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领操,然后回来我发现凳子尺寸上有血,我们班同学不知道,但我回到家看到我裤子上的血,在想起领操……好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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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都市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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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府南河边见识了我的腿法,大头颇为倾倒,三番五次给我打电话,我听都不听,直接
挂掉。有一天他还在下班路上堵我,一脸谄媚的肥笑,恨不能管我叫爹。其实我心里明白,
朋友啊兄弟啊友谊啊,都是他妈的胡扯,指望靠着我吃钱才是真的。对于李良这事,我不太
相信是他故意设的局,但站在岸边打打落水狗,顺路阴李良一把,黑他点钱倒是大有可能。
警察真是毁人的职业,好好的一个人进去,不出两年就会变得又阴又毒,见了亲爹都要咬一
口。我高中有个八拜之交叫刘春鹏,当年跟我一起偷过菜市场的西瓜,一起扎过班主任的车
胎,第一年高考落榜,我们在合江亭相顾无言,长太息而掩鼻涕,哀老天之瞎眼,说到最
后,我俩抱头痛哭,象两块粘在一起的破玻璃。他高中毕业后一直火车站附近当民警,几年
下来,变得异常凶恶,对谁都六亲不认。前些日子有朋友开车在北站撞倒了几块栏杆,被他
逮到,声称要吊销驾照。朋友找到我帮着说情,刘春鹏当着我面说好好好,“哥子的事就是
我的事”,但一转过脸去,该罚款照样罚款,该扣分照样扣分,让我结结实实地丢了个大
人。我还亲眼见过他把一个外地民工打得满脸是血,跪在地上苦苦求饶,就因为人家不小心
踩了他一下。打完之后他还不解气,一脚把民工的包裹踢飞,一只印有“为人民服务”的茶
缸当地掉出来,在崎岖不平的城市里翻滚鸣响。
  我说你可以相信王大头,但不应该随便相信一个警察。李良说钱都给出去了,想那些还
有什么用?我心里窝着一口气,嘟嘟囔囔地诋毁公安部队的声誉,说他们是戴国徽的禽兽。
李良深深地看我半天,叹了一口气,说你知道你的问题出在哪里吗?——“该当真的你不当
真,该糊涂的你又不糊涂。”
  那天大头的脸色很不好看,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瞪我。我想他一定听见我说的话了,脸
不由自主地红起来,手足无措,坐立不安,场面十分尴尬。正想解释两句,李良突然发作起
来,跟头把式地冲进卧室,到处翻腾,发出惊人的响声。我和大头急忙跑过去,看见他把所
有的箱子、柜子、抽屉都翻了个底朝天,嘴里咻咻有声,大头说你找什么,不要急,我和陈
重帮你找。李良头也不抬地说:“我记得还有一包,我还有一包,还有一包!”声音嘶哑刺
耳,象一只在荒原上的嚎叫的狼。
  可能是李良的记忆出了问题,我们把整间房子翻了个地朝天,也没找到他说的那一包。
李良发作得越发厉害,拿着空针头就要往胳膊上戳,我和王大头同时扑上去拉他的手,等到
针管夺下来,我们俩都出了一身汗。李良象中了紧箍咒的孙猴子,在地上不停地滚翻爬行,
蛆一般扭曲着身子,作出种种不可思议的奇形怪状。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心里又吃
惊又难受,还怕他心脏病发作,就这么死了。王大头跟他搏斗了半天,气喘吁吁地对我下命
令:“去!找绳子把他绑起来!”我刚要转身,被李良一把拖住,他可怜巴巴抱着我的腿,
说陈重求求你,你出去给我弄一点吧弄一点吧。我费力地掰开他的手,纵身跳出圈外,李良
在我身后砰的一声倒下,脸上糊满了鼻涕和眼泪,嘴唇乌青,瞳孔放大,象一具死不瞑目的
  他几乎是被我们扛下楼的,那时天还没亮,整个城市空空荡荡,几个彻夜未睡的人轻轻
飘过,脸上带着鬼魂的表情。把李良塞上车时他大叫了一声:“啊———”,声间尖利如
刀,让我心惊胆颤,脑后一撮头发不由自主地竖起来,在成都初秋的风里瑟瑟发抖。
  作完15天的强制戒毒疗程,李良胖了一些,脸上贼肉横生。出院那天他表情有点古怪,
似笑不笑的,象高兴又象是失望,腮上的肉鼓鼓地跳,我想可能是刚戒完毒,生理上还不适
应吧。回家前,我们到梁家巷吃了点东西,李良象个机器人一样张嘴闭嘴,面无表情地嚼着
饭粒,一句话都不说。我受不了了,打拱作揖的求他:“哥子,你整出点响声来好不好?你
这个样子很吓人哦。”他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水煮肉片,若有所思地告诉我:“操,还是咱
们校门口那家饭馆的菜好吃。”
  第二天他就失踪了,我一遍遍地打他的手机,就是没人接,把他家的门都快敲破了,也
没听见回应。我心里无端地害怕起来,犹豫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给叶梅打电话,她冷冰冰
的问我什么事,我说你回家看看吧,“李良可能…可能自杀了。”
  李良一直把海子当成自己的偶像,那也是个神经诗人,1989年在山海关卧轨自杀。李良
自称读完了海子的所有诗篇,并得出结论,说海子是死亡成就的英雄,所有苟活者在他面前
都应该惭愧。这个理论后来被无限放大,终于成了李良的人生信条。大三下学期,文学社开
创作笔会,装模作样地研究中国文学的未来走向,一群自命高尚的傻逼青年激动得鼻血狂
喷。快散会时,李良突然问我:“陈重,我们活着是为了什么?”一群才子才女都瞪着我,
我想了半天,说为了幸福吧。李良腾地站起来,一边绕场疾走,一边大声驳斥我的观点:
“错!生活,生活只有一个目的!”
  那是1994年,李良21岁,他那天穿一件红条纹的T恤衫,在校外小摊上买的,5块钱。关
于生活的目的,他最终没有说,但我明白他的意思,那就是:死亡。
  我的幸福是一抔黄土
  无风的月夜 长草突然晃动
  纯洁的纸钱飘落山岗
  过路人 你珍藏的泪水
  必将打湿我前生的遗衣
  而那些滴落的
  亦将暗暗丰满
  ———李良&#8226;《月夜》
  叶梅气喘吁吁跑上楼时,我刚刚点上第三支烟。她没跟我打招呼,直接当当啷啷开了
门,我鞋也没换就冲了进去。
  李良不在。这栋府南河边的豪宅空得象一座被盗过的坟墓,窗户大开着,腥臭的风迎面
而来。一只鸟儿扑扇着翅膀从眼前飞过,停在黄叶飘零的枝头。秋天到了,它也在为自己的
归宿发愁吧。
  把屋子彻底检查了一遍,排除了李良把自己的尸体藏在衣柜里、床底下、马桶里的各种
可能,我甚至还把床垫捏了一遍,怀疑李良是不是把自己缝在里面了。叶梅一直站在那里,
斜眼看着我象个疯子一样进进出出,目光中充满了鄙视和不屑,好象我是一泡狗屎,看一看
都会熏臭眼睛。搜查完毕,她冷冷地发话了:“没想到你还这么够朋友。”我有点生气,板
着脸回答:“李良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永远都是!我甚至…”我脸红了一下,叶梅抱着
双手,一脸轻蔑,等着我说下去,我鼓了鼓劲,大声说:“我甚至可以为他去死!”叶梅哼
了一声,拿鼻孔看了看我,表情异常狰狞,说李良可未必把你当成朋友,“你欠他32000元
钱,他可一直都记着呢。”
  这就是叶梅。一个我熟悉但又陌生的女人。或者说,我熟悉的只是她的身体,甚至只是
她身体的几个部分。但她心里想的什么,我从来都没有关心过。李良上次阴森森地对我说:
“她现在只听你的。”我听了面红耳赤,屁都没敢放一个,抱头鼠窜而去。作为风月场中的
老手,我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叶梅对我的感情,包括乐山那夜,包括她趴在我身上撕心裂肺的
大哭,甚至包括她泼我的那一杯酒。让我困惑的是她后来的表现,从李良结婚到现在,我们
一共见过六次面,她每次都象是刚从冰箱里钻出来,一张脸寒气森森,让我满身起鸡皮疙
瘩。和赵悦离婚后,有一天清晨五点钟,她给我打电话,我迷迷糊糊地问:“谁啊?”她说
是老子,我腾地坐起来,问她有什么事,她不说话,我揉了一下眼睛,听见话筒里传来震耳
的音乐声,过了足足一分钟,她忽然道:“算了,就当我打错了吧。”然后无声息地挂了
机。那时天色微明,一线曙光透窗而来,照着我惺忪的睡眼。我抱着电话傻坐了半天,脑袋
里空空如也。倒头又睡,直到天光大亮。醒来后茫然若失,想不清楚那到底是梦还是真
  不过我知道她说的是事实,李良和我不同,我大大咧咧的,永远不知道自己口袋里有多
少钱,更不知道有多少钱是自己的,有多少是别人的,属于那种“包里剩下十元钱,花九元
去买包烟”的品种。李良是个精细人,给人恩惠、受人恩惠都一笔笔记在心里。他既然记得
我欠他的三万二,就应该还记得他欠我多少。
  大四最后一学期,李良极其潦倒。所有的钱都扔在了麻将桌上。他手气总是不好,瘾头
却总是很大。任何时候,只在站在楼道上喊一声:“三缺一啦!”他保准是第一个蹿出来报
名。那学期开学时我带了2300,不到三个月花得净光,其中至少有一半是给他付了赌债。毕
业后回成都,他连买火车票的钱都没有,全靠我大力赞助。到成都后无处容身,又是我把他
收留在家里,连吃带住,蹭我爸的红塔山抽,我妈还帮他洗袜子。
  是的,我要说的就是这个:朋友的价值就在于互相利用。那些断头流血的友谊,也许存
在过,也许只是我们的幻想。
  2001年秋天的一个下午,落叶飘零,灰尘弥漫,一个白色的塑料袋慢慢沉没在府南河灰
黑腥臭的河水中,我站在岸边想,什么生呀死的,别逗了,我是说着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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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面试过我之后,再也没有了下文。董胖子还在安安稳稳地作他的总经理,肚子前挺屁股
后撅,说话的调门一天比一天高,喷出的唾沫能淹死活人,反动气焰十分嚣张。周卫东总结
了三句他最爱说的话,分别是:1、那你就错了!2、我的字不是随便签的;3、你可以不同
意,但不能不服从;说完后学着董胖子的样子腆肚而行,问我:“陈重,你——敢不服
么?”我拍着桌子大笑,说牛逼牛逼,太与时俱进了。
  这两个月不太好过,董某无视总公司的批示,让会计每月扣我五千,又遇上销售淡季,
每月发到手的还不到3000块,要不是还有点老本撑着,我早就宣告破产了。上周末在滨江饭
店看见杰尼亚西装打折,最便宜的一套只要4600,我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放弃。快30岁
了,结局不远,应该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打算了,我想。
  我大学时写文章,喜欢用“一生”这个词,一生的真爱,一生的理想,一生又如何如
何。那时我相信有很多东西是不会变的,到现在才明白,除了你吃进肚里的饭,一切都是不
确定的。而那些你确信拥有的,最终也会变成大粪,臭气哄哄地扬落在残余的人生。
  我给人力资源中心的刘总打过一次电话,遮遮掩掩地问他,四川公司有没有什么新的安
排。他一改前日的热情,冷冰冰地说先把手头的工作做好吧,不要想得太多。我心里凉了半
截,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想来一定是董胖子又给我下了猛药。这厮八月底自费去了一
趟总部,回来后变得异常生猛,销售部大事小事他都要插上一腿,还强硬地否决了我罢免刘
三的提案,我指责刘三能力低下,说重庆老赖对他意见很大。董胖子骚哄哄地叨着烟斗,像
领袖一样挥舞前蹄,说用人问题我说了算,“你可以不同意,但不能不服从。”我当时很想
跳上去打出他的狗屎来,周卫东使了个眼色,生生把我拖开。
  重庆老赖欠我的五万块至今还没兑现,我打电话斥责他不讲信用,他跟我打哈哈,说你
们任务压得那么紧,我所有的家当都投进去了,你再等等吧,等这批货出手,我亲自给你送
过来。我差一点骂出声,心想你他妈上千万的身家,区区的五万都拿不出来,真把老子当弯
弯了?这事有点不妙,这家伙是出了名的黑心,不定在打什么鬼主意呢。但好在我当时多了
个心眼,所有发货回款的证据都捏在手里,就算他赖掉我的那部分,欠公司的他也逃不掉。
  公司的事让我心灰意冷。听刘总说话的口气,升官是没指望了,每月五千地扣下去,要
扣到2007年,恐怕台湾都解放了,我屁股上的债也没还清。跟周卫东聊起这事,他一个劲地
鼓动我跳槽,说你的债务最多算民事纠纷,不用负刑事责任。这小子一直鼓吹他是中国政法
大学的高材生,但毕业证破破烂烂的,十分可疑。我估计他也没安什么好心,肯定想我走了
好给他腾地方。上周他拿了几张报销单进来,我一看就知道有问题,多问了两句,他立刻阴
下脸,质问我:“你不也是这么报的吗?”我二话没说就签了字,心想人啊,谁跟谁是真的
  无论如何我都要坚持到今年年底,年终双薪加上预扣的提成奖金,大概有二万多,不算
小数目了。另外十月份搞冬季订货会,销售政策由我来制订,又可以趁机捞点钱,现在走了
就太可惜了。今年事事不顺,希望捱过这几个月,到明年会好一些,我妈找人给我算了一
卦,说29岁是我大红大紫的年头,从政则连升N级,经商则财如潮水,就算什么都不做,走
路也会踢到钱包。我听后关起门来偷偷笑了一场,笑得泪光闪闪。人生嘛,要是连希望都没
有了,还活个什么劲?
