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被树枝扎了一下,后来微创结扎手术伤口图片就向四周蔓延。现在两年时间了。有懂皮肤科的大神帮忙解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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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我就选人类牧师吧,叫什么好呢?”
  “ASD。”
  “用自己名字缩写当id什么的最土了。”
  “QWE不仅仅是我名字的缩写,”他冷艳高贵地说,“它们是键盘上排在最前面的三个字母。”
  她看着屏幕上矮小滑稽的女侏儒死骑,敲下三个字母。系统提示:创建角色成功。
  QWE,曾经叱咤风云的id,已经没有了。
  只有手下键盘最左边早已磨损的六个字母,QWE,ASD,静静地依偎在一起。“
◇ 此文乃言情,现实游戏各半。过程很狗血,结局很happy。
◇ 游戏背景是魔兽世界,但作者本人很晚才玩,文中关于60年代魔兽的内容多数咨询自前辈,如有疏漏敬请指正。无积累无沉淀的作者仅保证不会把WOW写崩……
◇ 希望不玩魔兽的读者也可以阅读本文,如果文中有任何地方让你感觉有阅读障碍,请不吝指出,我会尽力修改。
◇ 最近文思泉涌鸡血飙飞,可以放心跳坑。这句话从文案撤下之前都会保证日更。
主角:安思冬,曲惟恩 ┃ 配角:万水千山,郑西晨,柳如眉,静水流深,奈何情深,你看不见我 ┃ 其它:魔兽世界,W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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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不错,男主很深情,女主够幸运,中间有几次还感动落泪了
找了几篇书评贴上来
喵的,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动笔写评了,但是却又抑制不住想要向大家推荐好文的冲动啊,所以面对密密麻麻一口气看完的文,我再次忍不住打开空白文档开始惴惴的码字。这篇文如若不是好巧不巧的连续两天被人推荐,且自己正处在想看温馨轻松校园网游文的时期,大概直接会被我错过吧。
毕竟如单独看男主的人设那就根本不是我向来心水的类型,更何况多年来根深蒂固的思维中魔兽世界这款游戏就是和热血宅男画上不大不小的约等号的。
不过我只能说幸而我一时兴趣翻看了本文,幸而没有错过这篇不同于我以往看的任何一篇走固有模式的简单温馨搞笑风的网游文。
这篇文仍然也是温馨的,轻松的,但是却同时是真实的,动人动情的。前阵子有兴致再次开始看网游文时,就在寻觅有没有不是由网络发展到现实大玩我猜我猜我猜猜猜的模式化网恋,而是直接由现实中的两人一起去玩游戏的呢?刚刚回味本文,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本文不就恰恰满足这点吗?因此要说本文男女主是因游戏而结缘,还不如说是因为要结缘续缘而开始游戏。比起认为这是一篇网恋文,其实两人的感情前半部分更适合说是大学校园中的纯情暗恋,后部分则是办公室中的阴差阳错。这其实是一个关于暗恋,错失,等待与坚持的故事。
