不在这里。可能何碧希见我表情漠然了点,眨了眨眼跟我说:“我男朋友发起疯来就六亲不认,连累诺言受伤,我真是很过意不去。”
就这样,我的汗一下子冒出来了。
  “周诺言受伤了?伤在哪?严不严重?”我抓着她的胳膊,一脸焦急。
  何碧希微微挣脱开来,说:“怎么你不知道啊?他手腕上还缠着绷带呢,你没看见么?我刚才就是让他小心……”
我的脑子有些混乱,他手受伤了,是在找到我之前受的伤,那他居然还抱我上楼!我沮丧地坐倒在沙发上,眼睛不由自主望向书房。
  何碧希安静地看着我,隔了一会儿,问:“你……是他女朋友?”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吸了口气,说:“失陪一下。”起身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周诺言刚刚挂线,手机还握在手上。看到我推门进去,脸上有些不高兴,说:“我没有教过你进来之前要先敲门么?”
  我没吱声,白色的棉袜踩在厚实的羊绒地毯上发不出一点声响,走到他的书桌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缠着白纱布的手腕。周诺言顺着我的视线,把目光停留在自己的伤口上。
  “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有眼睛。”
他淡淡地说,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我知道他在生气,从他站在郭奕的门口那一刻起,其实我有很多机会可以发现他手上的伤,但我没有。
“你也有嘴巴,不是么?”我双手撑在他的桌面上,居高临下与他对视,“为什么你不能直接告诉我你的手受了伤?我跟你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可我却要从第三者的口中得知你受了伤,你能想象刚才我在那位何碧希面前有多愚蠢么?”
  他凝视我,慢悠悠地说:“那是你的事。”
我深呼吸,学着他的语气问他:“那么,你没有话要跟我说?”
书房的窗帘没有拉开,屋里光线昏暗。周诺言随手打开台灯,橘黄色的灯光打在他身上,令他的线条柔和许多。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他说:“三件事,何碧希会在这里住几天,周守信回国日期会提前一天,我明天开始休假。”
  “没了?”
  “没了,你可以出去。”
我转身就走,不做片刻停留。那三件事,没有一件是值得我关心的。这里是他的家,他才是真正的主人,就算他想把这里变成收容所我也无权反对。我又算什么?说好听点是他的情人,说难听点嘛……宠物?我真不知道。
何琥珀的即将到来让我如临大敌,但是何碧希的出现多少冲淡了这个气氛。据她所说,她是六年前考到这座城市的某所卫校学习,毕业后在本城一家诊所里找了份工,日常主要从事护士和会计的工作。说起来,跟周诺言还是同行,但她似乎更像白衣天使。
  “碧希,你不打算回家过年么?”
“我之前跟家里人说好的,今年去他老家那跟他父母过年,谁知道……”她耸了耸肩,作了个无奈的表情,“这么回去,我爸妈肯定会胡思乱想。”
  我对她的遭遇深表同情,问:“那你打算怎么办?我的意思是说你可以在这里待到过完年,但你跟你男友之间的战争总要解决。”
何碧希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要跟他分手,很快。”
我点头闭嘴,不发表个人看法。我并不知道他们争执的源头,何碧希不主动说,我也不要问,我是个很尊重别人隐私的人,因为我自己没有条件讲究这个,所以我越发看重。周诺言也是个注重隐私的人,我很奇怪,他怎么会把一面之缘的何碧希带回家来,并允许她在这里渡过新年里的七天长假。
  “因为我帮他包扎伤口。”何碧希这样解释。我觉得有点好笑,他为她而受伤,而她身为护士,给他包扎伤口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么?但我不去打击她。
除夕夜,周诺言带我和何碧希出去吃饭,三个毫无血缘关系、甚至谈不上亲密的人聚在一起,吃所谓的团圆饭,这个世界真是奇妙。当晚周诺言的心情不错,脸上一扫几日前的阴霾。我忽然想到,只要有第三者在场他的脾气就不会太坏。
  我往周诺言的杯里倒葡萄酒,何碧希阻止我,说:“他手上有伤,不能喝酒。”
  我手一顿,嘴里嘀咕:“喝一点没关系吧,今天除夕耶。”
  “没关系,倒上。”周诺言看了看对面的何碧希,“你也喝一点,我们除旧迎新。”
何碧希笑了笑:“好。”
  我们三人碰杯,互道祝福。我看着周诺言挂在嘴角的那缕笑,顿觉生活美好。原来不知不觉中他的情绪已成为我的晴雨表,我无法对着他的阴沉独自欢愉,无休止的争吵令人厌倦,如非必要或失控,我宁愿保持沉默。
但似乎很难,我经常失控。
  凌晨的钟声敲响时,我窝在自己的房里上网,开着MSN,但是上面很冷清,没有一个令我有交谈欲望的朋友在线。麻木地点开一个个网页,再一个个关掉,我很无聊,却不想睡觉。
窗外的天空亮如白昼,一朵朵绚烂的烟花在夜色中不断地绽放盛开。起身离开电脑桌,推门走到小阳台上,手一撑跳上高高的围栏,冷风吹乱我的头发,丝丝寒意钻入我的羊绒围脖里。
我曾经很喜欢看烟火,现在也不是不喜欢,只是一想到放完烟火那瞬间静寂下来的夜幕,我就对它不再有期待,因为抗拒曲终人散的那种感觉。
  坐了一会儿,听到敲门声,一下,再一下。
  我过去开门,周诺言穿着深蓝色的家居服站在门口,皱眉看着我:“怎么还不睡?在阳台吹风?”他的房间在我隔壁,通过窗口可以看见我这边的阳台。
  “睡不着,你不也没睡?”我懒懒地回答。
  他想了想,说:“不知道今年的烟花好不好看,据说去年的很糟。”
我听出他的言下之意,不由笑起来:“要不要一起看?”
