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用扫帚柄打的,两只手摸大腿根部gif腿各打15下都打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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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老师用扫把柄打伤10余学生 因孩子们午休时聊天
来源:南方都市报作者:李双 连楷
前晚,广州博文学校2年5班的女生珂珂(化名)背部、手臂、大腿多处受伤,她母亲询问才知中午午休时,女儿被学校老师用扫把柄打了。
  学生家长向媒体记者展示小孩受伤处。受访者供图
  南都讯 记者李双 连楷 通讯员荔公宣 前晚,广州博文学校2年5班的女生珂珂(化名)背部、手臂、大腿多处受伤,她母亲询问才知中午午休时,女儿被学校老师用扫把柄打了。她把珂珂受伤消息发到家长微信群,原来女儿同班十余孩子有相同状况。涉事学校确认有此事,打人老师已被送到派出所,警方已介入调查。
  班上十余名孩子被打
  昨日上午10时许,在芳村百花路99号广州博文学校门前,近10名家长拿着手机展示孩子身体受伤的照片,“自己都舍不得打,什么老师那么狠心!”珂珂的母亲说,前日傍晚6时,女儿回到家很早做完作业,准备洗澡,平常是她帮忙洗头,这天女儿竟提出自己洗,觉得不对劲。“是不是尿裤子啦?”女儿不回答,把门一关进浴室。等女儿进去后她悄悄把门打开一条缝,看见女儿对着镜子,背上几道鲜红伤痕。她马上推开门,“怎么了,你是不是跟别人打架了?”
  “没有,”女儿低着头委屈说,“我午休的时候说话大声了,老师打我了。”
  “怎么不跟妈妈说?疼吗?”
  “我不敢说。”
  珂珂的母亲看见女儿大腿上也青了一大块。珂珂说,中午午休时,同学睡不着,互相聊天,结果隔壁的男老师进教室说他们太吵,抄起课室的扫把一个接一个打,打了十几个同学。
  “为什么老师那么使劲打我?”听到女儿的话,珂珂的母亲憋不住了,用手机拍下女儿身上的伤,发在家长微信群。
  当晚,广州博文学校2年5班的20多名家长在微信群里炸开了锅,要么也说起自己孩子被打的事情,要么仔细看看孩子是否也被打了。黄女士的儿子说这不是他第一次被这个阎老师打,“不知道打了多少次,只要我吵了,他就打”。据介绍,43人的班级,16个孩子被打。
  打人老师发短信道歉
  当晚,珂珂的母亲打电话给孩子班级班主任林老师,把情况告诉她。许多孩子说被打的时候林老师也在课室。
  直到深夜近12时,阎老师给珂珂的母亲和另一位联系林老师的家长发来短信。短信里作了道歉,称自己“年轻气盛,太想让孩子听话”。他说当时在课室隔壁的办公室休息,被孩子吵到,“何况教室里其他孩子也无法休息”。
  家长们说,中午午休孩子只能坐在座位趴在桌子上睡觉,睡不着很正常,只是聊聊天,怎么能下这个毒手?
  据校方称,涉事阎老师在学校是教信息技术课的,并不是2年5班的任课老师。平常在学校里他也负责跟校车去接送学生。
  林老师是2年5班的班主任,但家长们说几乎没见过几面,“从来没开过家长会,要不是有问题来学校找老师,老师是谁可能都不知道”。
  班主任林老师把全班家长拉进一个Q Q群,但群里除了她,其他人禁言,只有林老师布置作业、任务。家长们为了彼此间交流,才建了微信群。
  学校回应
  确实有打孩子事情发生 涉事老师已被送派出所
  昨日上午,家长们把孩子送到学校后向学校讨说法,部分家长报警。据称,警察到场后将课室门口一根断成两截的扫把棍带走。广州博文学校的政教主任伍运桃回复,确实有打孩子的事情发生。目前,该老师已被送到派出所,调查结果待警方发布。
  警方通报,2日上午9时许,荔湾警方接到报警称,在芳村百花路某学校内有老师殴打学生。接报后,荔湾警方迅速赶赴现场处置。经初步了解,多名家长反映小孩被该校一名老师殴打。目前,涉事老师阎某(男,25岁,辽宁省人)已被带回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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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林双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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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进一步推动广东省大学生深入学习《习近平总书记系列重要讲话读本》(2016年版),增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贡献智慧和力量,广东省委宣传部、南方网决定在全省普通高等学校大学生中开展"党中央治国理政新理念新思想新战略知识竞赛"活动。【文案】铜钱与和尚的故事
1  咚——  一个道士从一间破屋子扔了出来,震飞灰尘,道士摔地上直哼哼,冠歪衣毁,脸肿得像个馒头,除妖降魔的法器散落一地。  “你们总找些不中用的江湖术士,我看了就生气!”  一声少年的怒叫从破屋子传出,只见那扇老旧的木门嘎吱一声打开,一枚拇指高的铜钱一手举着个被打得像猪头的和尚,一手拿着拂尘,恶狠狠的丢上那道士。  “我呸!”  扔出和尚。  咚——  又是一声巨响,那和尚重重的压上道士,道士痛得连叫的力气都没有,急急喘口气,翻白眼晕了过去。  随即,一个金钵砰地仍上和尚的脑袋,砸得和尚眼冒金星,晕了半天也随着道士翻起白眼,不省人世。  “哼!真没用。”  铜钱不屑的轻哼,转过身,一脚踢门,砰地关上门。  站在院门外的一家人看到院里的惨况,各个愁眉苦脸,如果再不把租宅里的钱财挖出来,最多再过一个月,他们一家老小就真得要去喝西北风。  可是请来收妖的道士和尚竟然没有一个能收服那枚铜钱妖,反而一个个被铜钱妖直接扔在院子中央,被打得鼻青脸肿,惨不忍睹。  伤轻些的还能哼吱哼吱叫疼的爬起来走人,伤重些的就像现在,直接昏迷省事。  一枚小小的铜钱化成的精怪,居然有能力霸占他人的财产和租宅,实在是令人啧啧称奇。  正所谓天下无奇不有,既然有奇妖,那么自然也有奇人.。  这不是道士,是和尚=v=  ————2  铜钱很轻巧的跃上一个深红的木箱,他翘腿坐木箱的边缘上,细长的手臂抱到一起,只长着两只眼睛一个嘴巴的铜钱身体露出深思的表情。  最近来捉他的江湖术士越来越多了,不少江湖术士根本不是那户人家请来的,而是听说这里有铜钱修炼成的精怪,所以跑来捉他显显本事,顺便把他圈养起来做使唤的小妖怪。  铜钱傲气的抬下那个究竟不知道是身体还是头部的铜钱身子,他才不要做被别人使唤,而且那些道士和尚没一个比他厉害的。  打了一整天的架,铜钱有点劳累,懒洋洋的伸个懒腰,打开木箱,瞬间瑞气千条,满满一箱子的金元宝。  铜钱钻进箱子里,随手拿个金元宝垫在“脑袋”后面,而后关上盖子,翻个身美美的睡去。  天色渐黑,整个街道仿佛被一阵雾气笼罩,迷迷蒙蒙,偶尔几声鸦叫,粗嘎的叫声似乎也变得凄厉,女人哀怨的哭泣声幽幽传来,祖宅的四周显得太过不寻常,知道这里的人夜里都不敢经过这里。  铁片相击的声音哗啦哗啦的响起,一柄禅杖轻轻击地,那些诡异的声音瞬间消失,一道挺拔的身影站定街道,凉如水的月光穿透雾气,依稀可见此人身穿旧袈裟,相貌俊挺,眉目和善,透出隐隐一丝威严。  和尚提着禅杖,步伐沉稳的走在街道之中,如烟的雾气飘过衣袂,沾不上半点湿气。  他停在一个破旧的院子门前,敲几下门,门咿呀打开,他露出略微惊讶的神色,走进院门,抬头看着那间老屋说道:“施主,路途疲顿求个施舍,能否让贫僧借宿一晚?”  老屋的门嘎吱打开,和尚又略微一惊,那屋子四面透风,家具残破,随处可见一条桌腿,或者少了两条腿的凳子,床塌得只剩下一张床板,屋里到处积满灰尘,蜘蛛网随风舞动。  一阵大风刮来,吹起无数灰尘,迎面扑上和尚,和尚捂住嘴剧烈的咳嗽,等风停下,他放下禅杖,借着月光搬开几个挡路的木箱,整理干净床板。  屁股刚要坐上床板,床板猛地一抽,和尚险些一屁股坐地上,他看一眼移开的床板,把床板拖回原处,又要坐上时,床板又猛地一抽,他立即摁住床板。  恩,力气还挺大!在床板另一头的铜钱,两条小胳膊使劲抽开床板,想再戏弄一下和尚,突然,和尚手一松,床板哐啷巨响,狠狠撞墙壁上,震得房顶摇晃,灰尘呛鼻。  一下子撞墙上的铜钱弹到地上,发出铜钱掉地上的清脆响声,骨碌碌滚了好几圈才站起,和尚也听到钱落地的声音,疑惑的四处看一眼,脚下移动一步,正好一脚踩上刚刚爬起的铜钱。  你……铜钱来不及发出声音,便被踩得嘴巴死死贴着地面,一个字说不出来,他想挣扎,可是他与鞋底之间,与地面之间没有半点可以挣扎的缝隙,半点力气使不上来,除非和尚移开脚步,不然这辈子只能和鞋底、地面做一辈子邻居。  故意放和尚进来的铜钱咬牙切齿,等和尚移开脚步,他一定要像过去一样,把这可恶的和尚打成比猪头还难看的猪头,然后丢院子里让人欣赏。  过了许久,和尚捻着佛珠嘴里念着经文,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鞋底下的铜钱一听和尚念经就心烦,那唧唧歪歪的念经声根本听不懂念得是什么字,比学堂里小孩子跟着先生念书还吵死人。  不准念了!  铜钱抓狂的听了整整一晚的经文,他干脆睡觉,哪知和尚碾下脚,硬把好不容易快睡着的铜钱弄醒,继续听着听不懂的经文。  直到鸡打鸣,天现鱼肚白,和尚才收起佛珠,提起禅杖打开门离开。  被和尚踩了一晚上的铜钱四肢僵硬,动也动不了一下,保持被踩的姿势,连一双眼睛都被踩得扁扁的。  ——————3  好不容易爬起来,铜钱猛摇昏乎乎的脑袋,他拍拍自己的身子,侧着身子钻出门缝,跟上没走多远的和尚。  和尚面色如玉,神情慈祥,一身青灰的袈裟,每走一步,手里的漆黑禅杖便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口念阿弥陀佛的化缘,真正一副出家人的模样。  铜钱本就是一枚铜钱,走在路上,只要稍微躲避开一些,就无人发现它,它轻易的跟踪在和尚身后,摩拳擦掌,打算趁和尚不注意时,把他一拳揍趴地上,让他闹出天大的笑话,但每每铜钱以为机会来时,蹦跳着冲上出拳后,拳头总是险险擦过和尚的后背,然后它就被一股护体罡气震得连滚好几圈,滚得一身都是灰尘。  