  老太太还在为我那套房子揪心,坚决要求我去讨个公道。我五体投地,拱手作揖,说娘
啊娘,你饶了我行不行?你就当是你儿得病花的钱不行么?她瞪我一眼没说话,气鼓鼓地跟
萝卜白菜们发威去了。我想多亏我没告诉她赵悦有外遇,否则老太太肯定要去找她拼命。我
妈这些年坚持练功,走梅花桩、耍螳螂拳,精通***(文字因故被系统屏蔽)***(文字因故
被系统屏蔽)***(文字因故被系统屏蔽)***(文字因故被系统屏蔽)功之外的各派绝学,
一套太极剑舞得虎虎生风,相信赵悦在她面前走不了几个回合。
  我那天在西门车站一带到处乱转,把油烧光了也没找到赵悦和杨涛的尸体。回金海湾问
了一下,前台小姐说看见一男一女走了出去,表情没注意,女的低着头,男的好像手脚不太
老实,又搂又抱的,大是有伤风化。我听得心里像长了草,闷闷不乐地掐灭烟头,回到车上
对准自己的脑门乓地一拳,金光闪耀时我想:我***(文字因故被系统屏蔽)***(文字因故
被系统屏蔽)***(文字因故被系统屏蔽)***(文字因故被系统屏蔽)***(文字因故被系
统屏蔽)***(文字因故被系统屏蔽)究竟是赢了,还是输了?
  他们结婚时给王大头和李良都发了帖子。
  王大头向我表忠心,说打死我他也不会去,“有那闲钱还不如拿来擦屁股。”李良认为
王大头的作法可能会导致肛门铅含量过高,征询我了的意见后,他以陈重观察员的身份前往
道贺,还送了个600元的红包。
  据说婚礼很隆重,贺客满堂,还请了成都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据说赵悦的婚纱很漂
亮,憨态可掬,笑得像花儿一样。据说她替杨涛挡了不少酒,有人开玩笑,说你是不是怕他
喝醉了不能洞房,赵悦把头靠在杨涛肩膀上,笑眯眯地说“当然”。李良说我看不下去了,
走的时候没有人理我,“说实话,我们都看走眼了,赵悦其实比你坚强。”
  那天我在内江。李良出来后打了个电话,跟我现场报道婚礼实况,我一边听一边笑呵呵
的喝酒吃菜,王宇在旁边唠唠叨叨地批评我们公司制度太死板,效率低下,我凶狠地瞪了他
一眼,王宇像摸到电门一样,立马闭了嘴。我转过脸去,对李良温柔地说:“你没替我说一
声,祝她新婚快乐啊?”李良没说话,过了半天,说事已如此,你也别想太多了。我呵呵笑
了一声,说挨你妈的球,你帮我带句话会死啊?真是不够意思。话没说完,手就开始不停地
颤抖,酒杯当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几滴酒珠飞溅着落上我的皮鞋,在灯光下晶晶闪
亮,像伤心的眼泪。
  两瓶剑南春喝光,我渐渐高兴起来,天花板晃晃悠悠的,世界斑斓可爱,王宇的脸忽远
忽近,嘴唇张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忽然哈哈大笑,拍得桌子砰砰作响,所有人都扭过
头来冷冷地望着我。王宇说笑你妈个球,你什么事那么高兴?我笑得眼泪直流,说我老婆今
天结婚,“咱们为她……再干一杯!”他说你娃真是喝多了,满嘴驴屁。刚端起杯子,我就
一屁股出溜到地上,头重重地磕上桌沿,眼前群星闪耀。他急忙过来扶我,问我:“你没事
吧?”我呜呜地哭起来,一边踢他一边控诉:“给老子滚……日你妈……谁也不是好
  内江鸿发酒楼。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街上行人纷纷驻足,指指点
点地大笑。在街的另一侧,华灯如水,一对新人珠玉满头,仪态万方地登上彩车,在一片欢
呼声中缓缓驶向他们幸福温暖的家。
  “你为什么要和赵悦结婚?”姐夫问我。
  “我爱她。”
  “你说什么?听不见,大声点!”
  我一把抢过话筒,大声喊:“我爱她!”台下的宾客大笑,口哨声、鼓掌声响成一片,
赵悦一把抓住我的手,满面通红地望着我,眼里泪光闪闪。
  那是日,我的婚礼。
  从内江回来的第三天,王大头神神秘秘地给我打电话,让我马上去他们局一趟。我正睡
得香甜,一看表才凌晨三点钟,心下狂怒,骂了一声棰子,刚想挂机,被他一声喊住:“快
来!是李良,出事了!”
  我以前问过李良,他的货是从哪里搞来的。他支支吾吾地不肯说,继续问下去,他就要
翻白眼:“你问这个干什么?想去告密啊?”我饮恨而去,愤怒声讨李某某的丧心病狂和不
识抬举。其实他不说我也猜得到,成都的白粉一般集中在两个地方交易:东面的万年场、北
面的驷马桥。吸毒的有个名称叫“粉哥”,大多数成都粉哥都到驷马桥去拿货,前些日子警
察破获了一起几百克的贩毒案,姐夫发完新闻后,特意让我叮嘱李良当心点,“实在不行就
戒了吧,太危险。”李良听后冷冷地笑了一声,像刘胡兰看铡刀一样不屑地看着我,好像我
  我赶到的时候他正哆哆嗦嗦地蹲在墙角,脚上没穿鞋,两只手紧紧铐在背后。脸上青一
块红一块的,嘴角还带着血,身上的衬衫撕得粉碎,露出苍白干瘦的胸膛。一看见我,他飞
快地扭过脸去,肩膀一耸一耸的,又伤心又难为情。我有点心疼,解下外衣给他披上,搂着
他的肩膀说李良不用怕,我和大头都在这里,一定保你没事。
  大头说李良纯属倒霉,刚拿到手就被警察扑倒在地,他可能是昏头了,挣扎的时候死死
地抓住人家老二不放,那个警察脸都绿了,现在还躺在隔壁叫唤。王大头说要不是我及时赶
到,李良今晚不知道要挨多少打。我问他该怎么办,他搓了搓手指头,说还能怎么办,花钱
呗,“今晚一定要把人弄出去,一过了夜就麻烦了。”我问要多少,他叹了一口气,伸出一
只肥厚多毛的手掌。我倒吸了一口气,说要那么多?他神色严峻,说50万还不一定够,你知
道李良手里的货有多少?——“100多克!至少判10年!”我几乎栽倒,说这么晚了,到哪
儿搞这么多钱去?他探头出去看了看,关上门,低声说钱可以缓两天再给,我已经给经办人
员说好了,只要李良写个条子就行。
  王大头那天穿戴得十分标致,帽徽宛然,肩章闪亮,裤线笔直如刀,和平常水裆尿裤的
形像大是不同。我心里有点怀疑,叨上一支娇子,一面吹烟一面斜看着眼打量他,大头被我
看得很不自在,一把撸下帽子扔在桌上,鼓着腮帮子发誓,“我他妈要是吃李良一分钱,我
就是狗娘养的!”
  我现在不相信任何人的誓言。王大头的话不但没有感动我,反而让我想起一件往事。
  大二下学期,老大和王大头为了30元赌债大打出手,王大头举着拖把,老大挥舞着凳
子,两个都是重量级的选手,翻翻滚滚地厮杀了一分钟,整间宿舍都差点塌掉,我的脸盆、
饭盒、镜子、书架全在那一役中损失殆尽。武斗过后继之以文斗,两位选手隔着桌子怒骂不
止,王大头说欠债不还就是驴日的,老大急怒欲狂,凌空飞腿数次,声称要立取王大头性
命,我和陈超死死抱住,估计胳膊都拉长了几公分。老大挣了半天挣不脱,恨恨地骂道:
“操你妈!一分钱你都看得比你爹还大!”