先不得不说我同时下大多数女生一样,喜欢的男主类型之一便是那清冷雅致,温润如玉,瘦削俊逸,有着一双单凤眼或者桃花眼,以及适合接吻的薄唇的腹黑男。而从与广大女性同胞有着相同审美观的安思冬同学眼中折射出的曲惟恩同学,却是体格魁梧,身材健硕,牛高马大,浓眉大眼,不修边幅,邋里邋遢,且脾气暴躁,又酷又拽,不易相处,野蛮强势的肌肉男。好吧,我相信很多人和我一样看到这样的评论,多半打算点右上角的红叉叉直接fail掉了,但请相信作为百分之百颜控主角控,不爱愣头青傻大个热血男的我,如若我们都这般像最初的安思冬童鞋一样以貌取人,那么也只能活该如年少的她一样错过世上又一个不可多得的优质好男人了,而且是这般真实纯粹又深情专一的优质好男人。作为一个没脱离低级趣味的花痴颜控,我必须得先在这纠正大家对可怜的曲惟恩童鞋外貌的歧视,如若你不是同女主一般对于瘦削美男有着非同一般的执着,那么由其他崇拜他的人的眼中看到的则是一个剑眉星目,猿臂蜂腰,肩宽腿长,上身是标准的倒三角,六块腹肌货真价实毫不含糊的又酷又MAN又有型的男人中的男人,爷们中的爷们。这样一说想必外貌协会的各位,尤其是重口味的狼女们,应当是没有太大心理阴影了吧。
而说本文有别于那些模式化的网游文,不仅是因为男主曲惟恩童鞋外貌的大突破,更在于那份内在的感情的真实而又感动人心。他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名校中曾拿过国际物理奥赛金奖的高材生曲惟恩,他是WOW中低调神秘却极具领导才能并操作强大的牛人QWE,他是公司中三有二无沉稳严历的黄金单身汉Owen,而他真正的好,只有了解他熟悉他,或者只有对着他唯一深爱的那个人才会展露无疑。他是牛逼是大神,但是却也异常的真实异常的平凡。他没有轰动全校的名气,甚至在男女比例严重失衡的工科大学里,只是众多挥洒着青春与荷尔蒙,热血与汗水的默默关注着心仪女生的青葱小伙。他不是万人追捧样样天下第一的大神,他也要辛苦练级,配合团队工会,开荒刷boss。他也不是顺风顺水一步登天的总裁小开,他也同样经历过推研还是工作的挣扎,也曾起早贪黑没日没夜的从底层做起。甚至面对心心念念已久的女孩,他不懂任何的甜言蜜语,甚至常常连原本该温柔细语的关心都只会恶声恶气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表达出来,更别谈如众多腹黑大神般云淡风轻的谈笑间几句话就把女主吃干摸尽的搞定。但是明明缺乏耐心的他会一步步的给还是菜鸟的女主讲解陪她任务刷级。明明看似粗枝大叶的他会注意到女主不喜冰啤与烟味,而饭桌上永远只点常温果汁,以及无论在如何的心烦意乱也绝不吸烟。明明看着五大十粗又拽又凶的他会DIY小礼物,会帮她把车票特地换成卧铺票,会特意找到她喜爱游戏的珍藏版,会在她受伤时温柔的背她下山,细心的照顾她的伤口,会因她的一句话而坚持每年去无偿献血,会收集每张有她身影的照片,会豁出去红着脸去她楼下摆999朵玫瑰,会在她身边有着男友时静静的等待,会在被伤害离开后将她默默的藏在心里。对于其他的女子他都不耐无情丝毫不留情面,而对于这个相对于他而言过于娇小柔弱的女生,他却放在了心尖上七年,沉迷了七年,即便最初最热血最纯真的青葱三年,最终换来的只有他被伤透的一句“安思冬,我等了你三年,等到的就是这样的结果。我不会再这么傻了。”QWE,曲惟恩,是一只忠犬,如果要说是什么类别,那便是藏獒吧,凶猛彪悍,然而认定之后终其一生只对一个人忠心衷心。
而安思冬差一点就错过这样一心一意对她的一个男人。如若真要说,我想我对本文女主冬瓜同学绝对谈不上喜欢,甚至有时候是不喜欢的。而我想这与我喜欢曲惟恩或多或少是源于同一个原因,他们都有着普通人身上的优缺点,有着现实生活中我们无法避免的青涩迷惘逃避软弱固执与纠缠。她娇小可爱迷糊俏皮,当然作为曲惟恩同班同学,安思冬同学绝对不是简单的蠢呆,甚至可以说有些时候她还是敏感的吧,所以最初朦朦胧胧的察觉出曲惟恩有追她的可能时,她先刻意去给两人间拉开距离,可惜殊不知有时候吸引就是吸引,不是你去固意排斥忽视就能够不存在的。最初她会不喜欢曲惟恩,无非是多年前她便固执的在心中设定好自己会喜欢的类型,那便是与曲惟恩南辕北辙相反的温润如玉腹黑男。