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上海的紫藤花什么时候开花开花了吗?什么时间去能赶上繁花似锦的花期?

紫藤花开蝶舞_起点中文网_小说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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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东土大溟,如今正是东丝、南珠、西玉、北金四雄割据时期。四国国君,均属于青壮年时期,一个个貌比潘安,才胜子健,又兼得长久浸淫帝王之术,正是豪气凌云,大有争个你死我活,一统天下之架势。  只是囿于四国国力相当,故不敢轻易举兵互犯,倒也暂时落得个海清河晏,天下太平。  但最近坊间却有传闻,说那西玉国国君欧阳桑濬,虽年方四十,坐拥后宫佳丽三百,却不知餍足。  在一次出巡与东丝国交界的务隅山时,受那当地藩国东野国主君东野苍莽盛情款待,得以一窥那东野主君夫人依兰之貌,一时惊为天人。  堂堂一国之君,竟不顾伦常,蓄意强夺不成之后,又慨然以十座城池为礼,邀了那东丝国国君淳于沛出兵十万,欲一月之间踏平那方圆只有三十座城池的东野小国,求得那东野之依兰夫人为大妃。  东野国都虽小,但毕竟那务隅山下,也是传说中葬着颛顼之灵及其九嫔的神来之地,人杰地灵,民众自有古风。  如今国难当头,奋战一月有余,那全部五万将士虽不敌那西玉与东丝联合起来的三十万大军,节节败退,如今只剩下了五千人死守在那国都城头,却人人坚毅,并不想做那亡国之奴。  孟春之月,东风解冻,蛰虫始振,本该是准备一年之劳作的时期。  可那站在城楼顶端的东野苍莽,一眼望去,竟是不见农夫走卒,只见四野狼烟滚滚,旌旗飘飘。耳边充斥着那十丈高的城墙下,黑压压一片衣不蔽体的难民们鬼哭狼嚎请求打开城门的呼声。  已经恶战三日三夜未曾合眼的东野苍莽,看着那城墙下的东野百姓,气急攻心又无可奈何,他摆了摆手,想让那守门的将士赶紧打开城门,庇护百姓。  早已白发苍苍的守城将领苍梧将军却单膝跪地,慷慨陈词:“主君万万不可,那些大军正是想以我东野苍生为诱饵,破门而入……主君万万不可开门迎敌……”  一众将领互相看了一眼,突然都跪拜陈情:“请主君三思……”  那东野苍莽仰天长叹:“天亡我东野也……”身子一顿,竟是直直摔倒在那冰冷的城墙方砖上……  东野苍莽的寝宫中,灯火辉煌却愁云密布,那正在诊脉的大巫师摇了摇头,对着守在榻侧的依兰夫人沉声道:“老朽无能,主君大人这是忧思过度、体力透支又急火攻心,如今若是不能及时请来那西玉国医大师相救,再耽搁下去两三天的话,恐怕是神仙都会回天乏力了……”  那貌若天仙的依兰夫人,闻言顿时泪湿了衣襟。思虑再三,她终是遣散了寝宫内所有的宫女,只留了身侧的奶妈刘嬷嬷。  她让刘嬷嬷抱来了已经入睡的唯一的女儿,看着那嬷嬷怀里已是沉睡中的小女孩,盯着她那粉妆玉琢的小脸,亲了一下。  这才解下脖子上的一块双面镂空雕蝶戏兰花翡翠玉佩,轻轻地挂在了那小女孩的身上,对着那不明所以的大巫师深深一拜道:“烦请大巫师施以秘术,变其容颜……”  大巫师一愣:“夫人三思,容颜于女子毕竟……”  那依兰夫人却是铁了心道:“如今国破家亡,有了这似玉容颜,反倒害了她……况且我只请大巫师封了她的印记……若她以后有缘,自会恢复容颜……如今时间仓促,请大巫师赶紧动手吧……”  那大巫师看着那刘嬷嬷怀抱中如芙蓉花般娇美的小女孩,闭了闭眼,终是念起咒语,取了那药箱中的一瓶禁药,出手如电,在那小女孩脸上,狠狠地点了下去,梦中的小女孩吃痛,“哇”地一声哭了起来……那大巫师赶紧又点了她的昏睡穴,这才止住了她的哭声……  那依兰夫人看着那小女儿白玉般的脸上渐渐隐现出一道道狰狞的血丝,隐隐如蜘蛛网般纠结盘缠成蝴蝶状,这才放宽了心。  凝视良久,她突然转身对着那刘嬷嬷和大巫师双膝跪下:“小女蝶舞,就此拜托两位了!万一城破,就烦请二位,帮着东野主君,留下此唯一血脉……如今你俩赶紧乔装成贫民夫妻,眼下趁着城门未破就赶紧离去吧……”  言毕,又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转脸,再也不看那沉睡中只有两三岁的女儿一眼……  刘嬷嬷与大巫师也深知责任重大,自是借着那夜幕的掩护,悄悄收拾了一番,各自掩饰了容貌,循着那依兰夫人提供的密道。总算是在黎明前出了城去,混入了城隍庙里避难的一帮难民之中。  那依兰夫人等着那刘嬷嬷和大巫师不见了踪迹,这才唤来那守在寝殿门外的宫中侍卫长乔守仁,吩咐他去城中找寻一具3岁女孩的尸体,带入宫中,换了装束替了那原来的小公主,只说是病死待明日一早便去葬了。  那侍卫长本就是依兰夫人青梅竹马的玩伴,自是二话不说,领命而去。  依兰夫人见终是支走了这守在身边的最后一个心腹,这才缓缓将脑袋凑向那床榻之上正在昏睡中的东野苍莽。  她静静地搂着他,一边抚摸着他满脸的大胡子,一边流着泪亲了又亲。  好一会儿,她终于起身,擦干了泪,冲出寝宫,回了自己的房间,重新洗漱梳妆一番。  这才蒙了那面纱,涂了那含有药粉的嫣红口脂,匆匆循了那密道,狂奔而去……
  子夜时分,那西玉国国君欧阳桑濬驻扎在城外西山脚下的主账里,突然有人来报,说是一女子骑马夜奔而来,自称是那东野依兰夫人,请求面圣。  早已歇息了的欧阳桑濬,闻言赶紧遣散了那身侧侍寝的两个美姬,点亮灯烛披衣而起,通传将那女子赶快迎入帐内。  灯火通明的帐幕里,那厚重门帘弗一掀起,便见一身着红色狐皮斗篷的蒙面女子,携着那夜间的寒露,款款而入……  欧阳桑濬眯起了眼睛,强自压抑着那内心的激动,右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砰砰”跳动的心脏部位。  他看着去年冬日狩猎时偶得再见便从此魂牵梦绕了整整一百三十五日的她,终于目不斜视地款款向自己走了过来……  他的鹰眸死死地锁住了她那双如黑夜繁星般闪亮却冰冷无情的瞳孔……  那依兰在离他十步之遥处,许是感到了他的威慑,顿住了脚步。  帐内熊熊的炉火,晕红了她那苍白的面颊,她的额上,终是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精心涂了口脂的樱唇,终是微微开启,对着那只批了件外套端坐于羊毛毡毯上的欧阳桑濬,盈盈一拜道:“依兰参见大王!”  欧阳桑濬看着她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刚才内心的热火,仿佛瞬间被浇注了一盆冰水。  他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头上那顶红色斗篷帽子上的白狐毛边,盯了好久。  就在那依兰夫人觉得自己快要被她这眼神盯得浑身又是汗湿又是阴冷的时候,他终于沉沉开了口,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脱了那斗篷……过来……”  依兰微微一愣,虽是心中早有准备,可事到临头,还是有些惧怕。  她颤抖着双手,好久才解开了那红色斗篷上的缎带,任凭那狐裘如一团烈火,瞬间滑落在那洁白的羊毛地毡上……  欧阳桑濬看着那只着一身白色贡缎绣粉紫色蝴蝶兰花纱裙,腰间盈盈缚了一根绛紫色绸带的依兰夫人,如一只失了灵魂般的蝴蝶,轻盈却无重心地缓缓向自己飘来……  她那乌黑发髻上的紫色水晶步摇,在她款款行走间,发出清脆又孤寂的碰撞之声……  一步,二步……还剩最后一步的时候,那欧阳桑濬看着她如蝶翼般颤动的睫毛底下,滑过一滴泪,悄无声息地滴落在那羊毛毡毯上,瞬间便不辨了踪影……  他顿时失了耐心,伸出右手,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压倒在身下,仔细端详着她的小脸……  看着她紧闭的双眼里,刻意隐瞒的对自己深深的仇恨,欧阳桑濬心中的征服欲望瞬间被点燃了。  他一把捏紧了她那瘦削却无比完美的下巴,逼她睁开双目对着自己:“说!你……今日为何要自投罗网?既然来了,明明有求于我,却为何又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难道你以为大王我,缺少的只是那暖床的贱婢吗?!”  那依兰夫人睁开惊恐的双眼,闻言后瞬间换成了怯弱的表情。  她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想起了那还昏睡在寝宫中等待国医救治的夫君……  她突然抬起自己的双手,无比凄惨却又无比娇媚地轻声一笑,搂上那欧阳桑濬的脖子,慢声细语道:“依兰如今夜奔大王而来,大王这是嫌弃依兰么……”  说完,她便欲擒故纵地放下双手,做出那起身欲离的样子……  欧阳桑濬怎肯眼睁睁看着她就这么离去,双手略一用力,已是紧紧箍住了她的蛮腰,将她的身子紧紧压在身下用双腿固定住,大手将她那腰间丝带随手一抽,就已将那衣衫除了,露出那湖蓝色抹胸下凝脂般的曼妙身躯……  他喉间一动,再也隐忍不住,那布满胡髭的大嘴,就直直对着她的樱桃小嘴亲了上去,扎得那依兰满脸刺痛,忍不住想要扭头躲避,却被那欧阳桑濬死死地压着,动不了分毫……  那强有力的带着茧子的指腹,开始在她身手肆虐地游弋起来,摸索试探着她的敏感点,所到之处如点火烧身般,引得那依兰夫人想要挣扎却再是动弹不了,只好呜咽着承受他的摩挲……  她的眼泪却止不住地沿着眼角,一滴一滴,缓缓滴落在那羊毛毡上……  欧阳桑濬瞧着身下扭曲着身子却无力抵抗的羔羊,满意地微微眯起了双眼。这才稍稍直起上身,一手脱了那身上本就只是半披着的衣袍,一掌挥灭了那帐内的烛火,肆意驰骋在那柔弱无骨的依兰夫人身上,尽情地释放着那思而不得的欲望……  东方既白,那终于心愿得偿的欧阳桑濬,终于睁开了双目,看着那尚在睡梦中的依兰,侧身坐起。  他仔细瞧着她那睡梦中的娇颜,轻轻将她鬓边散乱的发丝撸到一边,轻轻伸手,抚上她微蹙的双眉,低低一叹:“依兰……你真不记得我了吗?没关系,我记着你呢……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放了你……”  然后,他仔细地将她身上的锦被盖好,这才轻声穿上自己的衣袍,出了那帐门而去……  待那天光大亮,门外伺候的两名侍女这才端着热水,捧着衣衫钗环,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伺候那帐内的依兰夫人洗漱更衣……  两个侍女低垂着眼帘,羞红了脸,一眼也不敢瞧那依兰夫人身上的朵朵印记……  依兰夫人麻木地一任她俩伺候自己穿衣梳妆之后,看着那铜镜中两眼略肿的自己,这才哑着嗓子道:“去把你们大王叫来,就说我有要事相求……”  正在军机营大帐中部署命令的欧阳桑濬,对着那领兵的大将吩咐完最后一句“记住,一个不留,以免后患”之后,转身就出了营帐,直直往自己的帐中而去。  