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这里的路一路一带具体路线图叫什么吗 谢谢 要是知道的话可以回答一下龚医生全名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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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个月宝宝生长发育迟缓,身高体重不达标
状态:就诊前
希望提供的帮助:
您好,龚医生。谢谢您在白忙之中,抽出宝贵时间帮住我。作为一个新妈妈,看到别的宝宝都长得特别好,自己宝宝长得慢,心里特别难受。我也为宝宝画生长曲线了,都是接近最低一条。因为孕期孕反应特别厉害,孕期体重长了25斤,宝宝出生体重只有5.7斤。哺乳期,宝宝拉肚子特别厉害。直到现在,宝宝只要拉的多,就特别难受,有时算算自己宝宝到现在拉了快1000多次粑粑了。我觉得因此宝宝生长发育也受到影响。而且宝宝食欲和食量也不好,出牙比较晚,特别担心他。当地很多检测不能做,而且每次检查都会开很多药,具体什么问题也说不清楚。但是去上海看宝宝小不方便,所以先麻烦您帮忙看一下宝宝情况。是什么症状?需要做什么检查?需要吃药吗?喂养需要注意什么?如果网上不方便,我想电话联系您。如果有必要,我想先做好准备工作,然后带宝宝去上海找您看。盼回复。真诚谢谢您!
所就诊医院科室:
山东省枣庄市妇幼保健院 儿童保健科
用药情况:
药物名称:锌稀宝,赖氨肌醇B12l,益生菌
服用说明:锌稀宝,每天1片一次,服用一周。
赖氨肌醇B12每天5ml,4-5月服用,已用三瓶。
益生菌:小培菲康益生菌,拉肚子时服用。合生元益生菌现在服用,服用5次。
检查资料:
您好,首先说明下我不是您要找的龚大夫,因为您的提问已经超过1天,可能龚大夫没有时间回答,那么系统可能就把您的问题再分配了。
就您的问题具体解答如下,如果您不满意可继续再一个新标题给龚大夫。
8个月男宝宝身长应该在70.6cm, 体重应该在8.6kg,那么宝宝的身长略矮,体重小于1个标准差,说明近期喂养不好。
从您的描述来分析,首先奶量不够,1天24小时奶量应该在800-1000ml,,且辅食添加应该在2到3次。
其次腹泻时间较长,也影响了生长,那么就要看腹泻的原因。应该能排除感染性腹泻,因为您已经化验了大便,均无异常。那么非感染腹泻常见2点,第一常功能紊乱,造成次情况原因很多,一般建议可用药物简单调理,推荐金双歧加醒脾养儿颗粒并辅助按摩,包括逆时针揉肚子,按摩足三里等
第二常见奶粉过敏或乳糖不耐受,乳糖不耐受从您的病史里可能排除,因为开始的时候不腹泻,加奶粉后出现的腹泻,那么建议检查过敏源,看有无奶粉过敏现象,处理需要转脱敏奶粉,即我们常说的部分水解奶粉,或深度水解奶粉。
最后从化验项目来看宝宝缺钙缺锌缺铁,建议可腹泻渐好后,酌情慢慢补充。
状态:就诊前
齐医生,感谢您抽出宝贵的时间,针对我宝宝的问题给出答复和建议。真心谢谢您的关心!
今天我带宝宝去做牛奶蛋白过敏测试了,结果正如你说的,而且牛奶高度敏感,其他过敏食物也挺多。我给宝宝买纽康特奶粉。不过最近几天宝宝已经表现出抗拒奶瓶了,只要给他奶粉喝就抗拒。今天换奶粉也没成功。想请教您几个问题:1、最近几天普通配方奶粉,宝宝抗拒奶瓶,是不是过敏的一种反应?2、已经不愿吃奶瓶奶粉,怎么再换口味奇怪的纽康特?加糖后味道也很奇怪。3、前几天腹泻,喝过雀巢部分水解蛋白奶粉,他喜欢喝。宝宝对牛奶过敏的这个程度,能喝部分水解吗?4、宝宝能喝羊奶吗?5、现在需要吃什么药吗?
作为一个妈妈,这么久才想到给宝宝测过敏原,好内疚好心急好难过,觉得那么小的宝宝不舒服自己还不会说,好心疼。现在换了奶粉好像也难喂养,愁啊!
状态:就诊前
真情寄语:
送给医生温暖,祝福医生平安
齐浩大夫通知通知:最近孩子的症状有无好转呢?如果有时间可与齐大夫探讨下,希望我的回答能帮助到了您的孩子
大夫郑重提醒:因不能面诊患者,无法全面了解病情,以上建议仅供参考,具体诊疗请一定到医院在医生指导下进行!
齐浩大夫通知通知:新的一年里,齐大夫祝大家猴年行大运,心想事成,万事如意。给大家拜年了!
大夫郑重提醒:因不能面诊患者,无法全面了解病情,以上建议仅供参考,具体诊疗请一定到医院在医生指导下进行!
状态:就诊前
您好!新年快乐,新的一年祝您工作顺利,事事顺意!谢谢您的关心。宝贝现在已经16个月了,经过检查也已经换成适度水解蛋白奶粉。但是宝宝体重17.5斤,不达标。目前,奶粉喝的少,不愿意喝,一天就260ml,饭三顿。我感觉宝宝消化吸收不好,食物做的比较细,但有时还有原始食物颗粒。宝宝大便成型,但吃得多拉得多,有时一天拉四次成型的,不是拉肚子但是拉的次数多。想请教您:1、怎么能调理一下宝宝宝宝肠胃,消化吸收好一些?2、宝宝喝奶量是不是太少?怎么办?3、宝宝饭怎么安排营养好一些。感谢您百忙之中关心宝宝。
您可试试中药,醒脾养儿颗粒,调理下脾胃功能。
状态:就诊前
醒脾养儿颗粒吃过,效果不是太好。还有什么能促消化粗吸收的方法吗?
那可以试试符合凝乳酶,这个效果也不错。
齐浩大夫通知通知:感谢在我的执医的道路上遇到了您和您的孩子,您的理解是对我莫大的支持与帮助。虽然不能使每个儿童都能得到满意的治疗,但我希望能安慰到您焦虑的心情。“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我希望我也能做到这被认为是行医最高境界的方式。我也希望能帮助您和您的孩子。最后我想说,新的一年马上就要到来了,祝福您和您的家人:心想事成,万事如意,前程似锦,阖家欢乐!
齐大夫给您拜年了!
大夫郑重提醒:因不能面诊患者,无法全面了解病情,以上建议仅供参考,具体诊疗请一定到医院在医生指导下进行!
疾病名称:我家宝宝经常睡不着觉,夜里经常醒睡眠还短&&
希望得到的帮助:请医生帮忙,也补过钙,到底怎么能让孩子有好的睡眠
病情描述:睡眠短,夜里经常醒睡眠质量不好,进而影响了身高
疾病名称:新生儿,四个月,躺着脖子一直扭动个不歇&&
希望得到的帮助:什么原因,是否需要就医
病情描述:液体钙一直吃的。就是放在床上就脖子来回扭,睡着了都能扭醒。竖着抱就没事
疾病名称:食物过敏&&
希望得到的帮助:咳嗽未好是什么原因,医院听诊没有喘息声。要如何治疗。孩子目前母乳喂养,要注意什么...
病情描述:2个月时肺炎,之后的几个月反复多次的呼吸道疾病。六个月时感冒听诊有喘息声,雾化治疗后好转。之后的几次感冒都能听到喘息声。2017年一月分感冒流鼻涕,咳嗽,有喘息声。雾化治疗一周,无喘息声...
疾病名称:半夜啼哭持续十来天,偶尔一天中断。&&
希望得到的帮助:需不需要补钙
病情描述:之前检查医生说卤门没闭合,晚上经常睡得不好,有夜啼哭。有验血验尿,医生没什么缺什么。
疾病名称:未填写&&
希望得到的帮助:用脐疝带有用吗,需要带到儿童医院去就诊手术吗?谢谢
病情描述:脐疝加重了,现在凸出的地方大约有1元硬币那么粗,长大约有2到3cm的样子,这种情况用脐疝带有用吗,严重吗?还有就是用手把凸出的地方按回去的时候会发出声音,这正常吗?好担心……
疾病名称:奶粉过敏?&&
希望得到的帮助:是转奶过敏吗?需要治疗吗?
病情描述:1岁2个月,一直母乳喂养,最近断奶喝奶粉发现喝完嘴周发红,前胸后背起红疹,两天就下去了,吃旺仔小馒头后红疹又起来了,但是喝纯牛奶没有起红疹,是奶粉过敏吗?
疾病名称:快准备睡觉时候就一直嗯嗯嗯嗯嗯嗯像拉臭臭&&
希望得到的帮助:可以怎么解决
病情描述:然后晚上睡觉很不踏实一个晚上不停翻来翻去
有时候有哭有时候都没有哭也这样
疾病名称:宝宝八个月右边的肋骨下边中间部分有内陷&&
希望得到的帮助:我想知道会不会有后遗症,希望医生能治疗好我儿子!谢谢
病情描述:孩子状态还好,平时吃的也不多!母乳为主,有时候会吃一些大人吃的汤!
疾病名称:吐奶带出少量柠檬黄色的东西&&
希望得到的帮助:这种情况要怎么办?
病情描述:今晨吐奶带出少量柠檬黄色的东西怎么回事??没有发烧
疾病名称:宝宝一直吐奶&&
希望得到的帮助:请医生给我一些治疗上的建议
病情描述:男,2个月。你好、为什么我宝宝从出生到现在都一直有吐奶情况的呢?他每当不睡觉头就会转来转去,一下子就马上吐奶了、不是吐1、2次、而且是吐好多次,我是喂人奶的、有时候吸出来给他吃也一样吐...
疾病名称:小安素可以替代普通奶粉吗&&
希望得到的帮助:麻烦医生帮忙回答下,谢谢
病情描述:小孩快20个月了,偏轻偏矮,吃小安素可以直接替代普通奶粉,每顿喝吗?因为看到有些朋友说只能一天最多5勺的
疾病名称:宝宝出生一周,尿不湿每次都有奶瓣&&
希望得到的帮助:宝宝刚出生一周,纯母乳,每次喂奶的时候他肚子都咕咕噜噜的声音,还像拉便便了,尿不...
病情描述:宝宝刚出生一周,纯母乳,每次喂奶的时候他肚子都咕咕噜噜的声音,还像拉便便了,尿不湿上面每次都有奶瓣,是什么原因?
宝宝囟门能摸到,但是看不到跳动?
疾病名称:抬头不稳,疑似缺钙&&
希望得到的帮助:希望医生能告诉我能不能补救宝宝的发育迟缓
病情描述:宝宝四个半月了,抬头不是很稳不知道是不是缺钙。身子抱着特别软,但是也能坐。上次感冒拖得时间长了,感觉影响到现在发育了,怎么补救?
疾病名称:打完预防针后,浑身起红点。&&
希望得到的帮助:诱因是什么?病情是否严重,如何控制病情,是否需要去医院就诊?
病情描述:打完预防针后先开始在针眼周围长红点,后来串至胳膊,手腕,大腿等部位。精神状态不错,感觉她也不是很痒。
疾病名称:牛奶蛋白过敏体质&&
希望得到的帮助:要复诊
病情描述:喝深度水解已有3个月,请问还要继续喝吗还是去医院复查一下
疾病名称:打完水痘疫苗后,全身起片状红疹&&
希望得到的帮助:如何控制病情
病情描述:昨天下午打的水痘疫苗,今天早上发现宝宝前胸后背脖子上有红疹,片状,痒痒,下午观察,有消失的红疹,还有新起的红疹,傍晚发现腿上和脚上也出现了,宝宝痒痒的有地方抓破,不只是否可以给吃脱...