只是现实与小说,理想与真实有时候差距也是南辕北辙的,也许真的如曲惟恩说的那样,叶公好龙,真让你碰上个这种男人腹黑你一把,你就知道有没有爱了。而冬瓜同学最初便不相信,便有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固执,直到在无意识之中自己已经对这个坚持着“一个男人,他首先得是一个好人,其次才是一个好男人”信条的纯爷们产生了连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感情。只可惜在错误的时间遇上对的人只能是一种悲哀,当安思冬终于发现明白自己对曲惟恩的感情时,却处在了那般糟糕而尴尬的境地,她之前的固执冷淡小女子心性在误会的催化下,直接把他推出了她的生命,直到三年之后。
冬瓜说,他等了她三年,如今换她来等他,这很公平,她从未有过半句怨言,且甘之如饴。当他曲惟恩好不容易终于取代她心中那抹她原本以为永远都无法忘记的身影时,他却离开了。三年后无论是游戏还是生活中的再次相遇,其实都可以算作是她漫漫无期的等待中的幸运吧,毕竟这三年来除了等待与思念,她努力去寻回他的次数着实太少。即便是相见后她开始倒追他,也往往只是徒有雄心壮志,而真正行动时却退缩逃避不敢言明,甚至有些小女子心性的矫情着。而这些让我总是看着时忍不住蹙眉为她都纠结的缺点,其实正是平凡的我们身上最普通最常见的,其实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以己及人,想想换做生活中的我们说不定也是如此的胆怯如此的想爱而不敢爱如此的望而却步缺乏去表白的勇气,毕竟这个时候的曲惟恩已经再不是当年那个满腔热情烈爱的毛头小伙子QWE,他变成熟变稳重有着追求者以及可爱小女友的精英男人Owen了。面对爱,面对未知的爱,其实谁都是赌徒,谁都怕不顾一切的后果是输的连最后的幻想都被击碎了吧。不过幸亏啊,曲惟恩还是当年的那个的QWE,那个一心一意全心全意爱着ASD--安思冬的QWE--曲惟恩。他暗恋了她三年,她等待了他三年,他用了他七年的坚持换来了她三年的思念以及一生的幸福,殊途最终同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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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外:QAZ小盆友
  其实在这篇文结束的2011年初,本篇的主人公连颗受精卵都不是——哦,事实上,他爹和她妈连制作受精卵这项简单易学原始人都会的技能还没掌握。但作者既然能带着一大群读者穿越到2011年的端午节去偷窥人家小夫妻度蜜月洗鸳鸯浴神马滴,那么再往后多穿几年,应该也不是难事。
  QAZ小盆友原本并不叫QAZ。
  当他还在妈妈肚子里时,他那两个理工科毕业没文化的父母拿着字典翻来翻去帮他起名字。他爹很没创意地对他妈说:“我姓曲,你姓安,孩子就叫曲安X吧。”
  她妈居然还很没创意地附和:“好啊好啊,这样就只需要想一个字了。”
  他爹说:“取个Z开头的字吧,名字缩写QAZ,键盘最左边的三个字母。Q是我,A是你……”一边说一边把字典翻到Z那里开始找。
  “Q是你,A是我,那Z是谁?”
  他爹翻字典翻得正起劲,没注意听,指着一个字问他妈:“你觉得这个‘缜’字怎么样?”
  他妈柳眉倒竖:“还‘郑’!郑什么郑!你什么意思哦?”
  “是‘缜’不是‘郑’。”
  他妈是南方人,前后鼻音分不太清。“不就是‘郑’吗!”
  他爸耐心地纠正他妈的普通话发音:“是前鼻音第三声的‘缜’,不是后鼻音第四声的‘郑’。”
  “听起来都差不多!不行,不许叫这个!”女人发起脾气来是很不讲理的,尤其还是个怀孕中特别容易激动发脾气还不能受刺激的孕妇。
  他爹赶紧举起双手:“好好好,不叫这个,不叫这个。你先坐下好吗?”