门帘被一阵风似地挂起,依兰转眼看着那欧阳桑濬高大的身躯衬着那橙色的朝阳,踏进帐中的那一刻,双眼晃了一下,瞧着他不辨悲喜的神色,突然有了一丝丝的恐惧……  他看着她那精致的妆容,惊艳的刹那,却从她惊慌的眼中,瞧出了她对自己的害怕与……一丝丝的厌恶……  他心里的火苗渐渐地蹿了上来,几步走到她身前,一把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就亲了上去。  那依兰躲闪着,挣扎着,却发现娇弱的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只好任命地沉浮在他那霸道又带着怒气的狂吻之中……  终于,就在她以为自己又要窒息眩晕的时候,他放开了她:“说,是不是要为他求情?!”  依兰一怔,但还是双膝跪地,仰头抓着他的衣袍,低低哀求:“如今依兰已是大王的人了,唯一所求,便是大王能派那国医,前往宫中救了他……依兰终身唯大王马首是瞻……若有违背,天地不容……”  欧阳桑濬看着她苦苦哀求的脸,胸口一窒:“哈哈!好一个舍身为夫的女子!孤是该一怒之下杀了你呢?还是直接一刀杀了他?”  依兰闻言,干脆闭了双眼,颤声道:“一切皆因我而起,如今大王又何必怪罪他人……罢了……罢了……”然后趁其不备,一把抓起头上的金簪,就狠狠往自己胸口刺去……  欧阳桑濬一掌劈开她的簪子,心跳都停止了半拍,一把将她紧紧搂在怀中,颤声道:“好……你狠!我依你……一切都依着你……这下,你得好好给我记着:你活一日,他便得活一日……你若不想他就这么死了,你自该知道如何……好好活着……”  依兰夫人怔怔看着那怒气冲冠、甩手拔脚而走的欧阳桑濬,身子完全虚脱地坐到了那毡子上……
  那欧阳桑濬终于求得美人在抱,夙愿得偿,第二日一早就命了手下收拾残局,自己则拔了那帐篷,搂着那美人儿依兰夫人,快马加鞭地一路回了那西玉国的国都玉都。  一路上,那欧阳桑濬对那新得的依兰,可谓是百依百顺,千方百计地依着她,那些侍女们也都小心伺候着,唯恐得罪了这大王心尖尖上的人物……  其实,就在那欧阳桑濬离开后不过一个时辰,整座东野都城里却一反昔日的寂静惶恐,突然热闹了起来,街上到处响起了马蹄声声,刀剑相闻,似乎一夜之间整座城市就回复了以前的生气和活力。  大街小巷里都挤满了那些避难的人群。原来那些守城誓死奋战的将士,竟是在一夜之间都被那欧阳桑濬的暗卫们齐齐给杀了,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约五百多人在那里苟延残喘。  原来,在那旭日初升的一刹那间,整个都城的东西南北四扇城门都已经洞开。那东野苍莽的宫中夜被一万铁骑所踏平……  那尚在昏迷之中的东野苍莽被东丝国入袭的骑兵一刀毙命于睡榻之上,其三岁的女儿据说早在隔夜就已夭折,那引起战火的依兰夫人却不见了踪迹,连着那侍卫长乔守仁夜一起不见了踪影……  传承了三百年的小国东野国,自此从东土大溟的版图上彻底失了踪迹。  东野辖下的三十座城池,二十座被西玉收入囊中,另外十座靠近东丝国的,则自然作为战利品,划入了那东丝国的版图之上……  换了国君的东野都城,百姓们却照样过着跟以前一样的日子,吃不饱的照样饿着肚子,穿不暖的照样衣不蔽体。而那些朱门大户,则照样在新君手下酒池肉林,夜夜笙歌……  又过了半个月,坊间渐渐有了传言,说是那依兰夫人才是真正的红颜祸水,早就勾结了那西玉大王,如今琵琶他抱,已是做了那欧阳桑濬的大妃。  还有一种说法,则是那依兰夫人已在宫破那夜,随着青梅竹马的侍卫长乔守仁,双宿双飞去了那神秘的务隅山中隐居起来了。  无论哪一种说法,在半个月后传到大巫师和刘嬷嬷耳朵里的时候,都让他们吃了一惊。他们看了看那如今容颜被毁却依然聪颖可爱的小主子,心下自是一片苍凉。  如今躲在这西山之中,毕竟不是长久之际,两人合计了一下,决定假扮夫妻,赶紧远离了这是非之地,逃得越远越好,最好是离了这西玉国,往那东丝国而去……  毕竟,留得青山在,才有希望报仇雪恨。  三人混在一群难民之中,游走在那山林野道之中,走走歇歇,终于在一年后,来到了东丝国国境内。  他们在那蓉城靠近运河的一处废弃的仓库木棚里,暂时找到了栖身之处。  大巫师靠着采药制药,勉强维持了一家三口的生活。那刘嬷嬷也不时地出去接些洗衣或是刺绣的临活,贴补家用。  生活再苦,却一时半刻也不忘了教那蝶舞读书识字,研习那密不外传的东野巫术。  三人隐姓埋名十年,终于过了一段虽时不时缺衣少食但也算其乐融融的日子……  直到十年后的一个隆冬之夜,一场棚户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烧尽了附近几乎一百多户群居的棚屋,烧死了上千号居民,仅剩十几个跳入冰凉刺骨的大运河中侥幸得以逃生的人。  那一夜,大巫师和刘嬷嬷睡梦中,被漫天烟雾呛醒的时候,就赶紧抱起了那尚在沉睡中的已更名为绡珠(小主)的蝶舞,匆匆狂奔出了那早已被火烧得劈啪作响又夹杂着鬼哭狼嚎般呼救的棚户区……  大巫师怀里抱着那绡珠,终于赶在那根被烧焦的断梁压下来之前,逃出了火光熏天的棚户;而那慢了半拍回去想帮蝶舞取棉衣御寒的刘嬷嬷,却终是晚了半拍,被那根掉落的火梁,重重地砸中了脑袋,顿时扑倒在地,瞬间被那熊熊的大火给吞噬了……  大巫师一声悲鸣“榕儿”,想要冲回去把那刘嬷嬷给拉出火坑,却被北风呼啸中吹来的一根橼木给砸在腿上,点着了他的裤腿……  他看了看怀中正睁开朦胧双眼的蝶舞,终于做出了艰难的抉择,拖着伤退,踉跄着跳入了那运河之中……  躲过火灾之劫的大巫师父女二人,终于在天明后被沿河的官府救火巡逻队给打捞了上来,只是那大巫师那被火灼伤的右腿,在冰凉的运河水里泡了三个时辰后,已是溃烂发脓了……  大巫师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求着那官府的郎中,帮着诊治那早已得了风寒昏迷不醒的蝶舞,却不想延误了自己的腿伤与肺寒,终是熬了半个月之后,就奄奄一息了……  临终前的大巫师,觉得自己再也熬不过这个冬日了,当夜便趁着还有最后一口气,断断续续地把那蝶舞的身世全盘托出。  最后,又将自己大巫师的令牌,交到了那蝶舞的手中,嘱托道:“这令牌,可以召唤那原东野境内的三千巫师……或可助小主一臂之力……如今,老奴恐怕再也……无法帮到小主了……复国虽无可能,但小主务必记着这家仇国恨,如有可能,一定记得要为主君和夫人报仇雪恨……还有,小主不用……不用担心自己的容颜,机缘巧合,阴阳合体之际……自是会恢复你那雪肤花容……”  说着,他终是双眼陡然怒睁,大口一张,狂吐出最后一口黑血,气绝而亡……
  东丝国最繁忙的四方街南门入口处,一个面上隐隐有着血色蛛丝正值金钗之年的女孩,衣衫褴褛,头插草标,跪在那闹市区。  女孩身前一张草纸上,却是一行灵秀清奇的小楷行书:小女绡珠流落此地,突遇大火,无所依傍,今欲卖身为奴,只求数十金以葬父母入土为安……  众人路过,见此情景,皆摇头叹息:那些心怀怜悯的,囊中羞涩买不起;而那些买得起的阔佬,见其右边半个脸端的是如花似玉,但转至左脸,却惊见其面颊上的瑕疵蛛丝纹,皆吓得拂袖而去……  一时之间,倒是看得人多,真正愿意买的人少之又少……  一直站在绡珠身侧的一个舞勺之年的小乞丐,见她跪在那里已是整整一日,滴米未进,滴水未沾,身前的地上,却只有那寥寥无几的几枚铜钱。  小乞丐终于心中不忍,将自己讨要来的一个馒头,分了一半与她,劝导道:“姑娘,不是我说,你在此即使再跪上个三天三夜,估计也凑不足那一钱银子……如今有个地方,倒是可以救你之急,只不知姑娘可愿意一试……”  绡珠闻言一喜,拱手谢道:“如今我已走投无路,愿小哥指点一二……”  那小乞丐看着她的右脸,踌躇再三,终是下了决心道:“姑娘……我说了你可不要骂我……”  绡珠点头认真道:“小哥有话便直说,即使不妥,绡珠听过就算,绝不会指责小哥你分毫……”  那小乞丐这才将她拉拽至一个无人的角落里,悄声道:“其实我要跟你说的这个地方,并不是良家女子该去之地,只是我看你实在走投无路,又看你这一手字写得如此风骨秀逸,要是你那容颜不是有……有污损之处的话……倒也不至于走此一道……如今,我就实话实说了吧……那京城之中,我认得一处只卖艺不卖身的青楼——沁香园,据说那里的女子,无论容颜如何,只要有一技之长,就可赚钱养活自己……只是所有入了那沁香园的女子,必须得签卖身契,而且签的都是不可赎身的死契……所以,姑娘你……还是三思吧……”  那绡珠闻言,心中一动,只要有一技之长……既然如此,那只要技艺出众,自己就不用担心出不了头地报不了仇了……   她拱手谢过那小乞丐道:“多谢小哥指点,不知小哥尊姓大名,今后凡有用得着绡珠的地方,绡珠定当效劳……如今,且由小哥引我前去……”  那小乞丐见她如此快便作了决定,倒也是未曾料到,只抓耳挠腮道:“姑娘好说,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小七跑腿的地方,只管吩咐……我一般都会在四方街这带转悠,要是实在找不着我,也可以托人去那城外的城隍庙传个信,那里的乞丐们都知道我小七……”  绡珠点了点头,这才收起了身前的那张纸,随着那小七来到了四方街后面两条街外的沁香园所在地……  此时已是华灯初上之时,这白日里稍显冷落的街上,竟是热闹了起来,来来往往皆是那些商贾华服之人,街边自有各家的莺莺燕燕打扮得花枝招展在那里迎客。  唯沁香园门口,倒是并无那妖冶的女子或谄媚的龟奴,只有几名看着清秀实则功夫深厚的侍卫,在那里守着门口,面色端庄,目不斜视。  绡珠抬眼看了看那高高的门匾上苍劲有力的“沁香园”三个草体,心下倒是颇为赞赏  这时,身侧一辆双驾豪华马车正好停在了院前,那锦绣车帘撩起之际,从车中下来一锦衣华服的十六七岁少年郎和一位锦袍玉带的中年男子。  门口的侍卫见状,赶紧应了上去:“奴才见过王爷和世子……”将二人迎了进去。  绡珠一愣,看来来这里的都是非富即贵,不错!她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想办法混进去。  那小七见她直直盯着那门口发愣,以为她在犹豫,就拉了拉她的袖子:“绡珠姑娘,如今反悔还来得及……要不,我们就回去吧?”  不想那绡珠那右脸正对着他展颜一笑,瞬间迷了那小七的眼睛:“小七哥哥你放心,我主意已定,绝不反悔……你就帮我引荐一下吧……”  那小七瞧着她那毫无瑕疵的右脸,深深一叹:“我试试吧……”然后径直走上那门前,却被一侍卫横刀拦下:“这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  那小七倒也不慌不忙,拱手道:“烦请大哥进去通传一下,就说是小七求见那主事的红姑!”  那几个侍卫将那小七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虽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但却容貌清秀,谈吐得当,也不知是何来路,这里向来有那奇人异士出入,一时倒也不敢不进去通报。  过了一刻钟,那侍卫便走了出来道:“红姑正在会客,这位小兄弟不如先进来,到那红姑会客的百花厅边上的偏厅满庭芳候着,那红姑见完贵客,自会出来会你。”说着,便领了那小七,绡珠跟在后面,一起进了那沁香园的大门,往内庭而去。  过了影壁,内里居然一路花木扶疏。绡珠正诧异这天寒地冻的时节,哪来这些繁花似锦,那小七却是笑道:“姑娘难道没有发现其中奥秘吗?廊下灯笼暗着,姑娘的眼睛难道也暗了不成?”  绡珠仔细用鼻尖嗅了嗅,又眯眼细细瞧去,这才恍然大悟:“是了……是了……难怪这些花儿瞧着如此娇艳……却都是不同的脂粉味儿……不过这姹紫嫣红开遍满庭芳,却终是难得千秋清平乐啊……”  小七听得此言,顿时对那绡珠姑娘肃然起敬,叹了一声:“姑娘确实好才华……只不知道我带你来此,是祸是福啊……”  说话间,两人已是进了那名为“满庭芳”的花厅……