  把李良背上三楼,我累得直喘粗气,一进门就瘫在沙发上起不来了。在公安局没看清
楚,回来后才发现李良伤得不轻,腿上全是血,手腕肿起多高,还不住声地咳嗽。我翻箱倒
柜地找出点红花油,一面帮他擦一面讲我心中的疑点,“1、经办人员我一个都没见到,钱
的事全是他一个人说的;2、他平时从来不穿警服,为什么今天晚上穿得那么整齐?3、他完
全可以自己跟你说,为什么还要把我叫上?他要我见证什么?”李良紧皱眉头,大口大口地
吸气,好像疼得很厉害。我正说得来劲,他突然一把将我推开,面朝大门,说:“进来呀大
头,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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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秋天,我的手掌就会蜕一层皮。西医说是缺乏维生素,中医说因为我血热,赵悦说,你
前生一定是条蛇。在远离人世的山窟里,我曾冷冷地看过这一切吗?爱和恨,悲伤和甜蜜,
我用百世光阴修来的今生的因缘造化,会不会像我手掌的死皮一样纷纷遗落在这个阴冷的秋
  2001年成都的秋天跟往常没有任何分别,黄叶满地,风沙迷眼,每个夜晚都会有人死
去,守灵的人围着尸体打麻将,脸上喜笑颜开;婴儿在产房里出生,脐带剪断,从此注定了
他们的一生。李良说你信吗,其实生命只不过是上帝跟我们开的一个玩笑。
  走出金海湾的大门,我一直在笑。前台小姐跟我打招呼,我优雅的鞠了半躬,对她说
“谢谢”,谢谢她帮我打的那个电话。赵悦这次总该脸红了吧,不知道杨涛会不会继续在她
身上抚摸我的指纹。锅灶都是热的,赵悦应该不介意多炒一个菜,我亲爱的同靴杨涛,相信
他也不会嫌弃剩饭。只可惜我预交的那300多块钱房费了,我想,明天一定要记着来拿发
  两清了,我们互不相欠,我对着天空甩了甩手。那个叫赵悦的女人,今夜将在我的账本
上一笔勾销。我们用整整七年的时间证明了一个真理:爱情不过是性冲动的副产品。或者
说,这世上本来就没有所谓的爱情,欺骗和背叛都是题中应有之义。
  一辆的士嘎的一声在我旁边停下,司机探头出来怒骂:“找死啊!瓜娃子会不会开
车?!”我满面堆笑,连声说对不起,他怒气不止,嘟嘟囔囔地骂着走远了。我笑得几乎把
方向盘撅下来,心想,瞧,这就是饶恕的后果。如果我下去劈头盖脸给他两拳,龟儿子一定
连个屁都不敢放。
  喝多了,膀胱憋胀。我在二环路边停了车,拉开裤门就开始给草地施肥。昏暗的路灯
下,这片草看上去萎靡不堪,在尿浪的冲击下倒倒伏伏,像渐渐老去、一身衰败的我。我曾
有过那样的青绿年华么?有了我灌溉的氮磷钾,它们明年应该长得更茂盛吧,而我生活的养
分又藏在谁的膀胱之中?一辆外地的中巴呼啸而过,几张脸贴在窗上,面无表情地望着我滔
滔放水。正在畅快处,背后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你很不像话哦,站在马路上撒尿。”我
满面羞愧,急急忙忙收起作案工具,回头看见一条人影慢慢走近。
  我相信,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正人君子。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遇见合适的
人,谁都会放纵自己,面对安全的诱惑,我不相信会有人比阳萎和石女更坚强。赵悦以前反
对过这个观点,我一句话就把她逼到墙角:“如果你和古天乐单独在一个房间里,他来勾引
你,你会不会接受?”古天乐是她的偶像。赵悦想了半天,避而不答,只说那种情况绝对绝
对绝对不会出现。我笑笑,没再说什么,心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坚贞爱情。
  说话的人是个二十六七岁的姑娘,脸涂得像个烧饼,短裤小衫,肚脐眼耀眼夺目,一看
就是流动作案的家禽。我白她一眼,转身要上车,被她一把拉住,“帅哥,照顾一下生意
嘛,100元就行。”我刚想让她滚,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她:“用嘴吗?”她鄙夷地看了看
我刚施下的肥,吐了一口唾沫,说用嘴就要五百。我哼了一声,砰的一声关上门,发动车子
就要走。那姑娘急了,扑到窗边连续地报价:“400!300!……”
  周卫东总是嘲笑我不懂享受,说女人两张嘴,下面的要吃,上面的也不能闲着,还要进
行常识普及,解释什么叫“莱温丝基进行式”,有一次喝茶,他还说他想在肖家河开一家发
廊,名字就叫白宫之吻。回家跟赵悦说起这事,她喃喃的骂个不休,说周卫东真是个畜生,
太侮辱人了。我为了表明革命立场,也立刻与周卫东划清了界限,说就是就是,恩爱夫妻还
没什么,不认不识的,真是太拿人不当人了。赵悦白我一眼,说我知道你打的是什么鬼主
意,“你休想!”我当时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夹板夹住的耗子。
  外面不时有车辆开过,灯光越去越远,在夜幕中消于无形,夜市散了,小贩们推着锅碗
瓢盆,苦丧着脸地回到亲人面前。每个夜行人都会怀想一盏灯火,而这个时候,还有谁在等
我、想念我吗?那姑娘还在练吐纳功夫,长发飘散在我的腰间。当坚硬的渐渐消融,世界戛
然一声断裂,记忆中的那些细节又像河水一样翻滚奔腾:
  96年秋天,在峨眉山金顶,我把外衣全裹在赵悦身上,她还是不停地发抖,牙齿碰撞得
像马在石板上跳舞,对我说:“20年之后,我们再来一次…………谁都不许反悔!”我说到
那时你都成黄脸婆了,不干,我要带年轻漂亮的小蜜来。赵悦大怒,踢扫堂腿,捶窝心拳,
追杀十余里,几乎把我打成植物。最后我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赵悦挣了一下没挣开,一下子
安静起来。我轻轻地亲了她一下,转头看见白茫茫的云海中,一轮红日冉冉升起,第一束阳
光破天而来,照得我们满身金光。
  98年从东北回来,赵悦和她妈在火车站抱头痛哭。丈母娘拉着我的手,哀求一般地说:
“陈重,赵悦从小到大没过几天好日子,你可一定要疼她啊!”赵悦哭得站不直腰,我搂着
她的肩膀郑重承诺:“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对她的。”火车过了山海关,赵悦问我:“你
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一边吃火腿肠一边含含糊糊地回答:“我要骗你,你就是小狗。”她
没听出我话里的玄机,笑得跟花儿一样。
  那姑娘走后,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那一切,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在这个坟墓一
般的城市里,谁可以为我的青春作证?李良说,你可以为很多人活着,但只能为一个人死。
而在这个夜里,我活着是为了谁?我又可以为谁而死?
  赵悦的前男朋友叫任丽华,一个分不清公母的名字。小树林事件之后,赵悦一直都讳避
谈他,任我施出千般花招万般诡计,她始终牙关紧锁,打死也不肯透露他们交往的细节。我
说看都看见了,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说起来我也不清楚自己想知道些什么,但她越是不
说,我就越是觉得有问题。有一次因为这事,我们吵得很厉害,我一时没压住火气,泼口大
骂:“贱货!你就是看任丽华鸡巴不行才找上我!”她急怒欲狂,像疯了一样冲进厨房,抓
起菜刀上下挥舞,声称要劈了我。被我缴了械之后仍然乱踢乱咬,泪流满面地发表预言:
“陈重,你亏了良心,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有些事我永远都没机会知道了。学校里传说赵悦曾因为那天晚上的事自杀过,我旁敲侧
击地问过几次,她矢口否认,再问下去就要翻脸。去年圣诞前夜,我们温存过后,她把脸贴
在我的胸脯上,有意无意地说:“我这辈子再不会为别人自杀了,要死就死在你面前。”话
没说完,圣诞钟声远远敲响,楼下的酒吧里传出了雷鸣般的欢呼声。
  我的心剧烈地抖了一下,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惧。一辆汽车开过去,身边的路灯闪了
两下,无声无息地灭掉了,我心中突然涌上一句话:人死如灯灭,人死如灯灭!脑袋像被狂
雷击过一样轰轰作响,眼前光点闪闪烁烁,出现赵悦血肉模糊的脸。我忙不迭地提上裤子,
扑到前座上发动起车子,用力地扳过方向盘,紧踩着油门往回掉头,车门擦过路边的绿化
树,发出惊心动魄的声响。
  金海湾酒店308房间。那扇门依然虚掩,我抓住门把手,感觉心跳得厉害,静了大概有
两秒种,我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308空无一人,像坟墓一样寂静无声,电视消了音,形形色色的人从屏幕上翩翩走过,
脸上或忧或喜,嘴唇翕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所有的灯都开着,床单胡乱地堆在床头,我
用过的那张擦鞋纸,斜斜地挂在垃圾筐沿上,随着微风轻轻晃动,擦过鞋的那面污秽肮脏,
没擦过的那面光洁纯净,像初生婴儿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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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一只身不由己的木偶,在灯光明灭的舞台上时笑时哭,当每一种伪装的表情,都深深刻
上我破败的脸,我终于发现,观众席上早已空无一人,曲终了,大幕缓缓落下,留我一个人
在暗夜里咿呀而舞。我今年28岁,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苍老。
  我给赵悦打电话说我要去上海,她愣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半天才抽抽嗒
嗒地问:“那你什么时候还回来呀?”好像很伤感的样子。我心里一动,想起毕业时她搂着
我的脖子哭,说:“就算你不要我了,我也要去成都赖着你!”那一刻我很想放弃自己的计
划。但想起王大头的话,心立刻又像石头一般坚硬。我叹了口气,说成都还有什么值得我留
恋的?我走了就不想再回来了。说完还吸了两下鼻子。赵悦在电话那面呜呜地哭起来,我悄
悄挂上电话,看见镜子里一张肮脏的脸在冷冷地笑。
  王大头说那个男的叫杨涛,去年的12月份,我那时正在南京培训。王大头说他们俩当时
一丝不挂,连门都没有反锁。王大头说赵悦很冷静,杨涛倒是快吓瘫了。王大头说他当时很
想把姓杨的毙了,赵悦赤身裸体地挡在前面,不让他动手。王大头说赵悦真他妈是个不要脸
的贱货,她自始至终脸都没红一下。王大头说赵悦后来哭着找他,说她保证不会再犯,一定
全心全意地对我好。王大头说一提赵悦你就冒火,我怎么敢跟你说这个?王大头一直低着头
在那里说,我浑身剧烈地颤抖,心里像有什么忽然炸开了,一脚蹬在他肚子上,他像一片猪
肉一样倒在地上,我双眼血红,指着他的鼻子说:“日死你妈!我以后再把你当朋友我就不
  那天晚上我决定报复。欺骗是一把未出鞘的刀,真相大白时,它就会伤人。我必须要让
赵悦付出代价,任何伤害过我的人都必须付出代价,要不然,我泪流满面,想起李良的话: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账户上有6万多,重庆老赖答应给我的5万块迟迟没能到账。不过这些钱也足够买杨涛
一条腿了。我高中有个同学叫梁大刚,当过几年兵,复员后一直给一个典当行老板当保镖,
那个典当行主要经营贼赃,成都市失盗车辆有一半都是他们转手卖出去的。梁大刚去年自己
搞了个公司,专门替人讨债,据说从去年到现在,他手上已经有了一条人命。上次在染房街
碰到他,一起坐了坐,他还说要承包我们公司的所有债务,“保证比去法院省事”。说完有
意无意地解开上衣,我看见他腰里黑亮的枪。
  我跟赵悦说我半个月后动身,如果我没料错,她该为房子的事着急了。虽然离婚时说好
了房子归她,但购房合同所有的字都是我签的,赵悦是个细心人,断然不会就这么让我离
开。哭也好伤心也好,那都是装出来的,我在心里发誓:从今后,再也不相信她的眼泪。我
估计她现在一定怕我反悔,在房子问题上搞什么手脚。
  我们结婚时为财产公证的事还吵了一架。那天上午本来好好的,到金牛妇幼保健院做完
体检出来,赵悦一脸羞红,说大夫捅鼓了她半天,尿都快出来了。我听了哈哈大笑,她有点
不好意思,我安慰她说这是幸福的必经过程,人家也是怕我们生产中出现故障嘛。然后以身
说法,说我就不介意在医生面前展览泌尿系统。她捶我一拳,说我越来越流氓了。在婚姻培
训的课堂上,我小声跟她商量:“咱们也去做婚前财产公证好不好?”她立刻阴了脸,指责
我居心不良,还没结婚就想着甩老婆。我说你太老土了,这跟离不离婚有什么关系?新人应
该有点新思想嘛。赵悦一下子发作起来,不顾在场的几十双眼睛盯着,站起来拂袖跷靴而
去,临走时还扔下一句带哭腔的话:“我就是老土,怎么了?!谁愿意跟你公证你找谁