  “哼!”大腹便便的女王陛下冷艳高贵地昂起下巴,手扶着小曲子的胳膊慢慢坐回沙发上。
  “那你说叫什么好?”
  女王陛下把手一挥:“整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干吗,就叫曲安,姓曲名安!”
  曲安小盆友健健康康平平顺顺乖乖巧巧地长成了一名高大健壮的男子汉,一转眼,他……六岁了,该上小学了。= =
  第一天上学,老师说:“同学们,先自我介绍一下,好不好?”
  这年头的小孩一个比一个早熟,一个比一个能,自我介绍,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大家好,我叫张杨,因为我爸爸姓张,我妈妈姓杨,他们希望我像我的名字一样出色飞扬。我的爱好是blablabla……希望和大家成为好朋友,谢谢!”
  “同学们大家好,我叫梁夏,因为我爸爸姓梁,我妈妈姓夏,我希望每个夏天都像我的名字一样凉快不热。我喜欢blablabla……很高兴认识这么多新同学,你们要带我一起玩哦。”
  “同学们大家早上好,我叫谢桓,因为我爸爸姓谢,我妈妈姓桓。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古代,谢和桓是有名的大家族blablabla……”
  “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早上好,我的名字叫罗林,因为我爸爸姓罗,我妈妈姓林……”
  这年头的父母怎么都这么没创意?= =
  曲安小盆友个子最高,坐在最后一排。前面是个像洋娃娃一样可爱的小女孩,扎俩小辫儿,站起来嗲声嗲气地说:“我爸爸姓李,我妈妈姓安……”
  有调皮的小男孩怪腔怪调地学她:“所以我叫李安!”
  洋娃娃白了他们一眼:“本来他们是想给我起名叫李安,但因为有个人已经叫李安了,所以我就叫李安安!”
  最后轮到曲安小盆友,他有点害羞:“同学们好,我叫曲安……”
  几个小男生一起接:“因为我爸爸姓曲,我妈妈姓安!”
  曲安小盆友气坏了,又不能反驳他们,因为他的名字的确就是这么没创意。
  下午放学,他和可爱的李安安小朋友一起回家,走到校门口,碰上几个从附近的幼儿园一起升上来的小男孩。
  男孩们冲他们做鬼脸:“我爸爸姓李,我妈妈姓安~”
  “我爸爸姓曲,我妈妈姓安~”
  “我叫李安安~”
  “我叫曲安安~”
  “安安,安安!”
  高大健壮的曲安男子汉何曾受过这种侮辱,他把他们揍了一顿。
  结果就是上学第一天他就被老师护送回家,然后被他更高大健壮的爹揍了一顿。
  曲安小盆友最怕他爹,尤其怕他爹蒲扇似的大巴掌。他眼泪汪汪地揉着屁股跑去他妈那里撒娇哭诉:“妈妈,我要改名字!55555……”
  他妈正在做饭,放下菜刀问:“安安,怎么啦?”
  一听这两个字,曲安小盆友哭得更伤心了:“我不要叫安安,我要改名字!安安太像女生了,同学们都笑话我,人家是杠杠的纯爷们!”
  由于曲安这个名字是他妈拍板的,他妈也觉得很内疚,经不起他再三撒娇打滚哭闹,终于同意带他去派出所改名字。
  关于改什么新名字,他爹和他妈又拿着字典翻来翻去翻了很久。
  他爹说:“我看还是叫曲安缜好了,以后网上ID就叫QAZ,多像我儿子。”
  “不行,还是叫QA,只有Q和A!”
  “可是安安这个名字他不肯哪,确实有点像女孩名。”
  他妈一拍字典:“那就叫曲昂,这个字不像女生了吧,够爷们了吧?”