  好一个“这姹紫嫣红开遍满庭芳,却终是难得千秋清平乐”!  那正跨出满庭芳旁边正厅的醇亲王淳于超和那醇亲王世子淳于珏,在暗中闻得此言,转眼看去,只惊鸿一瞥瞧见一十二三岁女孩的那无暇雪肌的右脸,皆是一惊。  待要细看,却见那女孩已是闪身入了那隔壁的“满庭芳”。  父子俩对视一眼,心底都不由想到了一处:“如此兰心蕙质的女孩,倒是可以好好培养一下。”  那醇亲王想了想,便对那世子道:“父王有事先行一步,珏儿你且帮我留心一下,看看隔壁那女孩是何来路,可否堪用……”  淳于珏自是领命,送别醇亲王后,又独自回了那正厅,准备待那红姑回来,仔细探询一番。  这边满庭芳里,绡珠却是不知自己已被人盯上,只是跟着那小七,入了室内。  只见那素雅厅堂里,四角都点了炭火熏炉,香烟缭绕,温暖如春。  那正中条案上恭奉着三盆开得正艳的茶花,正是那茶梅、十八学士和那鸳鸯凤冠,端得是满庭芬芳。  为首端坐的一红衣女子,年约三十出头,身姿妖娆,粉面含威,全身并不多见那珠玉却又自有一股富态,只手上一对上等羊脂玉镯,和那发髻上的一支红宝石簪子,足见其眼光不俗。  那红姑抬眼见那小七进来,倒是热情,笑着赶紧起身道:“今日你这泼猴怎生有空来瞧姑姑了?”  那小七与她,似乎也是分外熟络,笑着道:“我可是每日每夜都想着姑姑呢。只是身上衣衫褴褛,要是每日来此,怕脏了姑姑的金屋,这才不敢前来打扰……今日么,小七是有一事,要来求姑姑帮忙了……”  小七说罢,便回头招了招手,示意那立在门口阴影处的绡珠。  绡珠见状,这才缓缓走出那暗影,在离那红姑十步远处顿住了脚,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绡珠久闻红姑姐姐大名,今日得见,果然是天人之姿不可仰视……”音色婉转,如幽谷百灵。  那红姑听得那音色心中已是一动,淡笑道:“这姑娘倒是嘴巴伶俐,抬起头来,让我好好瞧瞧……既是小七亲自引了来,想必自是不俗……”  绡珠一边“噗通”一声跪下回话,一边缓缓抬起那脸蛋,盈盈双目望着自己面前的红姑,毫无羞涩道:“绡珠粗俗,左脸污秽,怕是污了姐姐慧眼……只因实在走投无路,才恳请姐姐收留……给口饭吃……”  红姑先瞧着她,倒觉得是个知晓礼数的孩子,再一看她的脸,却是心下为她惋惜不已:若是去了那左脸的蛛丝蝴蝶纹,这张脸,再长开些,莫说倾国倾城,只怕是选去为妃,亦是无人堪匹……  她走近三步,又仔细端详了那绡珠的小脸一番,这才双手将她扶起:“不知姑娘怎会想到投奔沁香园而来?既然来了,且先坐下说话吧……这样吧,我就给你半支香的功夫,你想办法说服了我,我自然会将姑娘留下……”  绡珠不想还有这么一个试探,倒是愣了一下,回头瞧着那早已在一边椅子上坐下,自顾自拿了一个苹果咬起来的小七,见他对着自己暗中竖了个大母指在鼓励自己,稍稍稳了稳心神,便缓缓起身,慢慢道:  “多谢红姑给绡珠这个机会,既然姐姐繁忙,那绡珠倒也不用那么多时间,没得白白耽搁了姐姐的时间。绡珠只有三句话:一是绡珠如今需要卖身葬父无路可走;二是绡珠琴棋书画舞蹈歌唱,虽不敢说精通,但也苦练了十年有余;三是绡珠不愿再受那颠沛流离之苦,愿凭借沁香园之力,助力姐姐将这沁香园发扬光大……”  绡珠细细说完,便深深一拜,只静立一边,看着那陷入沉思中的红姑,不再言语。  那红姑听完她这短短一番话,倒是心中有了计较,好一个聪慧机灵又信心满满的女子。  她看着她那完美无瑕的右脸,渐渐有了主张:“好!既然姑娘如此有信心,那红姑也就冒险一试了……只是不知,如今你打算要多少身家银子?”  那绡珠未曾想到那红姑还未考察自己的才艺,就已爽快应了下来,倒也一惊,闻言立马施了一礼,回道:“不多,十两纹银足矣,只要够绡珠亲手合葬了父母,以后绡珠还得仰仗姐姐养我三年呢,绡珠实在不需要其他银子了……”  红姑赞许地点了点头,孝顺、内敛又不贪婪,这样的女子,并不多见。  她私下给她的评分,又加了一分,点头道:“好!你且去那门口账房,支了那十两银子,另外五两,可以拿去置办些衣食……我就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后,你便来找我签字画押……”  绡珠自是欣喜地道了谢,与那小七,欢天喜地地出了那沁香园而去……  红姑看着他俩出了厅门,这才走进那隔壁百花厅内,见那原本已经离去的醇亲王世子淳于珏,竟然还在那坐等自己,倒是楞了一下,笑着迎上前去:“世子是在等红姑吗?不知王爷还有何吩咐?”  那正在观赏一盆观音十八笑茶花的淳于珏闻声转过身来,淡淡道:“不知刚才进了隔壁的那个小女孩……是何来路?可是想投奔沁香园而来?”  红姑点了点头:“这姑娘资质不错,如今为了葬父卖身筹集银子而来……瞧着谈吐,倒是个有天分的孩子,只可惜了那张脸……”  那淳于珏想起昏黄灯光下自己惊鸿一瞥的那张右脸,疑惑道:“刚才父王和我均瞧见了她那右边半张脸,倒是堪称绝色……不知红姑怎出此言?”  那红姑叹息了一声,这才把她左脸上的蝴蝶状蛛丝瑕疵给说了,看着那淳于珏陷入深思,又道:“不过世子放心,我瞧着那蛛丝很淡,若巧手在上面画只蝴蝶掩盖了,倒是说不定别有一番风情……况且她还未长开,若是长了开来,那暗纹淡了,也是难说……如今才十二三岁,已是如此姿容,怕是长开了,倾国倾城也未必呢……”  那淳于珏想了想道:“如此说来,那就先养着吧……过两年,再看她造化吧……这事我回头自会跟父王禀告……”说着,就径自出了那门去……
  转眼三年已逝,那绡珠本身资质聪颖,天赋极高,如今又在这沁香园里,得了众位姊姊和红姑等教习嬷嬷的悉心教导,更是出落得亭亭玉立,精诗书,工棋画,善骑射,至于那歌喉舞艺,更是在园中百余名女子中,无人能及。  红姑及众姊妹,与那绡珠相处三年下来,见其乖巧伶俐,又聪慧过人,毫无恃才而骄之态,更是私下对其怜惜备至,每每见其左脸,皆心下惋惜,偏生遍寻名医而无果,只觉此乃唯一遗憾。  绡珠自己倒无所谓,每次在后台献艺,都以轻纱敷面,遮了那绝世容颜与瑕疵,唯露盈盈双目,顾盼神采,勾人魂魄。  众人只闻其歌喉宛转,琴声悠扬,观其舞姿灵逸,反倒以一种不露真容的神秘气息,逐渐赢得了越来越多的声誉。  间或有贵客点名应酬,绡珠亦以轻纱覆面,从不展颜,始终不瘟不火地保持着现在的小小名声。众姐妹只以为她自卑容颜,不愿争抢。  殊不知,只有她自己知道,之所以眼下不急着出名,是因为她在等,等一个适当的机会,等着自己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一日,终于来了。三月初三上巳节,荠菜花开赛牡丹。东丝国京城所有歌楼妓馆三年一度的花魁大赛,将在这日夜间举办。  尽管红姑早在半个月前就紧张地部署了今夜的所有节目,但她还是在午后特地来了绡珠的房间,拉着她的小手,特意关照了一番:“还有三个时辰不到,绡珠,今晚,红姑希望你能毫无保留地,展翅高飞……今晚,东丝国皇室贵胄中,将有三分之二的人,将会来此观演……沁香园这次,就押在你身上了……”  绡珠轻轻点了点头,回了红姑温柔一笑:“红姑放心,绡珠一定尽心尽力,毕竟三年来,多亏红姑和沁香园的姐妹们嬷嬷们教导,绡珠无以为报,今日定当尽力不给沁香园丢人……”  红姑拍了拍她柔若无骨的柔荑:“好!红姑看好你!你要的那些碎钻,刚才绿柳碧荷都已经送来了吧?”  绡珠笑道:“半个时辰前已经送来了,倒教红姑费心了,那些衣裳首饰也早已试过了,红姑就放心吧……我也正准备沐浴化妆呢,就先失陪了……”  红姑看着那绡珠素颜的右脸,美若完璧,心下一叹:“绡珠,记住了……不要勉强自己,凡事尽力则可……其他,都是天意……”  绡珠感激地轻敛一礼,目送着那红姑除了门去,这才对着那镜子中的自己,以低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天意么?……如今而后,我倒要去试试,这一切,到底是天意,还是人为?”  她盯着镜中自己左脸上的那蛛丝瑕疵,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突然展颜一笑百媚生:“瑕疵丑颜?如今,我倒是要好好谢谢你这块瑕疵,给了我独特的灵感了……”  说着,她拉铃唤来了绿柳碧荷两个丫头,吩咐准备沐浴更衣盘发……  华灯初上的花坊街上,已是人声鼎沸,鲜衣怒马,来者熙熙。那平时看着并不热闹的沁香园里,更是挤满了振振公子,豪门贵胄,只为争相一睹,这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最终将花落谁家。  早已梳妆打扮一切就绪的绡珠,依然蒙着面纱,裹着一件黑缎披风,无事人般地隐在那中央舞台的幕后小间,静静地听着周遭那些或娇艳或柔美或跋扈或自恃清高的姑娘们,在自己周围转来转去,叽叽喳喳,忍受着那一阵阵或浓或淡的脂香粉味。  突然,中央舞台的水晶大吊灯刹那间全部都点亮了起来,照得幕后也跟着亮了三分。  小间里来自京城花坊街六家顶级歌楼舞馆的一十八名参赛女子,俱都安静了下来,或忐忑或信心满满地等待着决定自己命运的这一刻的到来。  因为,根据历届的惯例,那夺得花魁的女子,几乎最后都一朝选在君王侧,从此过上那锦衣玉食的生活。  即使是那些落选的女子,也大多数都会被一些豪门贵客所包养。  再不济,也会从此身价陡增。毕竟,能有资格参赛的,皆是此行之中的佼佼者,且必须是未曾抛头露面过的清倌。  当然,为公平起见,这次所有的参赛的女子,都被隐去了真实姓名。  除了通向舞台的那扇门,接下来的两个时辰之内,她们中间的任何一人,将不得私自以任何理由走出这间休息间,更不能接触任何门外之人,甚至连解手的借口,也将被视作自动弃权。  她们将在上场前的一瞬间,被安排抓阄分号,接下来的两个时辰之内,她们每个人,都不再代表任何一家青楼歌坊,代表的只是自己,更确切的说,是一个数字。  她们将按着数字上的顺序,轮番上场表演才艺:乐器、书画、歌舞,可自选其中两样,每样按得分高低计入总分,总分二十分,以得分最高者为胜。  而据说,这次的裁判中,除了京城中最富盛名的四大才子之外,还有那东丝国未来国君候选人中呼声最高的两位王爷——珏王和恒王。  尤其是那号称东丝第一美男的珏王,其琴棋书画的造诣,在东丝国堪称四绝;而那恒王则羽扇纶巾,骑射用兵,号称东丝第一高手。  因此,好多听闻或有缘偶尔得见其颜的女子,私心里,倒是冲着那珏王、恒王而来。还有的,则是冲着那些豪门世家如安国公府、长门侯、昌平侯世子而去。  毕竟,很多时候,身为贫穷的女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贫穷又加上了自负的美貌,间或为了生计之故,再加上受命运之手的摆布,那么,本该属于这些女子的尊严,也会被无情地剥夺。  眼下,开赛在即,无论这些女子,紧张也好,淡定也罢,这抓阄的时刻终于来了。  绡珠等着那些女子一窝蜂地去争抢那小匣子里、被卷成一指长大小的一模一样的帛绢。她不疾不徐地等到最后才去捡拾了那剩下的最后一卷,打开一看,是3号。  她这才按着规矩,解开披风,将那数字,别在了左胸上方的飘带上,静待开场锣鼓的宣鸣。
