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外侧扭动时疼痛被扭了一下,感觉手筋一直痛,后来用了狗皮膏药贴了一阵子,后来起了个鸽子蛋大小的包,这是怎么回事

叶盛星寻_起点中文网_小说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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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莫星寻。事实上我原本不叫这个名字,可是,我原本叫什么名字呢,不记得了。所以我一直想要找到记得我原来名字的人。  九州城一如既往的热闹繁华,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的旅人,还有就是九州城内几百年屹立不倒的城楼,那一簇簇鱼鳞状的排列在这个大陆最中心的地方。看起来像心脏上最坚固的防备。而九州城也却是是大陆上最核心的所在,如果说洛澜山城是大陆上最温婉聪慧的女子的话,那么九州城也许就是这片大陆上唯一能够配的上洛澜山城的贵公子。  今日的九州城如往常一样,只是在这金如流水的地方,繁华今日是头顶的光环,也许明天就会变成烧身的烈火。衣着褴褛的小乞丐被人流冲击着,今儿是王妃祭天祈福的大日子,整个九州城好像全都沉浸在王妃宽厚的恩泽中,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真诚的笑容。小乞丐低着头逆着人流好像要逃离某种危险。  “哎呦,大爷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乞丐急忙为自己的莽撞道歉,眼前是位体面的公子,他不知道这一撞又会惹来怎样的暴怒。只见这公子白衣胜雪,面色也如闺中女子般白皙,若不身着男装那明眸皓齿的俊俏样儿真是一个英气的美人儿。只是眼中死寂却让人为之一颤,仿佛整个天地都沉在他的双眸中。他哗啦展开素雅纸扇伸手护住小乞丐不被疯狂的人群推挤,小乞丐看见纸扇上那朵孤零零的梅花不禁心神一动。一个是落魄娇羞美娇娘,一个是英姿勃发俏君郎。也许这是所有爱情故事惯有的开头,是郭靖和黄蓉的传奇,却不是他们的故事。  “多谢大爷……”小乞丐抽身欲走,却被贵公子一把拽住胳膊。  “你这样明目张胆的拿了我的东西,就想这么走了吗?”贵公子嘴边浅笑**着满脸窘状的小乞丐,“您说笑了,给小的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拿您的东西。”小乞丐辩解到,脸上神色却越发从容起来,好像那公子当真冤枉了他。  “可是我却觉得这镯子戴在你的手腕上才是无价之宝。”眼看着羸弱的公子一探手从小乞丐黑黝黝的布兜里掏出一晶莹剔透的白玉镯子,唯有一枚黑点却好比白璧微瑕却使整个白玉环活了过来,好像天幕中闪亮的那颗星,亮了整个夜。  小乞丐本以为是个贵重物件,先来探探这帝都第一商贾家的底子却未想到,只这枚玉环就让她可心可意的喜爱。  小乞丐一抬头正对上他同样闪亮的眼睛。黑漆漆的脸上红了一红,“您您……”  “你走吧,你的手腕正衬这白玉环。”贵公子用来遮掩的纸扇又哗啦一声收在手中,一张一合间尽揽**。  “公子那王妃的礼物?”身后的随从把一切尽收眼底,想来也是贵公子心腹。小乞丐看那随从过一眼浑身一颤,转身逃走,一转眼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公子看着那个脚步轻盈,圆脸的小乞丐笑了笑。  “小叶怎么你也和他们一般把这身外之物看的这般重要。不过是一个镯子,能让一个人开心不是很好吗,而且你没看见她眼中的光芒,我想任谁都不会拒绝这样一位姑娘的。阿姐那边你随便挑个什么过去,她的喜好你一项摸得很准。”白衣公子眯起眼睛笑嘻嘻地看着小叶。  “段家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没老爷只怕小叶现在已不知魂归何处。公子和王妃是老爷心尖上的人,自然也是小叶心尖上的人。照顾好公子与王妃是小叶的职责,请公子不要再拿小叶说笑.”  “嘿,真是个没趣的人。”白衣公子丧气地摇摇头,“每次逗你都是这副说辞来对付我,知道你最尽责也不用天天来提醒我。我不过是好奇你为何还没成亲罢了。”  “公子尚未娶亲,小叶只一心盼着公子好。”小叶似乎早已习惯公子这样没正经地**他,还是一本正经地回复,只是凝聚心神关注四周,今日是王妃的生辰,整个九州城都一片喜气洋洋,街上的人比往日多了许多倍,更有其他城邦前来庆贺。正是易生事端的档口,可这不让人省心的公子似乎在专门跟他作对,好好的轿子不坐偏偏要来体验民情。小叶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呦呦呦,你这话可不能叫那些写话本子的人听去,不然又该说我与你之间的脏话。”小叶看着拿自己轶事说笑的公子无奈地摇头。可低垂的眼却不时瞥向小乞丐逃走的方向。  小乞丐转入街角,一把扯下盖在头上的破布,露出珠圆玉润的一张俏脸蛋来。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个不停,她若有所思的凝视手腕上的玉环,那黑洞仿佛会说话般吸引着她,让她步步深入,直到无法自拔。  入夜。月色如水。  小叶站在公子房前巡视这平静的小院,可是他的心依旧不平静,那个小乞丐的脸又出现在他面前,那双眼睛似曾相识,带着丝丝狡黠。段家是整个九州唯一一个站在九州城主面而面无惧色的人,因为九州城的大部分商铺都或多或少都和段家有关,可以说段家支撑着九州城的正常运转,是隐藏在繁华背后真正的王。  而段西楼作为段家这一代唯一的继承人似乎天生拥有着目空一切的资本。大概是天妒英才段公子天生一副病秧子的模样,上一代的家主抱着年幼的段西楼暗自落泪,难道上天真的让我段家结束在这一代吗?因为段公子自小体弱多病,段家老家主虽然勉力支持却也奈何不过天命,在段公子未长到院前的同年栽下的小扶柳高时便撒手西去了,临走前千叮万嘱让段公子保住段家产业。否则死不瞑目云云。  也许是段老爷在天有灵又或许是天不绝段家,在段少爷还算上心的经营下,段家仍然保持着九州第一的地位,却以和当年鼎盛时期不可同日而语。小叶看着段家的高墙大院,看着已经高过危墙的扶柳觉得今夜注定是无法安睡。正当小叶心神游离的时候一个黑影用难以察觉的速度窜上了段西楼的屋顶,轻巧的身体让她踩在彩色琉璃瓦上的时候依旧如履平地,像一只猫儿一样得意的伸展着自己姣好的腰身。揭开瓦片偷偷观察着地势和这个灯下出神的公子。  猫儿看看自己手腕上那枚高贵的白玉环,那黑眼好像一个无底的黑洞般贪婪的吞噬着夜色。  “这回真的赚翻了啊,没想到这么多年老娘也总算用上一回美人计。”猫儿捂着嘴嘻嘻笑着,一不小心险些从房顶上滑下来,好在身手敏捷。  “谁?”小叶这才缓过神来,一丁点微弱的声音已经足够让这个耳聪目明的高手全副武装准备战斗了。猫儿紧闭着眼咬着牙不敢呼吸生怕暴露自己的位置,“遭了,乐极生悲……”  “小叶,你下去吧,我要歇息了。”屋内的公子揉着有些酸胀的眼睛,看起来疲惫的很。小叶不甘心的转身融入到茫茫夜色中,好像至始至终都不曾存在过。猫儿揉揉眼,不相信自己眼前看见的一切,“长夜如水,姑娘如不嫌弃,不妨到与在下喝一杯如何。”猫儿听了差点一巴掌把自己抽下来,事已至此,主人家尚且如此大方,自己若还遮遮掩掩岂不显得忒小气了些。猫儿把心一横,解开几片瓦从房顶直落下来,正端坐在火炉前认真烫酒的段公子略一惊,随即温和笑道,“姑娘为何不走正门.”  “额,你你你没听说过做贼心虚吗,哪有贼是走正门的。”猫儿强词夺理道,可在室内如此认真的看着那些只能在前辈中的故事中出现的东西时,她还是忍不住惊叹了一声。  “啊啊啊,这个是第一任九州城主称王时候用的金精战甲,这个不是应该在百年前的大战中失踪了吗,”猫儿颤抖着双手生怕自己的手纹印在金光闪闪的战甲上,这样的战甲即便是沉睡了几百年依然能够感受到熬它凛冽生猛的杀气,那种只有王者才有的霸道之气几乎要冲破重重桎梏破甲而出.“在那场战争中,九州城几乎死伤殆尽,是我的祖父捐献了大笔的资金让先王重新军队。战后,先王便把这属于皇家的战甲送给了我祖父,他说此后九州再无战争,这身战甲就留给我们段家作为护身符。”  “哎呀,这不是传说中的天父花了七天七夜炼成的菱花玄色镜,听说能够识辨人间万千妖怪本源,能够看来世今生,也不知是真是假。”猫儿一边问着一边拿起了镜子,对她来说,这一生似乎都在寻找这面镜子,而她费尽心思潜入段府也是为了它。  “都是世人的讹传罢了,如果有那么一面神奇的镜子,我也不用每日殚精竭虑维持着生意,只需在街口摆一个算命小摊,接一两个活计,替人算算前世今生,赚几个酒钱岂不快哉。”段公子晃着青瓷花的小酒瓶无奈的摇头。这些话猫儿哪里听得进去,眼神里仿佛有梵天的火焰在舞蹈在狂欢,她任自己颤抖的双手捧住菱花玄色镜,镜子的背面是花鸟鱼虫人间万象,做工之精细不似人间所有,烛光摇曳在镜子周围,光华所及,如佛光普度。
    她压住呼吸,蒙上眼,仿佛在祈祷,可是她知道,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求助了。她只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喝!”她短暂的叫了一声,好像在给自己打气,否则她永远没有勇气把这面镜子翻转过来。可当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煞白的脸和因狂喜狂惧而充血的眼睛时她宁愿一辈子也找不到这面镜子。什么都没有发生,她还是她,一身黑色劲装,怎么看怎么一副惯偷的样子。再无其他。即便她心里狂喊着告诉我告诉我,我到底是谁。我从何处来,到何处去。  可是镜子不语,它只是一面镜子,无数绝代佳人都在这面镜子的陪伴下化作了黄土,它看够了悲欢,却依旧不肯给予这个迷茫的小偷一丝怜悯。“姑娘,何必介怀,人生在世,难得糊涂。”段西楼递上一杯温好的酒,醇厚的酒香冲上猫儿的天灵盖,她抓过来一口饮下,“咳咳,”没等热酒下肚便全咳了出来。  “姑娘莫急,这酒还要慢慢品的好,你这种喝法,会醉的很快。”段西楼自顾自的拿着酒杯一口一口的抿着品味人生般意味深长,他的人生,本就是种享受。  “哈哈,醉了好,醉了就不用想那么多了。莫星寻啊莫星寻,你找了十年,终于找到了却什么都没得到,你就像一个笑话一样。”段西楼心想,原来是叫阿寻。  她在寻找什么呢。莫星寻绯红的脸颊滚烫烫的印在段西楼的心上,夜色妩媚勾勒出女子绝美的线条,一切浑然天成,即便是天父也无法创造出这样完美的女子,如此精雕细刻婀娜多姿,段西楼有那么一个恍惚觉得自己念了多年书的尽是枉然了,竟没有一句可以衬得上莫星寻如此身姿。  “如果没猜错,姑娘便是江湖上人称炽焰流星的女飞贼。”段西楼下意识的说出来就觉得自己有些失态,“错,不是女飞贼,是女大侠。”莫星寻瘫坐在地上,幸而地上铺着仙羽绒毯,柔软无比,舒适无比,却又冬暖夏凉。她伸手揉着绒毯的毛,好像在安抚一直受惊的猫,满脸写满了母性的光辉,看着手下的猫儿乖巧无比,她心里十分受用。  “不许偷笑。”莫星寻突然睁大眼睛瞪着段西楼,硬生生把那声浅笑憋了回去。“老娘是偷东西,我也不是劫富济贫,我可没那么高尚。我就是想要找回我的东西,我丢了东西啊,谁偷走了啊。”莫星寻大声嚷嚷,根本忘记了自己是个贼,来这里是偷菱花玄色镜,却不是与失主在这里把酒夜谈。  她躺在绒毯上,青花瓷瓶放在嘴边,不时微抬起头嘬上一口,脸上心满意足的笑容好像一只吃撑的猫儿,此刻躺在房檐上晒着午后的太阳,惬意无比。