  曲安小盆友让他妈详细解释了一下“昂”字的含义,觉得确实还比较爷们,就答应了。
  于是某天曲安小盆友兴冲冲地一手牵着他爹,一手牵着他妈,一家三口带着户口本杀去派出所给他改名字。
  “原名曲安,改成曲昂?不行,改不了。”派出所的警察叔叔毫不留情地打破他的幻想,“现在重名太多了,改名只能改双名。”
  曲安小盆友大受打击,伤心欲绝:“今天我要改名,一定要改!不改我就不回家!呜呜呜!”
  没文化的他爹和他妈傻眼了。曲安和曲昂都是他们翻了很久字典才想出来的,站这儿突然要想个双名,从哪儿来?
  警察叔叔说:“要不就叫曲安安好了。”
  这无疑是往曲安小盆友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我才不要叫曲安安,死也不要叫曲安安!哇哇哇!”
  “那叫曲昂昂?”
  他妈看了一眼他爹:“好像有点像……某种动物的叫声?”
  警察叔叔不耐烦了:“到底改不改?要改就快点,我们要下班了。”
  一家之主当机立断:“改成曲安缜,缜密的缜。”
  他妈柳眉倒竖,被他爹低下头瞥了一眼:“你有更好的提议?”
  可恨他妈关键时刻脑子当机,就是想不出来别的名字,只好听从他爹的意见,把曲安小盆友户口本上的名字改成了曲安缜。
  从此,QA小盆友就正式变成了QAZ。
  QAZ小盆友像他爹小时候一样,从托儿所开始就坐最后一排,身边同龄的小朋友没有比他高的。同样,他也像他爹小时候一样,对矮个子的人格外鄙视。
  其中也包括他妈。= =
  “妈妈,我刚刚量了一下,我有1米3了!”
  他妈慈爱地摸摸他的头:“是吗,长这么高了呀,妈妈上六年级的时候也才这么高呢。”
  QAZ小盆友打量了他妈一圈:“我就知道。”
  “妈妈,你现在多高啊?”
  “1米60,”他妈拿手比比他的头顶,“还差30公分,比你高一个头呢。”
  “那你今年多少岁了呀?”
  “35,干吗?”
  QAZ小盆友又打量了他妈一圈:“我10岁的时候就能比你35岁还高了。”
  “妈妈,你今年多少岁了呀?”
  “上次不是告诉过你了吗,35。”
  “哦,”他翻翻手里的童书,再度打量了他妈一圈,“那你可能不会再长高了。”
  =_=|||
  “妈妈,你多高呀?”
  “1米60!正常人的身高!”
  “爸爸,你多高呀?”
  “1米88。”
  QAZ小盆友偎进他爹怀里:“幸好有爸爸。”
  —_—b
  他妈抓狂了:“我有那么矮吗,世界上比我矮的人多的是!你看小君的妈妈,她就比我还矮!她才是咱们小区里最矮的妈妈!”
  QAZ小盆友专心专心致志搭积木:“所以小君也是我们班最矮的同学。”
  ToT(可怜躺着中枪的小君和小君妈……)
  一家三口去商场买东西看动画电影,看完就在楼上的美食广场吃饭。QAZ小朋友头一次来这种地方,兴奋地拿着卡到处蹿。
  大师傅热情地招呼他:“小朋友,要不要来一碗过桥米线?”
  “过桥米线补钙吗?”
  大师傅愣了:“好像……不补吧。”
  “那不用了,谢谢叔叔。”
  “小朋友,吃过石锅拌饭吗?来一份尝尝吧。”
  “石锅拌饭补钙吗?”
  “呃……”
  “不补就不要了,谢谢阿姨。”
  最后来到河南烩面摊位前,老板是位体型堪比他爹的伯伯:“正宗河南烩面、羊肉汤,分量足,味道好,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伯伯,河南烩面补钙吗?”
  伯伯嘿嘿一笑:“我家的汤底是用羊骨头熬出来的,当然补钙了!”
  “那我要两碗。”
  QAZ小盆友端着两大碗烩面摇摇晃晃地回到座位上,捧给他妈一碗:“妈妈,这个是给你的,咱们俩一人一碗。”
  他妈喜笑颜开:“乖宝宝,居然买了妈妈最喜欢吃的烩面,果然是知母莫若子呀!”