疾病名称:满月孩子囟门小&&
希望得到的帮助:孩子囟门小,怎办
病情描述:请问大夫,几天孩子满月去社区医院体检,大夫说孩子囟门小,让把伊可新改为接一天一次,让我也不要吃钙了。请问,这样可以吗,囟门小会怎样呢?
疾病名称:生长发育慢&&
希望得到的帮助:需不需要改变喂养方式 比如亲喂
病情描述:五个月多五天
说我家宝宝「男孩」生长发育不合格
之前全母乳奶瓶喂养 现在社区医生要求奶粉混合喂养 出生体重5.4斤身高48
两个月体检11斤身高56.5
四个月体检12.6斤身高62
五个月体检14斤...
疾病名称:为什么宝宝越大吐奶越严重?已经50多天了&&
希望得到的帮助:宝宝为什么越大吐奶越严重?已经50多天了!急急急!
病情描述:为什么宝宝越大吐奶越严重,已经有50多天了,我们是按小时喂奶,三个小时左右吃一次,宝宝每次都很饿才给他吃,想着这样好点,但是还是吐奶,比之前还严重。怎么办啊?我宝宝吃的是奶粉。
疾病名称:婴儿如何补钙,需要补一段时间停一段时间吗&&
希望得到的帮助:婴儿如何补钙
病情描述:孩子五个多月,请问母乳需要补钙吗,都需要吃什么,需要吃段时间停段时间吗,现在每天吃伊可新“绿葫芦”AD,搭配五维葡液体钙吃,可以吗,需要吃几天停几天吗,需要去医院抽血看缺不缺钙吗,孩...
投诉类型:
投诉说明:(200个汉字以内)
齐浩大夫的信息
儿童早期发展及早产儿的超早期干预、多动症、抽动症、遗尿症、包茎,婴儿斜颈,精神发育迟滞(MR)孤独症的...
齐浩,主治医师。从事儿童保健工作已15年.先后在上海第二医科大学附属新华医院,山东大学齐鲁儿童医院,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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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儿营养保健科可通话专家
副主任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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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主任医师
温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二医院
儿童保健科
中铁四局集团中心医院
儿童保健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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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省儿童医院
儿童保健科
青岛妇女儿童医院
儿童保健科
副主任医师
西安儿童医院
儿童保健科&作者:吴沉水简介: 在商界叱咤风云的大人物穆先生背景成谜,手段狠戾,白手起家创下成功神话,却身心俱疲,对周遭一切事物丧失兴趣。一宗意外令他偶遇少年时代向自己告白,却遭自己唾弃厌恶的女孩,自此之后他开始频繁做梦,梦中他进入另一空间,有着与现实中截然不同的身份,过着他意想不到的幸福生活。而少年时被他弃若敝屣的女孩,却是这幸福的唯一线索&&挣扎于现实和梦境中的穆先生,这次又将如何选择?&出版社:北方文艺出版社书号:97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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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昱宇闭着眼,微微仰着头靠在车后座的靠背上。  车里放着大声的歌剧选段,曲目是《贾尼&斯基基》中著名的颂咏调《我亲爱的爸爸》。车内音响在订购的时候就尽可能做到顶级配置,此刻女高音声线通过四周潜埋的低音喇叭相互交织,仿佛环绕耳边,绵延不绝,却又清晰得宛若溪流潺潺,伸手可掬可捧一般。穆昱宇闭着眼,修长干净的手安静地搭在膝盖上,浑身上下毫无动静,安稳得宛若一潭死水不起微澜。    这是一个安静的夜晚,在这座大城市仅余城中村的某个偏僻角落,天气有些微凉,路面坑坑洼洼,积着脏水,墙面剥落,贴满治性病的广告,墙角则是随处可见的垃圾。这段小路唯一的路灯还被人打烂,昏暗湿漉漉的空气中弥漫着腐烂阴干的味道。就在这个地方,穆昱宇坐在奔驰车内,听着普契尼,穿着熨烫得笔挺如刀裁的手工西服,没带领带,衬衫纽扣一直扣到接近喉咙处,脚上套着纤尘不染的鹿皮皮鞋。他偶尔抬手,袖口处还能见到装饰着色泽沉重,价格不菲的金属袖扣。就在这个跟他格格不入的地方,穆昱宇闭着眼,默默在心里打着节拍,等女高音唱完完整的旋律后缓缓睁开眼,按下车窗。    车子外面的喧闹立即扑进车内,夹杂着拳脚砸在人类肉体上的沉闷声,打手们的喝骂声以及被打对象的惨叫声呻吟声,似乎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丝血腥味。穆昱宇厌恶地皱眉,对车外弯腰等候他吩咐的助理冷冷说了句:&太吵了。&    助理立即说:&是,先生,我让他们堵了嘴继续?&    穆昱宇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正要坐回去继续听普契尼,不经意间抬头,却瞥见站在车旁另一个高大男人脸上不赞同的表情。  那是负责他出行安全的孙福军,特种兵出身,退役后被他重金请来训练保全人员,后来因其工作出色,为人颇具义胆忠肝的风骨,穆昱宇便调到自己身边当贴身护卫。穆昱宇看人眼光很毒,什么人能用在什么位置上,怎样做到人尽其才,知人善用,他有这种天赋,这也是他事业发展迅速的一个重要原因。在他看来,这个孙福军做事认真,却观念陈腐,好讲究老掉牙的义气规矩,最看不惯恃强凌弱,也好打抱不平,这种揍人的场面叫他见到,也难怪他心里会起疙瘩。    穆昱宇勾起嘴角,轻声问助理:&我听说这人是弹钢琴的?&  助理点头回话:&是的先生,他是音乐学院钢琴系的研究生。&    &很好,&穆昱宇淡淡地说,&那挑了手筋吧,要接不回来那种。&    助理一愣,随即说:&我明白了,先生。&    他直起背就要去吩咐那些人,穆昱宇一直面带微笑,这时孙福军在一旁忍不住了,低喝了声:&等一下,这,这也忒过了吧?&  &孙队长,你什么意思?&助理挑起眉,淡淡笑了说,&怎么,你对我的工作,或是穆先生的决定有意见?&  &我没那个意思&&&孙福军有些窘迫,看了看一旁笑而不语的穆昱宇,声音不由得低下八度,&我是觉着,穆先生是做大生意的,害人残疾这种伤阴禄的事,他,他也得忌讳不是?&    穆昱宇绷不住险些笑出了声,这都多少年没人对他这么说过话了,可惜啊,这话听着正义十足,奈何底气不足,令里头的大义凛然变成虚张声势。穆昱宇想,他干的阴损事多了,断人手筋算什么,早两年为了弄开发权,逼人跳楼的事都干过,要真有报应这玩意,他早该碎尸万段了,何来今日手眼通天的风光?  穆昱宇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世道如此,你不踩着别人的脑袋,别人就该来踩你的,没什么公平,谈不上对错,弱肉强食,如此而已。  可难得还有人将是非对错拎得这么清,穆昱宇对孙傻大个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新鲜感,他见到的聪明人太多,好容易遇见个耿直的,倒起了惜才之心。于是穆昱宇难得有兴致,耐心地问:&大军,你觉得我很残忍?&    &没。&  &你是觉得我残忍了。&穆昱宇指破他,&直接说,甭婆婆妈妈。&  孙福军憋红了脸,忍了忍,没说话。  &不说?&穆昱宇抬头看了看天,挪下视线停在孙福军脸上,不冷不热地说,&不说也成,那顺道再废了那小子一条腿。&    &穆先生!&孙福军抬起头,直截了当地道,&穆先生,那,那我说了啊,有不对的地方您别往心里去。我就觉着吧,那个挨揍的,毕竟年纪也不大,也是爹妈一手疼着捧着养大的,家里老人没准还指着他养老送终,他就算有错,揍一顿也就是了,您要不满意,再让林助理想辙收拾他,可就这么断了人的手,说实话,有,有点过了。&    穆昱宇看着他不说话。    孙福军在他的视线压迫下有些紧张,咽下一口唾沫,豁出去说:&我老家有个人就是叫人挑了手筋接不回去,跟残废没两样,一辈子就给毁了。您想,他还是个弹钢琴的,不是有人说吗,学艺术的都有神经病,这要万一再想不开,搭上条人命,您不是罪过大了吗&&&    &你知道他干嘛了吗?&穆昱宇淡淡地打断他。    孙福军愣住了,这个不在他的工作职责范围内,他哪里知道。    穆昱宇勾起嘴角,用堪称柔和的声音说:&这小子勾引我老婆,让我戴绿帽,被我抓奸在床,你说,我只是断他一只手,过了?&    孙福军大惊失色,脱口而出说:&不会吧,您和太太就跟电影里演的似的那么好看&&&    &事情总是比看起来要复杂。&穆昱宇打断他,接着问他,&听说你是农村人,那在你老家那边,媳妇要是偷人,当家的把奸夫废了,村里人会怎么说?&  孙福军张大嘴呐呐地说不出话来,他的家乡老辈人从小耳提面命的仁义中,可没包括让男人受这种窝囊气。    他脸上的为难和不知所措取悦了穆昱宇,令他终于笑出了声,然后,在孙福军不明所以,惶惶然的目光中,穆昱宇挥挥手,大方地对助理说:&行了,今晚给大军个面子,都停了吧。那孙子的手,就先寄他身上。&  林助理点头应了,过去让人住了手。孙福军没想到事情这么解决,愣在那不知所措,一时半会间,他除了连说了好几句&谢谢穆先生&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穆昱宇要的就是身边人这种受宠若惊和随即而来的感恩戴德,这样的情绪埋在人心里,在关键时候它就会像种子一样萌芽,继而发挥重要作用。  当然,对不同人,恩威并施的具体措施是不同的,显然今晚通过这么一个小决定,令孙福军对自己的忠诚度有所提高,这比单纯收拾那个年轻人对穆昱宇而言要有利。    在回去的路上,因为巷口太窄,几辆车子不得不缓慢行走。    &先生,要继续听音乐么?&林助理小声问他。    穆昱宇摇摇头,肘部支在车窗下,撑着下巴,不动声色地观察窗外。这个城市跟多数大城市一样,有华厦美屋,有紫醉金迷,有时尚潮流,有红男绿女,但也有这样的角落,肮脏、隐秘、杂乱、遍布垃圾和跟垃圾一样被丢弃在城市边缘的人们。这里充斥显而易见的犯罪和暴力,但也充斥久违的率性和随心所欲。  穆昱宇左手戴着铂金婚戒的无名指敲了敲膝盖,头也不回,对林助理说:&这一片我听说政府想大力改造?&  &是的先生,有这个消息放出来。&    &他们想弄成又一个住宅商业区?&穆昱宇问。  &目前还没有具体方案出台,但据我们了解,八九不离十。&  &这么大一块肥肉啊,&穆昱宇打量着车窗外,微微一笑说,&想必争的人不少。&  &先生,我们是不是也&&&    穆昱宇坐直身子,摇摇头说:&人多的事我向来不掺和,不过你倒提醒了我,这两天帮我安排一下,也是时候跟陆区长吃下饭叙叙旧了。&  &是。&    &普契尼听多了,换张别的。&穆昱宇重新闭上眼睛,吁出一口气,略带疲惫地说:&换弦乐的,随便哪一张。&  &是。