铜钱又爬起来,顾不上抹把身上的灰尘,咬牙切齿的瞪着和尚化缘的背影。  这时,和尚走到一家酒楼前,酒楼前站着焦急的一道一僧,四处张望似乎在等着什么人,看到和尚那两张鼻青脸肿的脸布满欣喜和恭敬。  “空尘大师远道而来,我等恭候多时。”道士请和尚入酒楼。  和尚点下头,随这一道一僧进入酒楼,这两人正是昨日被铜钱狠揍过一顿的两人,铜钱心里哼哼两声,哼,就知道这和尚也不是好人,不然昨晚怎么会那么对待它,都是一丘之貉,来抓它铜钱的,说不定现在正商量怎么抓到它。  铜钱跟在他们身后,进了一间雅间,满桌美味的素斋,显然是招待和尚的,铜钱小心翼翼的藏在桌腿后,偷听他们的谈话。  “若非大师化缘修行,我们也不会遇上大师,你看看我们的脸,还有身上的伤,都是被一个铜钱妖打的。”被铜钱揍的和尚憋不住昨日受到的气,肥大的脸委屈不已,这让铜钱更觉得他的脸像一个肥头大耳的猪头。  “是啊,大师,那铜钱妖特别厉害,不但霸占着凡人祖上留下的钱财,而且把不少人打成残废。”道士比自己的同伙会说话,将铜钱的所作所为一一道出,顺便添油加醋一番,铜钱憋着不出来揍他。  被尊称为空尘大师的和尚微微沉思,“你们所说的铜钱妖我昨夜已经见过,确实是一个见人就打的妖怪,我会好好教训它。”  铜钱再也忍不住了,一个打一个,来一双打一双,今天遇到三个那就一起解决,它大喊一声,一跃而起,空尘突然起身,移开一步,一脚踩上铜钱,拿起一旁的杯子,缓缓饮下一口水。  听到铜钱大喊的一道一僧慌忙看向桌下,桌下什么都没有,不知那声喊叫究竟从何而来。  空尘微笑,脚下微微用力,使劲想起身的铜钱使不出一丝的劲,再大的能力都被空尘一脚踩死,使铜钱更加认为和尚都不是好东西。  吃饱喝足,空尘以休息为由在雅间多停留一会儿,让一道一僧先行离去。  两人前脚刚走,空尘后脚就放了铜钱,铜钱立即爬起来,指着空尘破口大骂:“死秃驴,臭光头!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踩你小爷我,小爷我今天就替天行道……”空尘抬脚,铜钱本能的跳开,摆开防备的架势,盯着那只有可能踩住他的脚,“喂,你别过来!”  “小施主,你挡着门,贫僧怎么走出这道门?难道从你头上叉过去吗?这未免有失礼数。”空尘微笑着说。  “哦。”铜钱往旁边挪了挪,滴溜溜转动的黑眼睛又望了望空尘。  “多谢小施主。”空尘拿起禅杖走出雅间。  望着他快消失的背景,铜钱忽然一下子想起跳起来,大叫道:“你给小爷我站住!小爷还还没和算帐呢!”  跳上楼梯的扶手,铜钱顺着扶手一路滑下,飞快的追赶空尘,“站住!快站住!  幸好街上人来人往,喧声不断,无人注意到小小一枚铜钱奋力的抬起细细的两条腿,追着潮涌的人群里若隐若现的空尘。  虽然空尘对那一道一僧说教训一下铜钱,但那不过是场面话,他心里并没有伤害铜钱的意思,只想收服它,可在铜钱的眼里,空尘去其他修行者无异,不是杀它就是收服它,除了心甘情愿,不然没有妖怪愿意依附修行者。  ————4  即使铜钱只是一个小妖怪,也有属于自己的傲骨,不肯向任何修行者屈服,梦想有一天成为天下无敌的铜钱妖,走遍四方无人敢小看的铜钱妖。  伟大的梦想促使铜钱不停的修炼,终于从只能滚着的铜钱变成有手有脚的妖怪,可是它的梦想还没实现,就出现一大帮喊着杀它捉它的人,铜钱不懂为什么一直陪伴它的金银财宝变成了别人的东西,它好好看守着自己的伙伴们,期望有一天出现一个和它一样的妖怪,金元宝妖、银元宝妖,什么妖都好,都是它的好伙伴。  所以它不会让这些坏蛋抢走它的伙伴们。  空尘不过稍微停顿下脚步,铜钱顿时飞似的的冲到他面前,手指着他,气势汹汹的说:“站住!”  离空尘的脚尖不过一寸有余,过近的距离导致铜钱拼命抬头也看不到空尘的脸,它立即蹬蹬退后数十步,终于能看到空尘微微低下的脸,铜钱眉毛跳动,一脸凶相,“小爷叫你站住,你没听到吗?”  “贫僧与小施主无仇无怨,为何要站住?”空尘问。  “你两次把我踩脚底,还叫无仇无怨?你对那两个道士和尚说要教训我,这叫无仇无怨吗?秃毛和尚,今天小爷就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解决你,让你知道一枚铜钱也不是好惹的!”铜钱两腿迈开一步,举起两拳头,跃起腾空,率先出拳。  一拳挥下,只听叮当一声脆响,小如黄豆的拳头结结实实捣上禅杖,铜钱浑身猛地一震,一阵又酸又麻的疼痛传遍全身。  痛……  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字,全身的反应也是这一个字,用了全力的拳头打在禅杖上一丝痕迹不留下,铜钱却已咚地掉地上,浑身痛得直打颤。  空尘对着铜钱念一声“阿弥陀佛”,道:“小施主,此禅杖是用千年寒铁所铸,而且若功力无法与我抗衡,便是全身震颤,疼痛难忍,如你这般模样。”  兵器、法器在铜钱眼里,向来一拳头就打坏,它从来不放在眼里,今天它竟然被一柄禅杖震得不但疼,而且动弹不得,手脚绵软,丝毫使不出力气。  “小施主你修行尚浅,人间并不适合你,还是找一处荒山野岭安心修行方是上策,若小施主不嫌弃,也可入我佛门潜心修佛。”  “你个光头秃驴,小爷才不上当呢!,就凭你想收服小爷,也不看看自己头上不长毛的德行,小爷看了就来气!”铜钱骂骂咧咧、晃晃悠悠爬起,恶狠狠瞪一眼空尘,腿软的像根面条似的逃离这厉害的和尚,不忘威胁道:“小爷今天是轻敌,你等小爷恢复了,小爷马上就找你算帐!”  看着走路都直打摆子,避让人脚都被踩脚底下的可怜铜钱,空尘不禁勾起嘴角,无可奈何的好笑。  终于回到破屋子,钻过门缝,铜钱看着空空的屋子一怔,一箱箱装着金银财宝的朱红箱子早已被真正的屋主搬空,与它相伴数百年的金元宝兄、银元宝弟、珠宝小妹全都离它而去,那些现在是死物但将来也许和他一样是妖怪的伙伴们全都不见了。  铜钱焦急的四处寻找,希望能找到一个能陪伴它的伙伴,只找到几枚锈迹斑斑而且残缺的铜钱。  它望着那几枚残缺的铜钱发呆,擦擦上面的锈迹,依然分辨不出上面的字迹,锈成这样还能成妖吗?  铜钱呜咽哭泣,越发痛恨那个把它害得这么惨的和尚!  “和尚都不是好东西!”铜钱抱住一枚残破的铜钱捶地,“我讨厌和尚!你给我等着!”  铜钱怒气冲冲跑到金银财宝真正的主人家里,一家老小因为惧怕铜钱忙着收拾东西搬家,整整两马车的朱红箱子用布遮挡住绑好,防止搬家途中被人觊觎。  体型太小引不起忙碌的人们注意,铜钱一下子跳上马车,气势汹汹的指着在他眼里的“强盗”们,吼道:“你们胆子不小了嘛!居然抢我兄弟夺我姐妹,今天小爷就拆了你们的房子毁了你们的马车……”  “小施主……”  身后几声禅杖发出的丁零声,有点耳熟的低沉男音既缓慢又悠扬的传进铜钱的耳朵里,怒火腾腾直窜高的铜钱只想带回自己的兄弟姐妹,也就没太注意来者是谁,下意识的朝已经站到它身旁的人挥下手,“滚一边去,小爷我今天没空。”  “小施主……”那声音带着轻微的叹息。  一家老小一看到马车上的铜钱,不约而同的后退,护住租上留下的钱财,但铜钱虎视眈眈的凶煞眼神实在令人害怕,铜钱擦了擦拳头,刚要冲过去把这群“强盗”教训一顿,身体却被两只手指捏住。  铜钱先是一愣,转头一看,竟然又是那个三番两次找他麻烦的光头和尚,“怎么又是你?”它还没去找他的麻烦,他就先找上门了,正好一起解决。  铜钱坏坏的想着,拳头暗暗欲动,空尘一脸温和的笑容,“贫僧刚巧路过,见小施主光天化日之下欺负凡人,不得不出手。”  “和尚去死!”铜钱大怒,小得可怜的拳头被空尘一指压下,铜钱更怒,乌黑的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眉毛倒竖。  “小施主虽然是铜钱修炼而成,但也会肝火上升,不如听贫僧念经静静心。”空尘取下佛珠,铜钱拼命想挣开空尘的手,但不管它如何使劲,空尘那两根手指都能牢牢的捏紧它,让它无法逃跑。  “唔哇啊啊……”抱住头,铜钱既痛苦又抓狂得听着空尘低声念经,只觉那一声声念经声比把它踩在脚下还难受,“死和尚,不要念了!”  念经声依然不断,铜钱的眼里已泛出泪光,语带哭腔的控诉:“我讨厌和尚,和尚都是坏蛋,只会欺负我这样的小妖怪,连你也只会欺负我。”  它这番话让空尘动容,空尘停止念经,轻轻放下铜钱,让铜钱站在自己的手心里,道:“小施主,贫僧并非有意欺负你,而是希望你能潜心修炼终成大器……”  砰——  一拳头快入闪电,冷不防恶狠狠揍上空尘俊美的脸,力气大得令空尘直接后退几步,捂住半边脸,嘴角流出血丝,脸也苍白。  “傻和尚,小爷骗你的!哈哈哈!”铜钱嚣张的哈哈大笑,“装装可怜就信了,果然傻得很!”  即使如此,空尘依然笑容温和,丝毫没有被铜钱揍过的那些人所有的仇恨目光,目光温温和和,“小施主果然聪明,贫僧受教了。”  等待空尘反击的铜钱听到“受教”两字,奇怪的看着空尘,眨巴着眼睛,不懂空尘为什么还能那么平静。  “光头傻和尚,你为什么不像其他人一样报仇呢?”铜钱好奇的问。  空尘扫一眼四周,笑道:“贫僧无须报仇,已经有人为了贫僧报完仇。”  “咦?人呢?”  “小施主请看四周便明白。”  铜钱左右看一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出了大事——那户人家早已趁着他们互斗时收拾好东西,驾着马车溜了,地上只留杂乱的脚印、车轱辘印。  铜钱震惊得张大嘴巴,瞪大眼睛,看着车轱辘印驶去的地方,慌忙跳起追赶,却在此时,一柄禅杖挡住铜钱。  “不要挡我,我要去救我的兄弟姐妹!”  “谁是你的兄弟姐妹?”  “当然是那一箱箱金元宝银元宝和珠宝啊!”  空尘顿时明白铜钱为何执著的原因,放下禅杖,“小施主,你修成妖并非偶然,你所住的屋子是一处灵眼,你被久埋地下所以吸收了灵眼的灵气,灵眼的灵气早已被吸收干净,已不可能再出现与你一样的妖怪,你守上千百年也是对着一堆死物。”  铜钱咬了咬牙,跺了跺脚,恨恨的说:“你不懂!”  “小施主说明白了,贫僧就懂了。”  看着空尘慈祥的脸,听着他虽然轻但有力的声音,铜钱不禁希望眼前这个看起来不是太坏的和尚能帮助它。  低头想了想,又看了看空尘,铜钱不确定空尘会不会帮助它,犹豫的要求:“我想要一个朋友。”  一个能和它一起修炼,一起分享悲伤快乐的朋友。  他会帮它找到一个这样的朋友吗?  空尘轻轻点下头,铜钱开心的蹦起。  “小施主你觉得贫僧做你的朋友如何?”  “……”呆……  两只眼睛不由自主的从空尘光溜溜的光头移到那一双简朴的布鞋,铜钱的表情越来越呆滞,最后变得不可置信。  “我才不要和个光头和尚做朋友呢!”  ——————5  铜钱死活不肯和空尘做朋友,空尘便将自己认识的妖怪介绍给它做朋友。  “你说得那个妖怪快到了吗?”  “再过几个镇子就快到了。”  即将见到新朋友,铜钱有点兴奋有点期待,听和尚说,那个快要见面的新朋友和它差不多的道行,正好它们一起结伴修行。  但每次铜钱一问空尘,那是个什么妖怪时,空尘总是但笑不语,这让铜钱越来越好奇新朋友的身份。  到底是什么样的朋友呢?  空尘一看就知道是经常赶远路的人,对于普通人而言要走上赶好几天的路程他不过一天就走完,铜钱就坐着禅杖上的铁环里,被空尘带到了新朋友面前。  天蒙蒙的亮,一点雾水沾在铜钱身上,有点冰冰凉的感觉,铜钱好奇的环顾这座农家小院,主人显然已经早早出去农忙,小院里整齐的摆放着农具,晾晒着一些谷物,地上散养着不怕生的一群鸡。  哪一个才是它的新朋友呢?  铜钱看不出哪个是它的新朋友,拉拉空尘的衣服,“和尚,我的朋友呢?”  “在那里。”空尘望着屋子的门口,门口倒放着一把半旧扫帚,扫帚的头上插着一朵十分鲜艳的红绢花,绢花迎风轻轻飘动。  铜钱顺着空尘的目光望去,只看到那把扫帚,再无他物,“什么也没有呀,和尚,你是不是骗我玩呢?”  “它确确实实就在那里,我叫它一下。”空尘唤了一声:“花扫帚。”  “来啦——”  一声拖长而且捏着嗓子故做娇媚的声音传来,插着红娟花的扫帚立起,竹子制成的扫帚柄宛如女子似的,竟然一扭一扭的摆起“臀”,一跳一跳的走到空尘面前。  “空尘大师远道而来有何贵干?”扫帚妖语气客客气气。  空尘望一眼铜钱,问扫帚妖:“施主,贫僧这位朋友想找一位朋友一起修炼,不知施主是否愿意?”  扫帚妖打量着铜钱,铜钱同样也打量着它,这两个都是不起眼的物品修炼成妖的小妖怪似乎很适合在一起修炼,至少在空尘眼中,它们确实很般配,按理说它们应该很般配。  “既然是空尘大师的朋友,我就交这个朋友吧。”不看僧面看佛面,扫帚妖答应和铜钱做朋友。  第一眼看到扫帚妖,铜钱就觉得它有点故做女儿态,走路都扭扭捏捏,好象女儿家,但扫帚妖愿意做它的朋友,这正是它一直期望的,它也就点头同意。  从禅杖跳到扫帚面前,小小一枚铜钱依然要抬高眼睛才能看到比它高很多的扫帚妖,友好的介绍自己:“我是铜钱,以后请多多照顾。”  扫帚妖晃晃扫帚头,红绢花不停得飘来飘去,鲜艳的大红色。  将两个妖怪和睦相处,空尘放心的留下铜钱。  扫帚扭“臀”的把空尘送到院门外,转过身就不再理睬铜钱,专注的摆弄头上那朵红绢花。  铜钱怎么看怎么觉得扫帚妖头上那朵红绢花碍眼极了,它偷偷走到扫帚妖身后,一把拽下红绢花,“你一个男妖头上戴什么花?”  “谁说男妖头上就不能戴花了?”扫帚妖抢回红绢花重新戴好,捏起嗓子装妩媚的粗嘎嗓音听得铜钱浑身一麻。  整理红绢花的动作越发小女儿态,扫帚妖一抽,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条红绢,“我给你也扎一朵绢花吧。”  铜钱往后跳,“不用了!”  “不用害羞,我绝对给你扎一朵最大最美的绢花。”  红绸往铜钱飞去,铜钱抬手挥开,红绸却钻进身体的方孔中,扫帚妖灵活的打一个结,不论铜钱如何挣扎,红绸也撕不断,扫帚妖在它的身上飞快的扎一朵红艳艳的绢花。  “哈哈哈……”扫帚妖笑得花枝乱颤,“小铜钱,这里可是我未来老公的家,你留在这里只会防碍到我,你还是快点走吧,说不定空尘还没走远呢。”  说罢,扫帚妖轻轻一扫,把铜钱扫地出门,砰地关上院门,  铜钱扑地上,硕大的红绢花遮盖住它的全身,铜钱猛捶地,“笨蛋傻和尚,我再也不信你了!”  居然把这样的妖怪介绍给它做朋友,它有那么好容易打发的吗?还害它被戏弄。  拖着结不开撕不毁的红绢花,铜钱怒气冲冲的直往空尘离去的方向奔去。  天上不掉馅饼的话,那么就会掉下“钱”。  一枚铜钱从天而降,砸空尘的脑袋上,铜钱手脚并用的抱住空尘的头顶,哇哇的大叫:“笨蛋傻和尚!小爷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相信你这和尚的话!把我的金元宝兄银元宝弟,还有珠宝小妹还给我!”  脑袋上除了铜钱,好象还有东西,空尘抓住在脑袋上作威作福的铜钱,一看,不禁好笑,一条红绢从方孔转过,扎成一朵又大又重的绢花,铜钱在绢花中挣扎的挥开挡住视线的红绢。  “小施主,你这是怎么了?”空尘笑问。  铜钱气急败坏的回答:“你还敢问我怎么了!全都是你害的,那个扫帚妖不愿做我的朋友就算了,小爷才不稀罕它呢,但它竟敢戏弄我,在我身上扎一朵难看的花,你快解开这朵花!”  帮铜钱解开红绢花,空尘的脑袋挨了它几下捶打,还好打得不重,“我再也不相信你这和尚了!看看你找的什么妖怪?一把破扫帚走路学女人扭屁股,捏着嗓子像公鸭说话,还喜欢头上戴着朵花!你是不是也想把我害成这样才找它做我的朋友?”  头顶被打得麻麻的,铜钱正气在火头上,空尘等它打够了,趴他头上呼呼喘气后,才开口:“小施主,你是铜钱修炼而成的妖怪,花扫帚是扫帚修炼而成的妖怪,都不过两三百年的道行,我希望你们到一起能潜心修炼,可现在看来似乎不可能了。”  铜钱慢慢坐起,抱着胸,十分赞同的点头,“我和它根本是不相同的妖怪,我绝对绝对不要变成它那样的妖怪,以后找朋友,一定要先打探清楚才能结交,不然……”抬起手指敲敲空尘的脑袋,“不然就像你这样,随便找个妖怪滥竽充数,然后被你骗。”  “呵呵,小施主说得不错,贫僧以后会多多注意。”空尘一副虚心受教的诚恳表情,这让铜钱感到大大的得意,怒气不知不觉消退,也就看和尚有几分顺眼。  难得遇到脾气这么好的和尚,它都故意连敲了他好几下光脑袋,还不生气,反而笑眯眯的,铜钱的小手便在和尚的光脑袋上摸来摸去,啧啧有声的可惜道:“脸长着不错,怎么就是个光脑袋呢?”  “这不过是皮相,小施主莫沉迷。”  空尘的提醒不但没阻止住铜钱乱摸的手,反而使铜钱越来越可惜他是个和尚,铜钱自己都记不清楚有多少和尚捉过它,那些和尚既有像空尘这样一身朴素的僧衣,也有穿着华美金丝袈裟,但没有任何一个人长得如同空尘这么端正,全身充满出家人的淡泊,以及隐约几分威势。  铜钱站在空尘的光脑袋上,一手叉腰,一手指天,狂妄的对着天说:“妖怪修炼成好看的脸就是第一步的成功,等将来我铜钱也修炼成一个有着漂亮脸蛋的美丽妖怪,我要勾引天下所有的道士和尚,让他们跪在我的面前膜拜我,叫我一声‘铜钱小爷’!”  如此伟大的理想,如此伤天害理的理想,真让人担心天上会不会劈下一道雷劈死这胆大妄为的铜钱。  空尘面色露出微微的无奈,以及好笑,不知该笑它的无知,还是笑它的无谓,“小施主理想之伟大,贫僧自愧不如,也不敢阻挠,不知小施主可想知道贫僧的理想?”  “你一个一天到晚吃斋念佛的和尚也有理想?”铜钱语带嘲讽,笑话他一个和尚还是乖乖吃斋念佛比较好。  “贫僧理想就是降伏天下妖魔鬼怪,小施主就是其中一位。”空尘微笑,浅浅的笑容宛如春风一般,温暖和煦,但一番话却挑起铜钱平复的怒火。  铜钱使劲的跺脚,踩着脚下的光脑袋,“混蛋和尚,小爷我总算明白了什么叫‘笑里藏刀’‘笑面虎’,你就是正宗的‘笑里藏刀’‘笑面虎’,混蛋!混蛋!踩死你个混蛋!”  空尘轻松的拎下铜钱,铜钱依然张牙舞爪,小拳头捏得紧紧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表情十分凶恶,但这副模样在一枚铜钱上出现,除了怪异外,也可爱的很,毕竟它只是一枚铜钱,如何逞凶做恶,也让人想不出“凶恶”两字。  “小施主,等你脱了铜钱的模样,或许还有几分赢我的可能。”其实即使铜钱再修炼一千年,赢他也不可能,可如果铜钱能以赢他为目标勤快修炼,早日修炼成人,空尘不介意从此结下铜钱这个敌人。  不喜欢被空尘两根手指捏住,铜钱拼了命的抱住空尘的手指,攀上他的手背,指着他的,凶巴巴的说:“你别得意,等小爷修炼成漂亮的妖怪,第一个就勾引你,毁你道行,让你一辈子修不成佛!”  “小施主,即使你拥有颠倒众生的绝美皮相,在贫僧眼中你只是一枚铜钱,外表如何改变,也改变不了你是铜钱的本质。”空尘不温不火的道出事实。  “你……你……你……”  铜钱气得浑身发抖,然而空尘低垂着双目,口念佛号,端着一脸纯良温厚,令人无法对这张善良慈祥的脸下手,铜钱的拳头举起又放下,放下又举起。  铜钱第一次明白活活憋死自己是什么感觉,那就是死死掐住你的脖子,不把你掐死,被一口气噎得上不上去下不来的痛苦。  咚——  铜钱跳下空尘的手,直奔一处墙壁,狠狠撞墙,响亮的撞墙声听得人心口一颤。  “呃……小施主……”  咚——  再撞。  “小施主……”  咚——  使劲撞。  只要空尘唤铜钱一声,铜钱便撞一下墙壁,看着把墙壁撞出几道裂缝的铜钱,空尘只得闭嘴。  心里终于不太难受了,铜钱看着站身后的空尘,滴溜溜转动的黑眼睛一点一点的朝他的光脑袋望去,一看到那脑袋,铜钱眼中火花一冒,顿时腾地跃起,重重一撞。  咚——  空尘脑袋嗡地炸开。  就算他练过铜头铁臂,铜钱这狠命的一撞他的头顶,也起一个大大的肿包,令他抱头蹲下呻吟不止。  “小爷我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抬脚踹了踹空尘的脑袋,铜钱扮个鬼脸逃走。  ——————6  原路折回老屋,铜钱推开破败的大门,灰尘四起,到处可见蜘蛛网,它忽然觉得这间生活了几百年的老屋原来这么的空荡荡,只是它以前没发现而已。  很久以前就一直寂寞孤单,守着十几箱子的金银财宝,期望有一天突然有钱和它一样会说话,但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它一天天的打开箱子,也没有听到一句话。  就这样守着这堆死物,守着不知何时才会实现的期望,守了一年又一年,它还是没有放弃。  如今它的朋友们都离开了它,它已经不需要再守着不可能实现的期望,却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  离开再没有挂念的老屋,铜钱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天上的星星在眨眼,都比它幸福,让它羡慕。  踢一脚路边的石子,铜钱有些后悔自己离开空尘,至少那个和尚是真心的,可是它那么狠的撞了他的脑袋一下,应该也不会理它了。  唔……自己是不是真得太坏了?动不动就喜欢打人,那也是那些人太讨厌了,它才会忍不住动手。  铜钱心里想着,越想越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声念经的声音,铜钱最不喜欢有人念经,但此时听到这声音宛如天籁,有种心砰地直跳的悸动感。  这声音,一定是他。  铜钱快步跑向传出经声的方向。  