  第一场是乐器比赛,有十人选了那乐器,绡珠想了想,自是弃了。  出场的十个女子中,那心气最高容颜娇丽的5号女子,得了最高分,下得台来,自是面露喜色。  她款款走过那依然蒙着面纱的绡珠身侧时,竟是鄙夷了一下,小声对着她相识的那8号女子道:“故作神秘,若非西施,必是无盐……”  那8号女子扫了一眼裹在披风里蒙着面纱,丝毫瞧不出身姿容颜的绡珠,对着那5号女子谄媚道:“芙熙姐姐说得极是,我瞧着也是,说不定只是过来凑数的也未可知……姐姐这次夺魁,必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绡珠只透过那幕帘,看着第二轮比赛中最先上场的那1号女子在那里挥毫泼墨,寻思着自己待会如何应对才是最佳。  那绡珠身侧同样沁香园出来的10号姐妹燕婉却是不依。  她立马白了那对面的8号女子一眼:“你说什么呢?你俩是哪个园子出来的,怎生如此缺礼少教养,当面评判他人容颜?”  那5号唤作芙熙的女子闻言却是不屑,对着那8号女子掩嘴娇笑道:“啧啧啧……茜霞,看来还真是被你说中了,若非她真见不得人,又怎会欲盖弥彰地遮掩了自己的容颜,怕惊了大家的眼呢?”  眼看只隔了一个2号,自己就将上场,那绡珠皱了皱眉,只好婉言制止这场闹剧继续下去。  因为,她已瞧见那管教嬷嬷正朝着这边走来,因而故意道:“燕婉,算了……这两位姐姐,绡珠蒲柳之姿,面有瑕疵,只怕污了两位姐姐的眼睛……所以,只能覆了这面纱前来应卯……还望两位姐姐口中积德,莫将此事传了出去才好……”  那芙熙与茜霞对视一眼,大为惊讶,本来只想作弄讥笑一番的心思,如今瞧来却是戳到了别人的伤痛,心下多少有点不忍,况且如此看来,此人倒还真不是自己的对手。  于是这两人只点了点头,别过身去,不再言语。  绡珠见这二人终是放过了自己,心下一宽,这才对着那身侧的燕婉,悄声道:“婉姐姐,你自是个有福分的人,何必去跟这些人计较……今日你若进了前三,还怕你那思慕已久的慕世子,不把你娶了回去金屋藏娇给尊养着不成?”  那燕婉闻言,心下害羞,面色飞红,作势要来拧她的脸蛋:“叫你乱说,没个羞耻正经的,看我待会,怎么告诉红姑去……”  绡珠见此,立马双手挡了一下,顺势拉着那燕婉的右手,摇晃撒娇讨饶道:“妹妹错了,这就向姐姐告饶,回头妹妹一定把上次的那首曲子,送给姐姐赔罪,可好?”  燕婉双眼放光,满心大喜:“如此,自是姐姐要反过来谢谢妹妹啦……”  两人说笑间,台上的1号已经表演结束,一手《西江月》的楷书端庄秀丽,笔锋婉约,堪称上作。  燕婉看了,轻声对着那绡珠耳边道:“这1号倒看不出,也很有实力啊……不过,绡珠妹妹放心,姐姐可是依然看好妹妹你哦……”  绡珠轻轻摇了摇头,低语道:“强中更有强中手,婉姐姐切记,在胜负决出之前,切切不可小觑一切对手,必须拿出十二分的精力对付……”  一支香的功夫一会就过了,轮到3号绡珠上台,她竟仍然未脱那外面的黑丝绒披风,戴着面纱就款款向那舞台走去。  台下众人只见她轻纱覆面,云髻高盘,只一根白玉蝴蝶簪子束发,一身黑丝绒白色兔毛镶边的披风,裹着那娇小却不显任何身形的娇躯。  那些看客和评委都禁不住窃窃私议:“怎么回事?如此保守,不露真容的女子?是故弄玄虚?还是另有隐情?”  那为首的评委正是那向来以公正威严著称的永安侯夏侯哲,毕竟见多识广,倒也见怪不怪,只对着那舞台中央微微施礼的绡珠抬手示意可以开始了。  那绡珠便自去取了两只狼毫,左右手各执一支,对着那后台鼓乐队点了下头,便隐约听着那幕后鼓声响起,渐渐由缓而急,由弱渐强。  众人只见那绡珠随着那鼓声,踩着鼓点,左手绘画,右手书法,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左右腾挪,貌似踩着鼓点舞动腰肢,实则运用乾坤大挪移之步法,在一支香才堪堪燃了三分之二的时候,已是随着那鼓声的戛然而止。  绡珠一个华丽丽的转身,那黑色披风如一朵妖冶的黑色罂粟花般绽放在她身后,面纱随着那风扬起一小片。  那台下众人只见到那惊鸿一憋的无双下巴和烈焰红唇,就又被那面纱给挡了她的容颜……  全场怔愣之间,只见挂在那衣挂支架上的左右两幅巨大宣纸上,已赫然出现了一幅绿杨江湖百尺高楼的写意山水画,一首李商隐的《安定城楼》狂草:  迢递高城百尺楼,绿杨枝外尽汀洲。  贾生年少虚垂涕,王粲春来更远游。  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  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鹓雏竟未休。  众人细细看去,惊叹不已,整幅字含蓄犀利,痛快沉着,笔力遒劲,境界阔大,极富神韵……  尤其是那“归”字的义无反顾,“白”字的短暂执拗,“发”字的眷恋徘徊……  写到最后,显然是剩墨无多,却筋骨不减,字字盘旋往复,如行云流水,又如最后那一笔“休”字,整个意境绵绵无休……  那台下评委席上的恒王与那珏王都看出了其中的奥妙,心想此女子倒是神妙。  两人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欣赏之意。  那恒王生性爽直,自是当先击掌大喝了一声:“妙!妙!妙!”竟然忘了评委只能私下评分,不可公开叫好,以免干扰他人裁决的规定。  观众之中,瞬间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十个评委,倒有九个几乎毫不犹豫地给出了最高分,只有那永安侯稍稍犹豫了一下,只打了个8分。  绡珠倒是无所谓,悠悠然施了一礼,双眼无波无澜,只淡定从容地款款而去,瞬间隐入了那幕后。
  那台下的珏王,看着她袅袅离去的背影以及最后施礼离去前,看到自己时明显一愣的眼神,倒是不解。  他想到刚才那面纱下微露的半张完美无缺绝世无双的下巴和红唇琼鼻,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可仔细想想,又不记得到底在哪里见过……一时倒是恍惚了一下。  这珏王难得恍惚的眼神,倒是惹得他边上的恒王,不怀好意地捅了捅他的手肘,传音道:“皇兄该不是一见钟情,这就开始寤寐思服了吧?”  珏王狐狸眼一眯,吓得那恒王赶紧陪笑道:“好吧好吧,既然皇兄不感兴趣,那是否意味着在下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君子好逑了?”  珏王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食色性也,这才犹抱琵琶半遮面,你就心动了不成?万一那遮住的部分,惨不忍睹,不知五弟可还会有这么好的兴致?”  珏王说到这里,脑子里突然灵光乍现,想起三年前在沁香园满庭芳门外,惊鸿一瞥的那个女孩,他突然一愣,不会是她吧?  那恒王却丝毫未曾察觉,只一边两眼看着台上那7号选手的表演,一边意兴阑珊道:“虽说娶妻当娶贤,可总要相看两不厌才行吧……不过,美丽的皮囊千遍一律,可那有趣的灵魂却各有千秋……当然,鱼和熊掌兼得的事,自然是人间至美至善了……本王很是期待这3号接下来的表演啊……希望不要令人太失望才好……”  恒王说了一大堆话,回头看那珏王也不搭理他,这才闭了嘴,百无聊赖地看着那一个个环肥燕瘦的女子,在那里竭尽全力地表演自己的才艺……  那绡珠入得幕后,却早有那燕婉惊喜地迎了上来:“绡珠,真是好样的,这次不仅舞步完美,那书画都是一绝,这次绝对可以拔得头筹了……”  还未待那绡珠启口,那茜霞和芙熙两人却是来者不善地走了过来。  那芙熙一上来就满眼妒嫉地对着那绡珠道:“不知姐姐如何称呼?芙熙刚才真是眼拙,居然有眼不识金镶玉,倒不知姐姐居然如此深藏不露……”  她一边说,一边便对那旁边的茜霞使了个眼色。  那茜霞便突然把手伸向那身侧的绡珠,想趁着那绡珠不注意,一把拉下她脸上的面纱,瞧一瞧那底下的尊容……  不想那绡珠早有防备,身姿如弱柳迎风一摆,堪堪避过了那茜霞伸过来的魔爪。  那茜霞面纱未抓着,整个人一时失去了重心,竟然直直往那绡珠身后的门框撞去……  绡珠本来不想害她,可见那茜霞和芙熙实在欺人太甚,自是得不露声色地至少让她俩吃点苦头才是。  如此一想,她非但不去拉一把那一头装上门框的茜霞,更是趁自己扭腰躲避之际,做出被那茜霞撞到的样子,借势一把抓住对面那芙熙的裙摆,哗啦啦就把那条绚丽无比的孔雀裙的裙摆,硬是给撕开了足足一尺多长的口子。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那本来正趾高气傲的芙熙惊叫一声,正好和那脑袋在门框上撞出了一个大包的茜霞的叫声,混在了一起……  那芙熙眼看着自己花了整整半年才让绣娘绣出来的,这条缀满了黄绿黑三色宝石与那孔雀羽翎的天价舞裙,竟眨眼之间被一个不敢露脸的丑颜女子,给撕裂了一道口子,前功尽弃,心中怒极气极,想也不想就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向了那踉跄半跪在自己面前的绡珠……  绡珠正想避开,抬眼瞧见有人从舞台上如黑旋风般掀帘而入,立刻闭上了眼睛,微微侧脸想受了这一掌……  不想她等了好久,也未受到那一掌,却听到头上传来一声低沉的怒喝:“住手!你想干什么?!”  