&    车内少顷响起贝多芬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穆昱宇闭着眼缓缓地说:&阿林,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还听得惯吗?&  &这个&&&林助理笑了笑说,&我这人素质有限,恐怕还是听凤凰传奇之类的通俗歌曲比较适合。&  穆昱宇沉默了一会,淡淡地说:&芷澜的小提琴其实拉得不错。&  林助理小心观察他的脸色,谨慎地说:&太太家学渊博,出身名门,本来就是公认的才女。&  穆昱宇睁开眼,露出一丝讥讽的微笑:&才女?哼。&  林助理不敢接嘴,只好选择不说话。  &刚刚收拾那小子的视频,我想太太会很乐意第一时间看到。&穆昱宇淡淡地说,&你送过去的时候替我跟她说一句,安分守己是女人的天职,要当穆太太,就得有穆太太的样子。否则,我不介意邀请她观看现场版。&    林助理点头说:&是。&    &有点闷。&穆昱宇解开一颗衬衫纽扣,吩咐说,&开窗吧,开慢点。&  &  林助理将车窗按开,一股凉风登时灌入车内,此时他们一行两辆车开入夜市,临街林立的大排档呛人的油烟味和炒菜的香味登时飘了进来。    这里的夜晚很热闹,穆昱宇看了看表,时间已近午夜,但丝毫不影响这里的热闹喧嚣。仿佛经过一整个白天的蛰伏,这里的人们就如地底生物一般开始冒出来活动筋骨。一股热切而不加掩饰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人声鼎沸,热火朝天之中带着肆无忌惮的意味。也许有规则,也许有讲究,但那些规则和讲究都不是挂在明面上,不是如穆昱宇身上的西服那么一目了然,而是潜藏入内,在吃得油汪汪的嘴边,在人们随意丢弃在地上的卫生纸间,不露声色,却又使得参与者心知肚明。    这样的场景令穆昱宇熟悉又恍惚,在很久以前,他还不是这个穆昱宇,甚至还没有穆昱宇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曾经是个少年,吸着人字拖,穿着不合身的白背心和大裤衩,他记得他也曾啪嗒啪嗒走过这样的路。  回忆栩栩如生地追了上来,一旦开始就无法轻易停下,穆昱宇清楚地想起少年时代的自己,有段时间每天都要到夜市上摆小摊卖亮晶晶的廉价少女饰物,他长时间地饿着肚子,陪着笑脸使尽浑身解数向路过的各种女人推销自己手里的东西。那时候为了卖出去一个五块钱的蝴蝶结,他什么恭维话都能说得出,甚至把中年发福的大妈夸成天上有地下无的绝代佳人也无所谓。那时候,在长身体的年纪,好像无论填多少食物进去,肚子还是会饿,饥饿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法忍受的事,它会化成一种强烈而无可抵挡的欲望,伸出手,抓着你拽着你为一碗冒着热气的吃食尊严尽丧,卑躬屈膝。  也使劲摁下你的头,让你除了那碗饭,什么也看不着。    穆昱宇猛地睁大眼睛,暗道今晚自己是怎么了?多少年前的事了怎么又给翻出来?他眼神冷漠地扫过眼前这些人这些事,这就是社会的底层,未必是最底层,但仍然属于金字塔基座那部分的大多数。他们每个人身上脸上都带着被生活压迫过的痕迹,得过且过,因循苟且,不借助外力根本没办法摆脱自身的命运。那个命运就如枷锁,就如诅咒一样如影随形,今天睡下去,根本不敢预测明天的事,因为能影响他们生活的因素太多了,只除了他们自己。    所以,曾经的穆昱宇才会拼了命地往上爬,不顾一切,因为不这么做,你连决定自己明天做什么都不行。    爬到这个位置了,少年许下的雄心壮志好像都实现,甚至成就比当年梦想的还要好,可是,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没来由地觉得没劲?    穆昱宇认为自己今晚有些莫名其妙的反常,他摇摇头,正要吩咐司机开快点,赶紧离开这。忽然,他听见路边传来一声哐当巨响。  穆昱宇转过头,正好看见几个流氓打扮的男人掀翻一家大排档的桌椅板凳,伴随着周围人的惊呼和尖叫声,一个为首的流氓骂骂咧咧喊:&倪春燕,老子就砸你店了,怎么地?有本事让你那个白痴弟弟来跟我打呀,来啊!&    倪春燕这个名字让穆昱宇没来由地心里一动,这时,他瞥见那个流氓又吹口哨又哄笑,骤然间,从店里冲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女人,拎着一小瓶煤气罐尖声嚷起来,声音犹如利刃划破这一片喧嚣:&轱辘胡,欺负女人小孩很带种是不是?行啊,把我们逼得没活路,大家都别活了,你妈的一块见阎王算球!你有种别走,别走啊,老娘跟你一块点煤气罐,谁先跑谁没种!你敢不敢?啊?操你妈的你敢不敢!&    穆昱宇骤然间觉得喉咙发干,他眼睛微缩,盯着那个头发纷乱抱着煤气罐视死如归的女人,然后,低声吩咐了林助理一声:&停车。&    林助理有些愕然,重复问:&什么?&    &我说停车。&穆昱宇加重语气,他发现自己的语气中带了莫名其妙的急切,这个时候他不知道这种急切从何而来,他只是不由自主地盯着那个年轻女人。是她,没错,他想,还真的是那个人。多年没见,她看起来比以前成熟了,少女的青涩早已褪尽,眉眼没那么精致了,以往藏着掖着的泼辣劲现在一股脑全倾倒出来。他看着那张脸,脑子里自动回放一般响起很久以前,他曾经这样评论过她的长相,倪春燕,他说,你闭嘴的时候有几分像江南女子,可惜你一张嘴,就是大街上练摊捡破烂的大妈,还是能脱裤子撒泼那种。  倪春燕,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像什么?你就像一块过期蛋糕,远远看着也撒了糖粉也裹了奶油,可是近看了,就能发现上面又发臭又长霉。而且,你的名字就像你的人一样俗不可耐,你叫倪春燕,你知道全中国有多少人跟你重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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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每一个穆昱宇都会经历这样的成长期:在特定的时间段里,他满身尖刺,心里像个沤满了垃圾的泔水缸,看谁都想倒他一身臭水,刻薄到恨不得把人切片了放显微镜下好好端详,不放过别人身上一丁点小毛病。    那时候的穆昱宇,刚刚摆脱了早年不堪的经历,遇到愿意养活他的好人,来到另一座大城市重新接受教育,开展他在旁人看来幸运而幸福的人生。    但没人知道,这个外形俊美的十六岁少年,皮囊下潜伏着一双经历过世态炎凉的洗涤后精准到恶毒的眼睛。他带着这样的眼睛,冷眼旁观着身边的同龄少男少女天真浪漫,不谙世事。他观察着这些人理所当然地干尽蠢事,浪费时间;理所当然地享用糟蹋他曾经历尽千辛万苦也挣不到的美好生活。在那间全省著名的重点高中里,几乎每个学生都是如此,单纯到令他心生怨气,却又笨拙到令他心生鄙夷。    这两种激烈的情绪交替出现,最终汇聚成一股积压的怒火,令穆昱宇忍不住要思考,要琢磨,人跟人之间,到底因为什么会有这么不同命运?    为什么他的同学们,个个父母双全,没病没灾,全家人打小就围着他们转,都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只会关心自己身上那点小烦恼,小感伤?为什么这种普遍的,几乎落到每个城市孩子头上的好运气却没能落在自己头上?为什么在他们上了初中还能赖在父母怀里撒娇撒泼的时候,他穆昱宇,却要早早操心自己下一顿的着落?  就连坐在这样的实验中学教室里,听着老师讲冗长沉闷的课程,对他而言,也曾经一度是可望不可即的梦想?    少年时代的穆昱宇想不明白这些,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只配认领这样的命运?而这种不公的命运何其残忍,它甚至剥夺了他追问的权利,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小小年纪就不敢想未来,不敢问现在,因为一想一问,就会没力气,就没法继续熬下去。    所以,当他走出那段日子后,他满脑子充斥着关于不公平的叫嚣,他心里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货色:那个在班级里团结同学,尊重师长,早早显示出领袖才能和非凡才智的穆昱宇,那个帅气耀眼,头脑一流,体育也很棒的明星学生穆昱宇,剥开层层伪装,其实内里早早厌世,看谁都鄙夷尖刻、冷漠厌烦。    十六岁的穆昱宇,每天在学校演三好学生,回家演善解人意的乖巧孩子,他演得快要发疯,他需要发泄,将内心的恶毒喷出来,于是倪春燕撞到他枪口上。    是她活该,今天的穆昱宇,在脑海里与当年的少年异口同声:没人逼她的,是她活该。  谁让她智商低下,也不看看自己不过是个三流职高的差等生,居然就敢跨校跑来向一流重点高中的优等生递文辞不通的情书;谁让她没自知之明,居然胆敢肖想他,居然真敢傻不拉几地当众冲他喊我喜欢你。    对那个时期的穆昱宇而言,被这样的女孩倒追,绝对不是一种荣耀,而是一种侮辱。    因为倪春燕就代表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人生:她出身卑微,家里靠卖牛杂汤粉维生,有个贪慕虚荣跟人跑了的母亲,还拖着个智障弟弟。    更何况她本人还不上进,学习差得一塌糊涂,小小年纪只知道贪慕虚荣,画拙劣的妆,穿超短裙露出雪白的大腿,大街上跟小流氓嬉笑怒骂,打情骂俏。    哪怕她长得确实不错又如何?哪怕她身段发育得窈窕柔美又如何?有些女人永远上不了台面,而那时候的穆昱宇,绝对不允许自己的人生,跟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女人有任何瓜葛。    为了摆脱她的纠缠,少年不惜任何激烈的手段,哪怕狠狠地伤害这个女孩也在所不惜。    他试过很多方法:把女孩写给他的情书撕碎了丢她一头一脸羞辱她;当着她的面对别的女生和颜悦色,对她正眼也不瞧一下;故意刁难她,让她为自己做爱心便当,又将那个便当丢去喂狗。类似的事他干了不少,可倪春燕就像上了发条停不下来的闹钟一样,屡战屡败,却偏偏能屡败屡战。往往他以为这个女孩该消停了,哪知第二天到学校,还是能见到她笑得傻乎乎地跑过来,若无其事地大声说:&穆昱宇,我喜欢你。&    穆昱宇,我喜欢你。    已年近三十的穆昱宇坐在奔驰车高档的真皮座位上,透过窗玻璃端详发生在倪春燕小店门口这场惨烈的闹剧,透过现在的倪春燕声色俱厉狼狈不堪的脸庞,还是能追思到当年那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傻乎乎冲自己笑的少女大声说出这句话时的模样。  她永远笑得那么傻,仿佛这句话是她能想到的唯一重要的内容,为了表达这个内容,她不惜用尽力气,跋山涉水,受尽侮辱也绝不退缩。她喊出我喜欢你的时候,明明浅薄媚俗的脸庞却莫名其妙显得郑重其事,以至于多年以后,仍然清晰明了,穿透记忆。  十六岁的少年,从未想过别人冲你喊我喜欢你有多了不起,也从未觉得它有多难得。他那时候满心筹划有关自己的锦绣前程,不可能有空停下来想一句我喜欢你,意味着什么。    但是年过三十的穆昱宇忽然就想起这句话,他掂量着这句话的分量,它包含着年少时代因为无知所以无畏的激情,包含着那些无法追寻和怅然若失的梦想,还有最初,当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说,我喜欢你时,它所具有的无法言喻的希冀。    再也没有了。