月光奇异的射出云层,星光应和着经声一闪一闪的闪耀,落满月光的空尘盘膝坐地,闭目念着经文,泛着莹白光芒的指头捻动一颗颗佛珠,每一个佛珠也闪烁着光芒,变得透明,五光十色,原来这一串佛珠竟是得道高僧坐化后的舍利子串成。  周围安静的出奇,只听得见空尘念经之声,以及照亮周围的美丽光华,第一次见到如此奇妙情景的铜钱直直盯着光华之中的空尘,不知说些什么。  一握佛珠,光华尽灭,月光又掩进云后,只剩星光明明灭灭,连空尘的眉目也变得模模糊糊,但那双缓缓睁开的眼睛却十分明亮,令铜钱漾出异样的感觉。  “小施主你终于来了。”  “你一直在等我吗?”异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几乎跳出铜钱的身体。  “贫僧一直跟在小施主的身后,只是没让小施主察觉,见到小施主因为失去伙伴而伤感才会离开。”空尘伸出手,宽大的手掌里躺着几枚铜钱,“这是贫僧刚刚化缘得来,小施主请收下,虽然贫僧不知它们是否能像小施主一样能修炼成妖,但小施主心里至少有个挂念。”  铜钱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几枚和它长得差不多的铜钱,再看着空尘一如既往不会改变的微笑,铜钱忽然很温暖。  “你真好。”总是又狂又凶的语气变得软绵绵的,铜钱欢喜有人这么关爱它,情不自禁的撒娇的抱住空尘一根手指,身体轻轻磨蹭指腹。  空尘欲抽回手指,但铜钱眼睛闪闪发亮,细长的小手臂缠得他手指紧紧的,整个挂在他的手指上。  “小施主,你的钱。”空尘把铜钱的注意力转到手里的钱上。  “我差点忘记了。”铜钱顺着指头滑落在地,接住几枚铜钱,举起往老屋的方向跑去,转过身又说:“你先等等我,我马上回来了。”  远远望着夜幕里显得阴森的老屋,空尘想起一些往事,几百年过去了,重回旧地,物事人非,独留解不开的恩怨。  铜钱把那几枚铜钱放进曾经装着它的首饰盒子里,刨个坑埋进床底下,“我要走了,带着你们不方便,如果你们也像我一样变成了妖怪,一定不要被抓走喔。”  踩结实泥土,铜钱顾不上擦掉手上身上的泥土,笑容大开的跑到空尘的面前,连笑容都粘着泥土,铜钱一边笑一边擦脸,手上的泥却沾得一脸都是。  它下定决心的说:“我要和你一起走。”  “小施主不嫌弃贫僧是光头?”空尘笑问,夜色明明那么浓,什么东西看起来都是黑黑的,可铜钱却能看清楚他的笑容,温温的,暖暖的,透出几分出家人特有的温和,以及修行人经历无数岁月才有的平淡。  这些看在铜钱眼里显得那么的特别,让它不再非常的讨厌也是和尚的空尘。  “因为你们和尚老是捉我,我才讨厌光头,但现在看你的光头看习惯了,好象也不那么的讨厌了。”铜钱认真的回答。  空尘微笑点头,“既然小施主不再讨厌贫僧,愿意与贫僧为伴,贫僧恭敬不如从命。”  铜钱一听,脚下一点,跳上禅杖,笑嘻嘻坐在禅杖上的铁环,抓着铁环的两边,像档秋千似的晃动,叮叮咚咚的声响十分动听。  空尘提起禅杖,阔步走着。  修行之路没有方向,一切随遇而安。  清清冷冷的月色洒在他们的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渐渐消失,依稀还听得见铁环的叮零声。  一盏白纸灯笼飘忽的出现老屋,跳动的惨绿烛光照亮老屋的每一处,笼罩一层阴森森的青绿,影子一样的黑影移向布满灰尘的梳妆台,镜中什么也映不出,却能看见那道黑影描着细眉,嘴唇抿一下胭脂纸,鲜红鲜红的,宛如血一般。  “大师你终于还是回来看望他了,不知道大师你当初有没有后悔离开他?我真想知道呢!”  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的声音轻声细语,混着母亲轻拍婴儿时轻哼的摇篮曲。  “小铜钱……小铜钱……恩恩……乖孩子……”  空尘回头,深深看一眼早已看不见的老屋,周家的后代已经完全离开,那间老屋真正的成了空屋,漂浮着躁动的怨气。  脑海里还记得那间老屋曾经是一间喜房,新郎新娘拜堂成亲,那时他以为自己已不是别人的苦海,却不知苦海深不可测,轻易毁掉两代人,从此结下恩怨。  铜钱转过头,身后什么都没有,乌漆抹黑的,连只过街的耗子都看不到,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铜钱觉得奇怪,拉扯住空尘的衣服,终于拉回空尘的目光,问:“傻和尚,后面到底有什么?你看得那么入神。”  “贫僧看得不是身后,而是因果。”空尘转过脸,注视铜钱夜色中依然明亮的双眼。  铜钱听不懂他的话,两条细腿优哉游哉的晃呀晃,一脸的瞧不起,“你们和尚说话就喜欢故做玄机,不是‘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就是双手合十装慈悲,明明你身后什么都没有,你还装深沉,哼!小爷我见多玩这把戏的假和尚!”  说着,手狠狠戳着空尘的肩膀,空尘不恼,铜钱颇觉得无趣,继续晃动铁环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愉悦的晃着身体和小腿,一丝烦恼都没有的样子,令人羡慕。  ——————7  无聊,非常的无聊,无聊透顶!  早上的阳光既不刺眼也不炽热,照在身上有点儿懒洋洋的感觉,铜钱无聊的晃动两条小腿,双手抱着胸,看着空尘盘膝拈珠,专注念经的样子。  一声声低沉的经声悠悠不绝耳,泛着光芒的指头一颗一颗的捻着佛珠,空尘的神态安详而庄重,他的经声、他的神态使四周变得极其安静,犹如雨后的景色,空灵纯净。  抱住禅杖滑下,铜钱跳上空尘的胳膊,小手在光脑袋上来回抚摸,空尘睁开眼睛,道:“小施主有何事?”  “我很无聊呀!如果你有头发,我还能拽拽你头发玩,可你是个光头。”跟着一个和尚,铜钱无所事事,每次空尘做早课时就无聊的到周围溜达一圈,但天天如此,简直让它受不了。  以前在老屋时,每过几天都会来一两个和尚或者道士让它活动下手脚,练练拳头,如今只能每天早上爬到空尘的肩膀上,摸摸他的光脑袋打扰他念经。  “小施主若嫌无聊可以在周围转转。”早课被打搅,空尘双手合十的建议铜钱。  “我都溜达了五六圈了,什么都看腻了,你能不能带我去好玩点的地方?”铜钱抗议空尘带着他每日过着苦行僧般枯燥的生活。  “小施主想去哪?”空尘喜静,即使身处闹处,也影响不到他,铜钱好动,又没出过远门,总想往热闹的地方跑,空尘不得不防止它走丢,尽量少带它往人多的地方走。  “妓院!”  这两个字回答的铿锵有力,比禅杖的铁环发出的声音还响亮,震得空尘脸色一惊,“小施主……”  铜钱不耐烦的打断空尘,“你不带我去,我自己去。”  而后跳下空尘的肩膀,竟然真得直往妓院的方向跑去,显然它早已打听过妓院在何处,不然怎会直奔那个方向?  空尘忙阔步跟上铜钱,语气略微着急的说道:“小施主,妓院是烟花之地,你不可去那里。”  “我没去过妓院,所以我现在要去妓院看看那里到底是什么样子。”铜钱步伐欢快,跑得飞快。  “小施主……”  “别罗嗦,你不想去就别跟着我,我自己一个人去!”铜钱快步飞跑,却甩不掉身后劝它回头的空尘。  铜钱执意要逛妓院,空尘只得陪他一起逛妓院。  为什么逛妓院?  按铜钱的说法就是没见过,来见识一下世面,不然白白浪费难得的机会,正好搞清楚男妖修炼成人后为什么一定要逛妓院。  花枝招展的姑娘们瞧见一个俊美无比的和尚走来,调笑对和尚抛个媚眼,“大师长得这么俊俏,真是祸水呢!”  说着,一齐发出咯咯的娇笑声,抛下手绢,条条飞向面色正经的和尚。  和尚错开一步,手绢飞过僧衣,一丝未沾到,反把不远处的铜钱盖得严严实实,“啊欠——啊欠——”  对花粉过敏的铜钱对香粉同样过敏,连忙甩开手帕,依然喷嚏连连,响亮无比,赶紧跳上空尘的脚面,躲开手帕。  姑娘们想不到这相貌出众的和尚竟然当众一脚跨进妓院的门槛,禅杖哗啦拎过门槛,稳稳立在地上,而后双手合十,宛如进得不是妓院,而是佛堂庙宇。  “这位大师,第一次来妓院吧?我们这里的姑娘各个美的美,俏的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老鸨一扬手,招来一群美丽如花的女子。  那些女子围着空尘,调戏的言语和笑声没有使空尘露出一丝尴尬的表情,平静的说。“贫僧乃是出家人,付不起高昂的价钱,不知可有姑娘愿意低价陪贫僧一会儿。”  一群姑娘把空尘一起拉进一间雅间,空尘直直坐在凳子上,道:“小施主你还不出来吗?”  桌下没声音,只有姑娘们端着酒杯劝酒声,以及听了就让铜钱发抖的调戏话。  “小施主,请你出来。”空尘别过脸,避开几乎碰上嘴唇的酒,但马上又被一位姑娘骚扰。  “妓院一点儿都不好玩,小爷我才不出来呢!”躲进裤腿里的铜钱把自己的烂摊子彻底丢给空尘,拽紧裤腿不肯出来。  “小施主,贫僧失礼了。”话音刚落,铜钱便被一股力量震出,在空中转上几圈,挣扎着掉桌面上。  “咦?这是大师养的吗?好可爱的小东西。”  被铜钱掉桌上的声音吸引,姑娘们立即好奇心大发,纷纷伸出手捏住铜钱,翻来覆去的玩弄铜钱。  “快放开小爷!”铜钱又气又怒,但对着这群貌美如花的姑娘们实在不忍心打上几拳,它是男妖,怎么可以打女人呢?  被一只只手从前到后,从后到前的摸来摸去,铜钱被她们摸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抓住空尘的衣襟,哽咽的说:“我要离开……”  “小施主,贫僧身无分文,也许我们会在这里还债几日。”空尘低叹一声。  铜钱瞪大眼睛,死命拉扯空尘的衣襟,“没钱你也敢带我来妓院?你故意的!我怎么那么傻会相信你是好人呢?”  “阿弥陀佛。”回答它的是空尘双手合十的一声佛号。  “这里,还有那里,都给老娘擦干净了!想在妓院白吃白喝,你们简直是找抽!”老鸨随手指了偌大的妓院的几个地方,命令空尘和铜钱把这几个地方擦干净,然后打着呵欠回房睡觉。  手拿一块抹布,铜钱悲哀的站在楼梯扶手上,不远处的空尘跪地上,认真的擦着地板,动作一字一板的,丝毫不含糊。  铜钱真想一脚踹上他微微厥起的屁股上,然后揍他几拳头!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和尚!来妓院居然不带钱,人没嫖到反被一群人吃光豆腐,脸蛋、胸膛、屁股都被摸得干干净净,还正经八百的坐直腰板,任由一堆大姑娘吃豆腐,看得铜钱火气直冒三丈,像吃了大亏似的憋闷不已。  胡乱擦几下扶手,铜钱颇觉无趣,扔下抹布,顺着扶手一路滑下,正好滑上擦地板擦到扶手下的空尘的背上。  “你快点想办法,我不想擦上一个月的扶手地板,更不想洗上一个月的锅碗瓢盆。”  昨天被丢去洗盘子,铜钱踩着滑溜溜的盘子摔进水里,差点淹死。  现在想起当时的惨状,铜钱心有余悸,爬上空尘的脑袋,就对着脑袋报复性的一口咬下,“不要给小爷装死,快想办法!”  “贫僧真得没有钱。”空尘仔细擦干净地面上的脏污,半点不在乎在妓院卖苦力一个月,“况且……”低垂下眼睑,空尘低语道,“况且是小施主要来逛妓院,贫僧劝过你,你不听,小施主自己犯下的错就要自己承担,贫僧帮不了你。”  越听越气人,越听越无话反驳,铜钱蹂躏着光脑袋,悲愤的说:“明明是你没钱,如果我早知道你没钱的话,打死也不会逛妓院,我再小也是个妖怪,居然被一群姑娘上下其手一通乱摸,还要卖苦力,全是你害的!”  然而空尘双手合十,口念一声“阿弥陀佛”后,就闷着头擦地,顺便把扶手擦干净,铜钱便巴着他的光脑袋,张大嘴巴的咬他。  不管走到哪里,都能看到一个干活的和尚头上,显眼的趴着一枚双手乱捶大叫要离开的铜钱。  半个月过后,铜钱小心翼翼的爬进盆里,踩着摞在一起的脏盘子,一手拿着抹布,一手拎着一只盘子刷洗,一不留神踩到残留盘子上的猪油,一滑,扑通摔进水里,水花四溅。  一摔进水里,铜钱就浮不上来,四肢拼命往上挣扎滑动,仍然无法使金属的身体浮上去。  此时,一只手伸进水里,把它拎了出来。  “咳……咳……”  “小施主你有没有事?”  咳出肚子里的水,铜钱瞪大眼睛,“你看我的样子像没事吗?”  “小施主说话时中气十足,应该没事,贫僧也就放心了。”空尘一脸笑容,是铜钱最最讨厌的笑容,软得能滴出水,一见这笑容,铜钱就发现自己的拳头无用武之地,难道真像凡人说的那样,伸手不打笑脸人?恩,应该是这样。  铜钱倒霉的日子还没到尽头,盘子打坏四五只,老鸨黑心肝的利滚利,一算帐竟然有三四两,但她给的薪水低得一个月不过两三百文,如此下去,再干上四五个月活也还不尽。  铜钱一听,嘴巴长得老大,空尘仍是那副平平静静的表情。  一定要逃出这鬼地方,简直吃人不吐骨头,啃个铜钱也不怕磕坏牙!  铜钱冲老鸨离去的背影恶狠狠的挥舞几下拳头,小声说道:“等小爷出去,砸了你的招牌拆了你的妓院!”  说完又朝空尘瞪去,“被欺负时,你能不能不要总是一脸温和的笑容,看得我直冒火!”  空尘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  啪——  抹布正中空尘脑袋,空尘微微一怔,但笑容不改,透出一丝无奈。  “整天就知道‘阿弥陀佛’,有时间‘阿弥陀佛’不如快点想办法离开这里!”对于这个每天只知道闷头干活的和尚,铜钱真想拿禅杖敲醒他的脑袋。  “请小施主耐心等待,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空尘拿下抹布递还铜钱。  铜钱冷哼着抽回抹布,气呼呼的转过身,显然不相信空尘,只当他骗它。  正当铜钱抱胸翘着二郎腿,坐在楼梯扶手上时,空尘替它干活时,楼下一阵喧嚣的吵闹,老鸨惊喜的跑到楼下,似乎迎接什么贵客,满脸谄媚。  “花公子,你可来啦!你不知道半年没见到公子您,哭坏了我们多少姑娘水灵灵的眼睛!真是造孽哟!”  一听这话,便知这花公子绝对是贵客,楼上所有的姑娘踩着又急又快的小碎步跑向楼下,连铜钱和尚都要贴着扶手让道。  锦衣绣袍的花公子摸摸这个姑娘的脸蛋,掐掐那个姑娘的细腰,笑容风流,桃花似的眼睛不着痕迹的四处寻找,果然在楼梯上看到卖苦力的空尘和铜钱。  这一眼蕴涵着惊讶和好笑,指了指空尘,花公子笑道:“本公子花双倍的价钱赎他们两个,老鸨你出个价吧。”  老鸨立即明白花公子的来意,故意为难的说:“花公子,他们在我这里白吃白喝也就罢了,还白嫖,欠了不银两,但对花公子而言不算多,也就三百两。”  三百两?  花公子笑脸顿时僵硬,老鸨摇了摇手绢,掩住奸笑,又添了一句:“不还价。”  抬起头,看着从小出家还是童子鸡的空尘,身形还是一枚铜钱的铜钱,花公子脸色扭曲,一个童子鸡的和尚,一个没东西可嫖的铜钱妖,进一趟妓院竟然花了三百两!  被瞪着的铜钱不解此人为何要对它露出如此痛恨的眼神,只觉得花公子系在发稍上的红绢花异常眼熟。  空尘看到花公子,低头默默念了声佛号。  “那朵绢花真像扫帚妖头上的绢花。”铜钱无法把这长得人模人样的花公子和走路都扭腰摆臀的扫帚妖联想到一块儿,除了那朵显眼的红绢花。  “此人正是花施主。”空尘低声说,铜钱眨了眨眼,十分怀疑。  “我还以为一把跑扫帚不管怎么修炼,也修不出象样的破皮囊,没想到啊!”铜钱喃喃自语,露出几分羡慕的眼神。  “小施主只要勤加修炼也能修出象样的人形,但在贫僧眼中,小施主还是一枚铜钱。”空尘说。  半句安慰半句打击铜钱,抹布再一次甩空尘头上。  被花扫帚赎出妓院,为了几两银子而低头的铜钱立即恢复趾高气扬的本色,走路总走在空尘和花扫帚前面,看它本就不太顺眼的花扫帚一抬脚把它扫到两人身后,滴溜溜滚上几圈。  空尘转头想看向身后,却被花扫帚拉住胳膊,“大师,再过几日我就要和我家相公成亲了,成亲当日,我特意为大师准备一桌素斋。”  铜钱迅速爬起来,弹力奇佳得跳上空尘的头顶,张大嘴巴就对着光脑袋咬下,痛得空尘眉毛抽动,颇无奈的念一声“阿弥陀佛”。  “傻瓜和尚,我被人欺负了你也不帮我!我咬死你!”  一想到这和尚竟然不帮它欺负回去,铜钱心里就十分不舒服,不对空尘施点暴力就浑身难受,尤其看到空尘被花扫帚拉住胳膊,它就特别想揍人。  “破扫帚,把你的脏手拿开!傻瓜和尚是我的朋友,你抱着他的胳膊干什么?小心我揍你!”铜钱指着花扫帚,嚣张的挥舞拳头威胁。  “你不就是枚铜钱么!还敢威胁我!”被一枚小铜钱指着脑门,花扫帚嗤笑一声,瞧不起铜钱。  “我就是威胁你,怎么样?不服你揍我啊!你敢揍我一下,我就叫和尚揍你十下!”铜钱横眉怒目,故意挑衅花扫帚。  “小施主……”空尘低下头,铜钱一时没注意到,一脚滑下光脑袋。  “你……你……你竟然帮着外人欺负我!”铜钱简直不敢相信空尘会这么对待它,盯着笑容得意的花扫帚,铜钱气急败坏的捡起石子丢向两人,“什么朋友!根本不可能!”  花扫帚松开空尘,躲开石子,而空尘站在原地不动,石子准确无误的打在脑袋上,一丝鲜血流下,顺着额头,流上眉心,脸上没有丝毫痛苦的神色,平静而温和的看着铜钱。  铜钱突然觉得痛苦,整个身体都在疼痛,仿佛连灵魂都在抽痛,深深哀伤着。  惊恐这样的感觉,铜钱退后一步  “小施主……”  空尘上前一步,铜钱像被人狠狠踩了一脚,但脸上出现的不是被踩到后的愤怒,而是害怕,浑身发着抖。  “小施主……”  空尘又要上前一步,铜钱头也不回,拔腿就跑。  “小施主……”  空尘温和似轻叹的声音像诅咒般,一直在脑海里回响,停止不了,令它深陷其中,直到脑海一片空白的挖着一座年代久远的坟墓。  不停的挖,双手沾满泥土,依然挖不开坟墓。  我想回去……我想回去……  婴儿的啼哭声嘶哑的传满周家的祖墓,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的声音哼唱着……8  又梦游的铜钱睡在墓碑上,清晨的露水顺着树叶滴落身上,冰冰凉凉的十分不舒服,铜钱皱下眉头,下意识的抹掉身上的露水,咕隆着翻个身,一不小心滚下墓碑,掉进一只宽大的手里。  揉揉眼睛,打着呵欠,铜钱努力睁大睡意朦胧的眼睛,迷迷糊糊的分辨看向四周,第一眼便看到空尘,好象做梦一样,连空尘的脸都显得模糊。  铜钱呆呆的看着空尘,眼前的人渐渐清晰。  “小施主,你终于醒了。”空尘一如既往的温文有礼,铜钱发现自己只要看到他,揍人的欲望不减反增。  昨天已经把这和尚打破脑袋了,今天再几拳头下去,不知道他会不会又不躲开?心里虽然想揍空尘,但铜钱担心他万一站原地让它打到够。  铜钱别开脸,它除了不欺负女人,也不欺负不反抗的人,尤其是一脸写着“你来揍我吧”的空尘。  “妖怪、和尚根本不可能成为朋友,你还来找我干什么?”铜钱别过脸,哼着问。  “贫僧担心小施主的安危。”空尘回答,但铜钱不领情。  “反正我就是一个铜钱,死了也不关你这和尚的事,你有时间管我不如担心那个扫帚妖,不然总有天我会趁机报复他的!”铜钱把拳头捏得咯咯直响,警告空尘。  “小施主,贫僧和花施主只是普通朋友,是贫僧请人转告花施主来赎我们,贫僧并没有帮助花施主欺负小施主,请小施主不要误会。”空尘解释昨日的误会,铜钱只发出两声哼哼,让不善解释的空尘颇为苦恼,“请小施主莫再为难贫僧。”  看着露出苦恼的空尘,铜钱在心里高兴的直翻滚,脸上依然一副不高兴的表情,翻着白眼,“你只要说铜钱小施主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最喜欢你这句话,我就勉强原谅你。”  “这……”空尘一脸为难。  “说不出来了吧,就知道你没诚心和我做朋友。”  铜钱说罢就要跳出空尘的手心,空尘连忙拽住它,道:“小施主,贫僧是诚心诚意要与小施主做朋友。”  “那你就快说你喜欢我啊!”铜钱赶紧催促。  “贫僧喜……”空尘目露纠结之色,被铜钱扯住袖子使劲的催促。  “快说,快说!”  每次卡在“喜”,剩下的几个字不管铜钱如何催促,如何期待都听不到,因为空尘已经闭起双目双手合十的念经,气得铜钱举起立在一边的禅杖扔出老远。  空尘睁开眼睛,目光飘忽的看向面前的墓碑,注视着墓碑上两个名字,这是一座夫妻合葬的坟墓。  “曾经也有人要求贫僧对他说出‘喜欢’两个字,却害了他,那时贫僧才知道‘喜欢’不是简单的两个字,可以包括友情、亲情,甚至是爱情,易让人误解。”空尘轻抚墓碑,缓声说道,“如今那个人已是一杯黄土,不知轮回几世,他已解脱,贫僧却不得解脱,寻寻觅觅,始终寻不到解开过往恩怨的办法,也许只有抛弃所有修行,真正在红尘里走一遭,所有的人才能圆满,但让贫僧抛弃佛主沦落红尘,只将一人放在心里岂是容易事?”  这意思就是说,空尘不可能对它说出“喜欢”吗?铜钱失望不已,它想不到空尘竟然有这样的经历,不会对任何人说出喜欢。  “好吧,我不要求你说喜欢我,但你心里有把我当作朋友吗?”逛妓院不给钱,花扫帚欺负它不帮它,种种迹象表明空尘很有可能没把它当作朋友。  “贫僧确实有把小施主当作朋友,才会让小施主经历一些坎坷,明白将来做人要有责任心,不能逃避,懂得克制脾气。”  “我是妖,为什么要做人?”  “妖和人都一样,不能因为你是妖就可以随意逛妓院,不能因为你是妖就可以随意揍人,不能因为你是妖受一点儿欺负就暴跳如雷,更不能因为你是妖……”  铜钱抱住头开溜。  “小施主,你又要上哪去?”  这世上最可怕的事莫过于做错一件事,闹一下小脾气被和尚唧唧歪歪的说教大半个时辰,念都被念死了,不逃的是笨妖怪。9  扫帚妖的男人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汗,长得挺黑,粗壮的身板站在扫帚妖面前,修长的扫帚妖也变得纤细,在妓院赎空尘铜钱的扫帚妖一在他男人面前时,风流的笑容立即换成贤惠的笑脸,好听的男人声音不知不觉压低,娇滴滴的,肉麻兮兮的。  “相公,你回来啦!”  看着浓情蜜意的一人一妖深情而视,铜钱不自觉的搓搓手臂,果然起了鸡皮疙瘩。它有点儿不想呆在扫帚妖家里,但扫帚妖快和他男人成亲了,与扫帚妖相识的空尘被邀留下。  空尘睁开一直轻闭的双眼,目光扫过扫帚妖的男人,一丝无人察觉到的冷光闪过,而后又闭上双目,神色安详,轻声念着经文,手里的佛珠微微泛着光华,禅杖也叮当的响一下便安静。  “相公,这位大师就是我以前提起过的救命恩人——空尘大师。”扫帚妖甜蜜的拉着自己男人。  “阿弥陀佛,贫僧空尘,偶然救下花施主,两位请不要一直记在心上。”空尘抬起头,平静的看着扫帚妖和他男人,完全不像铜钱一样使劲搓手臂,仿佛早已见习惯了人与妖的恋情。  男人憨憨的笑着,扫帚妖小鸟依人的搂住他手臂,这让他不好意思的脸红,幸好脸本来就黑,如今一红,变得更黑了,道谢空尘曾经救过扫帚妖,而后傻乎乎的笑。  空尘解下一颗佛珠,递向扫帚妖,道:“花施主,贫僧身无外物,这颗佛珠乃是我寺得道高僧坐化后所留的舍利子,请花施主收下,当作你成亲的贺礼。”  “大师,这么贵重的贺礼我实在不敢收。”  流光溢彩的舍利子只一颗便是物价之宝,更何况空尘出于闻名修真界的清莲寺,清莲寺的僧人各个修行不凡,成佛后留下的舍利子全部供奉在舍利塔中,惟有寺中极有威望的高僧才可佩带舍利子串成的念珠。  深知这一点的扫帚妖怎敢收下这颗舍利子?  “花施主,留着防身也好。”空尘不容拒绝的将舍利子放进扫帚妖的手里,扫帚妖只得收下。  当天晚上,空尘和铜钱留在扫帚妖男人家中。  隔壁的声音从轻微的脱衣服声渐渐变为低低的呻吟,吵得铜钱翻来覆去睡不着,它不知道隔壁在干什么,不明白扫帚妖为什么会发出既似痛苦又似愉悦的呻吟,还混着男人气喘吁吁的呼吸,以及啪啪的撞击声和湿润的水声。  “啊……你坏死了……好深……再深点……恩啊……”  形容不出扫帚妖发出的声音是什么感觉,总之听了以后浑身不对劲,铜钱干脆坐起来,大力敲打墙壁,不客气的说:“你们小声点,我都睡不着觉了!”  撞击的声音反而越来越响,噗噗的水声一声高于一声,摩擦着什么。  “啊——”扫帚妖尖叫着,男人的喘息愈烈。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叫得那么大声!还让不让我睡觉了?”铜钱生气的猛力敲打墙壁,讨厌他们发出让它浑身有点热热的声音。  “如果扫帚妖不是你这和尚的朋友,我老早就揍他了!”铜钱握紧拳头,忍住捶开墙壁的冲动,对墙壁狠踢几脚。  空尘捻动佛珠默声念经,丝毫不受隔壁的影响,许久才睁开眼,道:“小施主,等一会儿他们就会停止,现在还不是时候。”10  铜钱抱着胸坐床上,气鼓鼓的瞪着不停发出暧昧叫声的墙壁。  过了会儿,只听男人一声嘶吼,扫帚妖又一声尖叫时,空尘捻起一颗佛珠,轻微掀动的嘴里不知道念着什么,那颗佛珠光芒闪动,光芒越来越亮,竟穿透了屋子,周身全是美丽的光华。  竖起食指中指,空尘低喝一声:“起!”  佛珠随即升起。  轰——  隔壁的屋子炸开,泥土霹雳啪嗒的掉落,铜钱和空尘所呆的屋子也开始倒塌,墙壁摇晃着向外坍塌,屋顶却没有砸向他们,也向两边裂开。  佛珠回应着空尘轻闭双眼低声念起的经文,划为一道亮眼的光芒飞回他手中。  空尘一手握住握住佛珠,双目平静的看着伏在扫帚妖身上的男人,男人抬起头,原本敦厚老实的目光早已凶光必露,布满血丝,表情甚是扭曲,充满极端的仇恨。  与他欢爱的扫帚妖惊骇的望着他,“你……你是谁?”  一甩手,男人蛮力的拽出身下的扫帚妖,凶狠的拎起,死死掐住纤细的脖子,另一只手可惜的抚摩扫帚妖渐渐苍白的脸蛋,“只差一点儿就能吸到你的妖力,不过像你这样修行浅的小妖恐怕只做上一次就死在我的身下。”  似男非男,似女又非女的两种声音交错的发出,带着刺耳的噪音,使人分不清楚他是一人还是两人,阴森可怕的语气只让人恐惧。  “唔……”扫帚妖使劲的挣扎,越挣扎男人收的越紧,几乎捏断他的脖子。  空尘仿佛未注意到眼前的一幕,快速的念动佛文,铜钱妖根本看不出男人是什么妖怪,那浓浓的黑色妖气在他的身后扩散,形成一道可怖的屏障。  “你还念什么经啊?快救救扫帚妖啊!”  虽然不喜欢扫帚妖,虽然看扫帚妖不顺眼,但扫帚妖痛苦的神色使铜钱无法讨厌他,他们同是毫无生命的物品修炼而成的妖,经过几百年的时间才拥有魂魄,懵懂的醒来,因为是物品,他们比其他妖怪成妖的机会更加的少,也比其他的妖怪更加的脆弱,甚至没有一点点的法力。  它和扫帚妖根本是同伴。  空尘无动于衷的盘坐,铜钱拉他拽他,他依然一动不动,像一尊佛像,显得那么的慈悲、安详,但永远不会伸出手救你,因为佛像只是一尊佛像。  铜钱失望的松开手,它是铜钱妖,或许有一天会强大,不再畏惧任何的事物,骄傲的行走四方;它是铜钱妖,或许今天就要为自己的勇气付出沉重的代价。  它是铜钱妖,不畏惧任何的铜钱妖,打得和尚道士哇哇叫的铜钱妖。  “呀——”  铜钱举起拳头,快如闪电的冲向男人,随即一跃而起,用尽全力挥下。  男人冷笑着等待它的一拳,缓慢的扬起手,法力凝聚手掌,“空尘,我等你等了那么久,你就一直闭着眼让这两个小妖为你送命吗?”  突然,一道光影快铜钱一步挡住铜钱,尚未碰到男人的衣袂,铜钱便被光影震退,骨碌碌的翻滚。  身影停顿,光影原来是禅杖,执在空尘的手里。  空尘抬起无喜无怒的双眼,淡然的看着男人,“施主。”  看到他俊美如旧的眉目,以及额心一点鲜红的朱砂痣,全然是记忆里的模样,一丝一毫未变,依然是那个淡然的空尘大师。  难怪会爱上他,难怪到死也记着他,难怪会为他冷淡娇妻稚儿。  恨,顿时越发强烈的袭上心头。  “哈!空尘,我不会那么轻易的让你死的,你爱佛主我让你爱不成佛主,你想修佛我让你修不成佛,毁你清修,坏你名声!”  妖气形成巨大的阴影,张牙舞爪的狂笑。  突然,扫帚妖身上射出一道强烈的光芒,直射男人,男人敏捷的闪开,依然被光芒打中右肩,剧痛难忍的丢下扫帚妖。  男人表情扭曲的盯着空尘,愤恨道:“空尘,我不会那么轻易和你了结的!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阴影离开男人的肉身,随着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的声音消失无踪。11  淡淡看一眼黑影消失的地方,空尘捻指在昏迷不醒的男人身上点几个穴道,男人吐出一口污血醒来,神志不清的念着几句话。  “妖怪……有妖怪……扫帚……妖怪……”  扫帚妖听了这句话,伸向他的手立即缩回,悲伤的捂住自己脸,竟低低的笑出声,布满情事痕迹的身体只觉得冰冷。  “人与妖果然不同道,是我太天真以为他真得爱上了我,才没发现他居然被附身!”  不再是刻意压低的娇滴滴嗓音,也不再是故做女儿姿态,铜钱妖连衣服都不捡,化为原形一跳一蹦的走进茫茫夜幕中。  扫帚妖临走前的话,以及他微微颤抖的背影,让铜钱印象深刻,它看着白天和扫帚妖如胶似漆的男人此时恐惧的表情,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这一夜非常的安静,安静得一入睡就会做梦……婴儿的啼哭声,母亲温柔抱着婴儿,哼唱的哄着自己的孩子睡觉,温馨得使铜钱做梦都会发笑,突然一个浑身酒臭的男人跌跌撞撞的闯进房门,那美好的感觉被这个男人完全破坏,婴儿的啼哭越来越大声,没有人再管他是否哭得有多大声,房里只剩下父母无休止尽的争吵声。  哭声渐渐的微弱。  “我的孩子!啊——”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滴在没有气息婴儿脸上的泪水感觉就好象滴在自己的脸上,鲜明的可怕,铜钱难受的挣扎,无法从梦里醒来。  “不……不要……好痛……”  铜钱痛苦的梦呓令盘坐的空尘睁开眼睛,一眼便看到铜钱握紧双拳,双臂双腿蜷曲在一起,本能的抗拒几乎承受不住的痛苦。  空尘竖起食指,一点微光点上铜钱,铜钱却突然睁开眼睛,一双与男人被附身时相似的仇恨眼睛直直盯着空尘。  空尘微微一惊,微光已经进入铜钱,那双眼睛逐渐变得平和茫然,垂下沉重的眼皮。  怎么回事?他就在身边,不可能察觉不到鬼怪附身铜钱,但那眼神全然不是铜钱的眼神,充满深沉的恨意和杀欲。  空尘低下头,看着手里的一串佛珠,慢慢握紧。  冤与孽,终究是要来的。  天大亮,空尘做完早课,走到铜钱的面前。  铜钱正坐在木桩上,一动不动的发着呆,脑海一直浮现扫帚妖悲伤的脸。  “小施主有心事?”空尘问。  “恩。”铜钱点头,疑惑不解的说:“我看得出来扫帚妖是真心喜欢他男人,可是他男人因为他是妖所以不喜欢他,我不明白为什么是妖就不被凡人所喜欢。”  “你看他的样子像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空尘浅浅微笑,提醒铜钱去看男人是什么状态。  顺着他的目光,铜钱一眼便看到被它忽视的男人,大汉在原地打转走动,脸上充满既焦急又矛盾的神色,不时望向院子门口。  他此时不但没有重新修好的家园的念头,而且也没有在意家园被毁的痛心,反而矛盾的想念着那扫帚化为的俊俏男人。  “怎么会是个扫帚呢?”男人自言自语,他看一眼同样是妖怪的铜钱,痛苦的蹲下抱住头,“我怎么会害怕扫帚却不害怕一枚铜钱呢?”  铜钱本来就青的身体变得更加的铁青,不高兴的嘀咕:“难道我真得没别的妖怪可怕吗?”  看着铜钱小小的身体,空尘语气认真:“小施主原形是铜钱,任何人看到你都感觉不到危险。”  铜钱郁闷不已,但想修炼成人还要花上好几百年的时间,现在只能站在木桩上朝天高喊一声:“我要变成人!”  空尘依然微笑着,深邃的双眼静静看着阳光下的铜钱,光滑的身体闪烁着阳光照耀后金属的光泽。12  “小施主看起来应该已经明白了。”  铜钱转过身,重重点下头,“恩,我有点明白了。”  “贫僧正好知道花施主在哪,既然小施主明白了,正好一起去找他。”  空尘提起禅杖,铜钱忙跳上禅杖,坐在铁环上。  刚走出一步,那男人也跟上他们,犹豫的说:“大师,我……我也想去。”  他紧张的搓着手,生怕他们拒绝。  “施主若确定自己见到花施主不会害怕的话,就请一起走吧。”  “谢谢大师。”  空尘带着铜钱和男人阔步向前走,越走越让人觉得不对劲,直到他又站在妓院大门前,一条香气扑鼻的手绢落下,铜钱已经吓得要跳下禅杖逃走,却被空尘捏住。  铜钱手脚拼命挣扎,“不要!不要!你搞什么鬼!小爷才不要来啃铜钱不怕蹦牙的妓院!不要被一群不能骂不能打的女人乱摸呢!”  “小施主,花施主就在里面。”不顾铜钱的挣扎,空尘一跨步走进妓院,不过眨眼的工夫,手绢轻飘飘擦肩而过,随风而去。  “哟,大师,你又来啦,今天有带银子吗?”老鸨笑眯眯问。  空尘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女施主,我们今天是来寻花施主,赏钱请记在花施主帐上。”  “既然有人付帐,就请大师随我来。”  “谢女施主。”  终日花天酒地放荡形骸的生活令扫帚妖憔悴不少,不停追逐这样生活后脑袋一片空白的感觉,想不起自己是谁,想不起为了一个男人变得荒唐自己。  但每每到关键时刻就发现自己的身体早已为那个男人而生,不但硬不起来,而且连勉强行事都不行。  当空尘出现面前时,扫帚妖掩面躺在床上,浑身上下仅穿着一件里衣,挂在一条手臂上,斑斑点点的痕迹布满全身,令一旁的男人顿时变了脸色。  “花施主。”空尘轻声唤道。  扫帚妖一动也不动,嘴角勾出一个苦涩的弧度,完全未察觉到男人的存在,犹如自言自语的说着:“大师,是我傻,是我鬼迷心窍,才会爱上一个我酒醉时扶了我一把的男人,我早就知道人妖殊途,还傻傻的认为只要不露出原形就能得到一个凡人的爱,用漂亮的人形诱惑他,始终不敢对他说我是扫帚妖,直到又一次酒醉现出原形,看到他恐惧的目光时我才明白,自始至终我只是一个扫帚,谁会爱上一个扫帚呢?”  说着,扫帚妖呵呵直笑,泪水流下脸颊,湿透鬓角,即使如此他依然遮着脸,仿佛只有这么做才能不让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流露在人前,却不知道他这样更让人心疼。  “大师,你说我傻不傻?”  空尘一声“阿弥陀佛”,慈祥的说道:“花施主,你心里不痛快可以对贫僧倾吐,贫僧虽然不能帮助你彻底解开心结,但至少你心里会痛快些。”  “你难道什么都不想问吗?”  “花施主想告诉贫僧时自然会全部告诉贫僧。”  “大师,我已经傻得无药可救,用两百年的道行向夜叉鬼母换取她的法力,我以为已经消除黑朗看到我原形的记忆,想不她竟然骗了我!”  说到最后,扫帚妖愤怒的坐起,一拳捶床沿上,却因看到直站在床前的黑朗而呆住,自己所有的话都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两人沉默无语,扫帚妖难堪的别过脸,紧紧咬住下唇,黑朗黑黑的脸透出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红晕。  “解铃还需系铃人,黑施主若连自己的心都看不破就只能擦肩错过,贫僧再多管闲事亦无可奈何。”空尘垂下眼,低声又道:“阿弥陀佛,贫僧不便再打扰两位施主。”  慢慢退出房门,空尘关好门。  手持禅杖,空尘盘膝坐在门外,一直无法插嘴的铜钱晃动着两条小腿,“和尚,夜叉鬼母是什么人?是不是那天附在大个子身上的黑影?”  “夜叉鬼母是一种怨气极重的鬼魂化为的鬼怪,喜好吃婴孩,听丧子之痛的母亲哭泣为乐,如果那个黑影就是夜叉鬼母,贫僧大概明白事情的起因。”空尘闭起双目,隐去眼里几分情绪,手指不自觉的捻动一颗颗佛珠,微微闪烁的光芒泄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那你会不会降伏夜叉鬼母呢?”铜钱又问,但空尘并未回答它,不停的拨动佛珠,嘴里喃喃念着经。  铜钱抱住禅杖,滑上他的肩膀,轻轻松松一跳,站到了他的手上,不高兴的拽住那串佛珠,佛珠的光芒一下子熄灭,空尘睁开眼睛,看着捣乱的铜钱,既没责备它,也没有喝止它,用一种铜钱不懂的复杂眼神看着它。13  过了会儿,空尘说:“小施主,贫僧和夜叉鬼母有一段未了的尘缘,她自会前来找贫僧。”说到这,空尘缓下语气,声音越发的轻柔,略带几分艰难的感觉,“那时,贫僧无法保护小施主你,所以等花施主解决私事后,你就随他走吧,切记不要再回那间老屋。”  “你要一个人应付夜叉鬼母吗?万一你打不过夜叉鬼母怎么办?”空尘居然会说出无法保护它,铜钱既惊讶又担心,不希望空尘一个人面对夜叉鬼母。  空尘只是微笑,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即将面对夜叉鬼母的害怕,反而问:“小施主,如果有一个人不但夺你所爱,而且还害死你的孩子,你会如何?”  铜钱一边晃着脚,摇动铁环叮叮当当做响,一边抬着脸想自己会如何,为难的回答:“我是铜钱呀,虽然人人见‘钱’眼开,但他们爱的是钱,而不是爱上化为妖怪的我,等哪一天有人真正爱上我,或者我爱上别人,我大概就知道我会如何,也许我会像趴在你脑袋上那样,狠狠的咬他的一口。”  铜钱可爱的回答让空尘的微笑变得不再那么的轻微,也让那份僧人的温和多了几分人味,轻轻拂过铜钱的心头,明明那么浅,那么淡,却像柳絮飘落水面,搔得它心痒难耐。  奇怪呀!就算这和尚长得再俊美,只要是光头,第一眼看到绝对是光头而不是好看的脸,可它怎么觉得这个光头和尚越来越好看了呢?  洗得发白的青灰袈裟,同色的僧衣,偏偏穿在这和尚身上就是有种出家人的高雅出尘之感,眼神温和但沉静,尤其看着他捻珠念经时的样子,心里的痒会让铜钱涌出伸出手的冲动,抚摸烧着戒疤的头顶,可自己似乎不止只想抚摸他的头,还有着其他的陌生情绪。  不由自主顺着禅杖滑下,铜钱跳上空尘的脑袋,一手支着根本没有的下巴,一手竖起一根指头,戳着空尘的脑袋。  “小施主似乎很喜欢坐贫僧的头上。”空尘笑道。  “我也很奇怪自己为什么喜欢坐你脑袋上。”继续戳着他的脑袋,铜钱颇为烦恼,“啊……明明都是和尚呀,怎么感觉就是不一样呢?”  空尘什么都没说,又提醒一声:“小施主,晚上之前一定要跟着花施主离开此地,贫僧不想牵连无辜。”  “哦。”铜钱嘴上同意,可是心里没同意,空尘越不让它去它越想一起去。  房里又传出恩恩啊啊的破碎声音,一听就知道是扫帚妖的声音,夹杂着黑朗粗重的喘息,显然两人又在做铜钱不懂的事。  铜钱极度想知道他们到底在干什么,“我想看扫帚妖他男人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会叫得那么大声?”  “小施主,送你八个字——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一切都不过是眼前的幻想,阿弥陀佛。”空尘双手合十,神态半点不见他受到影响,平和一如往常。  铜钱狠狠敲下空尘的脑袋,气愤不已的说:“我又不是和尚,干嘛要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不管了,我一定要看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不然我会好奇死!”  说罢,铜钱便要去推门,空尘哪会如它的意,立即将它拎回来,“小施主心不静,多听听贫僧念经就会心平气和。”  一手捏着铜钱,一手捻着佛珠,空尘低声念经给铜钱听。  一声声根本听不懂的经声飘飘忽忽的传进耳里,铜钱顿时气得浑身发抖,万分痛恨的捂住耳朵。  “空尘你个坏和尚!”  房里的声音随着铜钱的吵闹渐渐停歇,黑朗打开房门,扫帚妖幸福无比的偎着他。  一看到这幸福美满的小两口,明晃晃的刺眼的站在自己面前,反观它自己,还被空尘捏在手里,挣扎不开的郁闷样子,铜钱大有恶狠狠呸他们一声的嫉妒感觉。14  空尘微微低下头,略带歉意的说:“小施主一路平安,请与花施主和平相处。”  铜钱扭过身,看着笑得一脸幸福洋溢的扫帚妖,十分不满的说:“你看他笑成那个傻样子,就算我揍他一拳,他也绝对还笑得这么傻兮兮的,眼里哪注意到我呢!”  “等小施主修炼出人形,也可以像花施主这样寻一位终生相伴的伴侣。”空尘说道。  站在他手心里的铜钱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温柔的笑脸,心里生出奇妙的冲动,张口就问:“我修炼出人形后,你能做我的伴侣吗?”  空尘微微一怔,轻轻摇下头,有些好笑的回答:“小施主说笑了,贫僧是出家人,怎能做你的伴侣?你总有一天会找到一位与你真心相爱的人,但那个人绝对不是贫僧。”  心里有酸涩闷痛的感觉,其实它并不知道自己的心在哪,它是铜钱化为的妖,也许根本没有心吧,但仍然感到疼痛,以及听到“绝对”两个字时的愤怒。  “我还没修炼成人形呢,谁也不知道以后那个人是不是你。”铜钱倔强的握紧双拳,不让自己跳上空尘的光头,对着他的光头乱打一通。  空尘不再言语,那双温柔的眼睛慢慢的变得幽深,看不透、猜不透,却让人着迷,宁愿沉溺在他的双眼中不醒来。  不知不绝中越来越沉迷,空尘是和尚,和尚是出家人呢,抛弃七情六欲,为众生而生的出家人,再温柔再慈悲为怀,也不可以沉迷空尘。  铜钱如此想着,也非常明白空尘与其他人完全不一样,所以心情更加闷闷的。  “小施主,请上路吧。”空尘把铜钱递给扫帚妖,铜钱连声再见也没说,直接转过身不看他一眼,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空尘毫不在意,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一声,双腿曲起,盘膝坐下。  铜钱转过眼,遥遥望着阳光中镀了一层金光的空尘,他像一尊静静的佛,双目轻闭,面目安详,只有挂在手腕上的那串佛珠、立在身边的禅杖陪伴着他,既遥远又近在咫尺。  当再也感觉不到铜钱的目光时,空尘睁开双眼,轻轻叹口气,低头看着已经下意识抓进手里的佛珠。  缓缓握紧佛珠,天色已渐渐暗下,橘红的阳光似血一般,艳丽得令人喘不过气,好象周围都充满了一股妖冶的气息。  夜,一点一点的染黑大地,深沉的颜色侵蚀了每一个角落,连天上的月光星光都暗淡无色,远方似乎传来了古怪的笑声,道道黑影凭空冒出,在空尘的周围穿梭怪笑。  “高僧——”  “高僧——”  “鬼母等待已久的高僧——”  “美味的血肉——吃掉吃掉——”  “嘎嘎嘎——”  鬼怪们的怪笑,简短的话语无一不说明他们对空尘的垂涎,空尘一动不动的盘膝坐着,周围时而飘忽,时而快速消失又出现的黑影没有使他露出一丝惊慌的神色,依然安详的轻闭着双目。  喃喃的经声轻微的传出,形成实质的梵文,金光闪烁的环绕空尘周身,黑影顿时慌乱的逃开,依旧不肯放弃的在远处虎视眈眈。  右手捻指诀,指尖佛光凝成一朵莲花,高洁的莲花洁白如雪,静静绽放,花瓣片片开放,每一片花瓣都射出柔和的光芒,照耀四方,困住黑影,净化他们的戾气,消除他们的罪孽,忘却前尘往事,入轮回。  一个个黑影消失,化为白光冲上夜空,周围重归宁静。  禅杖哐啷一声响,空尘目视前方,低声道:“女施主。”  “清莲寺出来的高僧果然名不虚传,空尘大师的名号也果然名不虚传,也许再过几年你就是新一任的清莲寺住持。”娇媚的女声幽幽泛开,四面八方都传来她的声音。  “阿弥陀佛,多谢女施主称赞,贫僧不敢当。”空尘双手合十,目光温柔依旧,但多了几分凝重。  一道黑影出现不远处,凝结成鲜红的女子身影,女子貌美若花,唇如红血,十指纤纤,指甲涂丹,长而且锐。  “大师一下子就把我的手下超度了,如此高的修为实在令我心慌,不知道你下一个是不是也要超度我,还是我那未满周岁就死的幼儿呢?”女子咯咯直笑的问,每一字每一句凌厉无比,双眼的怨恨之色直射空尘。  “贫僧对于当年的事只能说一句对不起。”敛去脸上的微笑,空尘缓慢向她弯下腰,“请女施主原谅。”  “一句对不起就能让我的孩子复活吗?我原谅了你就能让我的孩子复活吗?从没见过你这么天真的出家人!从我身穿红衣自杀化为夜叉鬼母时,我就发誓,我要你空尘生不如死,遭受所有人的唾弃,永生不得成佛!”  如花美颜瞬间狰狞,两只鬼角冒出,夜叉鬼母遮面狂笑,鲜艳的红衣凌乱起舞,一声婴孩的哭声突然传来,一个襁褓出现夜叉鬼母的怀里,夜叉鬼母立即慌张的轻轻摇晃襁褓。  “登科乖,不哭不哭,娘在这里,等娘报了我们的大仇,娘就去找你,你要乖乖等娘喔。”  空空的襁褓,什么都没有,夜叉鬼母却把慈祥的笑脸靠上襁褓,好象在感受着自己孩子的温暖。  这一幕令空尘目光悲恸,捻起指诀的手放下,握着佛珠。  罪孽已深,他怎能对无辜之人下手?15  夜叉鬼母哼唱着哄怀里的襁褓,满脸慈祥的母爱令人难以相信她就是传说中凶恶的女鬼——夜叉鬼母。  “登科乖,登科乖……乖喔!”  无法狠下心对夜叉鬼母,可他与夜叉鬼母的恩怨必须有一个了结。  空尘犹豫一下的问:“女施主,周施主的三魂是否被你取走?”  夜叉鬼母一听“周施主”面目一变,哈哈大笑,长发狂乱的张开,鲜红的衣服血一般飞舞,“你果然是为了周宽孝而来!他没了三魂就算转世也是个傻子,我真是太高兴了!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好不容易停歇,鬼母夜叉掩着面,疯狂的神色是报复后的快慰。  “女施主,请将三魂还给周施主。”空尘沉声说道。  “还给那个负心汉?”鬼母夜叉脸色越发狰狞,凄厉叫道:“你居然有脸叫我把三魂还给你他?空尘,如果不是你在我和周宽孝成亲时出现,他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抛弃我追你而去?你知道我那时有多么的难堪?我既不能退婚,也不能叫屈,认命的做他的妻子!可他从来没有管过我的死活,每天沉迷酒色,连我怀上登科也没正眼看过我一眼,我取他三魂算是便宜他了!”  “女施主,是贫僧对不起你,才会造成周施主与你感情不合,一切错在贫僧,请你将三魂还给我周施主。”空尘仍不卑不亢的恳求夜叉鬼母。  “哦?大师可是得道高僧,就算错也是周宽孝的错,竟然爱上一位高僧,妄想玷污大师的名声。”夜叉鬼母嘲讽的笑道,飘向空尘,指甲勾勒着空尘的脸部轮廓,描绘他的眉目,轻轻的滑动,指间尽是欲杀人的凶煞之气,“明明就是一张男人的脸,不阴柔、不娇媚,就算再俊美也是一个男人,怎么周宽孝会为你神魂颠倒,冷落娇妻稚子呢?”  空尘双手合十的姿势丝毫未变,表情平静的重复:“请女施主将三魂还给周施主。”  “呵呵呵……”夜叉鬼母诡异的一笑,这一笑里包含的恶意几乎刺破眼前的和尚,:“既然大师那么坚持寻回周宽孝的三魂,我就告诉你他的三魂在哪里吧,他的三魂被我炼化进一个铜钱妖的魂魄里,好无辜的铜钱妖,你取出三魂它就会因为魂魄不全而疯疯癫癫一辈子,你不取出三魂它就会受到周宽孝的影响爱上你,嘻嘻嘻……”  鲜红的身影渐淡,惟有那阴森森的笑声久久不绝,恐怖的气氛向四周扩散,刺进血肉,深入骨髓,使人难以忘怀。  头一次,空尘深感无力,头一次,命运难测。  因果轮回,罪孽深重——报应来到。  它不要和扫帚妖待一起,它不要听扫帚妖和他男人在树后面恩恩啊啊一起。  “你们能不能叫小声点啊!”铜钱不爽得捶一下粗壮的树,树叶飘落一地,树干左边是吻到一起的忘我的扫帚妖和黑朗的上半身,树干右边是四条交叠到一起四条腿,勉强遮住两人结合部位的树干在中间。  扫帚妖藐视的看一眼比拇指高不了多少的铜钱,搂着自己男人娇声说道:“别管它,空尘不在,它一枚闹不出什么事,我们继续……恩啊……黑朗,我就喜欢你又凶又狠的顶我!”  “……”  铜钱气得浑身发抖,它早看这对黏乎乎的小夫妻不顺眼,不对,不是不顺眼,是刺眼,一看到他们你亲我爱的样子它就莫名其妙的嫉妒,恨不得“拳”打鸳鸯,让他们一个滚到东边,一个滚到西边,再也不能你亲我爱在它眼面前晃悠。  心里想什么就想做什么的铜钱扑向黏在一块儿的两人,左手一扯,右手一拉,硬生生把结合在一起的两人分开。  “你干什么?”扫帚妖第一个叫起来,刚叫完,铜钱一拳头猛砸下来,揍得他脑袋直发晕。  黑朗担心的看着扫帚妖,刚要救时,铜钱威胁的晃晃拳头,语气凶恶的说:“你敢护着他,我就把他打得连你都认不出他来!”  黑朗果然一动不敢动,铜钱像拖小鸡似的,把扫帚妖拖到东面,捆在一棵树上,又用揍扫帚妖作为威胁,把黑朗赶到西面,也捆在树上。  一对美满的小夫妻就这么被铜钱分割两地,无语的遥摇对望。  跟着扫帚妖和黑朗不过半日,铜钱妖已经明白他们在干什么好事,就是黑朗插扫帚妖的屁股,他是不懂插屁股有什么好玩的,让他们十分激烈的又叫又喊。  这下两人终于不能插屁股了,世界总算清净了,铜钱也不嫌他们刺眼了,更不会觉得浑身热热的,它拍拍自己不存在的屁股走人。  虽然听和尚念经很讨厌,虽然那是一个光头和尚,虽然它自己也挺纠结为什么希望一个和尚做它的伴侣,虽然它能说出和尚一千个缺点……  但是它就是希望和尚能在自己的身边,让它能时刻摸到他的光头,看着他闭眼捻珠念经的样子,坐在他的禅杖上,随他同行。16  和尚……  和尚……  和尚呀!  只要一想到自己快见到空尘,铜钱就愉悦的哼歌,不急不缓得迈着小步子,忽然,远处渐渐走来的身影让铜钱不相信的眨眨眼。  它脚步不由自主向后移了移,瞄了瞄光溜溜绑在树上的扫帚妖和黑朗。  凡人拥有美好的心愿,妖怪也拥有美好的心愿,可是心愿在现实前总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破灭,铜钱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才走几步,就看到了空尘,被他撞到自己做坏事,顿时,铜钱只觉得一阵秋风扫落叶,无限凄凉,呆呆的望着停在面前的空尘。  空尘看着神色呆滞的铜钱,轻声唤道:“小施主。”  这世上怎么有那么碰巧的事?它刚干了坏事就被和尚撞见,过会儿又要听和尚了念经了!天啊地啊,只要一想起那不知道什么意思的经声,它的脑袋就自动自发的嗡嗡直响。  铜钱立即跳后一大步,一脸紧张的说:“你别念经!”  “小施主……”空尘欲言有止。  铜钱又跳后一大步,“也别这样看着我,更别小施主的叫我,我现在马上立刻放了他们,只要你别念经!”  “小施主……”  “算我求你了,我知道错了,你一叫我小施主,我就心虚,妖怪做到我这份上已经丢脸丢到姥姥家了,你就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一回,我不想再被你捏在手里听你念经。”  每当空尘想说些什么,铜钱总是抢先一步打断他,空尘无奈的叹息,“小施主……”  “我现在就放了他们。”铜钱快步奔跑,手脚利索的放下□□的扫帚妖和黑朗,小心翼翼的问空尘:“这样可以了吧?”  “小施主……”  “好啦!我好说歹说你都要念经,你念吧!”铜钱忍不住发脾气,一屁股坐地上等待接受经声的摧残,等了许久,它也没听空尘念经,空尘只是站在它的面前,宁静的看着它。  “你到底念不念经?不要一直盯着我看啊!”  “小施主,贫僧对不起你。”  空尘突如其来的道歉吓得铜钱一大跳,双眼连连在空尘身上打转,“你是呆了还是傻?还是也被夜叉鬼母调戏了,所以你受到刺激了?”  “贫僧确实已经见过夜叉鬼母,她也是贫僧一直寻找的人,贫僧一开始打算超度她,但是所有的恩怨皆因贫僧而起,连你也被牵连其中,这是贫僧对不起小施主的地方。”  空尘的语气、表情是铜钱第一次见到的凝重,充满深深的歉意,可铜钱听得一头雾水,想不出空尘哪里对不起它,而且怎么又和夜叉鬼母牵扯上关系了?  铜钱搔搔头,“和尚,你把话说清楚,我越听越糊涂。”  “三百多年前的一次云游修行,贫僧遇上一位富甲一方的商人……”  “那个商人爱上大师了,甚至要为了大师要和表妹解除婚约,却被家人阻止,而且大师一心向佛,根本不可能会对任何人动心,后来那个商人被父母逼着成婚,大师你也在邀请之列,原本商人父母是希望他死心的,但一见到大师就不顾一切的抛弃正在拜堂的妻子,从此人人知道商人爱上一个出家人,并且为了这个出家人冷落娇妻,夜夜买醉,妻子终于不堪忍受这样的丈夫,与丈夫大吵一架,最后换来的是出生不久的孩子哭闹不止,脱水而死,商人的妻子身穿红衣上吊自杀,死前诅咒商人断子绝孙,大师永世不得成佛。”  扫帚妖整理着刚穿好的衣服,在铜钱和空尘的身旁把当年往事一一讲述清楚。  “看来花施主早已知晓贫僧和女施主的恩怨。”空尘道,眉宇间丝毫没有被道出那段往事的难看,仅仅平静的听着,显出内敛的性格。  “我来这里时间不长,但夜叉鬼母的事多少听说一些,却想不到夜叉鬼母一直怨恨的出家人会是大师你,现在即使不敢相信也相信,也明白夜叉鬼母会欺骗我也是因为大师的原因。”扫帚妖将前后联想到一起,终于明白其中原因。  “贫僧同样对不起花施主。”空尘双手合十,要向他拜下时,扫帚妖连忙拜寿。  “我就当还了你的救命之恩,如果当初不是大师救下我,我早已因为走火入魔修行尽毁,也修炼不成妖。”  扫帚妖说话这话,回身拉住黑朗的手,回头又道:“大师,夜叉鬼母知道我是你的朋友,我修行浅,已经不能继续待在这里,我和黑朗决定去偏远的地方开荒种地,大师你多多保重。”  目送扫帚妖和黑朗,空尘半低河蟹词语,“阿弥陀佛,贫僧祝两位施主不离不弃。”  扫帚妖和黑朗真正的走了,轻轻的风带走他们渐走渐远的模糊身影,青绿、枯黄的落叶留下他们走过的脚印。  铜钱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突然十分的羡慕,它轻拽下空尘的裤脚,有些紧张有些期待的说:“我也想有一个人能像他们一样的陪伴我,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小施主对贫僧的好感全都是错觉,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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