绡珠微微睁开眼帘,惊讶地看到,那本该甩在自己脸上的那一只小手,已经被一身着黑缎绣金丝暗龙纹锦袍的男子,牢牢地抓举在了半空中……  绡珠看着那男子与那珏王七分相似的脸,心中了然,估计这位,就是刚才珏王身边的恒王了,看着,倒是个热心的主……  绡珠心思百转之间,突然眨巴了一下双眼,那晶莹的两颗泪珠,就扑簌簌地从那双明眸之中,沿着那黑色面纱,滴落了下来……  那正低头想要把她拉起来的恒王,见此梨花带雨的情景,倒是愣了一下,只觉那心底某处,仿佛突然被针刺了一下,无比酸痛……  那正要歇斯底里怒斥绡珠的芙熙,眼见竟是那心中仰慕已久的恒王殿下,一把冲进来抓了自己的小手,立刻满脸飞红,含羞带怯的眼神立马痴痴地看向那正对自己、高出整整一个脑袋的恒王,竟是忘了自己的本来目的,娇声道:“芙熙参见恒王殿下,愿殿下万福金安!”  那正在怔愣恍惚地看着那蒙着面纱的绡珠眼角一滴将落未落的眼泪的恒王,闻言如梦方醒。  他一把放开那芙熙的手,皱了皱眉,嫌恶地看着她那谄媚痴迷的表情:这样的女子,他见得太多了……  他直接伸手,将那半跪着的绡珠,轻轻地拉了起来,温声劝道:“别怕!有我在……”说着,竟是掏出自己怀中的白色锦帕,递给了那不敢抬头直视他、显然憋了无数委屈的绡珠……  绡珠一愣,思虑再三,终是接了过来,背过身去,悄悄擦去了那滴硬挤出来的眼泪……  睁眼之间,却见那一袭白袍玉带的珏王殿下,竟是嘴角似笑非笑地斜斜依着那门框,微微眯了下那桃花狐狸眼,正冲着自己挑了下右边的眉梢,吓得那绡珠手中的锦帕,差点就掉落在地。  她赶紧一把抓握住那帕子,急急转身,低头对着那恒王殿下敛了一礼,婉转开口道:“绡珠多谢恒王殿下施以援手……只是……此事也怪不得那芙熙姐姐,刚才……刚才那茜霞姐姐冲了过来,吓了绡珠一跳,这才不小心抓到了那芙熙姐姐的裙子……确实是绡珠有错在先,芙熙姐姐生气,也是应该的……”  声音婉转,如那出谷黄鹂,又如那林中夜莺……  恒王只觉自己虽未见其颜,但只闻其声,已是如闻天籁般醉了。  那斜依着门框的珏王,却突然有点兴奋了起来:对,就是她!当年那句“这姹紫嫣红开遍满庭芳,却终是难得千秋清平乐”,突如梵音般回旋缭绕在了他的脑海里……
  淳于珩看着那绡珠一心委曲求全的样子,更是坚定了内心的猜想:哼!肯定是这芙熙和那什么茜霞,在故意欺负这纯善无辜的绡珠姑娘。  他不无怜惜地看着那泪颜盈盈的绡珠,安慰道:“绡珠姑娘你别害怕,这事本王看得很清楚……”  言毕,竟是回头对着那怔愣在当场的芙熙道:“你仗着自己薄有七分姿色,三分才艺,居然就胆大妄为到目中无人,任意欺凌其他姑娘了吗?今日本王倒是要瞧瞧,你如今倒是想如何收场?!”  芙熙看着那一脸怒气要帮那绡珠出头的恒王,又惊又怕又恨,狠狠心一咬银牙道:“启禀王爷,芙熙并无丝毫欺人之心,只是这绡珠姑娘不小心损坏了芙熙的舞裙,芙熙心里着急,言辞过了些……眼下既然王爷来了,那芙熙只好恳请王爷出面,请那绡珠姑娘在半个时辰之内,帮我把这破损的裙子修补好了,或是重新换上一件合我心意的舞裙,因为,毕竟我待会要跳的舞蹈,成败之间,还得仰仗这条裙子……”  恒王看着她那被撕开很长一条口子的裙摆,皱了皱眉。  如此繁琐的绣花缀珠工艺,即使眼下去找来那原来的绣娘,恐怕一时三刻也来不及了;可要换上合她心意的裙子,也不一定就那么容易。  恒王正沉思之间,只见那绡珠姑娘倒是开了口:“启禀恒王殿下,绡珠倒是有一主意,只是根据规定,那非参加比赛的外人不得入内,此事,还得请王爷帮忙斡旋才行……”  恒王心中一喜,巴巴地看着她:“绡珠姑娘请讲!本王一定尽力!”  一旁的珏王看着那恒王一心讨好绡珠的样子,终是忍不住捂嘴低声“咳咳”了两下,惊得那恒王立时面色微红,狠狠地回瞪了他一眼。  绡珠微微垂首低眉,仔细端详了一番芙熙那舞裙的裂口,这才回道:“烦请恒王殿下派人将此沁香园的绣娘姑姑找来,让她带上翠绿浅碧鹅黄墨色丝线各一股,绡珠这就帮芙熙姐姐修补舞裙……”  恒王立时应了,和那珏王一起走了出去。  那芙熙等周围的女子闻言,都是一惊。  虽说她们这些姑娘平时也会一般的女红,但这绣工难道还能抵得过这百年云裳阁的绣娘不成?  大家私下里都互看了一眼,倒是不知,眼下这个遮着丑颜不敢露面的女子,到底有何能耐,敢揽下这京城里估计百分之九十的绣娘都不敢揽下的活……  不一会儿,就有那监事的嬷嬷送来了绡珠所要的丝线。  那绡珠取了丝线便蹲下身子,埋头细细修补了起来。  众人只见飞针走线之间,那原来被撕裂的口子上,已是出现了一枝盘绕怒放的腊梅,映衬在那绿色孔雀羽翎间,更增加了裙摆的灵动与生气……  芙熙满意地看着那天衣无缝的梅枝,又瞟了眼那跪了大半个时辰,显然腿脚已微微发麻,正在那里活动筋骨的绡珠,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道了声:“多谢绡珠妹妹的巧手……”心下的妒意,却是又深了三分,只盼着自己赶紧一举夺魁后,好好地羞辱她一番……  绡珠却是一幅淡定的样子,再隔了一个人,就要轮到自己出场了。  她没心思去跟这样的女子计较。她想的,是如何不要锋芒太露,如何只入前三即可……  因为,刚才,她觉得自己,早已成功地引起了那珏王的注意,她不相信,他不会去问那红姑,要了自己……  所以,眼下绡珠觉得自己能够深藏不露,就深藏不露,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因此,她决定最后一舞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必要,再揭开面纱,搏他的眼球了……  悠扬的琴声缓缓响起,终于轮到绡珠出场了。  她依然披着那件黑色的披风,如黑色的幽灵般在《化蝶》的古乐里缓缓演绎着自己的悲伤与绝望,将那爱而不得的伤痛,将自己心中那家仇国恨加之于情爱之上的禁忌,完完全全地释放得淋漓尽致……  就在众人沉醉在那悲伤压抑的舞蹈中感到心有戚戚无法自抑时……  突然,舞台灯光骤然亮了起来,乐声婉转悠扬渐渐略略轻松快了起来。  众人只见那正在低回盘旋的绡珠,突然一个华丽丽的转身腾挪之间:那黑色的披风飘飞而去,而那黑色披风下的她,一袭白色轻纱半透明的舞裙上,随着她的十八个单足点地飞身旋转,竟是刹那间飞出无数金丝银线色彩斑斓的舞蝶绣花。  那些蝴蝶身上点缀的水晶珠子,在那灯火照耀下,灿灿生辉,晃亮了无数人的眼……  好一个破茧化蝶……  在众人陶醉的目光中,绡珠收了那最后一个旋舞,俯身盈盈一拜,就欲退出舞台……  忽然,一阵劲风从那微微掀开的门帘后,毫无预兆地向她右侧脸面袭来。  绡珠一愣,正寻思到底要不要出手之际,却惊觉对方的用意竟是她的面纱。  她冷冷一笑,瞬间收了正欲护住面纱的小手,故作惊慌状,任由那面纱随着那阵掌风,吹落开去……  台下众人,这才倒吸一口冷气,瞬间被她那绝世容颜给震惊了:好一个倾国倾城之娇颜,尤其是那左眼下方,竟是贴画了一只黑色妖冶的蝴蝶,那蝶翼上竟是点了无数的碎钻,璀璨夺目……  众人尚待仔细再看,那绡珠已是摊手抓了那飘在空中的黑纱,再次遮了容颜,盈盈一拜,施施然地走向了那幕帘之后……  淳于珏看着那绡珠的背影,心道:果然是个会取巧的姑娘……只是不知,此次那幕后,又是谁想揭了她的短?以她的身手,若不想让人把这面纱揭了去,自可护住自己。  可眼下瞧着她倒是最后故意将计就计了一把,故意露了自己的绝世容颜,却不知,她展露容颜的目的,又是为了谁?  淳于珏扫了一眼身侧早已是看呆了的淳于珩,心底有了计较,凑过头去:“五弟可是看上了这绡珠姑娘?”  淳于珩心中一动,不置可否道:“难道三哥不觉得她很特别吗?”  他嘴上说着,目光却早已是投向了舞台上正在跳一曲《孔雀东南飞》的芙熙,盯着那芙熙身上已然天衣无缝裙摆上的那枝梅花,笑道:“果然是个妙人!”  淳于珏随着他的眸光瞧去,心底也是一动:这个绡珠果然不简单,能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引起淳于珩和自己的注意,看来很值得期待啊……  那舞台上的芙熙,眼角扫过台下,见那恒王正盯着自己,以为是成功地吸引了对方,自然表现得更为卖力地扭动着那水蛇之腰,恨不能使出浑身解数,来展现自己最为美丽的身姿……
  亥时三刻,这场持续了两个多时辰的花魁大赛,终是落下了帷幕。经过激烈的角逐,更是在那淳于珏和淳于珩的暗中坚持下,那本该得分最高的沁香园绡珠,屈居第二,而第一的桂冠,终是如愿落在了那清和园芙熙的头上。第三名,则是那怡情园的浅碧,一个貌似温婉大度、四艺皆佳的女子身上。  绡珠看着那芙熙得意非凡的眼神,心下并无丝毫的妒意,只觉得莫名的悲哀。她静静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满眼欢喜、含羞带怯地上了台去,看着她自以为从此脱离了苦海,成了那飞上枝头的凤凰……  芙熙得意地看着那台下锦衣华服的众人,满满的骄傲与兴奋,晕红了她脸上的胭脂。暗自思筹:从此,自有那爱好风雅的豪门贵胄,会为她一掷千金,而她,将从此再也不用抛头露面了……  芙熙的眼角,扫过那第一排的贵宾席位,赫然发现,那恒王和珏王已是不见了踪迹,而正对着色迷迷地看着自己的,却是一个虽然只有二十出头,但显然已如中年发福般略显肥腻的昌平候世子完颜恪。  芙熙的心猛抽了一下,她赶紧谢完幕,就打算开溜回舞台后面,不想那台下有人起哄,要她清唱一曲。芙熙无奈,只好应了,心里却突然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不该木秀于林,招来这无端的屈辱。可是,现在,这顶花魁的帽子,已然戴在了自己的头上,她还有退路吗?  绡珠正在那芙熙的身后,她看着那芙熙进退维谷的样子,心中已是了然,看来这芙熙,并不善歌。她冷冷地扫了眼台下,这才发现,原来那主事的珏王与恒王,早已离席,而那盯着芙熙色眯眯的青年肥男,看那行头穿戴,倒像是难以应付打发之人,看来,芙熙今晚是难逃一劫了……  事不关己,绡珠并不想多事,毕竟,她的任务已经完成。绡珠再也不看那台上一眼,悄悄地隐身退到了幕后,准备赶紧开溜,以免节外生枝。  谁知她前脚才踏出那休息间的门,右手手臂就被一高大男子给拽住了,低沉的嗓音在她头上缓缓响起:“别出声,跟我来,我不会害你……”  绡珠一愣,转眼四下扫了一眼,见那走廊内竟是无一人走过。她心下无奈,只好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左手抬向鬓角边的那枚白玉蝴蝶发簪,这才看清面前这中年男子的长相:刀刻般的脸上,五官棱角分明,双目炯炯,有一股武将之风,只是眉眼间,又隐着淡淡的沧桑。  绡珠心下犯疑,一般劫持人质不都要带着面纱吗?此人倒不知是何来历,居然让自己看清他的相貌。  绡珠略微挣扎了一下,感到了他手上的功力,思量着论自己三脚猫的功夫,并非对方对手。