月光透过揭开的瓦片射屋来,亮堂堂一片清明,段西楼的醉眼似乎看见一个缥缈如烟的身姿在月色下翩翩起舞。段西楼侧过脸看着月光下脸色红晕莫星寻,她秀气的眉毛好看的微微皱着,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空空的,好像这二十年来从未有什么东西存在过,又好像,一切都被这个骄横的女贼偷偷搬空了。什么时候呢,精明如他,一时之间竟想不起来,只是嘿嘿的傻笑,他伸出手握紧了莫星寻的手,然后安心的睡去。  莫星寻的手腕上的白玉环泛着冷冷的光。小叶是段西楼的贴身侍卫,也是书童,段西楼的一切似乎都在这个默默不语的小厮手中规规矩矩的运转着。所以在外人看来,神秘的段西楼似乎和这个名叫小叶的仆人渐渐重合在一起,但小叶毕竟不是段西楼,不管世人如何误解,他段西楼终究是段家唯一的家主。  小叶知道公子平时多半躲在屋子里看书,可今日是王妃宴请他,以酬谢多年来多九州城所做的贡献。公子再如何潇洒不羁也不敢不领王妃的情面,且这位王妃不仅仅是王妃,更是段府的大小姐,段西楼顶亲的阿姐。小叶叫了几声都没回应,公子是绝不会睡过头的,莫不是出了什么危险。他一把推门而入,却只见公子和一身着黑色夜行衣的女子横躺在一起,那女子枕着公子的手臂,发出了被人吵醒后不满的哼哼声,然后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段西楼很明显没想到会被人吵醒,这种事在老家主去世之后就不曾发生过。可看着小叶的眼神他知道有些事情不对了。然后他听到了女子轻微的鼾声,他下意识的一挥手让小叶赶紧出去,他还不想吵醒她,睡梦中的女子仍然微皱着眉,到底是怎样的事情让你如此念念不忘,你到底丢了什么东西呢?  段西楼很想知道这个女子在想什么。大概是觉得面色红的发烫,莫星寻猛一睁眼,“咚!”莫星寻手上不知道拿着什么拍在了段西楼的头上,听着好像西瓜熟透的声音,莫星寻才缓过神来,看了看手上的菱花玄色镜。尴尬的笑了笑,大吼一声,“你在做梦!”一转身跳上屋顶逃走了。  “小叶,不要追了。”趁着脑袋还算清醒,段西楼赶紧下了命令,不然这个愣头愣脑不知变通的小叶还不得把莫星寻追回来,然后同样用菱花玄色镜打到她头爆为止。  “公子……”小叶走进来看着满屋狼藉,不知昨晚发生了什么,公子又怎么会和这个女人在一起。只是她的背影看起来那么眼熟。一时之间她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可是这一次,他却不想把她抓回来打爆她的头,那么好看的脸蛋,花掉了一定很可惜。  段西楼的头有些微疼,宿醉的惩罚。他笑自己,如果她是坏人,自己已经死了十个来回不止,他揉揉头,对着盆里的影子喃喃自语。“早知昨晚就不应该喝那么多,今日见阿姐不知又该如何念叨我了,”只有在见王妃的时候他才能偶尔流露出小男孩般的忧愁,才像个正常的人一样怕被姐姐骂,怕做错事情让她不高兴。  段西楼用心的包好了头巾,他一向认为这种书生戴的头巾实在太过酸气,可为了掩盖伤口不得不戴,他看着铜镜中的头巾,就又想起了那个线条姣好的女孩子。“小叶,昨晚,到底是什么让你心神不宁呢。”段西楼转过身来问小叶,小叶手中短剑握紧,绷紧全身的神经,公子的眼睛弯弯的眯起来却看不出一丝温度。  “哈哈,算了。你也大了,应该有自己的想法了。”公子钻进轿子,留下一头冷汗的小叶。短剑几乎刺破自己手掌。段西楼在晚宴上很是漫不经心,王妃从他游离的眼神中似乎嗅到了男子思春的味道,聪慧如她断不会轻易点破他的那点私心。她是段家老家主的养女,若不是段老爷子,只怕她现在一定过着悲惨的生活,因而对于王妃来说,段家绝不仅仅是自己的娘家,而是恩人。  作为九州第一富商,段西楼注定逃不开和皇室的种种羁绊,城主为他赐婚是迟早的事,他会娶一个永远不会背叛皇室的女子,然后这辈子都无法和九州城脱离关系。庙堂上的事她大约是懂得的,有许多人说女子的命运可悲,而对于西楼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剧。看着他离席的背影,王妃的眼写尽悲悯。
    莫星寻看着手中菱花玄色镜,她坐在屋顶上,满街熙熙攘攘的人群并没有打扰到她研究镜子的兴趣。可这面镜子被她擦了又擦,她试过了所有道听途说来的咒语,可是那面镜子上依旧固执的映着她暴怒的脸,然后她总结出一句莫氏真理,道听途说的东西都是不可信的。  “那么是不是应该还回去呢,毕竟那个段西楼还请我喝酒,看起来很和善的样子。”莫星寻此时又被另一个难题困扰着。  当第二天晚上莫星寻再次出现在段西楼的屋顶的时候,他手上的书已经被汗水浸湿,只是为了保持那个潇洒略带些不羁的姿势已经两个时辰。而小叶已经在院子里扫了两个时辰的落叶,这个季节的叶子总是落的快些,让人觉得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他会识趣的在那个小贼到来的时候悄然融入夜色,却也想看看她那样的风姿。  公子没再问他那晚到底是什么让他心神不宁,若是平时,段西楼方圆一里之内落下一只图谋不轨的苍蝇都会被他斩于刀下。偏偏那晚,他走了神,让她顺利的降落在了公子的生命里。无声无息,却是惊涛骇浪。  “阿寻,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尽管来的无声无息,可是灯下早已等的心焦的公子却在第一时间察觉了。  莫星寻破罐子破摔厚着脸皮依旧从昨天揭开的屋顶上跳下去,一层柔光围绕着酒意微醺的白衣公子,让莫星寻觉得自己不是来偷东西的而是来与新婚小媳妇圆房的。  “你屋顶漏成这样夜里会很凉吧。”以胆大妄为著称的炽焰流星竟然说出这样无聊的话来,等等我不是应该说不要动,我是来打劫的么。莫星寻揉揉头觉得自己今天很不在状态。  “阿寻,你到底在找些什么呢?”段西楼放下书来,挑了挑灯芯,噗的一声,火光跳了一下,屋内亮了起来,莫星寻的身影映在墙上,无限美好。  莫星寻从未看过这样的男子,他不是花痴吧。但花痴大都比较可爱,她探听来的消息这段家公子不是冷若冰霜,柔若扶柳,无甚大材,论容貌倒是并不比那送入宫的阿姐差的。都说段西楼若是女子,这段家只怕要出两个倾国倾城的王妃了。可谁都没说这段西楼有花痴病啊。早知道就用美人计了,何苦办成个乞丐浑身臭烘烘的。这段西楼所做的一切都太不符合常理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适合当这段家的家主,这样懦弱的人早晚会被其他人踩在脚下的。”段西楼看着墙上的人影很想放肆的上去摸一摸她的脸。可是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呢,这样的女孩子如果能用万贯家财就能讨好那该多好,可是如果那样,他应该就不会喜欢她了吧。  “今夜月色撩人,景色甚好,如此良辰不知还能看到何时。”段西楼透过屋顶看着朗朗明月,心中顿时感慨万千。“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说如此良辰美景不如咱们做点不负天恩的事来吧!”莫星寻说完顿时面色一红,好在平时亏心事做的不少,这些话说的**却也无伤大雅,她打着哈哈顺手把桌上的梅花小糖糕扔进嘴里,甜丝丝的糖糕入口即化,这才想起已经一天没吃饭,哪管它什么规矩,左右她不是来相亲的大家闺秀,先填饱肚子再说。  可这糖糕是面食而且制作时显然加入了不少的糖,几块下去这才觉得有些噎,狠狠咳了起来,段西楼目瞪口呆的看着昨夜依旧千娇百媚的女子,此时如粗鲁大汉一般一脚蹬在凳子上,狠狠锤着自己的胸口,因为小糖糕的碎屑随着她猛烈的咳嗽从她娇小的口中喷射而出。  他有些看呆了,猛地醒悟过来这才急忙忙地倒水,“阿寻,你多久没吃东西了。慢点慢点……”莫星寻接过水直到喝光了水壶里的水这才作罢,可眼下雍容典雅的雕花原木桌子上却留下了她杰作。满桌的白色琐屑还夹杂着一些口水。虽然她总说自己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可这也却是过分了些。只见这女子当做没事一般嘿嘿一笑,顺手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都用袖子抹了下去。  段西楼咽了一口吐沫说,阿寻,明天叫下人来收拾就好。我去给你做点吃的。说着白衣的段西楼鬼魅般向外奔去,“好快。”莫星寻自负轻功高绝,多年来未逢敌手,可如今看见段西楼才发现什么叫做轻功,“他要是偷东西,肯定不会失手。”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她跟上了段西楼的脚步,这世上如果真的有所谓天造地设大概说的就是他们这样,只有我能跟得上你的脚步,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段府果然是九州城的首富,沿路尽是雕梁画栋,所过之处无比精美异常,这里随便哪根柱子掰下来都能在外面卖个好价钱。因为这柱子决定的雕纹注定了这不是一根平凡的柱子,这是九州城段府的柱子。从段西楼的小院出来就是段府引以为傲的琼花西苑,前家主在这里宴请百商,坊间传说这里百花常开不败,满院花香蝶舞堪比仙境。看来的确不假,夜间的西苑别有一番风雅。  通过西苑就是正常宅院般,再往里走便是厨房。莫星寻把段府的格局默记在心,做贼的总是习惯为自己找好退路,以及哪里最适合隐藏。段府的厨房看起来像别的大户人家的大堂,看起来一丝油烟也无,所有厨具擦得光亮无比,莫星寻在一个烫金汤勺上做着鬼脸。却见那纤尘不染的白衣公子此时正挽着袖子切葱花,翡翠似的葱花在段西楼的手中上下纷飞,宛如下了一场青色的雨。  “以前刀术老师教授的快刀十八斩,在眨眼间可取人性命,把杀人当做一种艺术品,没想到用来切菜也能如此。”他用手心抹了一下粘在刀身上的葱花,一转身放进油锅中,噼噼啪啪的锅里翻滚着巨大的油花,段西楼娴熟的把饭和其他作料倒进锅中,翻炒起来。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一切对于养尊处优的段西楼来说那么陌生,却又那么适宜,莫星寻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炒饭有些想哭,“从来没有人给莫星寻做过饭。”她的脸藏在热气后面,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眼泪。段西楼看着这个女孩子乖巧的坐在那里吃饭,那颗心前所未有的觉得很充实。  饭后莫星寻拿出那面菱花玄色镜,“还给你,”她说话的时候带着轻轻的鼻音,听起来好像一个受委屈的孩子,“你不想要了吗?”段西楼并不接过镜子,如果接过镜子也许就没有给她做饭的理由了。  “不要了,早知如此,不如让我一辈子都找不到它,那样我还有生存下去的动力。”莫星寻爱恋的抚摸着镜面,好像那是**的脸颊。“你想用它来找什么呢?告诉我也许我会帮你找到。”段西楼心想,以他在九州城的势力,即便是整个大陆他也有把握帮她找到那样东西。莫星寻饶有兴味的打量着他,好像在看一个笑话,“我,的,过,去,”她一字一顿道,段西楼一惊,他做好了全部的准备却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句话。  “过去……”“是,我的过去!你知道我为什么叫阿寻吗?”  “不是因为你要寻找什么东西吗?”段西楼理所当然的说。  “那你老爹那么爱钱,你没什么不叫段金银或段珠宝。”莫星寻有点恼火,“因为我们的姓氏,段字并不很好取名字的。”段西楼认真的回答。  “你……”莫星寻有点恼火,狠狠瞪了他一眼自顾自说道,“我叫阿寻,是因为在我的梦里,我念念不忘的一个故事。”“故事?”