去!”我大叫晦气,本来打算由她去的,后来想起蒋公的话:以大局为重,以大局为重,就
强迫自己的脚追将出去,赔了半天不是,她还气鼓鼓的,害得我只好背书:三轮车前,垃圾
堆里,成都烂人,把鸡巴看了,马腚拍遍,难解他、心中气。赵悦破啼为笑,说辛弃疾要是
知道你瞎改他的词,肯定活活气死。然后正告我:“我坚决不跟你去财产公证,我嫁你就是
要一生一世!”我一把搂住她的细腰,心里一跳一跳的疼。文殊院的和尚跟我说过:看透
了,一切都是假的。现在想想,其实笨的恰恰就是自己,谁让我不生慧根呢。
  这次是赵悦先约的我,我下班后开车接了她,直奔西延线的丁香火锅。五个月前,赵悦
约我来我没来,五个月后,一切都已经万劫不复。我心里有点伤感,问她:“如果那天我没
拒绝你,你说我们还会不会走到今天?”赵悦看我一眼,低下头,说你现在才说这个,不觉
得太晚了吗?然后小嘴一瘪,又要掉眼泪。
  饭桌上的说辞都是准备好的,不知道在心里排演多少遍了。赵悦见不得别人伤感,看泰
坦尼克时,别人还没有什么反应呢,她就已经哭得快断气了。这也是我今晚的主攻方向:怎
么煽情怎么来。我喝了一口啤酒,温柔地注视着她,心却在慢慢变冷、变硬,坚如铁石。
  我说我这次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可能连你和杨涛的婚礼都不能参加了。赵
悦跟我装像,说我和杨涛还只是一般朋友,谁说我一定要嫁他了?我在心里日了一下我的前
丈母娘,脸上却装出高兴的样子,“这么说我还有机会?”她说你都要去上海了,哪还顾得
上我?进入正题了。我酝酿了半天感情,悲伤地看着她,说:“我一生都会等你,不管在哪
里,不管你有没有结婚,我会一直等你,我会用一生来改正一个错误。”语调庄重肃穆,像
追悼会发言人,赵悦的眼圈慢慢变红。
  甜言蜜语是我的强项,也是我泡妞百战百胜的法宝。高中时追校花成娇,竞争对手中有
许多比我高、比我帅、比我有钱的,但最后还是被我搞到了手,我第一次把成娇剥光时,技
法还很生疏,她一边指导我操作,一边喟然长叹:“老子就是被你两张不怕肉麻的嘴皮子骗
了。”说起来赵悦比成娇更浅薄,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对谁的感情更深一些,要打动她并
不困难,何况,我的心微微地疼了一下,我那么熟悉她。
  餐厅很守时,七点半,准时放起张艾嘉《爱的代价》:“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像朵永
不凋零的花,陪我经过那风吹雨打,看世事无常,看沧桑变化,”这首歌是我们的保留节
目,94年元旦晚会,我一身黑色西装,赵悦白衣红裙,我们牵手对唱,脉脉含情,博得了满
场彩声。赵悦一听是这首歌,嘴唇就有点哆嗦,我看着她的眼睛,轻轻地唱:“所有真心的
痴心的话,永在我心中,虽然已没有他…………”悄悄握住她的手,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
跟你再唱这首歌,说没说完,赵悦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筷子落出去好远。
  我摇头叹气,说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把你弄丢了。你把最好的几年都给了我,可是
我却辜负了你,连衣服都没给你买过几件。赵悦一下子扑到我身边,抱着我的胳膊就开始哏
喽哏喽地哭。旁边的人纷纷看过来,我把赵悦的头埋进怀里,对他们微笑挥手。
  吃完饭赵悦泪还没干,我有点心软了,问她:“你说我们还能不能复合,像从前一样恩
爱?”赵悦说我现在还是没法忘掉那天的场面,你太伤我的心了啊!我在心里阴森森地笑了
一声,想贱货,我可是给过你机会了。
  按照事先设计好的议程,我要向赵悦申请共渡良宵,理由之一是我即将离开,这可能是
我们在茫茫人世的最后一夜;理由之二是纪念我们定情七周年,日,我们在小
树林里第一次拥抱亲吻,互诉衷情,那天的月亮很好,照得她光洁如玉,我说:“我的赵悦
真是美若天仙啊。”她害羞地倒在我的怀里,双手勒得我喘不过气来。每年的这一天,我们
都会在月亮下搞个庆典,赵悦说它比结婚纪念日更重要。因为结婚只是个形式,而我们的爱
情,“不仅仅是形式。”今天是8月15号,到后天就整整七年了,2555个日日夜夜啊,日***
(文字因故被系统屏蔽)***(文字因故被系统屏蔽)***(文字因故被系统屏蔽)***(文
字因故被系统屏蔽)***(文字因故被系统屏蔽)***(文字因故被系统屏蔽),我都忍不住
哭起来。赵悦开始还假装正经,不大情愿的样子,看见我的眼泪和车窗前的购房合同,挣扎
了一下就再也没说什么。
  金海湾酒店是我们公司的指定接待酒店,一切都已经安排得妥妥当当。进房后我把她的
头发解开,像往常一样轻轻抚摸。赵悦依偎在我怀里,好像还有点不好意思。衣服脱光后,
我亲了她一下,说我有几个月都没亲过你了,赵悦的眼里马上就涌出泪花,不胜幽怨地望着
我。这个表情唤醒了我许多的回忆:大三那年寒假,我送她上火车,她哭着向我挥手;我毕
业时她去车站送我,搂着我的脖子号啕大哭,列车员都看不下去了;离婚那天我从家里离
开,她给我扶正领带,让我多多保重…………
  我突然想放弃了。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反复地说:谁都会犯错,原谅她吧原谅她吧。我
仰面向天,用力地眨巴眼睛,把眼泪生生憋回去,然后一本正经地问她:“你能告诉我你跟
杨涛的事吗?”她生气了,翻身而起,说我回去了,“我们真的是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
有——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啊?”我闭上眼,感觉心里像被灌了一桶冰水,透体生凉。过了
半天,我长出一口气,说是我不对,我不该在这种时候说这个,然后一把将她拖了过来。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像朵永远不凋零的花,陪我经过那风吹雨打,看世事无常,看沧
桑变化。那些为爱所付出的代价,是永远都难忘的啊,所有真心的痴心的话,永在我心中,
虽然已没有他。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
扎………………
  外面传来敲门声,赵悦警觉地推我一把,说外面有人。我拍拍她的脸,说没事,怕什
么,有我呢。她不放心,说你还是去看看吧,我们现在又不是夫妻了。我笑着说好吧好吧,
我一切都听你的。赵悦妩媚地笑了笑,我对她飞了个媚眼,提着裤子走过去,把门打开,看
见杨涛穿一件红色T恤衫,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边系皮带一边
说:“进去吧,你女朋友正光着屁股等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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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辆帕萨特顺利地开到分局大院,根据王大头的要求,每辆车都喷了蓝漆,装上最好的警灯
警笛,车窗雨刮前后灯,面子上的东西毫无破绽,王大头颇为满意,呦五喝三地指挥部下验
车,还跟我唱高调:“你的车要是有问题,老子就把你送到郫县去。”郫县有个成都最大的
看守所。我唯唯喏喏,像见了皇军一样点头哈腰:“哪里哪里,不敢不敢。”心里却
想,看老子晚上怎么收拾你龟儿子。
  晚上约好了在巴国布衣吃饭,地方是我选的,这里的老板是个文化名人,李良仰慕已
久,正好给他个机会一亲芳泽,否则他一定不肯出来。瘾君子李良现在过上了规律的幸福生
活,每天坐在屋里喝茶、看书、玩电脑,每隔几个小时升仙一次,神态平静,对一切都无动
于衷。我和王大头不再劝他戒毒,那天在他家里讲到鼻子都歪了,他还是不肯去戒毒所,流
着鼻涕到处翻找针管。半个小时后,他微笑着从卧室出来,告诉我们:“此中有真义,你们
不懂,你们滚。”
  成都街头经常会遇见些鬼头鬼脑的所谓名人,毕业后不久,我和李良到马鞍北路的一个
茶馆喝茶,他神秘地告诉我,我身后坐着的就是大名鼎鼎的流沙河,我脑袋一时卡壳,问
他:“流沙河是不是跟沙僧有亲戚关系的那个?”他差点把下巴笑脱,说我真是个“弯
弯”。李良自始至终都迷恋这些东西,经常跟我们牛逼,说他跟哪位诗人喝过酒,又跟什么
艺术家吃过饭,我本儒雅,还能礼节性地哦哦两声,王大头这粗人就极不耐烦,总要泼李良
一头冷水,“又是你掏的钱吧?说,花了多少?——700?你先人哦,700块给我们买酒喝不
更好?”我在旁边笑得打跌,这时李良就要翻起白眼,说王大头是个夯货,是个吃货,脑子
里全是大粪,简直有辱斯文。
  李良又瘦了一些,脸色发白,不过精神还好。他戒了酒,也不大说话,一晚上都默默地
听我和王大头谈生意。只有酒楼老板过来打招呼时,他脸上才出现一点血色,讨论了半天成
都的文艺界现状,王大头听得直打呼噜。饭还没吃完,李良就坐在那里哈欠连天,清鼻涕直
流到嘴里,眼中黯淡无光。我问他:“来事了?”他不答话,摇摇晃晃地拿起皮包,一歪一
歪地走进卫生间。王大头看了我一眼,叹口气低下头去,我的心一直沉到水底,狠狠地咬着
筷子头,想李良算是真的完了。
  94年我和李良一起坐火车回成都,正好碰上民工们回川,两个又黑又脏的壮汉坐在我们
的位子上嗑瓜子,弄得到处都脏乎乎的。我上去要求他们让座,他们不但不听,还骂骂咧咧
的。我一时火起,掏出王大头送我的蒙古菜刀就要砍他们,李良说我当时的表情就像潘金莲
看见嫪毐,又色情又恐怖。那两个家伙看我一副二百五的样子,估计不太好欺负,悻悻而
去。坐下后我向李良介绍牛逼的心得,“宁可被人打死,不能被人吓死。”他说打死也好,
吓死也好,都是死在别人手里,算不得真牛逼,“大丈夫应当自己主宰生死,与其被杀,不
如自杀。”看着李良摇摇欲坠的背影,我心里毛毛糟糟地难受,如果他现在死了,我该怎么
评价他的一生?
  王大头有意无意的提起白天验车的事,我恍然大悟,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他,那是1万4千
块钱。大头狼顾一圈,迅疾无伦地用前蹄捏了一下,像作贼似的装进包里,一张胖脸顿时如
鲜花绽放,拜佛一样地看着我。这单买卖做得很顺手,20辆车,每辆差价1700,除了给他
的,我还剩下2万块,我假惺惺地要分给我姐一半,被她斥责了一顿,说你把自己的事打理
好,别让妈老汉操心,就算对得起我了。小外甥嘟嘟在旁边帮腔,说舅舅最不乖了,老惹外
婆生气,我给了他一巴掌,感觉脸上热辣辣的。
  上星期跟我妈说要搬出去住,她愣了一下,一句话也没说,默默地帮我收拾东西。我有
点过意不去,跟她解释说最近工作忙,天天加班,所以想离公司近一点。她叹了一口气,说
你也这么大了,什么事自己拿主意吧,平平安安的就好了。走出楼门我抬头看了一眼,发现
老太太正站在阳台上,眼泪汪汪地望着我,让我心酸不已。
  我第一年高考落榜,老汉非常生气,瘸着一条腿骂我,说我光知道鬼混,是个没出息的
货,还拿我跟王叔家的儿子比,说你看看人家王东,跟你一个学校一样年纪,人家怎么就能
考上北大?我本来就郁闷,听见这话更是火冒三丈,跟他讨论遗传基因问题,“你怎么不说
人家王叔是副厅长呢?我没出息全是跟你学的!”他气得眼睛都红了,上来就是一个耳光,
打得我脑袋嗡嗡作响。我妈赶紧拽住老汉妄图再度行凶的手,谴责他擅自动用武力。她不说
还好,这一说惹翻了我一肚子的委曲,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拉开门就往外跑,心想老子再也
不回来了!我那年十七岁,对生活茫然无知,不知道“家”对我意味着什么。十年之后,我
知道了“家”的全部含义,但还是要提着大包小包再次离开。
  我租来的房子空空如也,没有电视、没有音响,只有一张大而无当的床。我总是熬到很
晚才回来,有时候想想,“家”其实就是个睡觉的地方,文人骚客们说它是避风港、是什么
舔伤口的小窝,都***(文字因故被系统屏蔽)***(文字因故被系统屏蔽)***(文字因故
被系统屏蔽)***(文字因故被系统屏蔽)***(文字因故被系统屏蔽)***(文字因故被系
统屏蔽)胡扯,估计说这话的人脑袋刚遭门夹过。陪你睡觉的人可能随时会变心,只有床默
默地让你躺让你靠,忠诚到底。我的窗口正对着马路,每天凌晨都会被轰轰的车声吵醒,外
乡人怀着希望走进成都,而我这个成都人却总是在他们的脚步声中做着噩梦。
  从重庆回来的路上,我拔通了赵悦的手机,她冷冰冰地问我有什么事,我说我想你,
“回去看看你好不好?”她支支吾吾地拒绝,好像说话很不方便。我心里一动,酸溜溜地问
她:“杨涛是不是跟你在一起?”她没说话,沉默了大约半分钟,无声无息地挂了机。我再
拔过去,听见提示音:“您拨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我心里空落落的,摇晃着走进
卫生间,站在镜前憎恶地看着自己,那里面的陈重又老又丑,像一块破抹布。这时大巴车转
了一个弯,我一个没站稳,哐地撞到墙上,眼泪再也忍不住流满脸。耳边响起赵悦骂我的
话:“垃圾!你就是垃圾!”