于是,她缓缓放下了左手,只在手臂落下的刹那间,将左耳的珍珠耳坠拉了一只,暗藏于手掌心里,万不得已,她相信这珍珠里的药粉,足以自救。  那男子正在观察四处的动静,倒也未曾留意她的小动作,只拉了她一下钻进了那庭院里的假山石后,几个纵跃,竟是已带着她,来到那沁香园后院一处荒凉偏僻的角落……  而此刻,那舞台上的芙熙,看着底下已是那昌平侯世子的天下,终是认命般地冲着那不怀好意的世子完颜恪,魅惑一笑,以退为进,娇声道:“芙熙多谢这位爷赏脸,如今赛事已毕,爷若想听芙熙唱歌,不如待会,芙熙单独唱给爷听,可好?”  那完颜世子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自然眯起那被酒色熏染略显浑浊的金鱼眼,直起身子:“美人既然开了尊口,我完颜恪岂有不从之礼?来人,把那清和园的周妈妈,给我唤来……”  那本来因芙熙夺魁而一脸得意,自以为终将在芙熙身上发大财的周妈妈,其实早就候在那台下了。  周妈妈见那芙熙不是被那恒王相中,反而是被那京城有名的混世魔王完颜恪瞧上,心下惋惜的同时,却也知晓得罪不起。她赶紧屁颠屁颠地迎了上来,对着那世子施了一礼,谄媚道:“世子阁下,芙熙姑娘是妈妈的心头肉,承蒙阁下青眼有加,妈妈心中自是欢喜,这就回去备了酒席,让芙熙姑娘单独为爷唱曲解闷……”  芙熙刚才那番话,已是无奈之中的权宜之计,本想指望那周妈妈来救场,不想这妈妈反倒是顺势就将自己卖了。芙熙突然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不该木秀于林,如今眼看着这恶风吹来,却毫无应对之策,即使自己再不甘心又如何,还是只好听天由命。  那边的完颜恪,看着那周妈妈一脸讨好的笑,心中自是得意洋洋:“妈妈好说,只要芙熙姑娘伺候得好,妈妈这里的赏钱,自不用担心便是……”  周妈妈点头哈腰,回头对那怔楞的芙熙连连使了几个眼色。那芙熙无奈,只好随在那妈妈身后,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出了门,上了那回清和园的马车……  坐在那马车上,芙熙突然想起以前姐妹们私下里说起的这昌平侯世子的话,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左看又看,却碍于那周妈妈正在自己身侧坐着,一时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其实,她内心也知道,即使自己真地想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何况,眼下那完颜恪的马车,正紧紧地跟在自己的马车后面。若不是当时自己坚决要求坐进原来的马车,那周妈妈又好处没到手不想做那蚀本生意的话,估计现在,自己早就已被那要求同车的完颜恪给吃干抹净了……  芙熙看着眼前的周妈妈,突然计上心来,娇声唤道:“妈妈,芙熙能有今日,都是妈妈栽培……妈妈在芙熙身上花的银子,芙熙总想着要加倍报答……”  那周妈妈心下一喜,却面不露色道:“我的儿呀,妈妈也是打心底疼你,如今你有这番孝心,妈妈自然高兴……”  芙熙心中厌恶她的假惺惺,但为了自己的前途,只好继续讨好道:“芙熙眼下刚刚夺魁,本想靠着这声名,多赚些银子……只不想今日遇上这世子……”  一边说,一边眼角打量着那妈妈的脸色,忐忑道:“这完颜世子的为人,妈妈想必心中也是有数的……芙熙今日要想在他身上,榨出油水来,毕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周妈妈闻得此言,心中也是一动:“我的儿啊,妈妈心中怎会不知。只是如今,妈妈也得罪不起这盖世太保啊!这几年,据说入得他府里的女子,没有那三五十,也有两打……可这世子,偏生是那老侯爷眼下唯一的子嗣。听说那侯爷自从早年幼子散失之后,一门心思都在这个不争气的长子身上……如今倒是,宠出了一个祸害来……”  芙熙点了点头,故作娇羞道:“妈妈说的极是,如今躲是躲不过的了……妈妈也知道,这男人,一旦得了手,哪有几个还会珍惜的……所以,芙熙的意思是,请妈妈帮着,先吊一吊他的胃口,放根长线……以后若真是芙熙成了那世子夫人……自然会尊养着妈妈,那以后的荣华富贵,自然随便妈妈享受了……”  “好!妈妈是可以帮你,但眼下,还得看你的功夫……至少你得先把他迷住才行……”周妈妈怎会轻易上当,毕竟这一鸟在手胜于二鸟在林,周妈妈可不会为了那还在天上飞的承诺,而不顾眼前利益的道理。  “这个,自然无须妈妈费心,只是妈妈得为我准备好那上好的美酒和熏香,其余的事……芙熙自然会处理好……”  周妈妈看着那自信满满的芙熙,心里倒是信了七分。毕竟,这芙熙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这几年可没少费自己的心血。这清和园里,也就数这芙熙,最是出挑的了。  说话间,马车一眨眼就驶入了只隔着半条街的清和园。  入得那芙熙所住的芙蓉小院内,那周妈妈自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毕竟刚才下车之时,那完颜世子,就已悄悄塞了一张三百两的银票,足够周妈妈张罗一桌好酒好菜伺候着了……  虽是快到子时,但那完颜恪却是向来晨昏颠倒的人,越是夜深,反而精神劲十足。  他摇晃着身子,入得那小院,瞧着那屋里如梦似幻的粉色帏帘,便觉仿佛掉落在了那温柔乡里,恨不得立刻就佳人在抱,好如鱼得水般快活一番。  偏生那芙熙是个主意多的,见那酒菜尚未上来,便娇声对着那完颜恪道:“世子,虽说芙熙出身低微,可如今既然蒙世子垂青,芙熙又仰慕世子盛名日久,怎可如此草率行事……”  那完颜恪瞧着她双眸水波流转,媚眼如丝,心早就化了,一手抓过她的柔荑,只觉酥软滑腻如上好丝绸,心里已是痒痒:“美人说得极是……只要你肯跟了我,爷自会疼惜你千倍百倍……”  那芙熙不露声色地从他手里将手轻轻抽出,身子却有意无意地蹭了他一下:“芙熙心里自是千万个愿意,可好歹,世子也容芙熙去梳洗打扮一番……才好与世子一起……”说到那后半句,竟是语声不胜娇羞,宛若耳语。  那完颜恪见她毫不做作又解风情,自是满心欢喜,只道:“那美人你赶紧去吧……爷可是等着你呢……你可不要让爷久等才是……”  芙熙点了点头,一手故作不经意地从那完颜恪的肩上蹭抚而过,待要那完颜恪伸手去搂她那柳腰,她却早已如那滑溜的灵蛇般扭着腰肢溜了出去,徒留一根飘着脂粉芙蓉香味的墨绿色丝绸腰带在那完颜恪的手中……  完颜恪看着她被自己抽去腰带后,明明衣衫半解风情万种,却只留给自己一个令人遐思的妖娆背影,只觉得三魂六魄皆已跟着她,逃逸进了那后房闺阁之中……可偏生看得见,摸不着,让人心痒难耐。  那安排人送酒菜进来的周妈妈,瞧着那完颜恪手中拽着芙熙舞裙上的那根腰带,一副痴痴状差点流出口水的神情,自是心中了然。  周妈妈也不点破,只唤了两个唱小曲的姑娘,在边上抚琴清唱,看那完颜恪意兴阑珊,又唤了两个经验老道的姑娘进来,先陪着喝酒解闷。  酒过三巡,在那完颜恪等得差点要失去耐心的时候,那沐浴更衣后的芙熙,才终于出现在那重重粉色帏帘之后,却并不出来,只隔着那影影绰绰的粉纱,娇声唤道:“妈妈,芙熙已是准备好了,你就让那郎君自个儿进来了罢……”  周妈妈闻言,自是知晓芙熙已是在闺房之中,准备好了一切物事,自然就对着那早就听闻了芙熙声音之后,已是匆匆站立起身的完颜恪道:“世子,如此良辰美景,妈妈就不打扰你和姑娘了,但有其他吩咐,世子只管让那芙熙姑娘吩咐下来便是……”  完颜恪如今已被灌了七八成酒,那酒里,又是加了料的,眼下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挥了挥手,脚下虚浮地如踩在那云朵之上般,晃晃悠悠地就往那重重帏帘之中走去……  完颜恪堪堪走近第一重帏帘,眼看佳人只隔了那两三重帏帘就可以在抱,却不想那屋里的所有灯烛,却忽然都被灭了,只留着那最后一道帏帘之后隐隐约约的一盏小灯,根本就瞧不真切内里的情形……  完颜恪正待生气,却闻得那芙熙的声音,娇滴滴地传了过来:“郎君莫急,先闭眼,再睁开仔细瞧瞧,方见奇妙呢……”  完颜恪心中顿时酥软,依言照样做了,再次睁眼之间,这才瞧清那帏帘之后的芙熙姑娘,却似只着了一件薄如蝉翼的透明轻纱,裹着那曼妙妖娆的身躯,正在那帏帘之后,极尽**地扭着身躯,跳那孔雀之舞……  完颜恪看着那比今夜舞台之上更为暴露的丰胸蛮腰和翘臀,只觉血液上涌,踉跄着就一把扑了上去,却忘了那眼前的纱幕挡了自己前进的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被他紧紧拽着的粉色轻纱,却是哗啦啦地掉了下来,裹了他满头满脸……耳边只听得那芙熙的娇笑之声:“咯咯咯……郎君何必如此心急……芙熙这一舞还刚刚开始呢……”  完颜恪听着那十足魅惑的娇声,心下更是被撩拨得火烧火燎,恨不能一把将她压住,偏生这眼睛被缠住了,看不见……  耳边只听得那脚步声渐渐靠近了自己,一阵如麝如兰的娇媚香味扑鼻而来。  他心神剧震,正待伸手拦住那走向自己的娇躯,却只觉一双滑腻的小手,从他的大掌之中,抽走了他拽着的那根绿色腰带:“世子爷……芙熙想跟郎君玩个游戏可好?”  完颜恪只觉耳边一股热气拂过,浑身战栗之中尚未及开口,双眼已是被那条长长的墨绿丝带捆了个结结实实,一只小手牵引着他,慢慢向那燃了催情迷香的闺房之中而去……