    “是的,故事。”朦胧月色下莫星寻的眼睛如水般空灵,好像藏着一个沉睡的野兽,用一千年一万年来疗伤的野兽。“在那个故事里,也有个小姑娘叫千寻。她走失在一个奇怪的世界,那里的人都叫她小千。可是忘记了自己本来的名字连带着那个名字所有的记忆也都会忘记了。”莫星寻抱了抱自己,觉得很冷。  “像我一样,忘记了本来的名字。忘记了那段人生。忘记了回去的路,就只记得那个故事,所以我叫自己阿寻,就是努力的不想忘记她,那个也许不是很好,可是却只属于我的过去。”她有些哽咽的自语,“你明白吗,有些记忆,即便它不好,可是那也是我的啊,是这个世界上只属于我的东西啊。”她大声问着,眼泪大滴大滴的滚下来,吓的段西楼不敢应声,半响,才伸出手拂去莫星寻脸上的泪。  “阿寻,你就这样放弃了作为莫星寻的人生吗。这个莫星寻是我见过最勇敢最特别的姑娘,我很喜欢她。所以请你不要放弃,好吗?”段西楼双手托起莫星寻泪水涟涟的脸,好像在威胁她如果不答应就掐死她一样。莫星寻有些迷糊,这个是段西楼吗,传说中的他脆弱的好像一张风化的羊皮纸,你猛的吹口气他就碎了。可这个男人眼神坚硬的像一块生铁。  “在我的过去里,有个老头子他一觉醒来之后,不知道自己是蝴蝶的梦,还是自己梦见了蝴蝶。我很怕啊,那段记忆那么深刻的烙在我的血液里,可是却没有办法证明它是存在的,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离我那么遥远,我寻找这面镜子整整十年,却还是没有办法相信我是真实存在这个世界的。”  “我不知道到底梦中的我才是真实的我,还是我现在只是活在自己的梦里。”她颤抖的搂住自己的双肩,“如果我帮你证明也不能吗?”段西楼大着胆子上前吻住莫星寻,他的唇那么柔软那么温暖,莫星寻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软,很暖。  “让我成为你的现在和过去吧。那段名叫什么的过去都已经不在重要,如果它让你痛苦,那么就埋葬它。阿寻,你的人生让我陪你走吧。这样你就不会孤单了。如果你依然要寻找它,那么天大,地大,我也陪你去找。”段西楼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这样的话,可是就是这么简单的说出来了,有些话,看见那个人的时候,你自然而然就说出来了。感情这回事,似乎永远都是现在进行时。  莫星寻看着段西楼的脸重重的点头。段西楼在这一刻打动了这个女孩,莫星寻看过太多男人对她献媚却没有哪个能够像段西楼这般满心满意,她知道自己是因感动才答应段西楼,然而此刻的她需要这感动,她需要温暖陪她度过这场严冬。至于以后,这一丝的温度将会演变成如何莫星寻不愿多想。如果这是场梦,那么就让我永远在这梦中不要醒来。  她看着深渊般的夜空,默默祈祷。星星慵懒的闪烁,宛如神秘的精灵,不知是否承下这桩承诺。琼花西苑的男子无限的扩大自己的听力,他不敢靠近厨房太近,否则以段西楼的功力一定会觉察到有人在偷窥,没想到听到的却是花前月下不相干的两个人私定了终身,甚至还有女子的微微啜泣。他突然狠狠捂着自己的心口,不知为何疼的厉害。她要做段西楼的女人,他觉得自己坚持了很多年的事情突然不知如何进行下去了。  段府所有的仆人在某一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惊喜的发现自己有了一个女主人。而这个女主人显然不是什么国之栋梁养在深闺的名门淑女,否则也不会在公鸡打鸣之前出现在公子的房间里,而且还穿着贴身的黑色夜行衣。但公子说这是夫人,他们也不会多问一个字,在大户人家里当差就要有这样的觉悟。哪些是他们这些人不应该知道的,而段府的家教之严厉堪比军队。以前不是没有嚼舌根的丫鬟被乱棒打死的,在这些人眼里,没有男女之分,只有自己人和敌人。段府的仆人是直接可以派到战场上杀敌的啊。他们拿着扫帚的功夫丝毫不比拿着刀枪的功夫差,所以段府才能够在商界几百年屹立不倒。而很多人只是看见他风光的一面,却不知在这慵懒华贵的外表下藏着怎样坚硬如铁般的规则运作着。而正是这些规则让段家成为了商界的龙头老大。  莫星寻就这样堂而皇之的住进了段府,一个所有小偷都梦寐以求的地方。而她甚至想要暗中通知那些盗友一起来光顾一下她的新目标,却突然意识到自己马上要成为这个巨大宅院的女主人,她可以明目张胆的拿这里的东西,不会被狼狗咬不会被人拿着火把追满街跑。她觉得这样的生活很不习惯。她还没办法从一个女飞贼的身份转换到九州城第一首富的夫人身上,然而满身低调而奢华的装饰毫无疑问的宣告着这个不可更改的事实。她在假惺惺的失落后迎来了前所未有过的狂欢。一个女飞贼得到了宝藏一般的狂欢。
    段西楼牵着她的手穿梭于各大首饰铺绸缎庄,他在向整个九州城炫耀自己最大的财富。同时也挑战着九州城主的底线,段家与历代城主的关系始终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而这种平衡是以无数的金钱交易和短暂平安换来的,换言之,一旦这种平衡被打破那么毫无疑问的是战争必然要开始了。  可此代城主和段家的关系还却还要复杂一层,除去权利关系外两人更是亲得不能再亲的兄弟,九州城祖制所限,历代继承人只得一子,而段西楼却是上代城主属妹的嫡子,少时更是由城主亲自带大,这等关系自然是无比尊贵。但也因段家和王族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牵扯导致二人今日局面。话说当年前任城主突然驾崩,本就疑点重重,加之一贯温良的白墨染以近乎铁血的方式强娶段袅瑜,而后,一向健康的老父突然病重,对外称思念女儿所致,可那个无情的男人,知道父亲死去也没让阿姐回来看看,每念及此段西楼都是满满的怒火,前任城主下葬后的半年,擎起九州城的另一柱石也轰然倒塌。  段家老太爷自称隐疾多年,此生得贤妻孝子已是福厚,对此下场甚是满意,毫无怨怼。唯有段西楼让他放心不下,请托墨染城主多加照拂。段西楼面对老夫殷切的目光却拂袖而去,誓不愿与白墨染重归于好,可无奈,城主毕竟是城主,纵然他段家富可敌国也终究要在九州城立足。是以以段西楼少年心性还是强迫自己假意迎合白墨染,即便不是为自己也是为在高墙之中的阿姐。  今年段西楼十九岁了,九州城中与他同龄的公子哥大都早已婚配,孩子都生了几打,只有他,甚至外界传闻说他与形影不离的小叶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他长得那样好看,细长眉眼,神色寡淡,一双唇薄而弯,抿嘴笑时会淡淡浮现两个梨涡,都说他与倾国倾城的王妃长得五分相似,只有脸上轮廓较为明显,外加一对浓黑的剑眉,这才区分了开来,不然,若真是女子长成了这般指不定会惹起多大的风浪。这样好看又这样有钱的段西楼至今未娶,如何不让人惦记,别说是闺中的女儿家惦记,就是个别男子也是对段西楼垂涎不已,听闻他与管家小叶亲密万份,便有人动了歪心思。  一次宴席之上,御史大夫的混蛋长公子仗着城主的重用对段西楼动手动脚,一双脏手先是攀上了段西楼的腰身……段西楼给人的印象一向温柔,尤其老父去世之后更是收敛了自己的性子,对谁都是彬彬有礼。那天段西楼用眼神制止了抽刀上前的小叶,对着长公子无限娇媚地展露笑容,下一秒突然抽出小叶的柳叶刀翻身向后,从后贯穿还在玩味他刚才笑容的长公子,一把三寸长的柳叶刀从背后贯穿全身,生生钉死了长公子。  当日是老臣钟子勋的寿辰,堂上堂下无不是九州城举足轻重的人物,可这位面色寡淡的段公子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人,甚至还慢里斯条地抽出刀来,任长公子的鲜血喷薄而出,一张因久病而煞白的脸瞬时缀满朵朵血花,如玉面修罗。即便他叛逆如此,可白墨染还是由着他的性子来。御史大夫那边自认理亏,何况段家也不是他说铲除就能铲除的,还要冒着得罪城主的风险,怪就怪那个倒霉儿子**谁不好,偏偏**了最不该**的人,钟子勋自从学生意染小王爷去世便不问朝政,如此一桩事他也只得咬牙忍下,后来段府管家小叶亲自登门送上一座翡翠观音像赔罪便也没什么了。他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度过了这个在任何人眼里都是死罪的劫数,一条人命,所获刑罚不过是闭门思过三月。自此世人便知公子西楼惹不起,一场血腥的密事吓退了媒人也吓退了女公子们的胆。  本应该最炙手可热的公子西楼就这么被剩了下来。世人都以为段家这次必定又是由城主亲自指婚才成的时候,公子西楼再一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前一日还是冷清威严的段府,翌日清晨便贴出了红喜字,挂了红灯笼,大红的帖子送到各个府上,说夫人已经娶进了门,还望各位以后多多关照云云。整个九州城都被段西楼玩弄了一把。对于这座城段西楼着实是毫不留恋,却终生都无法逃脱。所以他能做的就是极尽能事地诋毁、戏弄。今日的九州城依旧繁华如同盛大的祭祀,每个人都精确的在这架机器上扮演着自己的角色,缺一不可般兢兢业业。然而真正的荣耀却是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的,而这些少数人却放弃了荣耀,准备好迎接黑暗。
    那天早上的阳光很耀眼,小叶拿着剪刀在修剪西苑的花枝,段西楼笑笑,小叶是个很好的花匠。这西苑的花已经三年无人来赏了,那些花不甘的掉下来,根据花时和各自的香气,有些入了药,有些被做成了香囊和枕头,有时早起会看见一些丫鬟偷偷摸摸地摘下还沾着晨露的花瓣,应该是为小**缝制一个别致的香包,他不想说破,只是躲在后面看着;而有些则在满城贵妇洗澡的木桶里,曾听得下人们谈笑说是很羡慕那些花瓣,可以在妇人们的澡盆里游来游去,这些都是小叶来做,他代替了段西楼应承了所有他不想做的事情,这些商家之间的走动在他看来有些肮脏。  “小叶,”段西楼拿起旁边的一把剪子帮忙,一边和小叶打招呼,“公子当真要娶那女子。”小叶说话的时候手上剪刀也未停下,他俩虽名为主仆,实则比亲兄弟还亲,段西楼自小多病,恰逢当年老夫病重,家中一切乱成一团,若不是有小叶悉心照料,只怕他也熬不过那关。  “是啊。”段西楼自然知道小叶在担心什么,可他不说想说破。  “恭喜公子。”意外的,小叶并未多问,只是道一声恭喜,段西楼心中不安渐消遂放下心防反问道:“你真的不想问我什么吗?”  “公子你决定好的事情从来不会改变的,”小叶平静的说着,多余的花枝被他毫不留情的剪下来,大朵的花落到地上,染上尘土,他就从花枝上踩过去。  “小叶不懂****,也自然不懂公子心里的想法。这以后的事情想必您已想好对策,所以小叶只管做好分内的事情也不枉段家对我大恩。”  “小叶你真是老家伙留下来看住我的啊。”段西楼叹气,“你不明白男女之间的感情,你会因为她的欢喜而欢喜,因为她的忧愁而忧愁。你会为她变成最强大的人,手里握着剑随时和所有人战斗。”段西楼说话的时候心里就想着那个女人圆圆的眼睛,她瞪起来发狠的样子,她皱着眉满肚子坏水的样子。  “公子,你可想好如何应对城主。他想必是想把自己的妹妹下嫁于你的。”