  洗了把脸出来,我开始强装微笑,色眯眯地夸服务员:“你长得真漂亮。”她轻蔑地笑
笑,命令我马上回到座位上去,“成都就要到了,回家跟你老婆说去吧。”我说我老婆早死
了。一车的人都抬起头来望着我。
  我有点厌恶这个城市了。把李良送回家后,我和王大头在河边坐了一会,说起往事都有
点伤感。我说我可能过几个月就要走了,我们老板一直想调我去上海。大头蹩曲着一张胖
脸,光抽烟不说话。稀疏的灯光下,府南河在我们身边转了个弯,无言东流,这条被成都人
视为母亲的河流,淹没了人间一切悲欢聚散,汇合了亿万个陈重赵悦们的欢笑和泪水,浩浩
荡荡流进大海,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大头用力地踩灭烟头,说走吧,太晚了,再不回去张兰兰又该吃安眠药了。去年十月
份,我带客户去黄龙溪玩,顺便叫上王大头,他那阵子正跟老婆闹别扭,没请假就擅自旷
工,还狗胆包天的关了手机。我们在黄龙豪赌了三天,大头赢了一万七千多,获胜之后心情
大好,晚上叫了个女人进房,炮声隆隆,声闻数里,内江的王宇甚是景仰,跟我说你同学真
生猛,楼都快被他日垮了。王某回家后,可能是公粮认缴不足,张兰兰大起疑心,用尽各种
酷刑审问他,据说还动用了电棍等警用器械。大头被逼无奈,奋起反击,把老婆铐在床头三
个小时。获释后的王张氏悲愤交加,一口气吞了100片安眠药,还留下遗嘱问候大头的十八
代祖宗,说“做鬼也要扭到你”。为这事我几个月都不敢去他家。
  我递给他一支中华,说日你先人,老子在征求你意见,你放个屁好不好?大头点上烟,
说你去不去上海都一样,不是环境的问题,“你的狗脾气不改,走到哪里也不会开心。”停
了一下,他深深地望我一眼,问我:“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看赵悦不顺眼?”我说为什么,
他嗫嚅了半天,忽然提高了声音,说反正你们都离了,我就全告诉你吧,“我亲手抓到她跟
一个男的开房。”我脑袋嗡的一下子,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大头抛下烟头,背对着我走
开,一边走一边说:“她还说,只要我不告诉你,让她干什么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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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在办公室里睡午觉,迷迷糊糊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推门出去看见一群人围在大厅里,
刘三扎着丁字步,脸上青筋暴起,周卫东被一群人拉着,兀自手脚乱踢,口里唾沫横
飞,声称要跟刘三的母亲发生肉体关系。董胖子在我前面撅着个大屁股,劝了半天,周卫东
也不睬他,气得直打饱嗝。转身看见我,他来劲了,说都是你部门的人,你来处理。我刺他
一句,说刘三不是你的忠实走狗吗,我才不管呢,让他们打去。周卫东一米七八,又黑又
壮,两个刘三绑在一起也打不过他。董胖子面皮铁青,说好好好,这可是你说的。然后脖子
一梗,撅达撅达地走进办公室,我估计是打小报告去了。
  我不怕他,胖子现在有把柄在我手里。欠款的处理意见下来那天,我们正在开例会,会
计把批文递给董胖子,这厮气得几乎中风,忘了“祸从口出”的大忌,嘟嘟囔囔地说总公司
都是一帮白痴,然后又鼓动刘三,“公司鼓励挪用公款,你也借***(文字因故被系统屏
蔽)***(文字因故被系统屏蔽)***(文字因故被系统屏蔽)***(文字因故被系统屏蔽)
***(文字因故被系统屏蔽)***(文字因故被系统屏蔽)几十万,滥嫖滥赌去。”我叫周卫
东:“把董总的指示记录下来。”这小子机灵得很,马上作伏案疾书状,董胖子意识到自己
的失态,脸都白了。
  这段时间刘三是吃尽了苦头,上周我安排他去重庆对账,处理一些历史遗留问题,刘三
知道不是好事,推托着不想去,我说不去你就交辞职报告吧,他恨恨地上了汽车。重庆的争
议账款大概有40多万,都是些陈年老账,从99年就开始没完没了地扯皮,公司换了几批财
务,账目乱得一蹋糊涂,谁也说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客户又是个辣椒炒牛鞭的脾
气,话说得不对他心思,立马就阴着脸往外轰人。刘三大概也是心情不好,在人家办公室里
拍桌子,被客户扇了一耳光,哭哭啼啼地向董胖子求救,说我陷害他。那个客户来成都体验
过深度和湿度,对我的招待颇为满意,还让我联系他在锦江宾馆玩过的那个姑娘,叫什么白
小文,看意思回味无穷,很想包她。刘三刚上车,我就给他打电话,让他制造事端投诉刘
三,他说没问题没问题,“我早就看那个娃娃不顺眼了。”
  欢场中有女孩子很少使用真名,我托朋友查了查,果然没有白小文这个人,连电话和地
址都是假的。我把这事告诉他,这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居然还很失落。我说大哥啊,这本来
就是一棰子买卖,你别当成是长期合同好不好?他也笑了,然后盛情邀请我去重庆,说重庆
的妹子别具风采,叫床都带着麻辣味。我心里明白,他是想吃那几十万的货款,这段时间他
一直要我去清账,奸商奸商,无利不起早,不贪图我们公司的钱,他哪来那么高的积极性?
刘三回来后,我把客户的投诉状拿给他,问他怎么办。他翻着白眼将我的军,说有本事你去
重庆把货款要回来,那样免职降薪我都没二话。
  重庆我去过无数回了,美女、火锅、歌乐山的辣子鸡都早有领教,这个城市和成都比,
坦率但缺少温情,幽默而经常烦躁。去年八月份我住在小洞天酒店,闲来没事在大街上瞎
逛,听见一男一女对话,男的问为什么走的那么急,女的张口就来:“去撒尿!”我几乎栽
倒,回头看看,还是个面目姣好、身材性感的大美女。晚上去夜总会,叫了一个五官像钟丽
缇的姑娘,我搂着她摸索了几把,姑娘不高兴了,斥责我:“想日你就脱裤子,想唱歌你就
坐稳了唱,抠啥子吗抠!”令我很是羞愧。
  客户开着他的公爵王到陈家坪接我,旁边坐了个中学生模样的小姑娘,我问是不是他女
儿,他呸了一声,说这是老子的新情人。我一阵恶心,想着他腆着肚子趴在小姑娘身上的情
景,差点把腰花都吐出来。这家伙有点暴力倾向,上次在兰花歌厅有个小姐嫌他口臭,他上
去就是一个耳光,打完了还骂骂咧咧的,形像十分可鄙。
  毕业这些年,我的一个明显变化就是不再冲动。我们大学时总结出几条“大丈夫有所必
为”,其中之一就是男人对女人动手,那是一定要挺身而出的。老大的名言:女人是拿来用
的,宁动两巴,不动三巴。两巴是嘴巴和鸡巴,第三巴是巴掌。而现在,为了生意,为了那
可能存在的一点回扣,我居然还和这种人称兄道弟,帮他选女人,跟着他一起吼那个有洁癖
的姑娘,恨不能自己也上去打一耳光,想想真是觉得可耻。
  晚饭在万豪酒店吃,光一道鲍鱼就是四百多块。席间他喋喋不休地批评我们公司,说你
们管理不善却让客户吃苦头,惹毛了老子不跟你们做了。我说行啊,一年七八十万的纯利
润,你要舍得丢下,我马上就另找别人。他立刻傻了。这就是我强过刘三的地方:跟客户不
能光讲好听的,关键时候也要敲打敲打,又叫哥哥又抄家伙那才是高手,否则他就以为你是
软蛋。他捅了一下小情人,小姑娘满面堆笑地帮他圆场,走到我身边给我倒了一杯五粮液,
手指尖尖,皮肤白嫩,我打量了一下她,最多十六岁,一脸稚气,还有点纯真的羞涩,忍不
住在心里大叫可惜。
  我的目的也不单纯。40多万纠纷货款,有12万是结结实实的,这个一定要拿回来,剩下
的30几万他不给也行,但至少要拿钱堵住我的嘴。这家伙比谁都奸,应该猜到我打什么主
意,现在摆出的生猛姿态,都是唬我的,无非想谈价钱时多一点主动而已。我的理想价位是
5万,拿5万换30几万,还是很便宜了这老小子,不义之财到手,不知道他又要祸害多少良家
  吃完饭我们找了个茶馆,他借故把小情人支出去,得意地问我:“怎么样,很嫩吧?”
我说小心判你个奸淫幼女罪,在号里放几十年哑炮。他哈哈一笑,直奔主题,说那40几万怎
么办,你拿个主意。我喝了一口香醇的毛峰,笑眯眯的把球踢回给他,“还是你先说,你一
个月前就开始像发情一样催我,肯定早算计好了。”
  这些年身经百战,跟供应商、经销商、广告商、保险商谈判过无数次,跟形形色色的人
砍过价,历练出一身刀枪不入的本事,我的客户最怕我来给他上课,经常是说着说着猛然发
现:咦,我怎么又被你绕进去了?其实诀窍只有两个:一是后发制人,先让对方发球;二是
拼命藏住自己的底牌。最有成就感的一次是跟纱帽街的配件商谈进货,那是个三十多岁的女
老板,合同签完后她几乎哭出来,说没见过我这么狠的人,搞得她又要空忙一年。那个女老
板是纱帽街的街花,她老公比她大二十多岁,是成都市第一批百万富翁之一。我当时色眯眯
盯着她的胸脯,心里贼念横生,想你要不是对你老公那么忠诚,我肯定不会让你空忙,一定
让你充实。
  客户说我们公司管理混乱,重复记账,那40多万根本就不存在,要求我们公司单方面调
账,把40多万一笔勾销。我笑得差点喷他一脸茶水,说大哥你真把我当成瓜娃子了,要是真
像你说的那样,我们还坐在这里谈啥子?他说:“那你说怎么办?”我掏出厚厚的一沓文
件,说我这里可都是真凭实据,43万7千块,一个子儿都不能少。他有点不高兴,说你干脆
去抄我的家算了。我笑笑,知道该唱正戏了,说我也没办法,你知道,我不过是一个打工
的,“钱一分都装不到我荷包里去,但职责攸关,你当大哥的,也得体谅体谅兄弟啊。”
  都是明白人,话说到这儿就算到头了,我端起茶杯,偷眼观察他的反应。他沉吟了半
天,问我要多少,我说你至少要往公司汇15万,剩下的28万,大哥你说了就是。他说你净跟
我作假账,哪来的28万?最多就是6、7万,咱俩一人一半吧。我把话题岔开,开始给他上
课,讲我和老孙去温江玩女人的事:老孙在我的鼓动下,也想尝一尝当皇帝的滋味,叫了一
高一矮两个女人进房。事先说好小费一共给1000,由他根据工作质量自行分配。高个子的没
经历过这种场面,放不开,先是不肯脱衣服,中场换人时又要求老孙重新穿球衣,老头没办
法,骂骂咧咧地换上新球衣,还没进场就趴在那里站不起来,更不用提抬脚射门了。鼓捣了
半天,比赛也没法正常进行,搞得他十分愤怒。最后1000块全给了矮个子的,高的那个不服
气,跟老孙理论,老孙说:“你都不让我舒服,我凭什么让你赚钱?!”