  绡珠被那黑衣男子拉到后院之后,正想发问,却见那男子突然单膝跪地,抱拳行礼道:“属下东野宫廷侍卫长乔守仁,刚才事出紧急,对小主多有冒犯,请小主见谅!”  绡珠瞬间瞪大了眼睛:“你是如何认出我来的?我又如何取信于你?”  那男子痴痴地看着绡珠的眼睛,仿佛透过她的眼睛,看到了那依兰夫人的影子。  他猛地掐了自己一把,定了定神,掏出腰牌,双手呈上:“属下去年才一路打探到了这里,适才见到小主真颜,这才贸然相认……小主可是有一块双面镂空雕蝶戏兰花翡翠玉佩?面上这伤痕,可是大巫师所为?”  绡珠对着那星光,仔细看了看手中的玉牌,耳中又听得他说出了那样隐秘的秘密,想起关于他和母亲私逃的传闻,终是不肯相信,如今他竟独自一人,敢来相认:“我母亲呢?你不是和她一起走的吗?”  乔守仁闻言一声苦笑:“没想到,小主竟然也会相信那样的谣言!此事说来话长,此地亦非久留之地。明日此时,我自会前往小主住处,如实相告……你母亲依兰……夫人,如今已是那北玉国国君欧阳桑濬的大妃了……”  绡珠使劲扶住了身侧的一棵大树,这才站稳了身子,她竟不知,自己心心念念不见了踪迹的母亲,如今竟是成了那罪魁祸首的大妃……  乔守仁看着那显然受了震惊的小主,心下也是惨淡,只低低道:“你母亲也有着万不得已的苦衷,此事我明日自会与你详说。眼下,我得走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绡珠点了点头,看着那转眼消失在夜幕中的乔守仁,思绪万千。她想了想,还是匆匆赶回了自己的小院。  小院里,那红姑早已候在小花厅里,看到匆匆进来的绡珠,面色一沉:“姑娘如今倒是艺高人胆大了,怎么比赛一结束,就没了踪迹呢?看来这沁香园里,怕是要容不下姑娘这尊大佛了……”  绡珠自知理亏,愈发恭谨地上前对着那红姑行了一礼:“红姑千万不要生气,绡珠这是在那幕后突然觉得胸闷,去后面院子里透了透气,倒是不知红姑姐姐找我,有何急事?”  那红姑早就听闻了这绡珠在幕后,与那得了花魁的芙熙相争一事,本以为这绡珠自恃今日才赢了那珏王与恒王的青睐,便肆意了起来,可眼下看着她一脸谦逊的样子,倒是自己错怪了她。  红姑摆了摆手,挥退了身边的两个姑娘,这才站了起来,拉着那绡珠的手,拍了拍:“姑娘有分寸知进退就好……当年我瞧着姑娘就是个有福的人,今日一看,果真如此。据说,你在幕后,和那清和园的芙熙,抬上了?”  绡珠细细寻思,觉得肯定是那燕婉回来说了此事。她抬眼看着那红姑道:“幕后之事,绡珠本想避让,只可惜那清和园的两个姑娘,欺人太甚,实在未曾把我们沁香园放在眼里。绡珠这才一时未忍住,小小地惩罚了那芙熙和茜霞……如有不妥,红姑只管惩罚,绡珠绝无怨言……”  红姑拉着她,坐了下来,又亲自从那茶壶里,倒了杯茶给她,毫不掩饰眼中的赞赏:“你做得很好!该出手时就要出手,而且这次,分寸也拿捏得很到位……三年前,红姑果然没有看错你……当年那醇亲王和世子,也就是现在的圣上和珏王,到底眼光不一般……”  绡珠谢过那红姑递来的茶杯,闻言心里却是一惊,恍惚间想起三年前那小七带着自己,守候在沁香园门前的时候,那器宇轩昂的醇亲王和清冷如玉的世子,并未瞧过自己一眼。她故意疑惑道:“不知红姑此话怎讲?绡珠记忆中,并未见过那圣上与珏王殿下。”  红姑轻声笑了笑:“当年小七虽是领你进了门,可最后决定把你留下的,却正是这当你踏进满庭芳门口之际,惊鸿一瞥看到你侧面的醇亲王和世子……”  绡珠这才恍然,她记得当时她踏入满庭芳的时候,确实有两人出了那百花厅,只是自己一心入门,竟是未曾瞧见是何人而已。如今想来,应该就是那醇亲王父子二人了。  突然,绡珠想起自己当时还对着那小七说了一句:“这姹紫嫣红开遍满庭芳,却终是难得千秋清平乐”,难道对方也听了进去?  红姑瞧着那绡珠陷入沉思的神态,出声提点道:“据说今日那珏王和恒王都去了?那恒王还出手相助了?”  绡珠想起那恒王含情脉脉的双眸,面色微红:“那恒王倒是侠义之人,在那芙熙嚣张之时,出手助我解了围……那珏王,却是深藏不露,自始至终,并未和绡珠说过一言片语……”  红姑瞧着她的神色,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既然如此,红姑可是要提醒你一点,这沁香园,眼下可是珏王的产业……这珏王才是你我正经的主子……至于那恒王,虽然和珏王是亲兄弟,但身在皇家,骨肉亲情到底有几分几两……不是你我外人可以置喙的……”  绡珠顿时惊醒,恭声道:“红姑放心,绡珠从来就没有那非分之想……自是知道谁是主子……”  那红姑看她面色凝重,倒是放下了些心,柔声道:“你我身在沁香园,最重要的,便是忠心二字。至于其他,一切皆看你的福分与造化了……我估摸着,明后日,那珏王或是恒王,会来沁香园。你端得如何应付,应该不用我说了……在朝中储君未定之前,这两人,皆不是你我可以随意得罪的……红姑能提点你的,也只有这些了……”  绡珠自是知道此乃红姑为自己好,赶紧起身敛了一礼:“绡珠多谢红姑提点,以后行事,定当小心仔细,请红姑放心便是……”  那红姑这才起身,看了看她那天衣无缝的妆容,心下不是不惋惜:“好!你心中明白便好……毕竟,那飞上枝头做凤凰的梦,有时候,会让人悔不当初……红姑看得多了,红姑真心希望你,不要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绡珠点了点头,不再言语。红姑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你也累了一个晚上了,眼下时辰不早,早点歇息了吧……明日,说不定还有许多事等着要应付呢……”说着便起身告辞而去。  绡珠看着那红姑的背影,心下如何不知这红姑的一番话,全是为了自己好。可红姑不知道的是,自己与那淳于家族,可是有着血海深仇,这一切,又怎会由得自己呢?
  春宵苦短日高起,待那昌平侯世子完颜恪终于迷迷糊糊地,从一场春梦中惊醒的时候,窗外已是红日彤彤,鸟雀婉转鸣高枝了。他睁开那早已肥肿成一丝的小眼,意犹未尽地想要伸出手去,再次享受一下那软玉温香在怀的感觉,却是摸了一个空……  怔楞间,他一个翻身坐起,总觉得自己昨夜的感觉似乎云里雾里,并不十分真切。他回味了一番,心中痒痒的,又似乎空落落的,只好一把撩起那雕花大床上垂挂着的厚重绛色帏帘,向外望去。  这一望不打紧,耳边瞬时传来了“嘤嘤”的委屈哽咽之声。完颜恪循声望去,只见那佳人正坐在那梳妆台前,背对着自己,哭得双肩震颤,好一个委屈之貌。  要是放在那平时,这完颜恪早就火起甩手走人了事了。可这次,许是昨夜的记忆太过虚幻,那佳人的手段又委实新奇,搞得完颜恪非但不觉这哭声恼人,反而打心眼里觉得怜惜,不禁出声唤道:“春光曼妙,红日彤彤,美人何苦,竟是如此伤心?”  那芙熙闻声,也不转过身子,竟是哭得愈发悲痛,吓得那完颜恪,赶紧趿拉着鞋子,披上衣衫就屁颠屁颠地走上前来,一把搂住那正在伏案痛苦的芙熙,扳过她的小脸,只见那眉眼已是红肿,小脸如梨花带雨海棠遭风吹,心下愈发怜惜:“美人儿,你有何委屈,只管述来……爷自会帮你……”  芙熙闻言,这才拿那手中沾了催泪粉的丝帕,用力摁了摁眼角,扑簌簌的眼泪直直掉在了那完颜恪的胖手上:“还不是你……欺负我……”  那完颜恪一愣,随之却是心中狂喜,一把搂住了那芙熙的柳肩:“宝贝儿……爷宝贝你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欺负你呢?”  那芙熙却是将自己的小脑袋埋在那完颜恪的胸前,一手奋力捶打着那完颜恪的肩膀:“芙熙守了这么多年的清白……昨儿个全叫爷给不明不白地给毁了……这叫芙熙以后在这清和园里,怎生过日子呀……那周妈妈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芙熙说到最后,竟是嚎啕大哭了起来,不一会儿,那眼泪就濡湿了完颜恪的中衣,凉凉的洇到那胸口,害得他竟是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完颜恪听着她娇滴滴的哭声,心都醉了,口中一个劲地安慰道:“好了宝贝……爷这就跟那周妈妈去说,从今往后,你就是爷的人了……等爷继承了那爵位,自然把你娶回家去,好好儿供养着便是……”  芙熙却是不从:“爷的心里,根本就没有芙熙……就不用再骗我了……这京城里,谁不知晓,那侯爷虽是宠着爷,可爷家里的那位母老虎,可不是好将与的……这芙熙跟着爷,无名无分地……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呜呜呜……”  那完颜恪听她口中提及那家中的赵氏,心中自是一慌,但想着自己毕竟是未来的一家之主,这在佳人面前说一不二的胆气,却是必须有的。于是,他拍了拍胸脯,豪气地道:“等我承继了那爵位……自是休了那母老虎,哪里还会有她给你气受的机会……”  芙熙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好一会,才长长一叹道:“算了……爷……虽然芙熙心里舍不得爷……可这等到爷承继那爵位的话,不知要到那猴年马月,只怕芙熙命薄……无福消受呢……不如,从今儿个起,爷就把芙熙忘记了吧……”  那完颜恪昨日才尝到些甜头,而这芙熙又是三年一次的花魁,如今正是兴头上的事,得了芙熙青睐而引发的心中的虚荣,又岂是这一两次相会就能浇灭的?  芙熙料他不肯罢手,故意敦促道:“如今时辰不早,虽是芙熙舍不得爷……但为免他人闲话,影响了爷的声誉,害了爷将来的前程,倒是不妥……爷还是赶紧穿了衣衫,回了吧……”  这番体贴的话语,更是说到了那完颜恪的心坎里去,他点了点头,愈发不舍地搂了一下那芙熙,又回身从自己那外袍的荷包里,取了一张三百两的银票,硬是塞到了那芙熙的梳妆盒里:“芙熙宝贝,爷昨日不曾想能真个得了美人的青睐……也未曾备下厚礼,这张银票,你就先去买点脂粉……等晚上爷得了空,自会备上厚礼……前来相聚……”  芙熙半推半就地收了那银票,口中却道:“芙熙哪里舍得爷这么早就走了……只恨在这楼里不得自由之身,不能常伴爷的左右伺奉……如今既然爷给了这银子,芙熙也就帮爷收着,等爷以后想要帮我赎身的时候,我也好凑上一份子,减轻一点爷的负担……”  饶是那久经风月的完颜恪,听了芙熙这番情真意切的说辞,也是感动不小,一边穿衣,一边看着那正在帮自己钮扣子系衣带的芙熙,恨不得就一口亲下去。  那芙熙却是不露声色地躲闪了过去,含情脉脉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瞧爷这性子……赶紧去吧……”说着,便把那人高马大的完颜恪,推搡着送出了门外……  完颜恪瞧着那依门而望的芙熙,一副恋恋不舍的娇羞样,心里的得意劲更是空前高涨,一路上就在寻思着,怎么把这芙熙娶回家中娇养着才是……  芙熙瞧着完颜恪那圆滚滚的身子终于消失在院外,这才松了口气,嫌恶地一把扔掉了那手里的帕子,对着自己被他碰过的小脸就是又洗又涂抹。  芙熙待到把那身上的衣衫重新换过后,才重新拿了那张银票,走进隔壁暗房里,对着那堪堪睡醒起床的替身蕙芸道:“芙熙多谢姐姐昨日的成全。这点银子,权当是姐姐的脂粉银子了……以后芙熙手头宽裕了,定不会忘了姐姐……”  那蕙芸毫不客气地收了银子:“这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如今那妈妈瞧着我已是过气,竟如此对我,我本来就咽不下这口气……既然妹妹看在你我相识多年的份上,愿意帮我,我自然也是能帮就帮你一把……只是有句话,既然你叫我一声姐姐,我便也提点你一二:做我们这一行的,向来是赌青春吃饭,不要说如今这完颜世子是个不好相与的主……即使遇到了好的,也不见得就可以终身有靠……妹妹还是放亮眼,要么趁着年轻,多赚点银子傍身,要么就找个老实可靠的赶紧放了自己出去……省得像我这样,到时候连老大嫁作商人妇的机会,都没了……”  说着,竟是不等那芙熙回话,就扭着腰肢,头也不回地又回了那自己的屋子里,补觉去了。  芙熙瞧着那正是花信年华,却因一场伤寒而拖着病躯,从此不被周妈妈待见,只随意扔在后院,任其自生自灭的蕙芸,想起十年前初初进清和园时,那正值豆蔻年华锦衣华服娇艳无双的她,曾经令自己多么的羡慕。  可如今,芙熙仿佛突然看到了自己十年后的样子,她倒吸了一口冷气,突然下定了决心:拼死一搏,就不信依着自己的才貌计谋,不能为自己谋得那后半生的锦衣玉食。