  他爹吃醋了:“我没有?”
  “爸爸你不需要。”
  他爹:“?”
  他妈:“?”
  QAZ小盆友低头认真地吃面喝汤:“烩面补钙,补钙才能长高。”
  早上一家三口一起吃早餐。
  “妈妈,我的牛奶给你。”
  “不用了,我知道牛奶补钙,我在喝呢……”= =
  “我的是儿童高钙牛奶,你的是普通牛奶。”他把自己的杯子推到他妈面前,“你比我更需要。”
  他妈又抓狂了:“老话都说儿不嫌母丑!他这破毛病从哪儿遗传来的!”
  他爹闷头只顾啃面包。
  受爹妈影响,QAZ小盆友从三四岁会敲键盘、会拿手柄就开始接触游戏。到上小学时,很多游戏已经玩得比他妈还溜了。
  周末一家三口一起坐在客厅地板上对着电视打格斗游戏。
  他妈第101次输在他手底下,不甘地喝斥他:“你玩了好多局了,一边儿去,换你爸来!”
  他乖乖地把手柄给他爹,看着他妈赢了一局,心满意足地站起来拍拍屁股:“总算赢了一局,做饭去。”
  让QAZ小盆友迷惑的是,他妈老输给他,他爹又老输给他妈,但是每次他和他爹对战,却都是他输。
  看着他妈走进了厨房,他捂着嘴凑近他爹小声问:“爸爸,你是故意让妈妈的吧?”
  他爹也捂着嘴凑近他:“是呀,你别告诉她,那样会打击她的。”
  “哦,”他冷艳高贵地说,“其实我也是故意让你的。”
  上学识字之后,QAZ小盆友变得很喜欢看书。
  “妈妈妈妈,这个书里面的超人好厉害!他一个人拯救了世界!”
  “哦。”他妈对这种骗小孩的东西兴致缺缺。
  “妈妈,我是班里力气最大个子最高的男生,你说我会不会也是超人呀?”
  “超人得有很特别的地方,力气大个子高不算的啊。”
  “我有你这么矮的妈妈还能长最高,我还不够特别吗?”
  =_=|||
  “妈妈妈妈,这本书里说得好可怕!它说2012年是世界末日,地球要毁灭了!”
  他妈拍拍他的头:“别害怕,2012年已经过去了,地球没毁灭,不用担心啊。”
  “为什么2012年地球没毁灭呀?”
  “因为……可能有个超人拯救了地球吧。”= =
  QAZ小盆友想了想:“妈妈,我是不是2012年生的?”
  “是呀。”
  “是不是因为我出生了,所以地球没毁灭?那个超人是不是我呀?”
  他妈默默地在内心安慰自己:每个小男孩都会有英雄梦,长大了就好了,随他去吧……
  QAZ小盆友慢慢地长大了,他的英雄主义情结也逐渐从超人、拯救地球这类回归到现实世界,他变成熟了。= =
  最近QAZ小盆友总是很晚才回家,回来就黏黏糊糊缠着他妈说他的见闻。
  “妈妈,小君的妈妈刚刚生了一个小妹妹,我去看了,妹妹长得好可爱呀!”
  他妈无动于衷:“哦。”
  “妈妈,小君的妹妹吃奶的样子好好玩哦,我学给你看,唔唔……”
  他妈瞄了他一眼,继续看电脑。
  “妈妈,今天我和小君推着他妹妹下楼玩了,我还抱她了呢!我抱的时候她特别乖特别听话,小君抱她她就哭,小君爷爷说我比小君还像她哥哥!”