小叶的话也是一直纠葛在段西楼心中的难题,如果他不娶公主,想必阿姐在宫中的日子也不好过,可是,他这个家族已经背负了太多,他只想任性一次,为了这个段家,他这一生都要被困死在这腐朽的城里,不知何时才是尽头,然而在这暗无天日的岁月里,终有一缕光透过重重迷雾照亮他的路,他不想放弃这光芒。段西楼走的时候那朵富丽堂皇的大丽花已经被剪的只剩光秃秃的根茎。  莫星寻一直在观察那个叫做小叶的男人。表面上看这个高大英武的男人是段府的管家兼任段西楼贴身护卫,可她总觉得他并不那么简单。没有人会无欲无求,段西楼说小叶至今未婚配也没有什么嗜好,甚至吃的菜色都是千篇一律的。他从四年前来到段家开始每日都是辰时起床修剪琼花西苑,然后伺候公子,晚上必定有两个时辰在自己的小院练剑。日日如此,从未有一刻差错。  有次,有好事者甚至给出了小叶的作息时间表。有些新人却始终不信,他们开盘来赌小叶一月之内会不会变更,我还压了十两金赌小叶不会变。说这些话时段西楼的语气有些淡淡的遗憾,他心里大概是想小叶有一天能偷个懒或者像其他人一样把花瓣搜集起来做成个香囊从给某个心爱的姑娘。可是都没有。偶尔出门在外的时候,莫星寻会偷走小叶身上的钱去买东西。小叶依旧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警惕地观望着四周保护这位夫人的安全,莫星寻每每为自己的得手开心不已,段西楼喜欢看她那种得意洋洋的样子。否则以小叶的身手早在她第一次企图从他的口袋里拿东西的时候就被那把快刀剁掉了双手。  小叶万年不变的神情微微一愣。随即这位夫人就又把钱袋拿了出去,他感觉血在他冷峻的面具下奔腾着,燃烧着,他突然想到了他第一次杀人的场景。那是一个享誉大陆的游侠,几乎每个城邦都有一些为他牵肠挂肚的女人,论智谋无人能及,论武功无人能及,所以这一号人物在大陆中很是有一些地位,当然这些也是外人封的。钱财,权势,女人都入不了眼的人自然也不会在意那可有可无的虚名。可是他还是杀了他。那个时候游侠看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怜悯,起初他并不懂何为怜悯,可当他看到那些待宰的羔羊时,他突然就懂得了,那个时候他的眼神里也一定充满着怜悯。  可是无论后来如何血雨腥风他也再没为哪个人血脉贲张,心神不宁过。小叶摸摸她偷走钱袋的地方,空落落的,似乎才残存着她独特的香气。回过神来,这新夫人却不知又何哪家的小姐吵了起来。小叶急忙奔进店中却看见新夫人和一个衣着华美的少女争执起来。  “小叶,我要这个鎏金玲珑穗子。”莫星寻一见救兵来到,气焰立即嚣张起来,在她看来这个男人看着是奇怪了些,但着实好用。似乎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问题。  “可惜的是我也想要。”对面的少女娇俏的回过身来,望着小叶有些蛮横又有些妩媚地挑了一下眉。  “叶总管,您看看,这可如何是好。”这间首饰铺子本常年和段家往来,老板一向怕事他是知道的。这件事,他也确实解决不了。这少女一举一动都有大家风范,不知是哪位权贵的掌上明珠,段家不怕得罪人,但是朝堂之上,关系错综复杂,而段家稍微有所偏颇就会掉进这个名利场中,再出来可就难了。  “这位小姐不知如何称呼?”小叶躬身问道,“本小姐的大名也是你能听的,回去问问你家公子,醉芙蓉是谁。”言罢把手上的穗子摔在桌上转身离开。莫星寻一把抓起心疼的拍拍。  “小叶,这个是我先看见的。”看见小叶愣在那里,莫星寻有些内疚。  “不要紧,夫人,即便不是您先看见的,您想要的东西,小叶自然不会让别人抢走。”他心里隐隐觉得不安,他心里叹口气,生怕叫这新夫人听见。
    “他真的说她是醉芙蓉?”段西楼正在画上左右度量的手顿了顿。  “是,不知是哪家的闺秀。”  “是城主的属妹,封号芙蓉公主的白清秋。听闻她醉酒之态极尽妩媚,堪比阿姐的风华绝代,因此人称醉芙蓉。城主多次暗示想要把她赐婚于我。”说这话时段西楼已经继续作画,丝毫未受影响。画中女子身姿曼妙正是新夫人莫星寻。  这白衣公子满目柔情的注视着画中女子,丝毫不在乎旁边等候的小叶。画毕还意犹未尽地继续欣赏着女子那略带狡黠的眼睛,嘴上跟小叶吩咐到,“我既然决定了,就准备最坏的打算。他若睁只眼闭只眼,我也得过且过,他若当真欺人太甚,我段家也不是没人。”段西楼的眼中充满了杀意。  “为了夫人与城主交恶值得吗,何况还有大小姐在宫中……”“阿寻受了太多的苦,那是一种我想像不到的痛苦。正是这痛苦吸引着我,可我却再也不想让她受半分痛苦。”段西楼慢慢卷起手中画卷,颇有些无奈地说,“说了你也不懂,男欢女爱的事就是这么矛盾,会很酸会很痛但也有甜也有暖,有时你的甜蜜小于所受的痛苦,可为着那一点点的好你也像赌徒一样不顾一切地扑上去。莫说阿寻给了我太多的欢喜,就算她对我不理不睬,只要我是爱着她的,我也愿意为她豁出命去。”段西楼收好画卷留下独自思索何谓****的小叶。  辰时。琼花西苑。  有个偷偷摸摸的人影把整个身子都趴在花丛上,好像一只觅食的蜘蛛。小叶拿着银质的剪子自信可以一刀解决这样的小贼。却见那蜘蛛一只手卖力的向前伸着,好像在够什么东西,小叶手一发狠,一剪刀下去,却见那蜘蛛脚底一滑噗通一声整个身子跌进花丛里,“啊疼疼疼。”  “夫人?”小叶忙把剪刀藏在身后,这样非得吓着她不可。小叶无奈的笑笑,莫星寻回头看见小叶那张无奈的笑脸还以为在笑话自己。  “有什么好笑的,穿着这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我施展不开,不然是绝对不会被发现的。”她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露水沾湿了她口中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娇小的身子在重重包裹下依旧显得婀娜多姿。“夫人起的这么早,”小叶躬身道,“听说茉莉花安神,就想做个香囊。”  小叶心里没有来的一沉,想必那鎏金玲珑穗子也是用来装饰香囊的。  “那茉莉花吸收完晨露之后效果才最好,夫人不妨等等。”莫星寻啊了一声之后乖乖的坐在石阶上。小叶拿来一个蒲团,“夫人,石头性凉,伤身。”莫星寻接过道了声谢,不知为何在这个小叶面前,她有些拘谨。总像犯了错的孩子。头顶上星河灿烂,晨星寥落,早上特有的凉气越发浓郁。  莫星寻转转眼珠,想找些话题,“小叶,你到底叫什么,从来没听夫君说起过。好像整个九州城的人都认识你,可要么叫你叶总管要么叫你小叶。”小叶握着剪刀的手猛然用力,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星星。看了一会摇摇头,“记不得了,好像从生下来就叫小叶一样,可是我也不记得我生下来时是什么样子的了。”莫星寻突然觉得同命相连,莫名的觉得这个小叶亲切了许多。  “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莫星寻自顾自地说出口,她的一直在回忆中寻找一些有用的信息,但除了她始终都很粗俗的话语之外就只剩下一张模糊的脸。第一次见小叶的时候就觉得很像,现在却是越看越像。  “那人是夫人的什么人?”小叶也来了兴致,“路人。”莫星寻说出来都觉得可笑。  “路人竟能让夫人记得如此清楚,想来也是他的荣幸了。”  “那有什么荣幸不荣幸的,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解释不清。就像你拼命地想要记住一些事情,到头来却只零星的记得一些不相干的片段,还有一个不相干的人。”不知为何小叶觉得这个时候的莫星寻才是真正的莫星寻,一个即便身处繁华闹市依旧孤独的女子。  “既然相忘,夫人又何必相思。我是我也好,我是故人也好。夫人的故事终究是由夫人自己写下去的。他人锋芒毕露也好,卧薪尝胆也罢,都是他人的故事。人生苦短,执着不起。”  “小叶,我觉得你好像一个老法师,什么都能看的通透。”莫星寻亮晶晶的圆眼睛盯着小叶,满是羡慕。  “夫人过奖,只因小叶是夫人的局外人,所以看的通透。也许当小叶成为局内人的时候才会明白夫人的困惑。”  “哈哈,看来你没机会啦。”莫星寻假惺惺的用手掩住嘴笑起来,可小叶分明看见她嘴里那尖尖的小虎牙。“夫人恕罪,小叶失言了。”  “没事啦没事啦。逗你玩呢。”莫星寻挥挥宽大的袖子,带起了清凉的风透着阵阵香气。小叶忍不住多吸了一会。他知道这是大逆不道。可是还是做了。  “小叶,我给你起个名字吧。”莫星寻蹦蹦跳跳的来到茉莉花丛前,远远地嗅着香气,长叹一声,“好香。”小叶早已愣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恩,恩,你叫叶盛好不好。”这个精灵一样的女子突然转过身来说道,“是枝叶茂盛的意思,”此时小叶就只有点头的份,他无法拒绝这个女子的任何要求。  “谢夫人赐名。”小叶跪下来拜谢,涨红了脸不敢抬头看她的模样。  “小意思小意思。”她嘴里念着叶盛叶盛,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大概心里一直在为自己喝彩,只可惜叶盛不懂世故多夸自己几句。小叶摘下茉莉花瓣并将些许异常艳丽的花瓣混在其中,“夫人,这是您要花瓣。”  “多谢多谢。”莫星寻双手捧过,深深的吸了口气,“不行!”叶盛喝道,这一声吓得莫星寻身子一抖,“怎么了?”  “这花瓣香气浓郁,嗅多了会头晕的。花瓣晒干后才有那种独特的淡淡清香。”叶盛忙做解释,好在莫星寻没有起疑。她一路小跑回去,不知道会不会是想给段西楼一个惊喜。  “叶盛!”她突然大叫,小叶略迟钝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下回反应这么慢的话我就把名字收回来。”莫星寻挥舞着拳头说完又迫不及待朝房中跑去。叶盛摸摸袖中短剑,刚才短剑险些出手,幸而及时阻拦,这是他第一次出剑回头。也许这个女子就是她的回头箭,可是他却不是她命中的良人。