  最后一句话才是核心,他一开始还在那笑,听到后来琢磨过味来了,板着脸说你娃摆的
好龙门阵,不满意你直说嘛,讲什么故事。我说做生意和耍婆娘其实是一回事,总要你情我
愿,大家都高兴才是。他半是佩服半是怨恨地望我一眼,说那就一口价,5万。你要再不满
意,咱们公事公办,上法院解决吧。价钱谈完,剩下的问题就好说了,怎么交钱,怎么销毁
证据,这些我早在我的计划之中,周详严密,他也没什么话说。
  我心里美滋滋的,想最近还是捞了不少钱,广告牌有2万,这次又是5万,够交个首期的
了。想起房子,心里有点难受,不知道在青年嘉苑的家里,赵悦现在正在想些什么、做些什
么,会不会有人躺在我曾经躺过的地方,抚摸着我曾经无数次抚摸过的那个美丽的身体?
  小情人在门外等得不耐烦,进来骚扰了几次,看见我们还在谈事情,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出去。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地瞟着我,让我有点心动。客户看在眼里,笑眯眯地问我:“今天
晚上你带她走吧,我就不另外安排你了。”我惊讶得几乎跳起来,装成愤怒的样子斥责他,
说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君子不夺人之美,这事杀头也不能干。他点上一支特醇三五,笑眯眯
地说你娃别装了,你一晚上都盯着她看,当我是瞎子啊?现在又来装正经。接着介绍小情人
的特长,说她歌喉宛转、七窍贯通,十八般武艺精熟,尤其擅长胡服骑射。我心一下子活了
起来,看了一眼小情人,她正笑眯眯地盯着我,眼睛弯弯,小嘴嘟着,像日本卡通剧中的小
精灵,很是可爱。
  外面下了点小雨,街上行人渐渐稀少。小情人撑开一把小花伞,我搂着她的肩膀慢慢走
过长街。经过几家门前冷落车马稀的时装店,她忽然拉着我的手,哀求地望着我,“陈哥,
你给我买条裙子好不好?肯定不超过100元。”我有点心疼,说你进去挑吧,我在这里等
着。她高兴地跑了进去,不到十五分钟,先后试了四条长裙,一扭一扭地走出来征询我的意
见,问我好不好看。我光摇头不说话,心里想起以前陪赵悦逛春熙路时的情景:我们拉着
手,一间间地逛过去,哪里人多偏往哪里钻。逛累了我就要嘟嘟囔囔地发牢骚,她举着粉拳
吓唬我:“打你啊?!敢不听话!”“好看吗?”小情人问。眼泪一下子涌上眼眶,我扭过
头去,用力地眨巴眼睛,想起另一张微笑的的脸,赵悦以前也是这么问我:好看吗好看吗?
打多少分?
  给小情人买了两条裙子,花了260块。回酒店后,她高兴地凑在我耳边说:“陈哥你真
好,今天我什么都听你的。”我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莫名其妙的恨意,一把将她扔在床上,二
话不说就开始撕扯她的衣服。她被我的粗鲁吓着了,一面慌乱地推拒,一面提醒我注意挂钩
和拉锁,“你不要急嘛,我自己脱好不好?”我愣一下,感觉力气消失殆尽,像根木头一样
竖在哪里,心里开始酸酸地疼,想起我和赵悦的初夜,她紧紧搂着我的脖子,问我:“你爱
我吗你爱我吗?”
  我说穿上衣服,你回家去吧。小情人愣住了,一脸为难的样子,说陈哥是不是我惹你生
气了,你原谅我嘛,我年纪小,什么都不懂。我说不是你的问题,我想回成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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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四最后一学期,校园里充弥着末日狂欢的气氛。情侣们面对渐渐逼近的聚散离合,或笑如
春花,或泪如雨下,但都不肯放过这日落前的时光,像疯了一样在情人身上消耗最后一丝精
力。大家去向已定,未来宛在眼前,却又看不真切,欢乐的表情掩饰不住每个人焦灼的心
理。王大头整日泡在酒缸里,老大每到下午,就骑自行车狂奔到一个小镇上看黄色录相
,陈超学会了泡妞,天天到工学院瞎混,穿着花马甲打台球,满嘴的污言秽语。那段时间我
们都忽略了李良,他第三次失恋后,变得异常消沉,工作也不联系,每天蓬头垢面地只顾打
麻将,家里寄来的那点生活费输得净光,还欠了一屁股债。我劝过他几次都不听,还骂骂咧
咧地表达他对生活的疑问:“***(文字因故被系统屏蔽)***(文字因故被系统屏蔽)***
(文字因故被系统屏蔽)***(文字因故被系统屏蔽)***(文字因故被系统屏蔽)***(文
字因故被系统屏蔽),你说活着有什么意思?”
  有一天熄灯后,老大照例向我们传授黄色录相的中心思想,流着口水赞美叶子楣的第二
性征,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各色美女形像,陈超听得憋不住了,跳起来大喊一声“我操”,端
着脸盆就去冲冷水澡。不到两分钟,他咚咚地跑了回来,站在门口叫我,“陈重,快出来,
你看看李良!”
  那时离毕业只有一个月。齐妍已死,我们眼睁睁看着那堆美丽的的血肉渐渐远去,06宿
舍的张军早变成了飞灰,月光冷冷地照着那张空荡荡的床。我走过长长阴暗的楼道,心里有
种异样的敬畏。李良斜靠水泥台坐着,一动不动,头耷拉在胸口,牙刷和香皂摔在地上,水
龙头哗哗地大开着,我说李良,你怎么了?他还是一动不动。陈超探了探他的鼻息,吓得脸
色铁青,说娘呀,李良死了!我凶狠地瞪他一眼,挟手挟脚地拖着李良往回走。其实我心里
也在害怕,怀里的李良一点热气都没有,四肢僵硬,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好容易回到屋
里,我累得气喘吁吁,老大甩着两条毛腿过来,帮我把李良扛到床上,我们面面相觑,心里
都在扑通扑通地跳。
  那是他第一次发作,后来在校外小酒馆里又晕倒了一次,从那以后,我一直都有个预
感:李良死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不会有。
  我好长时间没去他家了。想想人也真是虚伪,那层纸不捅破,大家就是好朋友亲兄弟,
一旦说出真像,就立刻咬得鲜血淋漓。恩爱夫妻也好,生死之交也好,谁能知道在山盟海誓
背后,你怀中的那个人在想些什么?
  王大头说他亲眼看见李良往胳膊上扎针,“密密麻麻的针眼,能吓死人”,他皱着眉
头,无比厌恶地说。我毛发倒竖,责怪王大头早不告诉我,他说李良不让说。“你也别管
了,李良自己说的,他就剩下这么点乐趣了。”心里像有什么东西被突然打碎了,手脚一齐
哆嗦,王大头也来了情绪,抓起酒杯狠狠地掼在地上,旁边几桌惊恐地望着我们,他拍出
100块,瞪着血红的眼睛骂他们:“日你妈,看什么看?!”
  李良毒瘾不发的时候没什么变化,听音乐、看书、在电脑上作期货分析。我说戒了吧,
男人爱嫖爱赌都不算大毛病,一沾这个可就真的完了。他敲了一下键盘,电脑换了个画面,
问我:“你知道叶梅为什么会跟你上床?”我垂下头,说我不是人,你就别提这个了。他转
过脸来,说这事不全怪你,“是我不行。”
  我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又转身去弄他的电脑,平静地说:“我为这个苦恼了
十几年,但想通了也就那么回事。昨天跟陈超通电话,我就直接告诉他:我老二罢工了。”
我心里像装了一只刺猬,毛糟糟得难受,涩着嗓子问他去医院看过没有,他说看也没有用,
小时候被我爸踢过一脚,踢坏了。说完他站起来走了几步,在我背后嘿嘿地笑,“你知不知
道,陈重,我那天很想把你也废了。”
  李良是我们宿舍最后报到的。九零级的老乡特意关照,说这屋还有一个四川的,你们要
多多照应。那天夜里十二点多,李良在外面轻轻敲门,用椒盐普通话说:“同学,请开一下
门,我也是这个宿舍的。”我憋着笑,打开门让他进来,1991年的李良穿一条灰布裤子,提
着一个巨大的旅行包,脸上有点害羞的表情;1991年的王大头睡得呼噜震天,一只胖手搭在
肚皮上;1991年的陈重只穿条裤衩,微笑着向李良伸出双手。日,那天没有战
争,没有名人死去,那天有一些孩子钻出子宫,面向世界大声啼哭,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一生
将会怎样,但传说中,他们都是天上的精灵。
  要说服李良戒毒是一件困难的事。他一切道理都明白,直接跟你讨论终极问题:“如果
你只有一个月寿命了,你会不会吸毒?”我认真地想了想,说会。他笑了。在我的眼里,一
个月和一百年没什么分别,人生不应该是一篇重复抄写的课文。我宁愿在高潮的一秒中戛然
死去,也不愿意扛着锄头在烈日下辛苦一生。你明白了吗?我说我糊涂了,我就知道吸毒有
害健康,你没看过那些瘾君子的德性?一个个青面獠牙跟鬼似的。他把我拽到镜子前,说你
看看你自己。我瘦了,脸色苍白,头发蓬乱,两眼通红,眼屎磊落,鼻毛张扬,眼角不知道
什么时候生出了皱纹,鼻翼两侧落满了苍蝇屎一样的斑点。李良说:“你看看你自己像不像
  从李良家离开的时候,他对我说:“你帮我转告叶梅,离婚可以,想要我的钱,连门儿
都没有!”我说你自己跟她说吧,我今后不再见她了。他冷冷地看我一眼,说挨你妈的球,
她现在只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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楞伽庵中学还是十多年前的老样子,一条坑坑洼洼的上坡路,一排破破烂烂的矮楼房。我又
累又乏,慢慢地走上来,夜很黑,我的同学们都回家了,一盏昏暗的灯在楼顶闪烁。我心中
如悲似喜,似乎刚丢了一件重要的东西,细细一想它好像还在身边。一个人推着自行车迎面
而来,后座上搁着好大一片猪肉,我急忙跳到冬青树中间给他让路。突然有一股巨大
的力量将我摔倒,拽住我的脚就往土里拉。我想叫喊,但一声也喊不出,想抗拒,但连一个
小指头也动不了。身体越陷越深,只有眼睛还在地面上,我在心里哭着哀求:“放了我吧!