  “是吗。”
  “妈妈,小君的妹妹会笑了,她冲小君笑得好甜呀!可惜她没对我笑……”
  他妈还是无动于衷:“小君是她亲哥哥,当然理他不理你了。”
  旁敲侧击都没用,QAZ小盆友只好单刀直入说出心里话:“妈妈,我也好想当哥哥呀,你给我生个小妹妹吧。”
  “别,光你一个就把我折腾得够呛,再来一个还不要了我的命啊。”
  “我会乖乖的,我还会帮你照顾小妹妹,不让你累着。”
  “不行不行,妈妈要上班,没空生小孩。”
  “那你不要上班就好了嘛,上班好辛苦哦,妈妈就你呆在家里专心生妹妹吧。”
  他妈妄图哄骗他:“妈妈不上班就挣不到钱,就没法买菜买吃的,你就要挨饿,还会交不起学费没有学上,知道吗?”
  “你骗人!小君妈妈说就算你不上班爸爸也养得起我们的!”
  他妈囧了:“呃……咱们家已经有你了,一个家庭只能生一个小孩,这是国家规定的。”
  “那小君为什么能有妹妹?”
  “那是……他们家违法!”(可怜再度躺着中枪的小君一家……)
  “没有,小君妈妈说因为小君爷爷奶奶只生了他爸爸一个,外公外婆只生了他妈妈一个,所以可以再生一个妹妹。”QAZ小盆友想了想,“咱们家也是这样哦,所以也可以再生妹妹的,对不对?”
  现在的小孩怎么都这么难骗啊……
  QAZ小盆友开始利诱他妈:“妈妈,小君妈妈说她生完妹妹长高了,现在她有1米59了哟!如果你再不长高,就要被她超过了!你赶快也生吧!”
  别提身高了行不行!(#‵′)凸
  利诱不成,继续装可怜撒娇,摇着他妈的胳膊:“妈妈,我快要过生日了,你给我生个妹妹当生日礼物吧,好不好?”
  这礼物也太惊悚了,那可是个大活人欸……
  “生宝宝必须先怀孕,怀孕至少要九个月,你看小君妈妈是不是大肚子很久才生下妹妹的?你下个月就过生日了,来不及了啊。”
  QAZ小盆友掰着手指算了算:“那你现在就怀孕吧,到明年我过生日的时候,妹妹就五个月大了,就像现在小君妹妹一样,就会对我笑,我可以抱她出去玩了!”
  你以为怀孕跟吃饭似的,说怀就怀啊……
  晚上把睡着的QAZ小盆友抱回房间睡下,他爹对他妈说:“其实小安一个人是挺寂寞的,也没有堂兄弟表姐妹。我也想再要个女儿,儿女双全有福,你觉得呢?”
  他妈掉头就走,回自己房间:“要生你自己生,我才不生。这小家伙生下来八斤半,疼死我了,半条命都被他折腾没了。生完他我重了十斤,腰围粗了两寸!”
  他爹跟回去,从后面搂住他妈的腰:“现在这样正好啊,不用担心会用力过猛弄折了……”
  他妈老脸红了,伸手去掰他爹的手,没掰开,反被他爹举起来往床上一扔,然后他整个人跟着压了上来。
  过了一会儿。
  “喂,你还没戴套……”
  “用光了,不戴就不戴吧。”
  “不行,今天是高危期……”
  “要不咱们直接试试,听老天的安排,如果怀上了你就生,没怀上就当没那个命,怎么样?”
  “生孩子哪能这么随便?至少得做点准备吧。”
  “小安不就是这么生出来的?我看他挺好。”
  “那时候年轻,当然不一样。我都35了,算高龄产妇,得注意点儿。这段时间工作忙,身体也不太好……”
  “这么说你答应了?”
  “谁说我答应……唔!”
  嗯,你们懂的。
  不管他爹和他妈有没有成功地给他制造出小妹妹,QAZ小盆友已经完全沉浸在“明年过生日我就有和小君妹妹一样可爱——不,比小君妹妹还要可爱——会对我笑的小妹妹抱着出去玩了”的喜悦和期盼中了。
  “妈妈,我希望妹妹长得像你……”
  他妈斜着眼,语气酸溜溜的:“也不知道是谁成天嫌他妈长得矮要补钙什么的……哼!”
  “妹妹就要小小的才可爱嘛,我最喜欢小个儿的女孩子了!”