这样百折不挠一往无前的感情,一个人一生中只有在那个年纪才会具备,才会义无反顾,才会倍受挫折仍然坚信不疑。  哪怕在今后的生活中,还是有好运气能收获各种各样的爱慕和眷恋,可是像这样的告白,这样的感情,却再也没有了。    穆昱宇觉得自己有些怅然。    在他出神的这几分钟内,对面的局势已经发生变化:为首的流氓大概不信倪春燕会真的点煤气罐,嚣张地飞起一脚,踹翻临近的桌子,痞笑着嚷:&要死一起死是吧?来啊,老子他妈不信你敢,吓老子,告诉你,我他妈就是吓大的,你点啊!&    倪春燕浑身发抖,抱着煤气罐瞪着那个流氓。    &好好介绍你做生意发财的路子你不要,偏偏要跟老子拧着干,我跟你说死三八,今天你要么还钱,要么交店,不然我就砸了你这当消遣,怎样?选哪个?&    他见倪春燕半天没说话,痞笑着说:&没钱也成,老子介绍你下场做生意,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啊,就你这种老娘们,不趁着脸蛋还嫩赶紧捞几票,等你老到奶子都耷拉了白送人嫖都没人要,怎么样,对你够意思吧?&    倪春燕脸色发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正要说什么,突然从人群中冲出来一个人,一头撞到轱辘胡肚子上,把他撞得险些向后摔倒,边上的小流氓一看立即扑上去将那个人揪住,反剪双手揪着头发抬起来,却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带着明显滞后年龄的智力胡乱挣扎着,尖叫哭号着:&放开我,坏蛋,你们都是大坏蛋,欺负我姐姐,你们都是大坏蛋!&    &哎呦,这小王八蛋咬人!&其中一个小流氓尖叫一声,反手一巴掌狠狠打在那个年轻人脸上,骂道:&他妈的让你咬,让你咬,我操!&    &不许打他!&倪春燕大声喊道,&给我放开他!听到没有,放开他!&    &姐姐,我疼,呜呜,&年轻人哭喊起来,&坏人,咬死你们,咬死你们!&    &操,给我揍!&轱辘胡怒骂一声,过来率先踹了那年轻人一脚。  其他的小流氓见状立即兴奋了,两个按住他的手脚,两个上去就给了那孩子几拳。    场面上一片混乱,围观的人群也渐渐多了起来,几乎要挡住穆昱宇的视线。他不悦地皱眉,正要吩咐林助理几句,突然听见哐当一声巨响,人群尖叫着散开,穆昱宇惊诧地抬起头,正见到倪春燕一手举着打火机,一手抱紧煤气罐,目光中露出狠色,尖声叫道:&谁他妈再打我弟弟,我跟谁一起死!&    她一步步靠近那几个打人的小流氓,小流氓们吓得立即退后,那个年轻人踉跄着躲到她身后,倪春燕昂着头,目光坚毅,透着泼辣和豁出去的劲,吼道:&轱辘胡,行啊,老娘我真是活得够够的了,来,要死一块死,临死拉你当个垫背我不亏!来呀,谁他妈敢遛谁是孬种!&  &你个老娘们,你,你个疯子,神经病&&&轱辘胡面露惧色,一边骂一边倒退。    倪春燕尖声叫道:&你别跑,操,你别跑,不是要砸我们店吗?来砸,我让你砸!不砸完你他妈就是孙子!&    &我,我他妈的,我他妈的&&&轱辘胡语无伦次地骂着。    穆昱宇微微闭眼,低声对林助理说:&去,让大军解决这个事。&  &先生&&&林助理不解地问。  &他不是好打不平吗?让他去。&穆昱宇有些疲倦,哑声说,&处理成什么样随他,明天再跟我报告。&    &是,先生。&    &走吧。&穆昱宇睁开眼,略微停顿了下说,&这事,别让人知道跟咱们有关系懂吗?&    林助理微微笑着说:&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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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夜晚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事情没有多发生一件,也没有少发生一件,一切都那么合适,就如齿轮咬合精密的自行车链条一样,有条不紊地朝前铺展。    但分明有些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变化的痕迹微乎其微,仿佛只是空气流动的方向稍微发生了一点偏差,仿佛只是树叶沙沙作响的频率跟往常稍微有点不同,稍不注意,根本无法察觉。    仿佛要发生什么,但当时的穆昱宇对即将要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他置身其中的时候也对此毫无知觉,只是在后来的日子里,在他无数次查检自己的过往,试图寻求偏离轨道的生活从哪里开始出现征兆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一切始于这个夜晚。  这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夜晚。    在一如既往平稳的返程路上,穆昱宇一如既往又听了一遍贝多芬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等到乐章轰鸣结束时,他在预计好的时间内准时到家。司机停好车后为他打开车门,穆昱宇停顿了几秒钟才从车厢里钻出来,出来的时候他还不忘正正自己的衣袖。    这时一切都在他的掌控当中,世界还没开始出现矛盾和裂缝。    他的府邸是一栋带花园的装潢奢华的洋楼,建筑外形请丹麦著名的设计公司设计,屋内陈设则按照北欧风格装饰得格调高雅,色彩以黑白灰为主,墙上挂着欧洲艺术大师的抽象画,地上铺着雪白的毛茸茸地毯,整个空间用玻璃和银色金属制造出奇异而透明的现代感。大厅的边角有一台锃亮闪光的三角钢琴静静呆着,路灯从钢琴一旁的大玻璃窗投射进来,那个角落有一片难得的橘黄色光芒。    夏末秋初,每个夜晚都会吹过来凉爽的风,风从庭院外茂密的枝桠间过滤了,带着树叶的清新味道直扑鼻端,湿润而芬芳。在这个夜里穆昱宇做了件早就想做的事,他脱下外套后,便让林助理将收拾那小子的视频送到自己老婆叶芷澜的房间。    等他跟往常一样沐浴完毕穿好衣服时,穆昱宇不无意外地听见叶芷澜练过声乐的尖嗓子穿透力极强地叫嚷着&不&之类,随后还伴随悲恸的哭声,好像视频里挨揍的人是她自己一般。再然后,楼上的房间传来乒呤乓啷连声巨响&&这也是穆昱宇预先料到的,他很清楚自己娶了个什么女人,那女人骄傲自负的外表掩饰不了内里的无能,她体内纤弱敏感的神经体系就如排放复杂的地雷阵,引爆一个,等于引爆一片。  不摔东西,不嚎得仿佛自己是全世界最悲惨的人,她怎么排解内心真正的焦虑?    穆昱宇穿着浴衣,面不改色地倒了杯威士忌,冲玻璃窗上自己倒映的身影默默举杯,然后淡淡啜了一口。  跟这个女人结婚五年,忍了她愚蠢而无药可救的少女情怀五年,到今天才狠狠打击她一把,穆昱宇想想都佩服自己的耐性。    叶芷澜就像一个演公主演上瘾的小女孩,怎么也不肯卸妆落幕。这么多年来,她不仅自己一头栽进编造的梦幻王国中,还逼迫周围的人也跟着她围绕那个可笑王国的规则转。  对付这种养尊处优惯了的公主,再没有什么飞起一脚,咔嚓一声把她的玻璃城堡踩碎更令人快意的了。    只是踩完了,也没什么值得惬意的地方,玩弄一个智商手腕比自己低太多的对手,没有什么成就感。  穆昱宇感到一阵空落落的疲惫。    门外继续响起挣扎声,哭喊声,以及佣人看护们的劝阻声。叶芷澜的声音在其中分外突出,她锲而不舍地尖叫:&穆昱宇,你这个王八蛋,你为什么要伤害他?啊?是我背叛你,是我对不起你,不关他的事,为什么要伤害他,啊?你出来,你回答我,为什么?!&    为什么?穆昱宇漠然地想,哪有什么为什么?事实上,就连选择今晚去办这件事,也不过心血来潮。因为今晚难得有空,没应酬没工作,而唯一牵挂的养母在医院里也病情稳定,不需要去陪伴。当然,叶芷澜最近养情夫养到有点不知收敛也是原因&&虽然这是穆昱宇有意纵容的,但到底失了男人的面子。    可这些也许都不是理由,真正的理由是,他厌倦了。    &你出来,穆昱宇,有本事你冲着我来,你出来!你出来我们说清楚,结婚这么久了,你扪心自问,你有一点点关心过我吗?你有一点点爱过我吗?我现在告诉你,我就不喜欢你怎么样,我告诉你,他比你强多了,我就是喜欢他怎么样&&&    真是什么都敢嚷出来。    穆昱宇微微皱眉,放下酒杯,转身猛地一下打开卧房的门,大踏步走出走廊,走到楼梯口。他一抬头,正看见林助理蹬蹬跑下来,冲他致歉地笑,两名女佣人并女管家拉住歇斯底里的女主人不让她下楼闹事。他再看叶芷澜,哪里有平时半分精致优雅?此刻的她披头散发,满脸泪痕,尖声叫嚷的嗓音在瞥见穆昱宇冰冷眼神的第一下就自动消音,犹如被剪子咔嚓一声,剪断声带。    穆昱宇单手抱臂,冷冷地斜觑她,心想这就是自己娶的女人,当年虽然愚蠢,但好歹还有弥补智力的才艺和过人的容貌。现在呢?乐器她早已学不下去,外形上唯一令人满意的少女特质也随着时间洗刷而一一褪色,露出内在真正的乏味和媚俗来。穆昱宇只撇了她一眼,就撇开眼神,冷冷地吩咐道:&余嫂,你就由着太太这样闹?&  余嫂是宅子里的女管家,她微微一愣,随即说:&对不起,先生。&    &阿林,给宋医生打电话,太太又犯病了,麻烦他过来一下。&  林助理点头,侧身从他身边过去。    穆昱宇吩咐完,觉得索然无味,正要转身离开,叶芷澜却不顾一切地尖叫起来:&放屁!穆昱宇,你才有病,你才是神经病,我不要看医生,我不要打针,你混蛋,我明明没病,你们谁敢碰我,我要告诉我爸爸你们欺负我,我警告你们谁也别过来,不然我辞退你们,你们谁也别好过&&&    她的声音实在太尖利,听得穆昱宇太阳穴隐隐作痛,他嫌恶地闭上眼后睁开,大踏步走过去。叶芷澜惊惧地盯着他,连连后退,穆昱宇冷笑了一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拽,将她拉近,狠狠地说:&听着,再不闭嘴,我马上让人把那小子的手指头一根根剁下来,你不是喜欢他弹钢琴的样子吗?你说,光秃秃一个手掌心,可怎么弹肖邦,嗯?&    叶芷澜瞬间脸色发白,想尖叫,却不得不紧闭嘴唇,眼泪瞬间簌簌往下掉。    &很好,&穆昱宇淡淡一笑,压低嗓门说,&给我记住,你是我穆昱宇的太太,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以前你要是没弄明白,那么从今儿个晚上开始,给我用你的榆木脑袋好好记牢咯。当穆太太,最重要的,就是别丢我的面子,因为我一没面子,就会非常不高兴,我一不高兴,就说不准会干点什么。&    &你,你,你是个混蛋&&&叶芷澜瑟瑟发抖,颤声说,&穆昱宇,我要告诉我爸爸,你,你你是个混蛋&&&    &谢谢。&穆昱宇猛地一甩手,将她推倒在地,居高临下地斜觑着她,冷冷地说,&另外,我听说你亲爱的爸爸,我的岳父大人近来好像身体欠安了,怎么,你不知道?也难怪,你忙着恋爱啊。得,你尽管告诉他去,我倒想听听,你们叶家出了你这种女儿,该给我个什么说法。&    叶芷澜面如死灰,浑身发抖,半响说不出话来。    穆昱宇直起身子,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地吩咐:&把太太送回房,让她好好休息。&    穆昱宇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推开小阳台的玻璃门,在躺椅上坐下,抬起头,轻轻吁出一口气,似乎这样能顺带将胸腔里的厌倦一道吁出体内。这个晚上,头顶有微弱的星光,风变得更凉,似乎秋天的脚步已经不远。