我没有犯罪。”那股力量立刻消失了,一声巨响过后,我看见眼前多了一堆黑色的粪便,还
有一只半人高的黑色大狗,正饥饿地瞪着我的喉咙。
  爸爸急促地敲我的房门,“兔娃儿!兔娃儿!你怎么了?”我猛然醒转,汗水潸潸而
下,心里咕咚咕咚地跳。定了定心神,强作镇定地告诉他:“没事,就做了个梦,你去睡
吧。”老汉在门外俳徊不去,拖鞋嗒拉嗒拉地响,说你刚才哭的好大声,没什么事吧?我心
里一阵感动,开门让他进来,给他点上一支烟,爷俩相对无语。窗外天色微明,远远传来洒
水车的铃声。爸爸抽完烟,拍拍我的肩膀,说睡吧,别胡思乱想了,明天还要上班。
  离婚一个多月来,我几乎天天加班,一方面是受到老板的鼓舞,另一方面也想借工作来
分散一下注意力。跟几个大公司的联系卓有成效,签订了定点维修的协议,估计修理厂这月
的业务可以增长20%左右。油料销售情况也大有好转,前段时间的广告没有白打,现在已经
逐渐恢复到去年同期水平。姐夫有个朋友在成渝高速公路工作,我跟他免费要了30块广告
牌,给了2000元红包,向公司报销了23000,净赚了2万多,感觉荷包一下子充实了起来。业
绩摆在那里,董胖子有屁也不敢乱放,只好在欠款问题上大作文章,周卫东有一次告诉我,
说办公室的小王在打一份《报案材料》,让我当心点。我当晚就给刘总打了个电话,坦白承
认错误,说我愿意接受公司的一切处分。他说“你有这种态度就好”,让我放下包袱,努力
工作,还说帮我向财务管理中心打招呼。过了几天,欠款问题的批文就下来了,要求四川公
司“酌情处理”,提出了两个方案:一是分期偿还,二是每月扣发工资的50%,直到还清为
止。我一下子去子一大块心病,嘴都笑歪了,心想死胖子,看你还有什么花招?七月底他要
提刘三当销售部副经理,我坚决反对,暗地里鼓动油料部的几个骨干投诉刘三的无能,他人
缘本来就差,那几个骨干又是我用酒和钱喂出来的,一呼即应,声势浩大,刘三这下更是臭
得没人理,没我的签字,谁都不听他的。
  我感觉自己正在慢慢变得阴毒起来,“武斗事件”后,我一想起那天的场景就怒不可
遏,为了一个该死的杨涛,赵悦居然会跟我反目成仇,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我耳光。我当时差
点气昏过去,心想这么多年我都没动过你一个手指头,你也真下得了手。这一耳光下去,彻
底把我的心扇凉了,让我觉得人和人之间也就那么回事,什么***(文字因故被系统屏蔽)
***(文字因故被系统屏蔽)***(文字因故被系统屏蔽)***(文字因故被系统屏蔽)***
(文字因故被系统屏蔽)***(文字因故被系统屏蔽)恩爱夫妻,什么***(文字因故被系统
屏蔽)***(文字因故被系统屏蔽)***(文字因故被系统屏蔽)***(文字因故被系统屏
蔽)***(文字因故被系统屏蔽)***(文字因故被系统屏蔽)生死白头,说穿了不过是放狗
屁。谁离了谁不能活?我冷笑着想。
  7月26号是赵悦生日,每年的这一天我都要买一大束玫瑰送给她,今年可以节省一笔开
支了。估计赵悦也少不了人送花,比如那个一脸贱相的杨涛,赵悦拿着花肯定也是一脸贱
笑,要多浅薄就有多浅薄。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气闷,打电话给王大头,说王处长有没有
空,出来喝酒。他鸣着警笛就过来了。这厮现在大权在握,整个分局的装备都归他管,据说
正打算添置20辆帕萨特,到处打听价格。我说我倒是有路子,就看你有没有胆子了。这厮一
向重利,上次我给他搞的那个川O的车牌,他一转手就赚了2000多,见到我连个屁也没放。
他说这事比较难办,我刚上来,怎么也得清廉几年才敢伸手。我骂他:“你挨球!少跟老子
打官腔,这事搞成了,你至少有1万块的赚头,你干不干?”他问价格怎么样,我打包票:
“价格肯定不让你难交代。”车的事我还是很有把握,我姐在青羊汽车展场搞了个摊位,天
天像拉皮条一样骗人:“要车不?全成都最低价。”汽车行当里的所有道道她都门儿清,车
价怎么赚钱、上牌怎么赚钱、保险怎么赚钱,前些年行道好的时候,一个月随便都有上万元
的收入,这两年差多了,我姐经常哀叹卖汽车不如卖豆腐。王大头一听也来了兴趣,说那还
犹豫什么,就这么定了,肯定不会让咱姐白帮忙。我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说你这个腐败分
子,我就知道你扛不住糖衣炮弹。心里想当然不会白帮忙,你以为老子是雷锋啊?
  我老觉得王大头和董胖子像亲兄弟,体形、表情、指手划脚的神态都一般无二,小气程
度也差不多。李良说王大头家里一柜一柜的五粮液,但从来没见他拿出来喝过,他爹在府南
河边开了个杂货店,净卖高档烟酒,我估计很大一部分都是前王所长的库存。他跟张兰兰谈
恋爱的时候,李良总结出一句名言,让我时时大笑:西安的娃儿钱包紧,重庆的妹子裤带
松。张兰兰是重庆人,据王大头供述,他们认识的第二天,张兰兰就把净重压在了王的身
上。在我和李良的影响下,大头这几年有所好转,一般的事情找他,他都会帮忙,但就是不
能提钱。我当经理这些年,帮他搞车牌、搞油票,联系修车,基本全是无偿赠送,龟儿子至
少赚了两三万块钱,他毫不领情,上次在他家里殴打麻将,我输到立正稍息,跟他借几百块
他还支支吾吾的。
  酒吧里开始喧闹起来,一群姑娘妖妖艳艳地从我身边挤过,肉香扑鼻、眼神迷离,十有
八九是坐台的,其中有一个背影很像赵悦。我心里像被谁扎了一下,皱着眉头想,她这时候
也在吃烛光晚餐吧,不知道又在对谁笑。一想起这个我就恨不能踢谁一脚,抖着手点上一支
娇子,在心里阴狠地哼了一声,心想去***(文字因故被系统屏蔽)***(文字因故被系统屏
蔽)***(文字因故被系统屏蔽)***(文字因故被系统屏蔽)***(文字因故被系统屏蔽)
***(文字因故被系统屏蔽),从现在开始,老子谁都不认,除了妈和老汉,就跟人民币
  父母这些天为我的事操碎了心,还生怕我知道,一见我回家就装微笑天使,笑得比哭都
难看,让我浑身难受。我偷偷地在西延线租了一套房,打算周末就搬过去,省得看见他们烦
心。我生命中的第一个新娘,那个叫庞渝燕的姑娘,现在成了一头市井悍妇。上周二我到纱
帽街为修理厂进一批配件,老远就看见一堆人围在一起,一个女人在里面恶毒地咒骂,详细
描述对方母亲生殖器的各种状态,听得我直咳嗽。签完订单出来,看见一个又高又胖的女人
还在掐着腰骂不绝口,用虚拟语态介绍被骂者出生前后的背景资料,好像还有其母跟各种飞
禽走兽交配的细节,我当时想这个女人不去导演A片真是浪费了。走到近处跟她打了个照
面,我们都愣住了,十几年的光阴瞬间回流,我看见那个靠着电线杆嗑瓜子的姑娘,正对着
我一脸坏笑;看见她一丝不挂地躺在郎四床上,手把手地教我人生的第一堂生理课;看见她
被她父母追打,躲在院后的垃圾箱边号啕大哭……我说:“是……你?”庞渝燕脸红了一
下,飞快地挤出人墙,一转眼就不见了。就像十二年前,她穿好衣服走出来,笑嘻嘻地对郎
四说:“兔娃儿还真是只童子鸡。”然后红着脸跑回家,留下哭笑不得的我。那个下午,我
站在成都明媚的阳光下心如乱麻,始终在问自己:究竟是谁见证了我的青春,是那个苗条活
泼的小姑娘,还是这个满嘴污秽的胖女人?
  王大头以为我又想起了赵悦,满脸不屑地斥责我:“你怎么跟个婆娘似的?离了就离了
呗,再找个比她更好的!”我说滚你妈的蛋,喝酒喝酒。王大头一口喝干杯中的啤酒,像想
起了什么似的问我:“你最近没跟李良联系过吧?”我撒谎,说昨天刚跟他见过面。王大头
压低了声音,说:“你知不知道李良他——”
  那群姑娘跳完舞,又叽叽喳喳地挤回来,王大头立刻闭嘴,瞪着一双大眼傻乎乎地看着
她们,一个姑娘用胸脯挤了我一下,软玉温香,让我心神一荡。骚动过后,我没好气地训斥
王大头,“李良怎么了,你倒是说啊。”他喝了一口啤酒,含含糊糊地问我,“你知不知道
李良在吸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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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老板据说当年也是个诗人,每年七月八日搞厂庆,总有些马屁分子在台上朗诵他的歪
诗,什么“啊长江、啊黄河”之类的,听得人跌倒尘埃。看总公司下发的《厂庆特刊》,我
每次都要笑半天,孙总为这事还批评过我,说陈重你要注意自己的态度,你毕竟拿的是人家
的钱,尊重一些好不好?我收摄心神,面带沉痛,象跟遗体告别。传说中的老板英明神武,
算无遗策,公司大小头目提起他来,无不景仰得如滔滔江水。有一期《厂庆特刊》还登了一
张老板的照片,看起来比我老不了多少,目光炯炯,一副看穿铜版纸的狠劲。传说中的老板
还在办公室挂了一幅字:养士如饲鹰,饱则飏去,饥则噬主。不知道公司的高层愿不愿意把
自己当成鹰犬爪牙,反正我挺寒心的。
  周一上午,总办秘书给我打电话,说老板周三到成都,给我一个小时的时间,让我到假
日酒店跪迎大驾。我听到这个消息,兴奋地差点跳了起来,心想我的述职报告没有白写。刚
放下话筒,人力资源中心的刘总就打我手机,关照我注意面试细节,要穿职业装打领带,不
能吃葱蒜臭豆腐,我谢恩不迭,感觉霉气一散而尽,天上地下的神仙妖怪都开始护着我。刘
总最后还透露了一个消息:老板看完我的述职报告,在上面批了八个字:人才难得,砺其羽
翼!我咧开嘴,无声地笑了半天,心想传说中的老板看来也不是白痴。董胖子不知在门外说
些什么,透过门上的透明条,我看见一个肥壮的屁股正在纠纠地原地自转。我磨着牙发狠,
心想死胖子,我们来日方长!打电话的刘总也是一个传奇人物,在公司几上几下,依然保持
坚挺,有一次直接从销售总监降到最基层的业务员,每月拿九百多块,他居然也忍了下来。
这就是我们公司的企业文化:把一个人打倒,冷眼旁观他的反应,如果还能勃起就是人才,
早泄了就是脓包。
  董胖子这些天一直被他的丑老婆严密监管,每天查岗两次,下班后定点报到,还禁止出
席一切娱乐活动。前些天重庆客户到成都来出差,这是我们的大客户,一年一千多万的生
意,说是出差,其实就是是出来吃喝玩乐搞女人的借口,用他的话讲,叫作“体验成都生活
的深度和湿度”。我给他借了一辆君王,安排他住在锦江宾馆,带他到银杏和牡丹阁吃了两
次,每次都超过1500,还得说是“不成敬意、工作餐”,最后一晚上,客户回请,说把董总
也叫来吧,我给胖子打电话,他哮喘了半天,说老婆大人不同意,请不下假来。搞得客户很
不高兴,说董胖子是一只“瘸腿红苕”,不知道什么意思。
  董胖子一定还受过肉刑,前些天酷热难当,他一直鬼头鬼脑地穿件长袖衬衫,动作中破
绽颇大。我见此甚有感慨,叹息着告诉周卫东:“每一张胖脸背后,都有个血呲呼喇的屁
股。”他几乎把假牙笑掉。六一儿童节公司搞游园会,组织全体员工到百花潭公园殴打麻