    懿恩殿。段西楼跪在下首,无论王妃怎么叫都不肯起来。“西楼你起来!”一向温和的王妃突然严厉道,一旁的宫女惶恐地跪了一地,只有段西楼还不卑不亢地伏在地上,“你们下去!”带头的宫女俯首退下,偌大的宫殿里终于只剩了这姐弟。  “西楼,在你心里阿姐当真如此不堪吗?”段袅瑜的声音里透着无限悲凉,“阿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段西楼这次觉得自己的行为伤害了阿姐,这才抬起头辩解。“段家到你这已经传了几百年,虽然我是个外人,但我心里一直把自己当作段家人来看的。”  “阿姐就是我们段家的人,一直都是。”已经贵为王妃的段袅瑜缓缓走下王座将幼弟扶起,段西楼看着眼前这个眼神迷离的女子心中酸楚莫名,以前的阿姐是那么爱笑的女子,她笑起来时整个琼华西苑都会自惭形秽,如今,只有偶尔见他时会露出些许真心笑意,其他时候大多是一个人发呆,听宫女说,王妃一个人坐在锦绣苑的藤椅上望着天,一望便是一整天。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若没他这一丝联系,阿姐几乎要与这世间诀别了。“在我眼里,段家百年基业固然重要,可都没你的心重要。”段袅瑜拉过段西楼的手,用绢帕轻轻擦拭。  “阿姐,你若看见她也一定会喜欢她的,我从未见过哪个女子像她那般灵秀,就像一颗未经雕琢的玉石,可她那么珍贵,教你怎么打磨她都不舍得。”段袅瑜微笑着听段西楼描绘那个女子,一个好动聪慧、狡黠善良的女子在她心里渐渐成型。  “他日我定要带她来见你。”段西楼很高兴阿姐还是那么疼爱自己,“不!”岂料段袅瑜断然拒绝,“不要,不要让她踏进这个地方,如果可能,我希望你也走得越远越好。”  “阿,阿姐,你这是怎么了?”段袅瑜突然闭口不语,慢慢靠近段西楼将他拦在自己怀里,段西楼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惊了,但也听话地双手抱上阿姐的腰身,这个怀抱他太熟悉了,从小到大,他总习惯被阿姐这样抱在怀里宠爱,只是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随着年龄一去不返了。那个眼神空灵纯洁如冰的阿姐变成了一个安静的木偶,再也没有主动向他张开过怀抱。  “你听着,如果可能一定要离开九州城,去洛澜山城也好,去沧海城也好,去哪里都好,永远不要再在白墨染的面前出现。”段袅瑜侧过头对段西楼耳语,“永远!”段袅瑜放开了他,如释重负般缓缓叹出一口气。段西楼甚至能够感受到她鬓角细细的汗珠。聪慧如他自然明白眼下的状况。  段袅瑜从小耳聪目明,虽不如神话里仙人那般无所不能,但眼里和耳力却是极好的,只要是人,无论长得多不起眼都能过目不忘;国乐中最复杂最庞大的《九州战》都能一一分辨出何时奏响哪种乐器。因这天生的本事,段袅瑜从小到大无论什么书籍都能倒背如流,无论何种繁复的音律都能顺手拈来哼上两句。如此聪明到令人恐惧的孩子却突然在十四岁那年拒绝接收任何信息的灌入,整个书房里的书被她一把火点个干净。  段西楼仍然记得老夫看着火光紧蹙的眉头,大火将父子俩的身子烤得暖烘烘的,段西楼看着姐姐和父亲,咽了口吐沫,把所有的疑问压回肚子里。此刻他却突然有些明白了。阿姐一定特别憎恨过自己的能力,因为看得太清楚,眼里才容不得一点沙子。  方才定是白墨染的眼线来监视阿姐,他猛然醒悟,阿姐在王城之中竟也如此步步惊心。他心里潜藏着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小小的,弱弱的……“你只需照顾好自己便可,不必顾念我。”从小到大阿姐似乎总能看透他的心思,段西楼低着头,他很想大声喊出来,他要让那些人听真切,他——段西楼——段家现任家主,容不得有人欺负段家的大小姐。然而,他退缩了,那头小野兽还未探出头便将自己的脑袋缩了回去,他如此厌恶这样的自己,然而他究竟不是阿姐,无法勇敢地面对这一切。  “西楼,你要好好地活着,活得比任何人都要好,”段袅瑜捻起手中绢帕卷成一个团,左右扯扯便成了个胖乎乎的小老鼠,段西楼不禁失笑,“要每天都开心快活,我想父亲也是希望你这样的。”  “怎么可能?!”段西楼冷哼一声反驳道。  “相信我!”段袅瑜把绢布老鼠放在段西楼的手上,段西楼看不懂阿姐眼里的深意,似乎有千言万语,似乎什么都来不及。他不敢再看她,只是偏过头盯着她头上的双珠步摇。阿姐说过那是父亲送给她的。  他只道父亲严厉,却不知也有这般柔肠。父亲啊父亲,你的爱到底是怎样的呢?为何我拼命想了许多年也不懂。  “你只需知道父亲是爱你的,阿姐也是爱着你的。只要你过得好,我们怎样都无所谓。别说是万贯家业就是要我性命又能如何。”段西楼不禁悚然,他只当阿姐从小温婉聪慧,却不知道原来阿姐骨子里比男子还要硬气几分。  “更何况,”段袅瑜眉眼一低,“我和父亲都不能得到的,希望你能得到。”他隐约看见了段袅瑜眼角的泪。都说阿姐一双泪眼蕴藏星辰大海,天下无双,却没想到她的天下无双却是出卖她的利器。  “你走吧,用你毕生精力将段家从九州城拔出,即便痛入骨髓也要尽力而为。若因我蹉跎,我必将自刎在段家祖坟前谢罪。”段西楼全身一抖。可阿姐柔和的面目下竟像藏着百万铁骨。那样不容质疑。阿姐我明白了,你以命做赌注,我怎敢输。“阿姐,我不会娶芙蓉公主。您也好自珍重,从此小弟的路无需阿姐烦心。”段西楼突然起身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拂袖而去。段袅瑜背对着那个离去的身影,眼角温情渐渐消失,她与这世界最后一丝联系都被她亲手斩得干净。  
    段西楼觉得前所未有过的畅快。这一生都不曾如此快活过,他觉得他不是他了,他不再是那个一举一动都要装模作样的段西楼,他又确实是他,不再属于一个姓氏,不在附属一段历史的。虽然以后的路无法想象,但天大地大,任他逍遥!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感受到与过去一刀两断的痛,走在街上,他愈行愈快,此刻他格外想要见到那个有着圆圆笑脸的姑娘。埋葬一段记忆的方法就是重新开始一段记忆,这世上没什么比她更能够填补他心里的空虚。  “阿寻。”莫星寻被突然闯进来的段西楼狠狠的抱在怀里,她的手被针尖狠狠的扎了一下,“哎,疼疼疼,”她龇牙大叫起来,心疼的看着自己的手,雪白如玉的手指上渗出豆大的血珠,段西楼立即用嘴含上去。  “阿寻,我不想和你分开。”段西楼含糊不清的说道,“你说什么?”莫星寻被段西楼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撼了,无论是传说中的他还是眼前的他都是一个漫不经心的公子,好像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能够让他皱一下眉头,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失态至此?赫赫有名的女神偷此时也不免担忧起来,段西楼抬起头狠狠的吻在莫星寻的唇上,鲜血的腥味在唇齿间弥漫开来,就像某种山雨欲来的战斗,谁都不知道最后谁还能活着见到谁,眼下不如狠了命的缠绵,就当这是最后一面。莫星寻的心被一种叫做恐惧的情绪狠狠的箍住了。  转眼之间,半年过去。莫星寻已经习惯了身为段家夫人的生活,虽然平时还会手痒不过也碍着自个儿的面子不好作案,实在忍不住便装成小贼去偷小叶的香包,却每每都会被小叶抓个正着,有一次好容易逃过现行,那还是她使坏在给小叶的茶里加了泻药,可最后还是被小叶追上。被撕掉面纱的莫星寻十分不畅快,觉得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被小叶鄙视个彻底,即便他好脾气地说夫人别闹了。  “那个卖药的老头骗我!”最后她得出一个结论,气鼓鼓地准备去城西的药摊找人算账。“算了,想来也不是那老头骗你。”段西楼笑着端着茶碗出来,送到莫星寻面前,“你这药是真的,分量也足,撂倒一头蛮牛也够了。”莫星寻撅着嘴推开,“若是真的,他怎么可能……”  “哈哈,你啊,小叶是受过大苦的人,身体不同常人,所以你这点药根本奈他不何。”  “是吗?”莫星寻透过窗望着他房间的方向,想着他那张似乎永远没有表情的脸,要受过多大的苦才能将自己打造成一个无坚不摧的堡垒。  “阿寻,以后不要戏弄小叶了,我……”段西楼抓着茶杯,欲言又止!  “嗯?”莫星寻还在思考下次搞到什么药来把不会倒的小叶撂倒。  “没事了。”段西楼看着莫星寻投在地上玲珑的身子心神不禁荡漾。  “小西西!”莫星寻一拍脑壳似乎想到了什么,“呜……嗯……”莫星寻被堵住了唇,双手不禁攀上段西楼的后背,刚才闪现的计谋立时就被抛诸脑后。门外那个奉命来报告当时情况的男人就这么立在哪里,仿佛这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屋内是**旖旎,屋外是冰天雪地,他一个人的冰天雪地。可,他又是谁呢,连难过的资格都没有,只是心口堵的厉害。他依旧垂着手立在那,他知道段西楼是有意的。却也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天亮了。小叶站了一夜。
    “阿寻,”段西楼抱着怀里的女孩,她依然那么娇小,怯怯地畏寒地缩在他怀里,“嗯?”她懒洋洋地应付着,又把他抱紧了。  “我们为小叶寻一门亲事如何?”  “嗯……啊?”小猫儿跳起来,“你说什么?”  “小叶照顾我许多年,也孤独了许多年。想我也已成亲许久,若仍叫他孤单一人岂不显得我凉薄。”  “嗯,应当是这样的,”莫星寻坐在床上,那个小脑瓜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嘴上不住地应和着好啊,应该的。  “叶盛!”莫星寻大声叫着,“夫人。”晨起照例修剪百花的叶盛转过头来。  “嘿嘿,看我!”莫星寻将长裙绑在腰间,足尖点地,如一只大蝴蝶扑面而来,一张脸儿满是得意。  “呼!”莫星寻轻盈落地后长舒一口气,回头一看,却见刚才还好好的凤凰花已经凋零了大半。  “嘿,又失败了!”莫星寻像斗败的公鸡一样胯下肩膀坐在台阶上,叶盛习惯地拿出竹篮里的铺垫。  “小西西说要给你说一门亲事。”莫星寻闷闷地说,似乎还在为自己的轻功退步感到沮丧。  “哦!”叶盛拿起剪刀很稳地剪下一只多余的枝杈。“喂,你个木头人,成亲哎,成亲!马上有个女人就永远都是你的啦!”  叶盛还是冷静地剪着,一丝一毫都无差错。“你怎么什么反映都没有。”莫星寻实在搞不懂这个木头人怎么想的,成亲本该是最让人开心的事了,就像她当日嫁给段西楼,即便没有奢华的喜宴,即便这在外人眼中近乎苟且然而只要他俩欢喜与别人又有何干。这半年是她最快活的半年。她觉得人生很圆满。再没什么奢求了。  “你可有中意的姑娘,本夫人亲自做媒,一定将你的婚事办得风风光光。”莫星寻拍着胸脯打包票,见叶盛依旧不语自顾自地说,“若你没有中意的,那我明日去观音庙求一门姻缘。保管你三天之内就能桃花满天飞。啦啦啦啦……”莫星寻捧着花瓣呼啦呼啦地撒着,叶盛看着她无忧的样子,手上一抖,“你做主就好。”  “那你午后陪我去城东的观音庙,顺便给西楼求个平安符。”“是,夫人!”“夫人,您这……”叶盛摸着头上束发的玉冠,飘带扬起来,他再次伸手将发带摘下来。莫星寻看着他好笑,却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叶盛好好打扮起来也这样好看。墨绿色的罩衣似乎将他的沉默与冷厉都包裹起来,再配上腰间的玉狐狸,竟比九州城许多公子都要风姿卓越。  “你看你这样打扮起来真是好看,西楼送你那么多名贵的衣料,你要学着自己照料自己,你这样不在意自己,让西楼如何自处。不过无妨,等我求来了符,届时给你求位夫人。”莫星寻很是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有个女人在你身边,我也放心许多。”她为叶盛整好玉冠上的飘带,两条月色的飘带垂在他挺拔的背后,如两条潜伏的巨龙,静默而隐忍。“夫人,请让小叶保护你。”那时莫星寻只当叶盛像平日那般恪尽职守罢了,很多年后的莫星寻依旧穿着那身夜行衣,她坐在洛澜山城的最高的飞檐上,两条腿垂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风吹过她的头发,银色璎珞发出悦耳的玎玲声,她突然就明白了叶盛那句话的深意。请让我保护你,即便我不是你的谁!