在一片宜人的夜色中,穆昱宇冷漠地想,不能再跟这个疯女人住一块了,见到她的脸会令人作呕,会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初那些委曲求全的日子,在曾经未达目的之前,他被这个女人颐指气使的日子。  那仿佛就像毛孔罅隙深处有无法排除的污秽,每次想起,都有污泥裹身的错觉。    可是,他不得不承认,唯有那个时候他才得像人,当时他心里憋着一团火,朝着既定的目标坚忍不拔地往上爬。当时的他,斩获成功会愉悦,斗智斗勇会兴奋,一句话,他活得带劲。  现在呢?体内仿佛被看不见的挖土机一下一下掏空了,原先住在里面那个野心勃勃却又生气盎然的穆昱宇,不知不觉不见了。    莫名其妙的,他又想起倪春燕,那样一个女人,明明比他迄今为止经历的任何女人都低俗,可她却会当众冲着他喊,穆昱宇,我喜欢你。  她喊这话令人过耳不忘,多年以后,依然响彻耳畔。    也许是因为,自她之后,再也无人敢这样大声吼出我喜欢你这四个字。  再也无人。    这天晚上,在穆昱宇入睡前,他还在想倪春燕。他脑子里跟上了弦似的,止也止不住。他甚至有软弱的疑问,带着为他所不齿的隐秘期盼,他想问,倪春燕,你还记不记得我?  如果时光倒流,也是我会做不一样的选择,也许,我们会有不一样的现在也说不定。    不知过了多久,穆昱宇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就像陷入沼泽一般深陷睡眠当中,他潜意识有些恐慌,因为这样如同要死过去一样的睡眠,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尝试过。  这不对劲,穆昱宇命令自己清醒过来,他开始挣扎,但他越是用力,就陷得越深。    他明明睡着,但心里的恐慌越来越明显,他不知道自己挣扎了多久,仿佛越挣扎,浑身的力气就如被人用抽水机使劲抽出去一样流失得越快,他甚至怀疑,自己会溺死在深度睡眠中。    就在此时,他突然听见一个女人咯嘣脆响的声音。  那声音非常清晰,每一个字,都仿佛在耳边响起:    &哈哈哈,你说梦话自己知道不?哎呦好可怜,梦见我不认识你了?傻猪头,我跟你说,就算咱们俩分开十几年,也只有你认不出我,没有我认不出你,晓得吧,甭跟我扯什么为什么,这么跟你说吧,因为老娘这辈子就这点念想,就想霸着你,占着你,让你娶我,让你眼里头只能有我,让你方圆十米之内只能容得下老娘一个人,别的狐狸精都他妈给我滚蛋,就这样,满意了吧?嗯?&    穆昱宇猛然睁开眼。他震惊地发现,自己的床边趴着一个女人,黑亮的眼睛含着笑和温情,伸出手指头想戳自己的额头。    穆昱宇想也不想,抬手拂开,随即翻身一个锁喉,将女人制在身下。    就在此时,他忽然掐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身下这张脸无比熟悉,轮廓精致,下巴尖细,明明长得像娇柔的弱女子,却偏偏有一双凶悍泼辣的大眼睛。  这是倪春燕。  成年了的倪春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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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是在自己的房间里,他不是在任何一个他熟悉的房间,他身下压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他明明分别了很多年,他发誓,自己尽管入睡前还念叨过她的名字,但他根本没想跟这种女人进一步接触,他是穆昱宇。    偶尔念叨一下往事,不露面帮人一把,这已经是意志软弱的极致表现,名为穆昱宇的这个男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自己跟倪春燕这样的女人纠缠不清。    可谁来告诉他这是哪?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在这里?    在穆昱宇发愣的时候,那个女人伸手在他腰间狠命一掐,又疼又痒之下,穆昱宇不由松了手。女人一把推开他,手劲还挺大,坐起来一边揉脖子一边又快又急地说:&死老公,就算我不对,不该趁你没睡醒碰你,你也不能真掐我呀。他妈的不疼啊,再敢这样,老娘掐断你的腰!&    穆昱宇活了三十年,头一回目瞪口呆,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揉了揉被倪春燕掐过的腰际软肉,这是他不为人知的弱点,谁也不会想到,平时冷酷无情,手段厉害的穆昱宇,居然怕被人掐腰,因为他怕痒。  但倪春燕怎么会知道这个?而且她刚刚称呼自己什么来着?老公?    老公?穆昱宇不由悚然一惊。    &别一脸傻样了啊,大清早的要我说肉麻话我也说了,你还想怎么样啊你。&倪春燕飞快溜下床,边穿拖鞋边说:&乖啊,衬衫给你熨好了,领带也给你找出来,不许嫌那个领带不好看啊,妈的不用钱买啊,就那条破领带值老娘我卖十好几碗牛杂汤呢。行了我知道我品味没你好,都是我错了好不好?可你好歹就将就戴一次吧?去喝喜酒总该正式点不然丢谁的脸呀。好了好了,我家老公最帅,穿什么都好看,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形容人一到哪让整个屋子都发光的?&    穆昱宇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接嘴,仿佛这种事已经干过无数多次那么自然而然:&蓬荜生辉。&    &对,就是蓬什么生辉。&女人高兴地笑了,凑上来在他没来得及反应前已经在他脸上亲了一大口,穆昱宇还没来得及推开她,她已迅速转身,一边翻箱倒柜一边毫无诚意地说:&我老公果然最厉害了,哎呦好了不起懂好多东西,对了我的丝袜放哪去了,哎你记不记得我刚买的玻璃丝袜给塞哪了&&&    穆昱宇盯着这个女人背对自己弓下去的腰臀,看着她手忙脚乱地埋头打开衣柜一通乱翻,然后突然回头,冲他扬起雪白的胳膊,尖声嚷嚷说:&老公你看,咱们结婚时你给我买的睡裙,原来在这哦,我还以为丢了呢,哎呦可把我心疼坏了。&  她手里瞬间抖开一条款式庸俗的大红底印花吊带睡裙,质地一眼看过去就是低档的纺绸货,连真丝都不是,除了令穿着的人尽可能暴露之外简直看不出它有任何特色。  可是女人满脸喜色,甚至脸颊飞上一抹嫣红,笑嘻嘻地说:&讨厌,一看到这个就让我想起你有多坏。&    这句话中的暗示已经不是用暧昧来形容的,它也许适合于任何一对夫妻或性伴侣之间,但穆昱宇用堪比扫描仪的精准仔细扫描了自己的记忆,再次确定这件事在自己的行为范畴之外,他对这一年发生过的事情都记忆犹新,记忆没有纰漏,记忆显示,他没有做出送女人一条地摊上捡来的恶俗睡裙这种事来。    他不可能跟倪春燕有任何瓜葛,他更加不可能身处这样一间陌生的房间,这样一张陌生的床上。    穆昱宇突然就想通了,他一定是在做梦。    只有做梦,才会跟现实相反,他不是在不久之前重遇了倪春燕么,于是,他便做了一个有倪春燕出现的梦。    但这个梦未免有点太过真实,因为手上触到的每件东西都有它们相应的质感:床单一摸,是普通细棉布那种浆硬中带了柔然的感觉;毛毯盖在腿上,还能察觉到它与皮肤摩擦的松软;枕头靠上去,发出一阵沙沙细想,可想而知里面填了某种谷壳;大开的衣柜里传出防蛀香包的味道;窗台上有一排拿喝过的牛奶玻璃瓶装水种上的水生植物,绿绿的,每一片叶子映着透进来的阳光,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同样能被看清楚的,还有倪春燕妙曼的腰线身段,她此时穿着睡衣裤,长长的直发垂到几乎腰际,发丝飘荡,穆昱宇莫名其妙地伸出手,轻轻一触,乌发从手指间泻下,亮泽柔凉。    从没有一个梦能真实到如此纤毫毕现的地步,穆昱宇闭上眼,使劲掐了自己的胳膊一下,他闷哼一声骤然睁开眼。  很疼。    很实打实的疼痛。    这是梦么?哪种梦能有这样身临其境的效果?    穆昱宇心脏收缩,猛然从床上跳下,他有些发慌,这是梦与这不是梦两种可能在他脑子里纠缠不清,弄得他烦躁不安,如果是前者,他还能自欺欺人,但如果是后者呢?如果这一切确实就是真实的,他陷入一个自己不知道的世界里,他成为一个自己不知道的穆昱宇呢?  他该怎么办?    不,绝对不可能是后者,他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情节荒诞的小说中荒诞的主人公。他是穆昱宇,他有一间大公司要负责,他的人生规划已经将后面二十年要走的路设计得笔直漂亮,他的身份就是N市呼风唤雨,几可只手遮天的穆先生,他为锻造这个身份付出太多心力脑力,除了穆先生,他从来没准备,也不打算做其他什么人。    所以,他不能呆在这个鬼地方,他不能跟这个鬼女人继续呆一块。    &老公,哎,你去哪啊,老公,老公&&&    穆昱宇充耳不闻,有些慌不择路地扭开房门冲了出去,这是一套不大的住宅,家具陈旧,装潢老式,墙角居然还耸立一个点着红灯泡的神龛,玄关处竟然是用一块带立柜的玻璃隔开,那块玻璃上土里土气刻着一株竹子,上面还有&竹报平安&四个大字,整间房子处处散发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平民气息。  穆昱宇再次确定,这样的房子,绝对不曾存在过他的记忆里。    然后,身后急匆匆追过来的女人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问:&老公,你去哪啊,一大早你发什么脾气啊?我做错什么了?啊,刚刚掐你你不高兴了?好好好,是我的错,给你赔礼道歉行不?乖,赶紧地漱口洗脸去,早上我煮了你爱吃的紫菜粥,还有你爱吃的街口那家灌汤包。好啦,别发驴脾气了,来,回去回去,你看看你,都没穿鞋想上哪呀你。&    穆昱宇一把甩开她,正要开门,门突然一下从外面打开,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带着与年龄不同的幼稚表情,他拉着一个同样漂亮的小男孩,那孩子脸上也带着与年龄不符的严肃表情,两人相映得彰从外面进来。    看见他们,年轻人立即高兴得眉眼都笑弯了,大声说:&姐姐,宇哥,看,我去买的灌汤包哦,小超自己去买的哦,零钱也有找回来哦。&  &哇,我们小超这么厉害啊,&倪春燕在一旁用夸张的升调说,&好棒,中午姐姐奖励你一个大鸡腿。&  &妈妈你别听舅舅瞎吹,那是我带他去的包子铺,我帮他算的找零,要没我跟着,舅舅非让人骗不可呢&&&小男孩偏过脑袋,抬头瞥了年轻人一眼毫不客气地说。    &婓斐。&倪春燕不赞同地低声叫了他一句。    小男孩嘟起嘴,看向穆昱宇这边,甩开年轻人的手,张大胳膊对他奶声奶气地说:&爸爸,抱。&    穆昱宇还没反应过来,小男孩已经跑过来一把抱住他的大腿。    穆昱宇瞬间脑子里空白了几秒钟。    他是干过不少缺德事,他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但他再鲜廉寡耻,也干不出一脚踹开一个小孩,推倒一个女人,再一拳狠揍一个白痴让他滚开别挡道,然后夺门而出。    可他妈的这孩子叫他爸爸。    穆昱宇活了三十年,有过不少称呼,最初苛待他的人骂他讨债鬼,扫把星,后来追他打他的人骂他王八羔子,小兔崽子,再后来人们称呼他穆先生,穆总,背地里骂他穆阎王,穆扒皮,吸血鬼,早晚得短命的夭寿鬼。