将,我和周卫东他们坐一桌,刚开局就自摸了一把清一色,然后听见董胖子在旁边说:“日
他妈,报警倒没什么,告诉老婆这一手太毒了。”我抬起头来,看见他和刘三正死死地盯着
  嫖娼风波平静之后,董胖子又开始故态复萌,寻找一切可能的机会咬我。上周五下班
前,会计偷偷递给我一份报告,说董胖子让他搞的,现在已经传真到了总公司财务中心。我
看着那薄薄的几张纸,头上汗水直流,挨球的董胖子专挑痛处下刀,报告的题目就是《关于
员工陈重欠款问题的处理方案》,其中提到“提请司法机关介入”,我在心里日了几遍他的
全家老小,感觉天昏地暗,五脏六腑全象有火在烧。
  老板很风骚地穿一件花格子短领衬衫,象蒋光头一样穿双拖鞋踱四方步,房间里一股子
浓郁的脂粉味,假日酒店又是著名的鸡窝,我有理由怀疑他违反了中国人民共和国刑法的某
些条款。老板问了我四个问题:市场形势、公司管理中的问题、董胖子的人品,我精心准备
的资料全派上了用场,滔滔不绝地发表了一个多小时的演讲,老板一边听一边点他头发稀疏
的头。面试结束前他问我:“愿不愿意到总部工作?”我突然想起赵悦,心里一酸,心想如
果我走了,恐怕这辈子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七月十五号是我们离婚一个月纪念日,我一下班就跑回去,用私自保留的钥匙开了门,
轻手轻脚地走进去。赵悦还没回家,屋子里飘荡着我熟悉的气味,每一块瓷砖都闪闪发亮,
照着我憔悴的脸。阳台上晾着她的内衣,我放在鼻子前闻了一下,有点淡淡的清香。冰箱里
有一条吃了一半的鱼,我用手指拈起一块尝了尝,还是有点淡,以前吃赵悦做的菜,我总要
额外加个酱醋碟,顺便给她讲白毛女的故事,说吃盐太少阴毛会变成白色的,常常因为这个
被她殴打。我坐在沙发上,翻了一下像册,发现所有跟我有关的照片都抽走了,只剩下赵悦
一个人在不同的场景里温柔地笑,象个无邪的精灵。我的手抖了抖,抱住曾经睡过的枕头,
无声地流了两滴眼泪。
  七点半,赵悦还没回来,我给她打电话,提醒她今天是离婚纪念日,“我请你吃饭,庆
祝一下。”她说她正在吃,“要不你也过来?绍个朋友给你认识。”我试探着问:“是…你
男朋友?”她笑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我的醋火腾地烧了起来,说你们在哪里,我马上过
  武斗事件是因为付钱引起的。他骂了我一句,我打了他两拳,踢了他一脚,然后挨了赵
悦一耳光。
  那是倪家桥一家新开的重庆土灶火锅,人声鼎沸,热气熏天,旁边一桌有两个家伙还光
着膀子,露出猪屁股一样的肥肉。赵悦说这是杨涛,又指指我,说他是陈重,一副跟谁都不
远不近的样子。我斜看了那厮一眼,这么热的天他居然还打着领带。我皱着眉头对赵悦说:
“怎么选这种破地方?热都热死了。”那厮立刻梗起了脖子。赵悦给我倒了杯酒,说老实吃
你的吧,这地方是我选的。我闷闷不乐地端起酒杯。
  我仰仰下巴,问杨涛:“有名片吗?发一张。”心想他如果是那个电话的主人,我非掐
死他不可。这厮跟我牛逼,说他从来不用名片,“想记住你名字的,不用名片也记得住;不
想记住你的,给了名片也记不住。”我对赵悦说这毛肚里怎么这么多花椒,然后“呸”的一
声吐在地上。杨涛立刻冷下了脸。
  他抽红塔山,我抽中华;他穿都朋衬衫,我穿梦特娇;他用摩托罗拉7689,我的是
V8088+;他身边放着一个黑乎乎的帆布包,我的可是正宗的登喜路,打完折都要3000多;从
我的角度看过去,他的头顶恰好与我的视平线相齐,估计要比我矮3公分左右。作完了技战
术分析,我的气更壮了,作深情状,肉麻地望着赵悦,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赵悦说还是那
么过呗,还能怎样。我吹牛,说自己马上就能当上总经理。“到时候你不用骑自行车了,我
天天开着雅阁接送你上下班。”赵悦很高兴,说我就知道你会有出息,来干杯干杯,说着就
过来跟我碰杯,我瞥了一眼杨涛,他正死死地盯着锅里的鹅肠,拿筷子的手神经质地哆嗦
  赵悦说杨涛是一间什么鸡巴公司的总经理,乃是一个小老板,我说老板见过几个,小老
板没什么印象。她也有点不高兴,白了我一眼:“你怎么说话的?!”我赶紧赔礼,说老婆
老婆原谅我,我今后天天都洗锅。这是一次吵架后,我哄她时唱的,用《蜗牛与黄鹂鸟》的
调子。赵悦扑哧笑了一下,然后板起脸来正告我:“注意你的用词啊,谁是你老婆?!”我
嘻皮赖脸地笑,得意地横了杨涛一眼,心想:跟我争,你还差点火候。
  吃得差不多了,我叫服务员算帐,杨涛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沓百元大钞,说今天我来给,
谁都别跟我争。我揶揄了一句,说不用拿那么多钱出来吓人,不就百八十块嘛,是个人就给
得起。赵悦刚想插话,那厮也开火了:“不管怎么说,我还有个公司顶着,在经济上比你们
要扎实一些。”我说我倒是没怎么见过钱,不过每月过手的货款也有一两千万。讽刺完了觉
得不过瘾,又补充了一句:“只有瓜娃子才拿钱唬人。”然后一把扭住他的手腕,从钱包里
掏出200块来给了服务员,可能是我用力大了些,把他弄疼了,杨涛一边挣扎一边骂:“你
妈了个皮”,我大怒,一脚把他踢翻,揪住领带,挥拳痛击他的鼻梁,问他:“还敢不敢骂
老子?”火锅店里的人一哄而起,都挤过来参观。杨涛躺在地上,脸上啤酒与眼泪同流,鼻
血共红油一色,嘴里还在含糊不清地问候我妈,我觉得不解气,对准他的左脸又是一拳,
说:“我让你骂!”
  赵悦缺乏应变能力,一遇到暴力事件她就发呆,不喊叫、不逃跑也不制止,大学时跟男
朋友亲热时遭遇小痞子是这样,我扑打杨涛时也是这样,她坐在人墙的边缘,干张着嘴说不
出话来。我咕咚一声扔下杨涛,走过去拿起我的登喜路,满怀胜利的喜悦对她说:“走吧,
我们回家。”赵悦这才醒过神来,一巴掌打开我的手,过去扶起杨涛,拿餐巾纸给他擦脸,
一边擦一边淌眼泪。我在旁边看着醋火攻心,恨不能把杨涛生撕了,大声抗议说:“是他先
骂我的!”赵悦突然回转身,啪的打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我一下子蒙了,呆呆地看着她。
赵悦站在人群中央,长发飘飘,美丽的双眼含满泪水,对我说:“你滚,你给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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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找婚姻介绍所帮我介绍了几个女朋友,开始我坚决不去,说这都什么时代了,还那么老
土,我自己不会找?老太太哼了一声,说看你找的什么东西,又骗你房子又玩弄你感情。她
最近对赵悦一肚子怨恨,上个星期跟我姐一起去找她,希望能为我们说合,没想到正好碰见
她跟一个男的促膝谈心,神情亲密,我姐说老太太当时就有点哆嗦,说了几句话拂袖辞去,
回家后喃喃咒骂,说赵某人长着一颗贼心,“结发夫妻,那么多年的感情,她也真忍心,说
丢下就丢下了。”然后置一个医护人员的工作常识于不顾,预言赵悦未来儿子的肛门缺陷。
我听见这事,心里象被什么扎了一下,火烧火燎地疼。晚上打电话给赵悦,强作欢笑,问她
是不是有男朋友了,赵悦说正在考察,还说这次一定要找个人品好的。我指责她不讲义气,
“不是说好了优先考虑我吗?”她叹了一口气,说你有时候真挺单纯的,“你真的认为我们
两个有可能复合?”我勾着头坐到沙发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妈老是鼓动我跟赵悦重分家产,然后掰着手指头帮我算帐:房子的首期12万,我出了
3万,老汉赞助了2万;全套家具3万多,全是我买的;全套家电不下2万,我姐赞助了一半,
总数合计7万多,还不包括我每月供房的钱。刚离婚时我还信誓旦旦地跟她保证,说赵悦只
是暂时保管,“早晚还是我的。”出了这件事后,我妈催得我更紧了,说你要不好意思说,
我替你说去。我一下子急了,跟老太太瞪眼睛,“你别烦了好不好?不就那么几个钱吗?再
说,”我的喉咙堵住了,“赵悦哪有什么钱?”
  大学时代的赵悦一直都很穷,当时我每月生活费400元,她只有150,加上学校每月发的
49块5毛钱补贴,也就刚刚够花。赵悦后来伤心地告诉我,说看见其他同学买漂亮衣服,她
总是一个人躲在蚊帐里,心中充满惆怅。我听了很是心疼。大三下学期,我斥300元巨资给
她买了一套灰色的职业装,赵悦感动得都快哭了,狠狠地抓着我的手,象梅超风在练九阴白
骨爪。那是1995年的春天,樱花烂漫,柳丝飘扬,我和女生赵悦在礼堂后的小树林里紧紧拥
抱,对生活充满信心。而七年之后,那套职业装早成了抹布,就象我们曾经热烈过的情感。
  我妈共给我安排了四次面试,四个人各具特点,第一个健壮无比,身材象是搞举重的,
我喝了会儿茶,借口公司有急事,仓皇逃离现场。我妈问怎么了,我说我打不过她,“你不
想你儿子天天鼻青脸肿的吧?”第二个长得倒还有几分姿色,就是粉搽得太厚,象戴着一顶
钢盔,一见面就问我有没有房子、有没有车子,我说只有自行车,还是借钱买的,她马上就
冷了脸。每次面试,我妈总要介绍我是“短婚”,意思是我的婚姻不会给我任何影响。我在
一旁听着,目光黯淡,心想那三年的时间,究竟对我意味着什么?是一个玩笑、一场游戏,
还是一个永不愈合的伤口?而经历过那一切之后,我还有没有勇气再来第二次?李良说婚姻
和卖淫嫖娼是一回事,只不过一个是批发,一个是零售而已。说得我黯然神伤。
  那天我们三个喝了23瓶生力啤酒,午夜之后,李良打电话叫来一个小姑娘,念旅游职高
的,漂亮得让人心跳。李良搂着美女,吊二郎当地说他算是想开了,“生活以快乐为本,不
必拘泥规则”,说完就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说:“是吧?”那姑娘含羞点头。我端起酒杯,
看见舞台中央灯光闪烁,一个长发飘飘的帅哥正在嘶哑着歌唱:“再靠近一些/一朵花正在
枯萎/再靠近一些/你会看见我眼中含满泪水……”我转过头来,看着我的朋友李良,他的脸
在角落里幽幽地泛着青光,象一块冷却的金属。他的双眼和十年前一样明亮,只是多了一丝
冷冷的笑容,我醉醺醺地靠在椅子上问自己:这就是我们曾经热切盼望过的未来生活?
  你注视它
  它就会燃烧
  把你的目光烧成一堆灰烬
          ——李良?《天堂?柴》
  李良和叶梅分居了,他说起这事,不无怨恨地看了我一眼。王所长说喝酒喝酒,今晚谁
再提不高兴的事,老子就把他铐起来。其实我一直都有点看不起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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