  何琥珀乘坐的国际航班是中午十二点十分抵达梧城机场。
  吃过饭,何碧希很自觉地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周诺言抬腕看了看时间,回房换上一件棉麻材质的厚外套。
我抱着靠枕,端坐在沙发上岿然不动。
  周诺言出声提醒我:“差不多时候了,我们该出发。”
  “我没打算去。”我说。
  “国际航班一般都不太准点,”周诺言像是没听见我说的,“我顺便去郭奕那拿一个文件,你可以在车上等我。”
  我不得不大声重复一遍:“我没打算去!”
周诺言这才正眼打量我,说:“为什么?”这真是明知故问。
  “不为什么,就算你不去接,我相信他们也不会走丢,机场打的过来很方便。”
“对,是很方便。”周诺言不紧不慢关掉电视,“但我们走一趟也合情合理,何碧玺,请维持你的风度,不要让你多年不见的姐姐觉得你没气量。”
  这个男人总知道我的软肋在哪。叹口气,把靠枕扔一边,以最快的速度换上最光鲜漂亮的衣服,齐整地出门。
电梯里,周诺言盯着我的脸,忽然说:“你不适合这种唇彩。”
“我喜欢。”我故意这么说,其实他说得对,我确实不适合,常用的那管唇膏不知道被我扔哪去了,一时没找着,于是随手抓了这支唇彩来用,那是当初唐宁宁送的,她总共买了四支,寝室人手一支,我分到了粉红色。用过不止一次,但从来没有人跟我说不适合,而我也是在比较过后才发觉自己真的不适合。可是周诺言却能一眼看出来,我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瞥他。
在郭奕那逗留了五六分钟,我没进去,就在外面等。临走前,郭奕还特意追出来,跟我说了一句新年快乐。我笑着回应他,那晚他的风趣幽默给我留下了印象。
因为是大年初一,机场很冷清,除了工作人员外,我几乎没看到多少等待搭机的乘客。航班还没抵达,我找了个不起眼的空位坐下,从包里摸出手机来玩俄罗斯方块,这种简单而单调的游戏反而能令人精神集中。周诺言去附近的星巴克买了两杯咖啡回来,递给我一杯。
  “谢谢。”我接过来,看也不看就送到嘴边喝了一口,然后扭头看他,“你那杯是什么?”
  “黑咖啡。”
  “我们换一下好么?”
  他觉得很奇怪:“你不是最喜欢焦糖咖啡么?”
  “嗯,曾经。”我微微垂下眉眼,“现在不喜欢了。”
周诺言沉默地将黑咖啡交到我手上,换走原本属于我的焦糖玛琪朵,慢慢饮下。
  “黑咖啡很苦,我以为你不会喜欢。”他的手指轻轻抚摩着杯身,“原来不是。”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喜欢焦糖咖啡,在七年前。”我退出游戏,把手机放回包里,“十六岁的花季已离我遥远。”
“你在暗示物是人非?”说完他缓缓一笑,薄唇两头微向上勾起,仿佛带了点嘲意。
  何琥珀给了我一个极大的……惊喜,当然惊大于喜。
她推着行李车从通道口快步走来,在看到我的那一刹那,居然毫不犹豫地丢开车子,飞奔到我面前搂住我的脖子,那亲昵的模样简直让我手足无措。
  “新年快乐!”