    莫星寻最后还是摆脱了小叶的跟踪。脱去厚重衣裙的莫星寻再次成为九州城上空飞舞的灵燕,舒展着身子在屋檐上飞来飞去。  今日是十五,观音庙前比往日更加热闹,她趴在庙前的祈愿树上观察叶盛,看他是不是乖乖地来拜神。说起来实在可笑,若说神佛,自从莫星寻被菱花玄色镜骗过一次,便成了天下第一等无神论者,今次,若不是为叶盛的亲事,她才不会来这鬼地方。  打扮得当的叶盛还未正式进入观音庙的地界便吸引了十足的目光,一路走来不断有大胆的女子向他示好,单是手帕就扔了满大街,叶盛满脸涨红恨不得钻进哪儿躲起来,平日里他从来都是跟在公子身后,一身干净整洁的布衣已经洗得掉色,腰间并列的柳叶双刀还未出鞘便能吓退一众好汉,更何况是女子。如今这番场景却实在,实在教人尴尬。叶盛快速走过人群,想要追寻夫人的身影。可哪里还能见到哪个精灵一样的人儿。  “姐姐,你看那人生的真好看。”  “可一看就知道不是我们这样的人能惦记。”叶盛闻言回头却见一主一仆两位妙龄女子俏生生地站在他身后盯着他看。叶盛气息一滞想着公子的样子挤出一个笑容。“你也是来求姻缘的吗?”那主人模样的女子开口问道,虽是一介女子却大大方方毫无矫揉造作之态,叶盛不免暗自松口气。  “嗯。”一向冷漠的叶盛竟也肯对陌生女子说话,实在难得。  “听说只要你真心祈求,将心中愿望挂在这颗千年古树上,就会实现。公子可要试试?”  “就连自己都做不到事情,竟能奢望一棵树能办到,可见世人荒谬至此。”叶盛冷冷地回应,转身欲走。  “公子说的甚是,难得有公子这样明白的人。奴家小饶,敢问公子大名。”名唤小饶的女子微微欠身,紧追不放。“笨蛋,怎么哄姑娘都不会。”树下叶盛心中一片明朗,树上的莫星寻却早已在脑中替他将婚礼走了几遍过场,岂料这个木头人面对如斯美人还能保持一幅死木头的样子,真是……气人。  “姑娘还是另觅良人吧,我这样的人不适合姑娘。”小饶姑娘也是个倔强性子,上前拦住叶盛,“公子还未告知奴家姓名便妄下断言未免草率了吧!”周围人见有男女吵架便围了上来,这下一来叶盛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看来是小夫妻在闹别扭。”  “这一双男女真是天赐的佳偶,男子长得挺拔伟岸,女子眉目如画,即便是看也是好一幅诗情画意。”叶盛听了心中更是不耐,想要发作却没奈何周围尽是看热闹的妇孺。  “我心中已有所属,还请姑娘放过在下。”叶盛最终败下阵来,强抽出袖子,拜下一礼,“那女子比我漂亮?”  “没有。她虽玲珑却不比姑娘仪态万千,面容更不比姑娘妩媚动人。”  “那她便是对公子极好,让公子割舍不下?”  “她,好算不上,倒是时常打我。”  “哈,这桩事我倒是头一回见,那女子既非倾国倾城,亦非对你痴情一片。你为何这般迷恋她。实不相瞒,奴家初见公子便钟情于你,不如与我共结连理,我定会对公子百般顺从,一颗心里只有你。总好过你独自相思。”在场众人皆是一惊,九州城虽说民风淳朴豪放,但绝没豪放到有女子敢在大街上对男子诉衷情的。  “好!姑娘真是好胆色。”早有男子在旁拍手较好,只恨那姑娘没一眼看中自己。  “姑娘的心意请恕在下不敢承下。”叶盛不理周围劝慰言语,依旧冷着一张脸。“你!”小饶姑娘略心伤,一把捂住自己心口,脸上痛苦万分。
    “姑娘,你别信他的,他这人专爱说反话。他是喜欢你的。”  叶盛最先反应过来,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女子从树上悠然落下,正是早已偷听多时的莫星寻。这人是谁?一身丧气的黑衣,冒冒失失,头上居然还顶着别人求的姻缘线,当真滑稽。  莫星寻不顾他人目光,给叶盛使一个机智的眼神,便急忙上前扶住小饶的肩膀,三两下封住她体内大穴,却见叶盛纹丝未动,你个木头人脑子是傻掉了吗,坐下!”叶盛听话地坐在地上,莫星寻将小饶的头放在叶盛的腿上,叶盛刚要做反应便被莫星寻一个眼神瞪了回去,“本夫人命令你坐着!”莫星寻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就是她吗?”转醒的小饶仰望着叶盛,那张因常年没有表情而格外严峻的脸庞此时竟也含情脉脉,只是对象不是她。叶盛耳力极好嘴上没说可满眼的眷恋不舍却分明道出了一切。  “我竟败给了这样一个女人。”小饶挣扎着起身,她要给自己留应得的尊严。  “哎呦,这不是段府的叶总管吗?”莫星寻抬头一个圆乎乎的大脸堆满了笑凑上来,“宋老板。”莫星寻心说看来是生意场上的朋友,真是够不识趣的,没看着老娘忙活得满头大汗竟还来添乱。  “夫人您看这就是我常挂在嘴边的叶总管,这些年可是没少帮我们啊。”宋老板感慨地追忆道,殊不知叶盛这厢早已面色不善,“这位可是叶夫人?”后来的宋老板显然并不知道在场三人的复杂关系,此时不偏不倚地击中麻烦的中心,三人面色一僵就连叶盛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  “这位老爷只怕误会了,我怎能攀上段府的高枝,不过是萍水相逢,方才旧疾突发,幸得公子相救。如是,而已。”小饶眼中有泪,即便粗心如宋老板也隐约猜出一二,想必是段公子与这貌美姑娘相恋被家中正夫人抓个现形。  “奴家告辞。”小饶眼巴巴看着叶盛能为她狡辩几句,然,他却依然木然着一张脸,她原还笑叶盛情不知缘起,一往而深,而她不也对这男子一往而深吗。情之一字真叫人捉摸不透。小饶见叶盛没有反应,在眼泪溢出眼眶前急匆匆道个万福便逃也是的离开这伤心之地。  “不知叶总管可否与夫人移步,在下今日在悦府楼订了一桌酒席,报答叶总管多年照拂的恩情。”  “你这人脑子是让猪吃了吗,怎么看见个女人就说是他的夫人,你很喜欢给人家乱搭线吗?”  “夫人息怒。”沉浸在叶夫人这三个字中叶盛还未从暗喜中醒来便忙哄着莫星寻道,息怒息怒。叶盛见围观人群散去,便想带莫星寻离开,谁料这宋老板看今日有外人在场叶盛不好发作,便越发得寸进尺,为了搭上段府这层关系豁出这张面皮。  “看来宋老板很喜欢乱点鸳鸯谱,”莫星寻闻声看过去,眼睛一亮,“西楼!”来人正是段家家主段西楼。  “公子。”叶盛低头请安,“段……段公子?!”宋老板本是小本生意,不过当年叶盛顺口说了一句这才安稳地在九州城扎了根,平日别说段西楼就是叶盛也是一年一度交账的日子才见上一面,连句话也搭不上。可当他看见段西楼的一刹那他便毫不犹豫地认定了他就是段西楼。这世间即便是城主也未必能令叶盛如此恭敬,更何况这生来便睥睨天下的轻狂模样不是段西楼又能是谁?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段夫人,实在该死,实在该死。”宋老板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把拉住夫人一起磕头。  “快起来,我也不是什么官爷,你的礼我受不起。”宋老板心说你不是官爷却是我的财神爷爷,你在你夫人面前表演我也陪你演,只是千万别在背后给我一刀就行!  “我就知道你要闯祸!”段西楼宠溺地掐掐莫星寻的圆脸,莫星寻不服气却实在无法狡辩,本来一桩好姻缘被搞砸了,实在教人生气。“小叶,护送夫人上轿。”  “小西西你呢?”“听话,我与宋老板还有些生意上的事要谈,你不是最讨厌这些的嘛,轿里有你爱吃的糖炒栗子,我已经剥好了皮,你先吃着,我一会再陪你去听戏,可好。”段西楼轻声细语地哄着这个孩子气的夫人。  “好吧!”莫星寻撅着嘴妥协道,“那,那你要快快快快……”她身子一边后退嘴上一边嘱咐着。  “好,好!”段西楼笑应。“宋老板。”一转过头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段西楼寒声道,“在在,小的在。”方才趁着段氏夫妇惜别的当儿他便也将自家夫人打发回去。“我问你话要如实答我。”“刚才你可是叫她作叶夫人?”  “小的眼拙,加之多年在这一方小天地活动,实在是不识尊夫人真容,何况多年来也未曾听说公子您娶妻,是以,是以……”  “我娶妻还要向你报告不成?”段西楼反呛一句,吓得宋老板更加惶恐,“不,不,是小的孤陋寡闻,公子您的亲事自然是你们上层人才知道的。”宋老板自然百般狡辩,“可,可……”宋老板把心一横,赌一把,人生在世,总不甘蝇营狗苟,段西楼也许会是他此生唯一的机会。  “我在镜花巷子有一间玉器铺子,前几日掌柜的偶感风寒不幸去世,至今仍旧空着。”  “谢……谢谢段公子提携。”宋老板忙不迭道谢,话都说不完整。  “且慢!”段西楼打量着他那张汗津津的肥脸,嘴上一抹狠毒的笑浅浅勾起,看得宋老板脸上一抖,“你若让我满意,我自然不会亏待你,若不满意……”段西楼移开自己的脸不再说话。“小的,小的,方才看见叶总管对夫人……”  “他对夫人怎样?”  “叶总管对夫人百般呵护,还为夫人拒绝了一位貌美如花的姑娘,小的对天发誓句句属实,方才好多人围观都可以为小的作证。”  “好了。别说了,真假我自会验证,走吧,现在消失在我面前。”段西楼望着祈愿树,树枝上的红纱心愿飞扬起来,“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哈哈,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段西楼大笑着转身而去。  西楼,你是没见过那个女子,真是好漂亮,就像话本子里说的祸水红颜一般,我是女子都好喜欢,可是叶盛居然不喜欢。段西楼将披风里的莫星寻又搂紧了,怀里的女子不安分地扭扭身子,体温透过羊绒披风传过来,“是吗?”段西楼顺着她的心思回答,她心底一定有好多话想说,可就是在等段西楼这一问。  “对呀,对呀,那双眉眼,欲说还休,体态娇弱拂柳极是妩媚,一颦一笑都像画中的一样。”  “可在我看来,谁都没有我的阿寻好看。”段西楼望着月亮,今日是初一,月不圆,但依旧十分清亮,照在身上有种清明的冷意。段西楼太需要这样的冷意来浇灭那一窝心火。  “感情这回事,总要你情我愿才好,而我何其幸运,在我爱你的时候,你也正好爱我。而对于那些不恰好来说,相见恨早,相见恨晚,都是恨。”莫星寻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良久。段西楼开口问道,“阿寻,你可怪我当年没明媒正娶你过门。”莫星寻未说话,只是摇摇头,“在那段丢失的人生里,过去的我曾不顾一切想要一份轰轰烈烈的爱情,想要一个不可复制的人生,你不知道我对于不平凡的生活有多向往。然而,西楼……”莫星寻藏在披风下的手环抱住段西楼,“我寻找菱花玄色镜不过是想要给自己一个解脱罢了,我其实很懒的,漂泊了很多年,很累了,是时候给自己画上一个句点了。