但这些称呼,加起来都比不上爸爸两个字让他震撼。    他不是没想过自己可能会有的后代,但叶芷澜不配当他孩子的母亲,他曾经养过的情人也不配,那些或真或假有过露水姻缘的女人更加不作此想。  他总觉得该有个特别的女人来为他生孩子,但那个女人具体是谁,他没想过,孩子怎样,他也没想过。    突然之间,有个小男孩就这么直直扑过来,抱住他的大腿脆生生喊他爸爸。    穆昱宇有些呆滞地缓缓打量过围着他的三张脸:倪春燕的笑容中带着毋庸置疑的包容和宠溺,小白痴的脸上带着同样毋庸置疑的单纯的洋洋得意,小孩的脸上则是带了撒娇的委屈,这里每个人的情感都很真挚,真挚得无懈可击。  穆昱宇阅人无数,能轻易判断这些人并没对他保留和隐瞒。他们如此真实,他们的情绪如此真实,他们所在的环境如此真实,想必打开门,外面的世界同样真实。  可这不是他熟知的那个世界。    发生错乱了,一定有哪个地方发生了错乱,可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他想不明白。    穆昱宇的脑袋突然发生剧烈的疼痛,他觉得心脏似乎喘不过气来般,不得不大口呼吸,他听见身边的三个人焦急的叫嚷呼唤声,小白痴甚至放声大哭起来,尖利的声波仿佛将目之所及的一切再度扭曲,整个空间都被扭曲。    他大喊一声,被一股看不见的推力恶狠狠丢了出去。    似乎有扇隐形的门哐当一声,紧紧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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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昱宇睁开眼,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对自己下命说,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再奇怪,它也只是梦而已。  醒来了,他还是穆昱宇,还是那个一句话就掌握很多人命运的穆先生。    他在穆宅自己的大床上,这架床很特别,仿明的黄花梨雕花架子床,床架围屏皆镂空雕刻各式花卉葫芦,头顶的纱帐透着能清晰见到几只栩栩如生的喜鹊衔梅报喜,老手艺老花式,每一个细节都精益求精,有各自不同的讲究。单单这张床的价格,在G市已能置买一处小小的物业,再搭配屋里其他的仿古家具,博古架上恰到好处的几样古董,书桌边画龙点睛的八角大红瓜灯,穆昱宇的卧房,是整座后现代房子里的一个特例,常给人穿越时空的错觉。    见过这间房的人,若赞赏会夸他古意盎然,若厌恶会说他土财主装逼,但无论哪一种,心里大致都会认为穆昱宇喜欢中国古式家具。    但没人知道,穆昱宇这么做,只是因为他真心厌恶西式的床。    那时候他还小,生母刚刚因为癌症过世,生父嫌带着他不方便再组建家庭,于是就把他过继给县城的姑妈。  照当地的规矩,过继一个孩子要给亲生父母家送东西表示感谢,那个时候他父亲正忙着续弦,于是表示东西不用送了,可红包要封,此外再给打个结婚家具,要一架单床屏的时髦西式木床。  八十年代中后期,一张那样的床并不便宜。一番讨价还价之后,父亲让步了,表示红包可以不要,但床必须给。  他帐算得很清楚:新婚的彩电冰箱是前妻带过来的陪嫁,用着好好的,不用换。沙发梳妆台衣柜由新娘娘家人出,不用自己掏钱。如果连床都有人给买,那他就只需要花钱刷白房子,请客吃顿饭,再买点喜糖喜酒应下景即可。  这个婚结的很划算。    穆昱宇永远忘不了被姑妈带走的那天,当时他不到八岁,以一个小孩的智商,他显然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头天晚上父亲告诉他往后他算姑姑的孩子,可小孩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只一句话的事,就让他从此往后要离开自己的家,要跟陌生人一块生活?  明明在不久以前,他还在那间屋子里跟自己的妈妈撒娇耍赖,管那个男人叫爸爸,可现在却被告知,他的父亲把他过继给别人了,他跟那个房子没关系了,他必须走,去另外的地方,他连姓都得改了,变成另外的人。    他一点也不喜欢那个新名字,他很害怕陌生的地方,未知的生活。    但一个孩童的情绪对即将迈入新生活的大人们而言显然无足轻重,他的父亲踌躇满志,觉得自己终于摆脱鳏夫的霉头,喜滋滋准备迎娶新娘,憧憬新的生活;他的姑妈虽然心疼打家具的钱,可还是有点高兴,因为她从此也有孩子,这个孩子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终于仰仗有孩子这个事实,摆脱因没孩子而备受的怜悯及嘲弄,跻身这个社会正常女人的行列。    他们都各取所需,穆昱宇的恐惧与之相比,实在太低微了。    离家的时候父亲没有挽留他,但那个男人想了想,悄悄塞给他五十块人民币,叮嘱他藏好别让姑妈姑父发现了。穆昱宇茫然无措地攥着那些钱,想从父亲脸上寻找疼爱和救援,可是父亲别开了脸,他对新搬来的床架兴趣显然更大一点。    然后他就被姑妈拉着手带出门,临出门的时候,小孩突然醒悟这就是离别了,他盯着门上贴着的大红双喜字样,那红色刺痛他的眼睛,小孩后知后觉地哭喊起来,他把着门把手死也不撒手,他边哭边声音凄厉地喊。    他喊自己过世的母亲,他喊妈妈,妈妈救我,我不要走,我不要离开家。    这声妈显然招了姑妈和父亲的忌讳,父亲脸色拉长下来,转身冲过来就想给他一巴掌。姑妈原本也黑着脸,可见他要被打却不乐意了,因花钱而心疼的情绪终于找到突破口,她拦下那只手,冷笑说:&干什么?!我们家孩子还不劳你管教。你别忘了,这孩子可不随你的姓!&    &放屁,他姓什么也是我儿子&&&  &你儿子?哼,&姑妈又是一声冷笑,&行,要不我把孩子还你?你把打家具那钱再给我退回来&&&  父亲没再吱声。    小孩突然就明白了,原来他被父亲仅用一张床的钱就给卖了,这是穆昱宇对整件事最初的,也是唯一的认知。事实上,在他有限的记忆中,父亲对他并不算多好,可母亲在世的时候,他们到底也是一家人,他也有个当爹的样。母亲死的时候,他们爷俩也曾抱在一块哭过,那时候他还想,妈妈虽然不在了,可天还不算塌下来。  谁知道天塌得如此快?只为一张床,他从此要管另一个女人叫妈。    穆昱宇每每想起这件事就憎恨自己的父亲,对他所属的那个市侩而肤浅的世界深恶痛绝。为此他痛恨一切西式单屏床,等他有能力挑选自己要睡的床时,他毫不犹豫砸了重金买下这架奢华精美的架子床。    这张床三面都有护屏,每一面都雕刻得精美绝伦,一看就价格不菲,把帐子放下了后,这里面俨然成为一个封闭的小心空间,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空间。    他想起在外婆家也有类似这样的架子床,那张床没有这么繁复的雕花,却厚实笨重,顶上甚至配有好几个小抽屉。在他很小的时候,外婆曾将蜜饯果子装在一个小铁盒,再把盒子藏在其中一个小抽屉里,只要他乖乖地听话,外婆就会时不时打开铁盒,把一颗又酸又甜的蜜饯放到他嘴里。    他吃蜜饯的时候,母亲就在他离他不远的地方低头绣花补贴家用,一朵朵色泽晕染的花在白色绣布上悄然盛开,他的母亲,天生就有一双这样的巧手,那双手白皙润泽,美丽纤长。  她的人也很美,有那座小城姑娘特有的细白皮肤,鹅蛋脸柳叶眉,笑起来嘴角有深深的小酒窝。    但这种美很快就消融了,不到两年,她得了骨癌,不得已截取一条腿,可癌细胞还是扩散了,她熬不过半年就离开了人世。  她一走,外婆伤心过度,不到一年就脑溢血离世,世界上最爱他的两个女人还没来得及看他长大就都离开了他。  从此以后,再也没人给他喂蜜饯,再也没人为了给他买新衣裳拼命绣花。    母亲离开孩子,孩子离开母亲,这到底意味着什么?穆昱宇闭上眼扪心自问,难道是为了提早在他心里挖一个深深的洞,从此无论拿什么都填补不了?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管家余嫂扬声说:&先生,您醒了吗?您的电话,是医院打来的,先生,您听到吗?&    穆昱宇闻言立即爬起来,他下床套上拖鞋,胡乱扒拉了下头发,三步作两步跑到门边拉开门,余嫂略带焦急地把电话递上去轻声说:&对不起先生,是医院来的,夫人的情况好像&&&  穆昱宇抢过电话,沉声说:&喂,我穆昱宇。&  &穆先生,我是穆夫人的主治大夫,有个情况跟您汇报一下,穆夫人今早突然呼吸困难,一度心跳停止,经过一番我们的抢救后,情况还不是很稳定,目前在ICU观察。&    穆昱宇心里一紧,问:&怎么会这样?昨天不是跟我说一切挺好吗?&  &恕我直言穆先生,夫人的身体状况很弱,若还不同意动手术,像这种情况只会发生得越来越频繁。&  穆昱宇握紧话筒问:&手术成功的几率,还是只有50%?&  &任何手术都有风险,先生,但如果再拖下去,这个数值只会越来越低。&    穆昱宇沉默了,过了一会,他哑声说:&我知道了,我会尽力说服她。&    他挂了电话,把话筒递给余嫂,叹了口气说:&备车,我等下去医院。&  &好的先生。&余嫂担心地看着他,小声说:&要不,您还是吃点东西,夫人不会乐意看到你空肚子&&&  穆昱宇苦笑说:&好吧,给我一杯牛奶和一块三明治&&&    他还没说完,却看见余嫂脸色一变,不由转头,却发现叶芷澜穿着晨衣,正鬼鬼祟祟地从楼梯上探出头来。她显然听到刚刚的电话,因为她脸上带着来不及收回去的幸灾乐祸,在与穆昱宇四目相对的瞬间,立即胆怯地倒退了一步。    此刻穆昱宇没心情跟她计较,他转身回房,快速梳洗了一番,换上养母喜欢看他穿的休闲服后出来,径直走向大门口。这时余嫂追上来将装有他早餐的纸袋递上,保镖在边上替他开了门,穿过庭院前的喷水装置,司机已经坐在车里等着他了。    穆昱宇在车里给助理及几名经理打了电话,大致交代了工作,然后才打开纸袋吃早餐。三明治做得很地道,面包烤的恰到好处,煎蛋香脆,夹着的蔬果也很新鲜,配上沙拉酱味道很好。但不知为何,穆昱宇只是看了看,却没有食欲。  他看了看司机,发现是换班的另一名,于是问:&老陈,今天轮到你了?&  &是的先生,今天是我的班。&  穆昱宇把纸袋递过去说:&这么早赶过来还没吃早餐吧,给你。待会吃。&    司机有些受宠若惊,忙说:&谢谢先生,但我要拿了,您吃什么?&  &拿吧,我饿了再说。&  &好的先生。&司机接过纸袋,小心翼翼地问,&您是没胃口吗?&  &嗯,有点。&  &可能您吃这种洋玩意多了,吃腻了,要我说,还是咱们中国人的早点好,包子馒头,豆浆油条,白粥煎饼果子,再不然来碗牛杂面汤,好吃又管饱。&  &牛杂面汤?&    他的和颜悦色鼓励了司机,司机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这玩意汤头很讲究,要做得好可不容易,哎,医院边上就个摊子卖这个味道挺好,老板娘人漂亮又有手艺,口碑不错,您要想,哎呦我这都跟您胡扯什么呀,您肯定瞧不上这些&&&    穆昱宇皱眉问:&医院边有这个?我怎么不知道?&  &哦,那不是医生病人家属陪护的人多吗?所以好多小摊在他们家侧门卖早点,也就是早上卖卖,中午都收了。您平时下午去医院,怪不得您不知道。&  穆昱宇点点头,不置可否。    &哎,穆先生咱们到了,您看,就那边。&    穆昱宇转过头去,果然看见医院侧门有好几个小摊沿着街面摆开,居然买的人还不少。    &那个绿色小车看见没,就是我跟您说的卖牛杂汤面的,那就是老板娘,嘿嘿,&&&    穆昱宇看过去,不觉心里一跳,哑声说:&停车。