“你也新年快乐。”我倒退一步,有些生硬地与她拉开一点距离。眼前的何琥珀明艳照人,记忆中的她是宇宙超级无敌美少女,但言行举止流露出的那一点早熟不免有损她的气质,如今再看她,却是周身散发着一股少妇典雅的韵味,笑起来五官透着少女特有的小淘气。看来,她的婚姻十分幸福,只有被男人如珠如宝呵护宠爱的女人才会有这样的神态。
  尽管我精心打扮了一番,但在这样的何琥珀面前仍是深深地自惭形秽。
被我推开,何琥珀并不觉得尴尬,反而饶有兴趣地上上下下打量我。周诺言跟周守信走过来,周守信说:“碧玺,你变了好多!”
“是么?但愿是朝好的一面在变。”我回视他,他跟周诺言并不相像,既没有他哥哥修长挺拔的身姿,也没有他哥哥的丰神俊朗,不过有一点他比周诺言强,那就是气场。周诺言总无形中令人没由来地紧张,而周守信个性温和随意,虽免不了少了点男子汉的气概,但弱者有弱者的优点和自觉。我想他起码不会对何琥珀颐指气使,更不会对她说“滚出去”。
  何琥珀把我的话接过去,说:“当然,七年前你还是个黄毛丫头,现在变成大美人了。大伯,我说的对吧?”
  周诺言淡淡扫了她一眼,自然而然地说:“你妹妹本来就很漂亮。”
  “大伯说的是。”何琥珀笑得颇有深意。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周诺言拎起行李车上的一个大皮箱,“停车场就在附近,我们走过去。”
  我感激地望向他,待与他目光相接赶紧掉头转开。
介绍何碧希给他们认识的时候,何琥珀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地惊讶:“你跟我妹妹同名啊,真是太有缘了,你知道么,碧玺小时候经常抱怨自己的名字不好。”
  何碧希笑着看我:“你们姐妹俩长得真像。”
何琥珀亲昵地揽住我的肩,“当然了,我们是亲姐妹!”
我不作声。在外人面前,她对我总是表现出超乎寻常的热情与爱护,可我永远记得她在人后那张瞬间冰冷的脸。小时候不怎么好面子,她不睬我,我还想方设法去讨好她,碰上她心情好还会跟我说说笑笑,心情要是差了干脆冲我吼:“何碧玺,你烦不烦!给我闭嘴。”
我现在可没有把热脸拿去贴人家冷屁股的癖好,但何琥珀好像有。我知道我表情不善,至少何碧希都看出来了,何琥珀却还手拉着我的手,跟我一个劲地说他们在国外的生活。
我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我按捺住所有的蠢蠢欲动,耐心地听着,还把何碧希搭进来,好几次她想起身干别的事去,都被我及时制止。我盼着那些所谓的趣闻早些完结,但我错了,七年的异国生活见闻非常冗长,如果何琥珀愿意,我相信她可以说上三天三夜也不致枯竭。
三个女人就这么坐了一下午,到傍晚,书房的门开了,周诺言和周守信先后走出来,周诺言的神情如往常严肃淡漠,奇怪的是周守信一扫下机时的轻松活跃,脸色变得有些沉郁。
  客厅一下子被低气压笼罩。我看了看时间,问周诺言:“晚饭怎么解决?”
  “出去吃吧,给他们接风洗尘。”周诺言征询何琥珀,“吃中餐可以么?”
  何琥珀点头:“随意就好,不是外人。”
  “碧希一块儿去吧。”我看出何碧希的迟疑,忙背对着何琥珀冲她使了个眼色。
何碧希会意,答应下来。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主角们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但点的菜实在好,不愧是这家高级餐馆的招牌菜,我跟何碧希埋头大吃,不打算充当缓解气氛的调剂品。
中途我离座去洗手间,站在门口拿着手机玩了一会儿游戏。何碧希把头凑过来看了看:“俄罗斯方块?我也喜欢。”
  “我们是同道中人。”我笑着抬头看她,“不好意思,今晚。”
  “今晚我沾光吃了一顿丰盛的大餐,你不需要内疚。”
  “你现在站在这里,我以为你跟我一样不耐烦。”
“不,不是。”她瞥了一眼包厢的方向,“他们在讨论家务事,我不方便在场。不过你似乎应该回去。”
  “不必,”我看见她眼中流露出困惑,解释说,“他们的家务事,我也不便在场。”
  “可你是诺言的女朋友。”
  “只是女朋友。”
她看着我,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你与诺言真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一对情侣。”
“奇怪,的确是。”我拿手机给周诺言打电话,告诉他我们打算出去溜达,家宴结束前一刻再通知我。
  这里是市中心,大小商场云集,为了打发时间,于是一间间进去逛。何碧希说要送份礼物给我跟周诺言,谢谢我们这段日子收留她。
  我急忙纠正她:“是周诺言收留了你,与我无关,我没有决定权。”
“碧玺,介意我问一个很私人的问题么?”坐在冰室歇息的时候,她突然问我。
  我摇摇头,示意她尽管问。
  “那天晚上你们是不是也吵架了?”