而我何其幸运,”莫星寻学着段西楼的口气说道,“在我第一处搁浅的陆地便能遇见你,九州城第一公子,惊艳整个大陆的第一公子。”段西楼揉揉莫星寻肉乎乎的脸蛋揶揄到,“你这伶俐的嘴,总没个正经,算我说不过你就是。何必用那些话来笑我。”  “天凉了,下去休息好吗?”段西楼柔声问道,莫星寻没有回话只有静夜中那微微的鼾声传来,“看来今天累坏了!”段西楼用披风裹住莫星寻从屋顶飘然而落,“咳咳……咳咳……”他强忍住自己咳嗽的声音,可依旧咳得浑身颤抖,松柏一般的身姿竟也被疾病压低了身躯。  “公子?!”叶盛一向机敏,一手拿着御医配制的秘药一手扶住段西楼,段西楼就着叶盛的手将药囫囵吞下,“这……”  “嘘!”叶盛刚要反驳着药量,却被公子以眼神制止,那样救命的药岂是那样的吃法,人都说是药三分毒,这能压制段公子隐疾的药自然是毒上加毒,是以御医吩咐若非最后一刻万不能随便服用,可方才段西楼看也不看,一把下去竟有数粒之多。他,这是不要命了吗?段西楼并未多做解释,他抱着莫星寻的手也一刻未松。  叶盛望着黑夜中段西楼的背影,觉得这个男人自己其实从未看透过,他到底有多爱这个女孩呢。  九州历墨染帝四年,春。段西楼大病,夫人莫星寻在病榻前不眠不休照顾半月,段西楼最终在御医的秘药和莫星寻、叶盛连绵不断的内功加持下方才捡得一条命来。  “你若这样死了,我就恨你一辈子。”这是段西楼醒来,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随后便因体力不支晕死过去。王城内派来的御医说,夫人的功夫底子本就浅薄,可为使秘药在你体内循环周转,她强行催发内力为你续命,若非叶总管强行替上,只怕夫人在公子您醒来之前便油尽灯枯了。  “阿寻,你是舍不得我死的。是么?”莫星寻以前从不知道段西楼的病已经严重至此,他从来都说病公子最得女人的疼惜,他是为着她的疼惜才装作柔弱的样子,傻乎乎的莫星寻竟都信了。  “以后再信你的话我就是天下第一的大傻子!”莫星寻气鼓鼓地说。已然大好的段西楼无奈地好言哄着,却最终将阿寻的眼泪哄出来。他捻起袖子擦她的眼泪,自己却也红了眼眶,阿寻,我以往只觉你不曾爱我,可如今知道你的爱并不像你表现的那样张扬罢了,原来一直竟是我小家子心思。不知你爱我时,我拼命想要,可如今知道了,却也希望你不要爱我,可你若真的没把我放在心上,我却也难过。叶盛看着相拥而泣的两人,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裂开了一条缝,那双娇小秀气的手生生地扒开,他觉得很疼,却也希望她继续扒着。
    “咕咕……”鸽子在段家大宅偏僻的马厮中降落下来,如回到自小生长的树林一般,信手踱步逍遥的很。  “小黑,”男子一身短打抱起鸽子拆下脚上的密信。轻轻抚着鸽子头上的茸毛,大手一挥鸽子顺势飞走。密函上只有一句话。“十五,西,二百七十四。”男子吹起火折子看到那个数字渐渐化成灰烬,如果记忆能够全部抹去如同这纸片一般,斑驳残破。他也许不会如此难做。  莫星寻坐在西苑的台阶上看着今晚的月亮,月色很凉,就如她与段西楼初见那晚,花的影,树的影,飞檐的影落在地上好像一副诡异的默片。莫星寻回忆起梦中的那些故事觉得眼前的一切让她毛骨悚然,可看着眼前的段西楼心里却是满满的。七年了,她用了自己全部的青春来寻找一个回不去的过去,结果等来了这样一个把自己放在心上的男人。如果这是一种交易,她觉得即便用自己的下半生做赌注也是稳赚不赔的好买卖。  段西楼持剑而立,英姿飒飒,“阿寻,你说过你想要看雪。你的回忆里有皑皑的雪,九州城的冬肃杀的很,终年不见雪,我外出经商时途径归迹雪山,有幸见过一次,现在我为你再现一次雪景,”说罢。他飞身而起,潜入花丛,起手挽剑,雪花飘落,转眼间漫天冰花从天而降。莫星寻瞪大了眼睛一朵雪花落在眼睛上,她打个寒战,雪花是冰的,凉丝丝的,她看着那朵雪渐渐变软,融化,紧紧的包裹住自己的眼睛,她觉得彻骨的凉,却也是满心的喜。  低头间一滴冰泪滚落混合着女子全部的柔情蜜意和全部的海誓山盟,“段西楼,你这个笨蛋,”莫星寻眼泪奔涌而出。张开怀抱拥着漫天的雪花,段西楼迎风而舞,西苑花丛深处的冰块渐次减少,全都被段西楼用极快的速度雕成了朵朵冰花,为心爱的女子下一场久违的雪。长城万里囚锁龙,雕栏画栋在云中。段西楼白衣纷飞,一叹千年,恨不得回首一看恸百年。红颜拟春雪,把酒剑如月。求不得厮守半世盼来世,他飞身而起悬冰落羽。弄痴哭心贼,醉风笑无畏。他长声朗笑,一生得意尽在此间。最好是白身,绝恨入侯门。段西楼且舞且吟且叹,一时之间仿佛全世界都凝固在此刻,莫星寻痴心看着这十年一场的雪,今夜满城落雪,注定是个不同寻常的夜。  段西楼如玉龙入山,呼啸震天。莫星寻深切的感受到他的痛,他的苦,他的无奈,这些都如同落雪一般融化进她的血液,周身流转,转瞬入心。  “阿寻,美吗?”段西楼落在莫星寻身畔,那一瞬间,莫星寻理解了玉树临风语出何处,“美,”莫星寻左眼冰泪不止,右眼写尽悲悯。  “这是我此生的第一场雪,也是最美的一场。”段西楼狠狠的抱着她,她好像听到了自己浑身的骨头断裂的声音。突然他浑身一松,无力般趴在她身上,伏在耳边柔声说道,“阿寻,你去我房中密室等我,我一会去找你。”  “你要干什么?”  “你猜不到,”段西楼狡黠的眨眨眼,“快去吧。”他推推她催促到,莫星寻回过头来撅起嘴满心的不愿意,但看着段西楼略带责备的眼神,只得一步步向房中挪去。不时回过头来,看着段西楼还站在原地看着她,一见她回头立即皱起眉来,她只得冲他做了一个鬼脸,大步向屋内走去。  “出来吧。”段西楼冷声道。  “公子果然好功夫,”黑衣人从阴影中走出,看着空中零落的冰雪,伸出手握住。  “小叶?”来人竟是段府管家,段西楼的贴身护卫,小叶。  “公子,我现在叫叶盛。”叶盛躬身道。  “我从来没想过,这会是我们的结局。”段西楼放下警惕,好像来人还是他那个谨小慎微看起来跟块木头一样的小随从。他在院中读书饮酒时,他便靠在榕树下,抱着剑,一脸严肃。  “公子不问我为何来此。”叶盛问道,“哈哈,你既然让我完成这场雪,我就知道。无论你是谁,无论你来干什么都不重要了。”段西楼一反常态,严峻说道,“你自信可以随时杀了我。”  “给你一夜,好好看看这月色。你我主仆一场,算我还你的恩德。”“乌云遮月,现已无月可赏。”段西楼嘴角上扬,邪气的笑起来。“公子,多谢。”叶盛言罢一招银蛇出洞,红缨枪逼面而来。段西楼暗叫一声不好,以前一直以为小叶的拿手武器是柳叶双刀,却没想到是这最不适合暗杀的长枪,更没想到的是他能把长枪使得如此出神入化。人都道段西楼为人慵懒**,是个典型的败家子,可只有叶盛知道,明着段西楼成日吟诗作赋,但眼却是毒的很,哪里账目不对,哪里缺了几两金心里清清楚楚。他不说只是因为他觉得小叶能处理得好。  如今看来段西楼剑上的功夫实在不比他的诗词差,甚至还要更上层楼,多年来,段西楼从未在人前动过手,因为小叶会在他出手之前打发掉所有事情。导致所有人甚至小叶都低估了他的武功,好在他早有准备。几十招过去段西楼明显败下阵来,他感觉眼前一片昏黑,叶盛的人影在眼前晃来晃去,逼得他步步退后,渐渐的身上白衣已被血染红,此时他感觉不到疼痛。多年隐疾一瞬间爆发,腹腔之内所有力量一瞬间倾泻而出,无论段西楼如何压制都阻挡不了真气外泄,段西楼捂住心口,巨大的痛楚一瞬间击垮了他。  “公子?”叶盛大惊,以段西楼的实力,即便今夜他有必胜的把握,也不至如此轻松,他还未使出全力,段西楼竟自己败了!  “那药中有毒,你竟不知?”段西楼满嘴鲜血,可口齿依旧清晰。自他成年后,他便派人查过,他从小服用保命的秘药是掺和了许多慢性毒,多年来饮鸩止渴,早已是强弩之末,如今强行催发体内全部真气,自然身子像便如那镜花水月,段西楼如何不知,然而骄傲如他,即便是死也希望像个真正的男人那样死去。死在病榻上,太窝囊了些。  叶盛虽潜伏在段家数年,却没人告诉他段西楼的“旧疾”是这样得来的,他是杀手,做过许多见不得人的事,却从没使过如此下作的手段,尤其是对段西楼,他希望堂堂正正地胜,如今,他觉得屈辱。“公子,小叶送你最后一程。”叶盛长枪脱手一枪洞穿了段西楼的胸膛。他看着段西楼的血顺着枪身流到手心上,他觉得手心滚烫。
    “西楼,西楼!”花丛后一声尖叫。  叶盛猛然回头看见莫星寻站在那,眼睛几乎脱眶而出,巨大的血泪从眼眶中滚落,“叶盛!”这是他听她叫他的名字,这个名字是他唯一能够触摸到她的东西,可是这一声却如地狱般传来,充斥着仇恨和怨念。只见她一把扯下段西楼所赠蓝海明玉珠链。双掌齐出,几十颗龙眼大的珍珠带着全部的恨飞旋而来。叶盛快速躲闪,却还是有一颗穿体而过,他心口一疼,低头一看一颗血洞正汩汩的涌着血。  “西楼,西楼。”一招得手,莫星寻扑向段西楼,“你醒醒啊,不要死不要死。”莫星寻疯了似的用手堵住段西楼的伤口,可血还是源源不断的溢出来,他浑身抽搐着,如垂死的野兽,那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被鲜血染得通红一片。  “傻阿寻,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活下去,以后我什么事都听你的,再也不闯祸了。”莫星寻命令道。  “今次……咳咳”段西楼胸口剧烈地起伏,“怕不能了,阿寻,不要为我报仇,好好活下去,我送你的镯子要好好带着,就像我在你身边一样。”  “不,不,段西楼,你要是死了我就摔了那破镯子,找个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的郎君,我们甜甜蜜蜜地过活,把你忘得干干净净。”  “咳咳,你能这样想最好,可惜的是我那么不好,没法陪你到老。”段西楼的眼神渐渐涣散,最终回归一片混沌。  “西楼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说谎骗你的。”莫星寻不住地叫着他的名字,段西楼,段西楼,段西楼……好像一停下,段西楼的魂魄就会消失。最终她停下来躺在他的胸口上,感受着体温渐渐消失。血从眼眶中不断涌出。模糊了她清白的世界。“最好是白身,绝恨如侯门。哈哈哈哈。”天下第一的公子此时已化作冤魂一缕消散在天地间,只是唇边笑痕犹存,那抹宠溺的笑定格在人生到最后一刻。也成为了莫星寻一生的梦魇。  叶盛觉得自己的伤口很疼,疼的就快死掉了。  “十。你怎么还不动手。”突然间寂静如死的琼花西苑凌空而下几名黑衣人。