&  &啊?&    穆昱宇看着摊子前面忙忙碌碌,手脚麻利的女人,一样的长头发扎在脑后,一样泼辣凶悍的眼神,在昨晚所做的那个怪梦里,她似乎比现在的样子还要更丰满一点,脸色也更红润一点,不像现在这样,本来就尖细的下巴,现在几乎可以戳破一层纸。    很显然,她过得不算好,她的脸上过早笼罩上被生活压迫的痕迹。  不知为何,穆昱宇突然就想起自己的生母,想起她低着头绣花的模样,她的手指如白蝴蝶一样轻巧飞快地舞动,她是当时出了名的巧手姑娘,可即便是她,要绣满一整张台布,也要花一整个星期。  然后才够钱给他买身新衣裳,如果运气好,才能再买一个新玩具。    穆昱宇注意到倪春燕边上还有她的傻弟弟,那小白痴正举起两只手,高高地把白色塑料碗里装的牛杂面递给客人,每一个来买面的人他都这么高举着捧过去,脸上挂着唯恐人看不出他是智障的笑容,也不嫌累。    穆昱宇看着看着,忽然觉得有点刺眼。  &去,跟她买十来份那种汤面,请照顾夫人的护士护工们一块吃。&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话,像没有经过意识,自然而然的,轻飘飘地冒出来。  &啊?您说真的?&    &还有,给我留点。&穆昱宇转头冷硬地结束了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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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鼻端忽然闻到一阵浓郁的牛肉汤味。  于此同时,穆昱宇还听到两个人在耳边窃窃私语。  一个少年的声音:&汤闻起来好香,好想吃。&  &不行,妈妈说了,这是留给爸爸的,爸爸醒了会肚子饿,小舅舅你要懂事点。&一个孩童一本正经地说。  &这样啊,好吧,&少年怏怏不乐地说,&但宇哥醒了汤就凉了,凉了就没那么香&&&    最后一句声音低微下去,显得无限惆怅。他们俩沉默了一会,然后小孩略带些疑惑地说:&要不,就给你吃一块肉&&&  &好啊好啊。&少年立即兴高采烈地说。  &说好了,只能尝一块哦,多了没有。&  &嗯嗯,小舅舅答应婓斐只吃一块!&  &哼,你等下一定会吵着吃第二块的。&孩童不放心地追加了一句,&这次我不会答应你的,哭也没用哦,说好一块就是一块。&  &知道知道。&    &真是的,你什么时候才能乖点呢?&孩童学着大人的口气念叨着,随即传来轻微的筷子勺子相碰声和咀嚼声,过了一会,少年怯生生地,撒娇一样地叫:&婓斐&&&  &不行不行,不给哦。&  &那婓斐吃。&  &我才不吃,我是乖孩子,给爸爸留的就只有爸爸能吃。&    两人还在就这种要不要继续偷吃的问题纠缠不清,穆昱宇却已听得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猛地睁开眼,待看清眼前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慢腾腾地坐了起来。    果不其然,他又回到那个怪梦里。  这回他还是在那张床上醒来,但眼前多了两个人:一个是倪春燕那个傻弟弟,另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孩他也见过,在上一个怪梦中,这孩子管他叫爸爸。    他妈的,这是什么梦魇?为什么做一次不够,还要做第二次?    穆昱宇跟床边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随即小孩反应过来,欢呼一声爬上来抱住他的脖子,一个劲喊:&爸爸你醒了啦,爸爸,爸爸你好点了吗?&  小崽子瞧着不胖,可扑上来才知道他有多沉,穆昱宇黑着脸把扒拉在他身上的孩子拽下来。他不习惯有人这么黏糊,不管是女人还是孩子。  可他的手劲没掌握好,孩子被他猛地一下用力过度给丢到床边,幸亏傻弟弟本能地上去张开双臂一档,小孩才没被摔下床。饶是如此,这一大一小已经被吓懵了,沉默三秒之后,孩子扯开嗓子哭嚎起来。    他一哭,旁边大的那个也跟着扁嘴哭起来,两人犹如受了什么大委屈一样边哭边指控穆昱宇,一个喊:&爸爸坏,婓斐这么乖,爸爸还推婓斐。&另一个跟着喊:&姐夫坏,婓斐这么乖,姐夫还推婓斐。&    场面一片混乱,穆昱宇从来不知道小孩哭起来声音能如此高分贝如此刺耳,他顿时感觉头痛欲裂,沉下脸低喝了一句:&闭嘴!&  穆先生若对下属这么呵斥,大概对方已经要噤若寒蝉,可惜他不怒而威的气势对这眼前这一大一小却不起作用,两人只是错愕而眼泪汪汪地瞥了他一眼,发现他没有过来哄人的表现,于是愈加委屈,哭得越发大声。    穆昱宇十几年来头回感到明显烦躁的情绪,只恨不得想拿东西堵住这两个小东西的嘴,可他又不能真干这种事,只好猛然拍了一下床板,提高嗓门,加重威胁喝道:&我说闭嘴,听见没!&    这下效果立竿见影,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瞬间停止哭泣,均睁大眼睛看着他,眼神中充满惊讶,随即,这两双浸透了泪水变得晶亮乌黑的漂亮眼珠瞬间蒙上一层受伤和难以置信,然后,小孩子率先从床上溜下去,哇哇大哭跑出房间,大的那个瞪着他呜咽着丢下一句:&姐夫坏,姐夫做错事还这么凶,姐夫是大坏蛋!&  随后他也跑出房间。    穆昱宇简直觉得莫名其妙。    他想自己不过按正常逻辑制止两只小东西继续发出噪音,也没骂他们也没打他们,所有的行为都控制在人道主义范畴内,怎么就成了做错事还凶的大坏蛋?  真是两个欠管教的小魔鬼。    穆昱宇在心里恨恨地骂,他这个念头一冒出,自己都吓了一跳,进这个怪梦不到十分钟,怎么居然较真了?  不行,这太荒谬了,他们都是假的,这只是个梦,醒了就好,醒了就&&    可到目前为止,还看不出醒来回到现实的迹象。反倒是这里的世界无比真实,穆昱宇甚至发现,自己闻着那碗牛肉汤的香气,腹中居然感觉饥饿了。  不仅如此,他还发现自己的身体带有起床该有的一切感觉,口腔干涸,眼角发涩,身上黏着不舒服。  紧接着,他仿佛带了自动意识那般下了床,套上拖鞋走进房间自带浴室,熟门熟路地找到牙刷牙膏刷牙,漱口完了他甚至拿出刮胡刀挤上泡沫开始剃胡子,抬起头对上镜子的瞬间,穆昱宇呆住了。  他在做什么?  这个镜子里的男人是谁?    一模一样的五官,但却不是穆昱宇熟悉的脸,他明明记得自己长年失眠,眼睑下堆着阴霾,他律己律人严格到严苛的地步,因此面相冷峻若刀削,他习惯了身居高位,所以眼神凌厉,眉间鼻翼有深深的纹路。  但镜子里这张脸,却是他从未见过的自己的相貌:脸色不错,脸庞肌肉带着安逸生活所附赠的松懈,致使整个脸部线条柔和了许多,眼神清澈温和,那些他引以为傲的冷峻色彩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居然是他想也没想过的斯文平易,可与此同时也毫无气势,黯淡无奇。    怎会如此?穆昱宇大惊之下忍不住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脸颊。  一阵真实无误的痛感传来。    恐慌立即袭击上来,这不是他,可这又是他。  他盯着这张脸,忍不住心里开始迷惑,难道说,在他不知道的某个时候,他已经过上了另一种生活,平庸的,没什么价值可言的生活?    不可能!  穆昱宇猛然转身冲出浴室,他心跳加速,不得不大口大口喘气呼吸,目之所及是上回那个的房间,靠墙一张大床,上面铺着大红印花床单,墙上挂着庸俗的结婚照,照片上那个男人他认得,事实上他从没见过自己的五官能挤出这么痴傻的笑容,整张结婚照从风格到服装均透露着廉价低档,就跟这个房间的格调一样。    那是他努力了这么多年想要避免的庸俗低档。    可是他厌恶结婚照这种无聊的东西,他跟叶芷澜的婚姻中两人仅有的几次合影都是在公众场合别人所拍。  这绝对不是穆昱宇的人生,绝对不是。    穆昱宇捧着头命令自己醒过来,快点醒过来,但他急得满头大汗也没有上回的疼痛眩晕感袭来。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开门声和哭闹声,以及女人的哄孩子声,过了好一会,外面总算安静下来。然后,房门被人用力打开,倪春燕叉腰站在房门口压低嗓门不满地数落他:&老公你干嘛啊?没事推婓斐做什么?孩子要真摔了磕了怎么办?你不心疼啊?&    穆昱宇抬头看她,这是另一个倪春燕,就算穿衣品味不敢恭维,可仍然美艳动人,举手投足流露出安稳幸福的自信。她不是自己在现实中遇到过的,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女人。    穆昱宇张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忽然感到有种无力感,这整个荒谬的梦就如一张看不见的大网劈头盖脸罩到头上,他不知道怎么躲,不知道怎么撕裂,反抗。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进入这样似梦非梦的地方,被当成另一个穆昱宇?    &老公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啊?咦?你怎么了?脸上怎么这么难看?没事吧啊?&倪春燕急急忙忙走过来,把手搭到他额头上试试温度,担忧地说:&没发烧啊,是什么感觉?头疼吗?哎呦你还站着干嘛,快躺下歇着。&    穆昱宇脑子有点空白,他被动地由倪春燕拉着手扶到床边。这个梦真实到令人恐慌的地步,他甚至能感知倪春燕的手柔软中带了粗糙的质感,她身上混合着灶台烟火味的气息。穆昱宇顺应着躺回床上,他想也许再睡着,那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所以睡着是最重要的。    倪春燕替他盖上被子,忧心忡忡地念叨:&我就说你不是乱发火的人嘛,身体不舒服是不是?怎么不说啊?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啊?你歇会啊,要还疼咱们上医院好不好?我,我给你把医保卡找出来,咱们待会吃过饭就上医院。&    她忙着起身,穆昱宇忍不住说:&等会。&  &啊?&倪春燕转头看他,&怎么啦?你担心店里啊,没事,阿祖和阿芬看着呢,下午客人不会多,你单位那边我早让老王帮你请假了,大不了咱不要那个全勤奖呗,身体要紧,累出病来还不是我心疼。&  &我不是,不对,我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我还不知道,都老夫老妻了,你不就担心当经理不上班公司里有人说闲话吗?经理不是人啊,经理还没不许有个小病啊?你呀,就是责任心太重,这年头摸鱼的人多了,也没见你这么死心眼的。&她说着嗔怪地瞥了他一眼,噗嗤一笑,&不过谁让我就喜欢你这个死心眼呢?&    倪春燕侧身在他边上坐下,双手搭到他头上,穆昱宇想躲,却被她迅速地按住太阳穴,然后她用指腹在上面轻轻揉着,一边揉一边软声说:&老公啊,你要做得不高兴,大不了辞工换一家,要不然跟家里呆着也没啥,我养得活你。&    这叫什么话,难道我像吃软饭的?穆昱宇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倪春燕自己先咯咯笑开了,随后柔声哄着他说:&好了好了,我说错了,你是大丈夫,我是小女子,那什么,咱们家夫权为纲啊,哎呦我说这话听着怎么那么酸哪,肯定是哪个讨不到老婆的臭男人想出来的&&&    这种话新鲜得很,穆昱宇一辈子也没想过夫妻间能这么对话,他跟叶芷澜就算关系最好的时候也不过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没互相出言讥讽而已。