我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嗯,他把我赶出门。”
  何碧希无奈地笑了一下,看我的眼神像看见一个任性的小孩。我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她不该这么看我,她一定是误解了什么。
“我们因为何琥珀回国的事起了争执,可能我说的话是不怎么中听,但他一怒之下就把我赶出门,碧希你看,我在那套公寓里是没有自主权的。”
  “他赶你出门,然后发了疯似的到处找你。”
  “你怎么知道?”
  “如果不是那样,他怎会在深更半夜出现,阴差阳错地救了我。”
“也许他跟我吵了架,心情不好,所以开车出去兜兜风。”我自知理亏,低头用力戳着刨冰。
何碧希再一次无奈地笑,我真是受不了一个对很多事都不清楚的人用这样的目光看我,仿佛所有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在无理取闹。我忽然想起来,周诺言在她心中的地位必定是超然的,他将她从疯狂的男友手中救下,他带她回自己的家,他允许她叫他的名字而不是按惯例称呼‘周先生’,他于她就是个英雄,一个迷人的男性英雄。我现在在干什么?企图破坏一位英雄在他女粉丝心目中的形象,那无疑是自取其辱。
  沮丧地叹口气,我说:“好吧,都是我的错,害他大半夜为我奔波。”
  何碧希握住我的手,说:“碧玺,不要口是心非。我不了解你们之间存在的问题,但我的眼睛告诉我,他真的很在乎你。”
“就在你认识我们的这几天里?你的眼睛告诉你了?”
  “不,在遇见诺言的第一天,在那个深夜,我就知道了。”她说的话忽然高深莫测起来,我故作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她冲我顽皮地勾了勾唇角,“不想知道原因么?碧玺你会后悔的。”
“好吧,那请你告诉我,please。”
何碧希吸了一口橙汁,“那晚,我男友与我在马路边上纠缠不休,他甚至箍住了我的脖子,让我透不过气来。诺言冲上来对着他就是一拳,当时灯光很暗,我们谁都看不清对方,我委顿在地上,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他把我男友打跑之后,将我揽在怀里,焦急地唤我的名字……哦不,是你的名字,我当时心里很纳闷他怎么会知道我叫碧希,直到见了你,我恍然大悟。”
  我沉默地低头吃刨冰,过了片刻,“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不然我真的会后悔。”
05 到底是谁爱着谁
  在冰室坐了好久,十点多了周诺言都没有给我打电话,我只好打给他。响了两声,他接起来,说:“碧玺,你们在哪?”
  “清凉冰室,中山路肯德基对面。”
  “别乱跑,半个小时后去接你们。”
  闲着无聊,我又点了一杯“除夕夜”,正打算问何碧希要不要,她的手机响了,看她的神色,大概是那个疯狂的男友打来的,她皱着眉头跑出去接听。我嘬着“除夕夜”,琢磨这种果汁调配的方法,似乎不太难。
表上时针指向十一点的时候,周诺言出现在冰室,就他一个人来。我事先帮他叫了一杯“新春祝福”,“除夕夜”添加了一枚鸡蛋,我猜他不会喜欢。
  我没问何琥珀的事,他也不主动说。到了楼下,他打开车门,把钥匙递给何碧希,“你先上去,我跟碧玺谈点事。”
“好的,你们慢聊。”何碧希接过来,冲我们微微一笑,转身朝电梯口走去。
  “什么事?何琥珀他们呢?”我嫌车内憋闷,侧身将车窗摇低一些。
“他们住宾馆。”周诺言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来,忽然想到什么,又放回去。我看出他情绪有些烦躁,忙说:“没关系,你抽好了。”
  他没说什么,但还是把烟盒丢进一旁的小抽屉里。
  “你把周守信怎么了?他好像老大不高兴的样子。”
周诺言淡淡地说:“他跟我要一大笔钱,我没打算给。”
  我皱眉,这个周守信怎么回事,都有老婆的人了还好意思跟大哥开口要钱?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又问:“他们遇上什么麻烦了么?急需用钱。”
“周守信失业了,美国的IT行业越来越不景气,公司大量裁员,他撞枪口上了。”
“哦——”我拖长声音应了一句,对失业之说并不以为然,这年头失业的人海了去了,有什么可稀奇的!没了工作重新找过一份就是了,他不抓紧时间在美国找工作,却大费周章地以探亲为名回国跟他大哥要钱!也许我跟周诺言一样没多少同情心,并不觉得拒绝他的要求有什么不对。但是我想到另一个问题,“那何琥珀呢?她也失业啦?”