说话的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十,快些完成任务早点跟主人领赏,这次可是你大功一件啊。”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落下来顺手摘走了西苑上一朵大丽花。  莫星寻满脸是血的抬起头来,看见院中几人,那女子……看起来竟然有些眼熟。只是一时之间却也想不起是谁,那女子上前,看着莫星寻怀里的段西楼,撇撇嘴,“这段西楼枉他一世**,可死的时候竟然连个体面都落不到。”说着摇头叹息。莫星寻环顾四周,遍地的冰雪染上了段西楼滚烫的血,化成了血水被那些人踩在脚下。  天上乌云聚而又散,整个西苑登时亮堂起来,却是阴冷至极。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叶盛的脸上,那张脸因为疼痛而有些扭曲,可眉眼间还是一副冷酷模样。  她狠声道,“你们为何要杀他。”不,不对,这太不正常了。他们不仅是要杀段西楼,而是要抹掉整个段府。否则院子里弄出这般声响不可能没有一个人察觉,不察觉的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都死了——整个段府只剩了莫星寻一个活人。  “死人不应该问那么多话。”说罢那女子飞速闪至莫星寻身边一把掐起她的脸,“主人说只杀二百七十四个人。没有她。”沉默许久的叶盛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冰冷。好像一个野兽开口说话,没有一丝温度。“可是她看见了,必须死。”另一个男人开口道,声音嘶哑难听,好像废旧已久的铁器摩擦出来的声响。  “而且身为段西楼的夫人,她为什么没有进入名单里,我还需要你一个解释。”铁器声质问,“那还不容易猜,”那尖嘴猴腮的男人把大丽花瓣嚼在嘴里,啧啧出声,好像在吃什么美味。  “莫不是咱们的十公子看上了这段夫人,想要自己私藏起来。”  “六,你少胡说。”那娇小女子气愤的跺脚,“四,你冷静。”铁器声训斥到,看来这是几个人中的老大,说起话来很有些分量。  “十,你告诉他们,说你没有看上这个女人。”那个叫四的女子指着莫星寻的脸大声质问道,“不关她的事。”叶盛急道,可身形一动,莫星寻的脖子就被抓紧了起来。  “看起来,咱们十公子当真是迷上了这位夫人,我倒想看看这个女子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段西楼和十迷成这样子。”六说着抓着莫星寻的领子就飞身掠去,“叮!似有铁器声落地,声音颇为清脆,“老六,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状况。这段夫人可是烫手的山芋,你要是沾了她,主公怪罪下来你有几个脑袋够担待的。”铁器声训斥,那六虽是心不甘情不愿却也把莫星寻扔到地上,眼睛紧紧盯着她宽松衣裳里袒露的胸口,狠狠的咽了一下口水。  “这段府上至段西楼,下至看门的狗,共二百七十四人。无一活口。老十也算你大功一件,只是这段夫人,你要如何处置。”一饶有兴味的看着叶盛,他资历比叶盛老,却在拳脚功夫上失尽了颜面,因此主公也对最后进门的老十甚为重视,这段府的事情竟是他一人在处理。如今事成,想必又能在主公面前耀武扬威一番,身为老大,嘴上不说,心里却巴不得他出个什么差错,好让他找回一些颜面。而眼前的这个女子却是绝好的一个机会。叶盛依旧是冷冰冰的一张脸,看的一和老六甚为不爽。自从老十来了组织中后却不说这主公对他的偏爱就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四丫头也是对他另眼相看,老六不止一次的在背后说老四那丫头定是被老十那小白脸的样子迷住了,可说归说,还没有一个人敢在老十面前搞小动作。  “放她去吧。段西楼再喜欢她也不会把整个段府的命脉告诉她的。”每一字每一句他都曾在心中反复掂量过。段府一事主公绝不会放心他一个人做,当他在首饰店第一次看见老四时他就知道,这个事情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十哥,你就那么包庇她。”组织中的排行是入门先后,老四自小被主公收养,因此排行靠前,可毕竟还是个小丫头。老六看着四丫头气鼓鼓的样子,心都酥了,心说老十你真是站着茅坑不拉屎,你不喜欢四丫头我可是喜欢得很。此时对老十的厌恶更添一重。叶盛不语,可手中长枪紧握,背过身去表示心意已决。他不愿与人争论时便会背过身去,表示心意已决。此时若是有人敢逆着他干,他手中银枪自会理论。  “哈哈,哈哈……”莫星寻在老六的挟持下依旧放声大笑,看样子癫狂的很,“你们如果不现在杀了我,迟早我会一个个的杀光你们。”  “你这个贱人,临死也不叫我们安生,”四丫头行至跟前狠狠的扇了莫星寻几个巴掌,莫星寻圆圆的脸上顿时红肿一片,四丫头仰头笑道,“像个大猪头一样,哈哈,十哥不杀她原来是特意留给小妹我泄愤的。谢谢十哥。”说着道个万福,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若不是眼神中隐隐流露出的狠毒,倒真是让人怜惜。可这副姣好面容在叶盛看来却是比修罗地狱的恶鬼还要邪恶。“四丫头,你……”叶盛怒道,却不敢动分毫,他自诩枪法天下无敌,却不是真正对敌武器,眼前是智谋第一,暗器第一,轻功第一的好手,他要突围着实不易。可眼看着莫星寻受辱他却无能为力,他的隐隐觉得心口疼的厉害。  “哈,有趣,有趣。”四丫头拍掌笑道,“四丫头别闹了,”一嘴上说着但未见行动。摆明了看好戏的架势。“我听说这段夫人本名莫星寻,和我老六一样是个见不得光的角色。每日里半夜行动,专进那富贵豪门,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老六为了在四丫头面前表现,把私下行动打听来的全都抖出,面上洋洋得意,等着四丫头对他另眼相看。可四丫头却一味恶狠狠的看着莫星寻。  “既然你做的是偷偷摸摸的功夫,那我就断了你的手筋脚筋,看你如何偷不该偷的东西。”
    “不要。”叶盛闻言大吼一声。四丫头手上精光一闪,四枚银针破空而过,嗖嗖嗖钉入莫星寻的身体,只听莫星寻惨叫一声,待叶盛闪身过来,只见手脚四肢四枚红点,不消叶盛仔细查看,就已猜到,四丫头这回是动了毒手。  “雪絮银针……”老六惊讶到,这雪絮银针锻制十分不易,除非是执行十分隐秘的任务,否则不会轻易使用,这雪絮银针细如须发,被四丫头使来绝妙无比,六六三十六招变化杀人于无形。这一出手就是断了莫星寻的手筋脚筋。银针入骨,筋骨尽断。  “我看你如何杀我。”四丫头一字一顿说,她盯着莫星寻痛苦的脸,仇恨如毒素一般蔓延出来,充斥在两个女人之间,融进骨血,刻入轮回。  “阿寻。”叶盛大叫一声,转身枪挑四丫头,老六眼看不妙一把把四丫头搂在怀里。  转眼之间,叶盛已然夹着莫星寻远遁。一意味深长的看着叶盛逃走的方向,大手一挥,“慢着。”老六急道,“一会他们跑远了。”“你太鲁莽了,仗着自己轻功无双就敢轻易截老十,你就不怕他到时发了狠一枪挑了你这****。”一训斥到,随即转身手上火光一闪,随手把火折子扔进早已洒满火油的花丛中。顿时,花海变火海。  至此,荣极一时的段家如一栋风雨中的危楼,最终迎来了它最后的结局。从此,这天下再无段西楼。  莫星寻只觉全身酸痛无比,四肢更是酸软无力。满眼尽是灰尘,四下张望,看样子是个茅草屋,只是干净的很。身下这草垫子虽说比段府的软床差了些,但比当年睡房梁不知好多少倍。难道这一切只是我的黄粱一梦?莫星寻龇牙倒吸一口凉气,头沉甸甸的倒像灌了铅一般,一想事情就重的很。  “西楼,西楼。”她梦呓般唤了两声恍惚间竟好像听到了回应,可四下一看,这屋子依旧是土屋木床,那人依旧是在远方。可当她正疑惑时,腕上阵阵冰凉却是寒入骨髓,她微微抬手一看,光洁的手腕上挂着那黑眼的白玉环。  “不,不,这一切不是梦,都是真实的。西楼存在过,他存在过。可是他死了。”猛然间记忆都如泄开了闸门般汹涌而来,巨大的阴影忽的把心攥在手中,玩弄般抚摸着,仿佛命运的神明再次降临在这个不幸的女子身上,让她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却都失去了。得失之间,遍尝人间疾苦。莫星寻躺在床上闭着眼,眼泪顺着脸颊流入乌黑的云鬓,她在回忆那个晚上的一切。  她要复仇,她说过要杀光那些人为西楼报仇。只有绝望过的人才知道,所谓真情不过是坊间唱给痴男怨女的戏文,只有仇恨才能让人重生。  她尝试着下地,地上她的一双绣花玲珑鞋摆的整齐。正奇怪,起身看了自己才发现身上的衣服早就不是那雍容的云袖百褶裙,而是猎户少女贯穿的短打,腰间一袭豹纹的短裙衬得双腿圆润修长,好像两根玉琢的簪子,看着喜人的很。她疑惑的观察着四周的一切。那夜如果没记错叶盛卷了她彻夜奔逃,她虽不愿奈何手脚都使不上力气,只得任由他带着,也是悲伤过度,加之身体的痛楚,不多时便晕厥了过去。整理好所有的记忆,莫星寻现在只想尽快找到叶盛,杀了他。如果不是他,段西楼就不会死,如果不是他,她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手筋脚筋尽断,现在的她哪里还是那个飞檐走壁踏月摘星的莫星寻,只是一个连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废人罢了。想到这不禁心中又是一痛。  她搀扶着墙壁小心走着,虽然不便但身体的底子到底比常人强了些,倒也不十分费事。刚出茅草屋就看见门外石桌上横着一个人,仔细一看正是叶盛。这叶盛半个身子正躺在石桌上,旁边是他用来杀人的银枪。莫星寻看着银枪尖上血迹犹存,在阳光下晃得眼睛生疼,莫星寻禁不住身子一晃,那是段西楼的血,段西楼的魂魄似乎还萦绕在那枪尖之中不曾散去,还在一字一句叮咛嘱咐喋喋不休,有时候在她面前唠叨的像个女人。  那时候打听来的消息,世人都道段西楼体弱多病,**无双,也许这只是他给世人看的面具。有的时候莫星寻被他烦的受不了了,就会狠狠的捂住耳朵,可是还是留着一个缝,偷偷听他在说什么。就像他一道光一样照进她的心里,渐渐的亮了她整个世界。心里想着段西楼,她的嘴角就浮上了笑容。好似一朵月下玫瑰,娇羞而美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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