况且穆先生又怎会允许哪个女人按摩他的头?没人敢,他也不需要。但倪春燕的手劲娴熟得很,按起来力道恰到好处,不知不觉让他放松身体,不一会就昏昏欲睡。  &饿不饿?我给你留了汤,招牌牛肉汤,那两个小兔崽子没偷吃吧?&    他闭着眼没有回答。    &你比我有文化,教孩子啥的我都听你的,不过老公啊,婓斐还小,咱有时候也不能要求太高是吧?回头给孩子压力了也不好,我反正要求也不高,我儿子能平安长大,以后娶老婆了别忘了老娘就成,你说呢?&    &刚刚婓斐还问我,爸爸是不是不爱他了?你说这小鬼都胡扯什么呀,八成是电视看多了,什么爱不爱乱七八糟的。哎,我跟你说,上回我去他们幼儿园,那老师跟我说,他们班上都有俩小孩凑一块玩说自己是一对的了,哈哈哈,你说说,那么点大他们能干吗啊,哈哈哈,太好玩了。我问儿子他有没有相中小媳妇儿,臭小子跟我拽着脸说,她们长得丑,没妈妈好看,把我乐的呀&&&    轻柔的女音喋喋不休宛若催眠曲,穆昱宇迷糊想着,在这个荒谬的梦中还算有唯一一个好处,那就是没有失眠困扰,他的失眠症有时候严重到躺在床上睁眼到天明的地步,但在这个女人的魔音绕耳中,居然入睡这件事变得如此简单,这已经有很多年没遇到过了。    他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直到耳边听见有人喊:&穆先生,穆先生,醒醒,穆先生。&  穆昱宇蓦然惊醒,睁开眼,眼前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他端详了对方好一会,才认出他是养母的主治大夫。  &对不起打扰了,但是穆先生,黄教授已经从手术台上下来,等会换了手术服就过来跟您谈夫人的事。&    穆昱宇点点头,他想起来了,今天他来医院是看养母并要跟医生聊聊她的治疗方案,正好负责病情的专家正好在上手术,因为时间已到了手术差不多完结之时,于是他决定等等那位专家,便在医院的贵宾接待室中闭目养神。    就这会工夫,他又回到那个怪梦中,他在那个梦里,成为另一个穆昱宇,有着跟现在天壤之别的身份,过着他从未想象过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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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重镇监护室里呆了七天,穆昱宇的养母穆珏终于转到普通病房。  一周后,她逐渐清醒的时候增多,进食也开始规律化,穆昱宇去看她,她已经能坐起来,如以往般露出温柔慈爱的笑容,摸着他的手也渐渐有了力气。  又过了几日,她开始厌倦了这里,跟穆昱宇讲要回家,不想再呆医院里。    &阳台上的花草没我照料不行的,还有西西,它该想我了,那猫从小跟着我,没离开过这么长时间,小动物的心理很敏感,它会以为我抛弃它,会伤心的。&  穆昱宇干脆地否决她:&花草有专人看着,猫也有人照管,您别操这些闲心了,好好呆这吧。&  &可我还有那些老朋友老街坊,再不回去,他们以后有玩的都不会带我&&&    穆昱宇微微一笑,对她说:&放心,他们都知道您住院的事,没人会因为您生病而责怪您,等过两天您再好点,我就让他们来看您。&    穆珏不满地跟他对视,最后不得不败下阵来,她妥协地摇头叹气说:&好啦,真不知道你怎么长的,才三十岁就跟一怪老头似的固执,小心你老婆受不了。&  穆昱宇微微眯了下眼,脸色不变,笑了笑没说话。  &怎么不见叶芷澜?&  &出国了。&穆昱宇淡淡地说,&她有打电话来托我问候您。&    穆珏微笑着点头,眼神温和,就像看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那般,带着包容和宠溺。    穆昱宇忽然就心里一酸,他知道养母是个聪明敏感的女子,自己的婚姻那些事,怕是从来没瞒得过她,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愿揭穿自己拙劣的谎言。    就如当初刚到她身边时一样。  那个时候,饱受艰辛的男孩对除了钱之外的任何东西都缺乏信任感。哪怕有人对他好,供他吃穿,送他进好学校念书,可他还是不愿相信,他很怕,生怕一觉醒来,这些都会烟消云散。  确实,在他以往的生活经验中,还剩什么是靠得住的呢?有血缘关系的父亲,都能随便把他推给别人;有血缘关系的姑妈,明明说好了收养他,可一有自己的孩子,就将他视为眼中钉,打骂饿饭是常事,直恨不得把他丢大街上自生自灭也比在家耗粮食强。  那种环境下,男孩不得不学会虚伪和撒谎,不得不学会自己谋生赚钱。    没有什么比钞票攥紧在手里更实在的了。  跟了养母后,他摸不准这个女人出于什么目的收养自己。他一面讨好养母,一面更抓紧赚钱大业:他在学校里私下里卖考卷,卖答题,替人做功课写作文,一桩桩均明码标价,如果价钱合适,他甚至会冒名顶替去考试。  他行事谨慎,又善于威逼利诱,这桩交易秘密进行了好久校方还是没人察觉,可有一天还是倒霉了。他收了一个官二代子弟的钱替他做实验报告,因为完成得太出色而引起老师的怀疑,那个官二代是个意志软弱的家伙,不用多久就把他招了出来。  他就读的中学是省城的一级重点,号称升学率百分之百的名校。出这种营私舞弊的行为已经严重触犯校规。东窗事发的一刻,少年时代的穆昱宇真的相信,他会被学校开除,而养母会一脚踹开他。    那时他冷静地分析,穆珏收养他,无非就是为了证明自己一个单身女人也能养好孩子,她在高校教音乐,平时下楼买瓶酱油都要打扮得整整齐齐才肯出门的人。现在自己让她丢脸,收养已经失去意义,穆珏一定会跟其他人一样抛弃他。  毕竟,人都是自私的,抛弃一个孩子算什么?没有人,有义务承担一个十六岁少年的人生。    他飞快盘算自己这几年的积蓄和未来的赚钱法子,然后他总算有点放心,因为即便再度流落街头,他也不会挨饿。  可那时到底只是个少年,外表装得再气定神闲,他内心也是惶恐的,他甚至开始后悔,早知道在挑选客户时就不该只看钱,还要观察对方品性。    但穆珏的处理方式令他意外。  当着他的面,这个素来清高的女人涨红了脸向校方领导和班主任鞠躬赔礼道歉,后来她还不知道托了什么人说服校方看在穆昱宇一直是优等生的份上,将对他的处罚由留校察看改为记大过。    回到家,穆珏没有责骂他,也没有顺手抄起什么东西往他身上招呼。她只是神色温和地向少年道歉,说自己没养过孩子,不知道原来小孩也会缺钱缺得厉害。然后,她给了穆昱宇一张卡,里面有一千块。她告诉男孩,这是他一学年的零花钱,现在全部交由他支配,可以一次性用完,也可以细水长流地计划,甚至可以投资,她都不会过问。但在这一年里,她不会往里面加一分钱。    &白,白给我?&少年诧异地问,一千块对当时的他而言是笔大钱。  &不白给,&穆珏平静地说,&我要你答应两件事,第一,我今天为了你丢人了,你要保证,下学期的家长会把面子给我挣回来;第二,你以后再不能做这种自欺欺人的买卖,你是个优秀的孩子,应该把全部的优秀体现在自己身上,而不是便宜别人。能答应吗?&    &可以,但,但是你不怪我?&少年难得吃惊了,他不放心又问了一句,&你,你不赶我走?&    &我为什么要赶你走?&穆珏微笑了,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小宇,我找了很久才找到你,劝你姑妈一家放弃你的收养权也费了好大工夫,你跟他们相处过,该知道那家人有多&&&她掩住口没继续往下说,但穆昱宇懂了,他姑妈必定将他卖了个好价钱。    &你花了很多钱吗?多少?&少年抬起头,眼睛晶亮地看着她。  &很多,&穆珏笑了,&你还挺贵的。&  &记账,等我长大了,十倍还你。&少年握紧拳头,郑重其事地说。    &行,我会记账。&穆珏忍笑问,&给加利息不?&  少年有些心疼钱,但还是咬牙说:&加!&      成年后的穆昱宇俯视自己的养母,她身材娇小,因为生病显得愈加枯瘦。但她脸上总有这么温暖人心的微笑,看着她的笑靥,很容易联想秋天的阳光,透过云层,透过头顶的树叶筛选,仍然落在肩上身上的暖意。她长得并不出色,即便在全盛时期也只能算清秀,但她的美是超越外貌的,是悄然无声渗入人心的。就如她种满窗台那些绿色植物,初看并不出奇,但呆久了,才发现满眼绿色,离开了,才明白心里也晕染了绿色。    &您还记得吗?记账那个事?&穆昱宇问她。  穆珏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点头说:&可不是,记着呢,你小子欠我的可不少呢。&  穆昱宇也笑了:&不是让您加利息了吗?&    &是啊,所以你欠的更多了。哎,你想干嘛?给了钱不管我这孤老太婆了?我告诉你,想都别想,没门啊。&穆珏佯怒地说,&臭小子,你要敢这样,我死了就找你亲妈告状去。&  穆昱宇微笑说:&我敢吗?我要敢,今晚我亲妈就得来掐我。&    穆珏摇头笑说:&她不会,你妈那个人啊,待人可温柔了,说话细声细气的,跟旧时代的大家闺秀似的,不瞒你说,我以前在她跟前老觉得自己粗鲁得不行。她又手巧,绣花缝衣裳什么都会,我跟着她学针线,扎了满手血也绣不来一个花骨朵。就这样她都没嫌我,还手把手教,耐心可好。&    穆昱宇其实已经听过多遍,但还是坐下来问:&然后呢?您学会了吗?&  &我哪里搞得了那玩意,太高难度了,再说我那时候还要花时间练琴考级,学了几次就没学了。后来我上音乐学院,跟你妈抱怨说在学校演出没衣服,你妈就自己绣了一条礼服送我,啧啧,那条裙子简直是件艺术品。&    &她对您挺好的。&  &是啊,我们俩情同姐妹,不过你妈对谁都好,&穆珏笑着看他,&而且她长得也美,你虽然继承了她的轮廓,但论长相,你不如她。&  &我是男的,怎么能跟女的比?&    穆珏感叹说:&唉,总之只要接触过她,任谁都会终身难忘。&    穆昱宇对此不能苟同,他沉默了一会,勾起嘴角淡淡地说:&可是,只有您费心想找回她的孩子,只有您找到我。&  &那不是很好吗?&穆珏惊奇地反问他,&你嫌被我养大不好啊?臭小子,有胆再说一遍。&  穆昱宇真心地笑了,他低声说:&谢谢你阿姨。&  &一家人说什么呢,我让你姓穆,照着我的理解磕磕碰碰地把你养成这样,也不知道日后在地下见了你妈,她会不会答应,&穆珏含着眼泪笑了,&说不定要骂我呢。&    &不会的,她在看着呢,&穆昱宇声音沙哑地说,&她知道你付出了什么。&    &别说得这么玄乎,我不爱听,&穆珏拍拍他的手微笑说,&其实我捡了大便宜,你看你现在多出息,我到哪都有人客客气气管我叫一声穆夫人,跟做梦似的,老了老了我可算享福了啊。&  &这算什么,等您好了,咱们环游世界去,专挑那些音乐之都,维也纳,纽约,就到那住个一年半载的,好不好?&    穆珏笑了,温和地看着他,随后轻声问:&小宇,你是不是,还想劝我动手术?&  &阿姨,&穆昱宇低声唤她,握住她的手,带着压抑情绪哑声说,&我就您一个亲人,我不能看着您&&&  &不理解我。小宇,你还年轻,你不能理解活着和死去,对我意味着什么。&穆珏柔和地叹了口气,伸手摸摸他的头,轻声说,&没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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