  周诺言看了我一眼,说:“何琥珀没有参加过工作,自她毕业。”
  我马上联想到她今天那身范思哲套裙、LV最新款的皮包和香奈儿香水,自言自语地轻声说:“难怪钱不够用了。”
  周诺言沉默地望着窗外,过了一会儿,说:“过些日子我要去趟墨尔本,你陪我一起去。”
周诺言的母亲在墨尔本,我猜他是去见她,但我没想过他会邀我去,愣了一下,醒悟过来,“去几天?不行,过几天我就要去实习了。”
  周诺言显然有些失望,我以为他会说“何碧玺,你不去也得去,我会用我的方式让你答应”,但是没有,他居然默许了。
他这样宽容大量,我反而有点过意不去,解释说:“这实习工作难得,去墨尔本以后有的是机会,要不,早点去,初十前回来?”
  周诺言考虑我的建议,说:“初七过去吧,待两天,我让人给你办&&护&&照,如何?”
  “行。”我爽快地答应下来,“需要我准备什么?给你妈妈买一份礼物?”
  周诺言唇角勾笑:“你去就是最好的礼物。”
这真是我回B市后听到的最动听的话,脸一红,赶紧偏过头去。
  匆匆洗漱后把自己丢上床,心里却还记挂着去墨尔本的事。我不知道周诺言突如其来的这个决定目的何在,他与他母亲的关系并不是很好,一整年也没见他问候几次,何况是飞过去看她。但是,我现在关心的是,他带我去见他母亲,是不是意味着我们的关系从此定下来了?真的……就这样了?心里说& &不& &出什么滋味,先前在车厢里涌现的那一点点甜蜜已经褪去,我不喜欢在很多事都不确定的情况下完成一些象征性的举动。于是,我忍不住又去想我到底还愿不愿意去爱这个男人,不是以前,也不是以后,而是现在。意识模糊前,我听到自己的潜意识替我作出了回答——
I don't know.
  睡得正香,被一阵铃声吵醒。明亮的光线从窗帘透进来,我闭着眼睛伸手在枕头下摸索出手机,然后按下接听。
“碧玺,是姐姐,还在睡么?你这只小懒猫。”何琥珀甜得腻死人的声音传来。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说:“哦,有事?”
  “嗯,下午有空么?想跟你聚一聚。”她顿了一顿,不给我足够的时间答复,又追加了一句,“昨天有外人在场,很多话我不方便说,关于周诺言的。”
  我心念一动,说:“好,你给时间地点吧。”
  “早上十点半,绿洲宾馆对面的上岛咖啡屋,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时间还没到,我穿戴整齐,窝在客厅陪何碧希看电视剧。过了约莫半个小时,我觉得少了点什么,伸脖子四下探了探。
  何碧希瞥了我一眼,好笑地问:“找什么宝贝?”
  “去去,”我作势踢了她一脚,“他呢?哪去了?”
“他?谁?”她故意寻我开心。仅一个晚上,我跟何碧希的友情就从泛泛之交上升到无话不谈的地步,人与人的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等她笑话够了,说:“大清早的就从外头回来,我都怀疑他几点出的门,现在在书房,有一个多小时了吧。”
  我问:“你几点起床的?”
她抬头看了看时钟,“八点不到吧。”
  我过去敲门,我知道门没锁,这是他的一贯风格,不过也是,谁在自己家里有随手锁门的习惯?得到他的允许,我推门进去,看见他坐在黑色的大班椅上,闭着眼睛假寐,身体向后倾靠。
我忽然失了语言,怔怔地站在他书桌前。
他缓缓睁开眼睛,幽深的黑眸仿佛瞬间望进我的灵魂里。有两三分钟,我们谁都不说话,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对视着,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而我则在回忆十六岁的自己。也是这么站着,看着他伏案工作,然后我忽然有了表白的冲动,说:“周诺言,我爱上你了。”周诺言抬起头,神情莫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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