  此时此刻的沁香园里,却是一如平常白日的静寂安宁。  红姑借口绡珠姑娘身子不适,竟是婉拒了好几波贵客的邀请,只说待那绡珠身子调养好了,再一并答谢众人。  本来因着那芙熙被昌平候世子包养的消息,转向绡珠姑娘的几位贵人,暗地里也只以为那绡珠只是找借口推脱,于是纷纷退而求其次,转向那排名第三的怡情园的浅碧而去了。  众人有所不知的是,此日巳时三刻,就有一位贵人,悄悄地从那暗道之中,入了那沁香园中的百花厅。  红姑闻讯赶到百花厅时,见那珏王淳于珏一身白色云龙绣银丝锦袍,正端坐在案,好整以暇地等着自己。红姑赶紧远远地就敛了一礼,口中告罪道:“红姑不知珏王殿下亲临,有失远迎,请殿下责罚!”  淳于珏摆了摆手,狐狸眼轻轻一挑,淡淡道:“红姑不必自责,本王只是路过此地,想起一事,需要向红姑求证一下。”  红姑赶紧走上前来,在那淳于珏身前五步之处,毕恭毕敬地躬身回道:“王爷请垂问,红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淳于珏搁下了右手茶杯,看似随意道:“昨日那场花魁比赛,花落清和园,沁香园的那位姑娘,屈居第二,不知红姑,作何感想?有何打算?”  红姑抬眼望去,见那珏王口中虽说屈居第二,但眼中神色却是平淡如水,丝毫未见不满,心下定了三分,恭敬回道:“昨日的赛事,王爷亲历现场,应该可以看出,这绡珠姑娘,实际上是藏了几分巧,并未全力拼夺……所以,这次虽未夺魁,但有心人应该都可以看出,实际上,这绡珠姑娘的才艺心机,远远超过了所有参赛的其他人……只是不知王爷,何以并不愿意把那花魁的桂冠,给予绡珠姑娘……”  淳于珏淡淡地扬了扬嘴角,不露声色道:“哦?红姑这几年,确实修炼得法,神通广大了起来……居然连本王礼让桂冠给那清和园的芙熙一事,也了如指掌啊……”  红姑闻言,身子一颤,立马双膝跪下,面色微微一红,神色却是坦然道:“红姑不敢……只是昨夜……那永安侯事后曾在这……宵夜……红姑这才得以知晓其中一二……”  淳于珏早就听闻那永安侯已是过了那不惑之年,且平时并不好女色,但偏生对这红姑,倒是情有独钟,十几年来,似乎从来只是来这沁香园消遣娱乐。  淳于珏瞧着那红姑面有羞涩,当下也不说破,只冷冷道:“哦……看来这永安侯……年岁大了,本来倒也可以安享晚年了……只是听说他膝下子嗣单薄,目前的这个幼子似乎与他并不亲近,也不知……早年失散的那个平妻与那个长子,近来是否有了消息……”  红姑只觉那额上细密的冷汗,开始一颗颗地往外冒。她假装不经意地拢了拢额前本就不存在的碎发,用手中丝帕不着痕迹地擦了擦那光洁如玉的额头:“这个……红姑倒是未曾听闻……”  “未曾听闻?!”淳于珏眸色一冷,眼神如冰刀般扫过那微微发抖的红姑:“本王自认我父皇这近二十年来,待你不薄……而自本王三年前接手以来,待你也一直如心腹……可眼下怎么本王瞧着,如今这沁香园的一切,是否已让你觉得自己羽翼丰满……足以抗衡那永安侯夫人林氏了呢?!”  红姑闻言,再也不敢狡辩,只“扑通”一声,直直跪在了那珏王面前:“王爷饶命……此事皆是红姑一人所为……与那永安候,毫无干系……红姑只求王爷放过永安候……至于林氏,她纯属罪有应得……只要除了她这恶妇,红姑死而无憾……”  淳于珏看着眼前毫无惧色却情绪激动的红姑,眉稍微微上挑,转着手中的茶杯,轻轻吹了口气,这才不紧不慢地道:“起来说话……本王对于你和那林氏的后宅之斗,根本不感兴趣……本王只是想提点你一下,事到如今,本王觉得,如果你再像昨夜那样,把私人情感,加诸于公事的话……那么,本王可得考虑一下,你……是否还担得起这沁香园的园主一职……”  红姑早就在淳于珏说“起来说话”的时候,就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如今听完那淳于珏的这段话后,反倒镇定了下来,心一横,干脆道:“红姑多谢王爷指点……既然王爷已经把话挑明了,那红姑也就直言不讳了……  “我就是那永安侯十七年前出征在外时,被他那夫人林氏逐出门外,差点死在街头的平妻余霏红……至于那个孩子,那个当年还在襁褓中的孩子,竟是被她狠心丢在了荒郊野岭……幸得这孩子命大,十年前老天垂怜,让我在那街角偶遇……  “只是,这孩子,至今不知,我是他亲娘,十年来,只叫我一声姑姑……那永安侯夏侯哲他至今,尚不知这孩子还活着……”  淳于珏静静地看着红姑那因爱恨纠结而扭曲炽热的面容,看着她强行抑制着眼底泪珠的辛酸悲欢,微微点了点头,缓了缓口气:“既然如此,你倒不必担心……本王看那小七,倒也是个可塑之材……难怪三年之前,本王记得第一次偶然见他领着那绡珠姑娘时,便觉得他似曾相识……原来如此。这样吧,明日,你让他来找本王。这永安侯府,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落到外人手上去吧……”  红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王爷……您……您说的都是真的……您……真地愿意帮我,帮我那祺儿重归侯府?!”  淳于珏搁下了手中茶杯,很郑重地点了点头:“本王的话,向来只说一遍……小七,夏侯祺,这名字不错,让他明日巳时来吧……至于永安侯那里,你应当知道该怎么说吧……”  红姑感激涕零,赶紧跪拜谢恩:“王爷,霏红此次跪谢,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那永安侯,只是为了我俩那苦命的孩子夏侯祺,从此能正大光明地认祖归宗……我不求他大富大贵,只求他平安喜乐……”  淳于珏看着那喜极而泣的红姑,淡淡道:“红姑你过虑了,只要忠心护主,何求不得大富大贵……对了,本王今日前来,还有一事,就是那绡珠姑娘,明日,你让那小七陪着,一起悄悄送进本王的府中吧……”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座而去,就像来时一样,毫无征兆地消失在了那满庭芳屏风后的暗门之中。
  红姑一惊,没想到这珏王竟是如此坦然,毫不做作地就将那绡珠姑娘,直接要了去……上命难违,红姑微不可闻地暗自叹息了一下,心中思忖:艺惊四座,一举成名,很多时候,未必就是好事……  各人各命,红姑自忖无法左右,想着自己的事还没办妥,赶紧差人去了那四方街后院,在一座外观看着毫不起眼的四合小院里,将那早已混到丐帮帮主的小七找了来。  那小七熟门熟路地进了那满庭芳,却见红姑双眼微红,似乎哭过。小七心头一紧,赶紧见了礼便询道:“姑姑今日突然把小七叫来,可是受了什么委屈?姑姑但说无妨,如今的小七,再也不是十年前姑姑在街角收留的小七了……”  红姑看着如今一表人才的小七,看着他高出自己足足一个半头的身姿,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那风度翩翩、威武潇洒的永安侯世子夏侯哲,唯一的差别是,这小七毕竟在社会底层历练久了,身上倒是比那永安侯更添了一分人世间的温暖气息,让人莫名地就亲近了三分。  小七看着红姑对自己那又惊又喜又爱又怜的眼神,心底倒是突然有些慌张,不知红姑到底出了何事:“姑姑……你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没沾什么烟灰菜叶污泥吧?”  红姑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七,你过两个月就满十八了吧……要是在父母身边,都该帮你娶妻生子了……姑姑帮你说门亲事……可好?”  小七见自己一下就把红姑逗笑了,干脆就走上前来,挽着红姑的胳膊,把她安坐在那椅子旁,从边上的茶壶里倒了杯茶,双手亲自奉上,凑近红姑,仔细盯着那红姑的脸上下左右细细看了三遍,看得那红姑莫名其妙地觉得浑身不自在,正欲发话,却听得那小七终于笑着发了话:  “姑姑,在小七心里,姑姑就是我的亲娘……我只想好好孝顺姑姑……只要姑姑不嫌弃,小七心里,想叫姑姑一声娘亲,已经想了十年了……”  红姑手中的杯子一颤,那茶水就泼了出来。小七见状,想也不想,就拿自己那干净的袖子,轻柔地帮她拭去了手背上的水渍:“姑姑……有没有烫伤?要不要紧?小七吓到你了?……如果姑姑不喜欢小七这么叫,那小七……小七还是叫姑姑吧……”  红姑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激动,一把将那小七的脑袋搂在怀里,颤声低低道:“我的儿啊……娘亲想这一天,已经想了十五年了……祺儿……娘的心肝宝贝儿啊……”  那被她紧紧搂着的小七,突然被抱在这么一个温暖芳香的女子怀里,一边是尝到母爱的欣喜,一边毕竟是成年男子的害羞与惊恐。他正想挣脱开来,却明显感到了那头上一滴滴滚烫的泪水,滴在自己的头顶上与额头上,他想了想,终是放弃了挣扎,低低唤了声:“娘亲……小七快要不能呼吸了呢……”  红姑这才惊醒,一把把他推开:“祺儿……娘亲……激动得忘了礼数了……祺儿,娘亲……娘亲对不住你……娘亲……”  红姑正想对着那满眼狐疑的小七,细细和盘托出他的身世,却不想那身边伺候的丫头冬梅,竟是匆匆推门而入,说是那恒王殿下,已经入了园子,要找红姑商量要事。  红姑无奈,只好让那小七在那满庭芳等一会:“祺儿……你一定要等我回来,我有十万分重要的事情,等着与你细说……”  小七看她面色凝重,自是点头应了:“姑姑只管前去,小七就在这里等着哪也不去,姑姑这儿茶香人美,小七自然乐不思归……”  红姑倒是被他逗乐了:“怎么就是改不了这油嘴滑舌的泼皮样子呢?这点,也不知像谁?你父亲可从来不是这样……”说到一半,惊觉失言,赶紧尴尬地用那帕子掩了嘴角,也不管身后小七的问询,逃也似得径自去了那隔壁的百花厅,留下那闻言愣怔在那里的小七,仔仔细细地回味着这红姑的失言,回想着她今日对自己的失态,心中如惊涛骇浪般地猜疑起来……  他突然瞥见那正在为自己倒茶天水的冬梅姑娘,正眼角含春地偷偷看着自己,突然有了主意:“冬梅妹妹……在下唐突了,可否请你借我一面镜子?”  那冬梅闻言,面色一红,娇羞地从袖中取出一面小镜子,放在了桌上,低头退到一边,绞着自己的前襟衣角,再也不敢抬头看一眼那正在揽镜自照的小七。  那小七对着那面不甚清晰的小铜镜,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自己的眉眼五官,又闭目寻思了一番,强行压制住了内心的惊喜与猜疑,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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