  这转变得可真够快的。= =
  当然,他妈不知道的是,这也是从他爹那里遗传来的……
  还在上一年级的QAZ小盆友已经认得26个字母了,他坐在他妈怀里点键盘,手指向开头三个字母:“妈妈,爸爸说这是他名字的缩写,Q、W、E。”
  继续指第二排:“这是你的,A、S、D。”
  然后指左边一列:“这是我,是你们俩合起来,Q、A、Z。”
  他妈决定忽略那个Z。
  “妈妈,我想到了,等妹妹生出来,就给她起这个名字吧,在我后面的三个!”他指指QAZ旁边的WSX,“如果以后再生个小弟弟,就再起妹妹后面的!”继续指第三列的EDC。
  他妈:“……”
  亲爱的QAZ小盆友,你忘了最重要的一点,不管你爹和你妈给你生多少个弟弟妹妹,他们都得跟你一样,姓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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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外:那些往事(10)
  安思冬的一席话或许让曲惟恩萌生了金盆洗手好好学习的念头,但真正促使他放弃CS的原因还是来自X队内部。
  CPL八强是X队的巅峰,或许可以说,回光返照最后的光芒。在那之后,X队再没有过如此辉煌的战绩,日渐跌入低谷。
  CS是年轻人的游戏,当你的水平训练到一定程度,神经反射就成为水桶最短的那块板。很多职业选手只有十几岁,20岁之后,随着年龄的增长,反应速度会急剧下降。曲惟恩是X队最年轻的队员,但他也快22岁了。而这一年多来六个人忙于比赛,没有吸收培养新血,青黄不接。
  CPL给X队的人带来意外之喜,也让他们清醒地认识到,一个学生组成的业余战队,在职业赛场上的道路,也就能走到这么远了。即使他们都有过人的天赋,年龄也决定了职业CS选手不可能再与他们有缘。
  3D模型的线条画面,警与匪斗智斗勇,子弹与枪械的交战,血腥暴力的乌托邦,无法承载逐渐成长为男人的六个男生的未来。他们终究还是要回到现实的世界,为柴米油盐奋斗的世界,娶妻生子养家糊口的世界,奉养父母孝敬长辈的世界,结交朋友培养人际的世界。
  首先提出要退出的是那位替补的直博生。他读博五年,最后勉强博转硕混了个文凭,毕业后也忙于比赛没有及时找工作,当了小半年无业游民,发现自己悲催地变成了往届生,专业又冷,找工作非常不利。他是替补,上场很少,有时难免会有些心理失衡。
  “原本我比同龄人超前一大截,别人上初中我已经上大学,别人上大学我大学毕业。可是现在呢,别人毕业了,我还没毕业;别人工作了,有车、有房、有漂亮的女朋友,爹妈走出去脸上都有光彩,我什么都没有,快24岁的人了,还要靠爹妈养活。我知道队里我天赋最差,比不上你们,干这一行也不会有前途了。”
  他退出了,托同学推荐找了份工作,希望像十八岁之前那样,继续做让爹妈走出去脸上有光彩的儿子。
  在欧洲,电子竞技像国际象棋、桥牌一样,是正当的体育项目,有专门的俱乐部、赞助商和职业运动员,比赛可以光明正大地在电视台播放,在国际比赛上获奖的选手会像奥运冠军一样受到大家的尊敬。然而在国内,放弃学业打游戏只会被认为是不务正业、堕落的标志,尤其对一群T大的学生,旁人的眼光、社会的舆论更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他们都热爱CS,热爱电子竞技,热爱游戏,但如果以此为职业,他们甚至无法养活自己。
  少了替补,五个人依然可以打,但是气氛已经不一样了。他们经常整天窝在屋里训练,戴着耳机各看各的屏幕,一句话都不说。
  随后是那位延期毕业的队友。他只拿到毕业证书,没有学士学位,也像直博生一样没有立即找工作。他家境中等,母亲却突然患上肾病,花光了家里的积蓄,后续的治疗费用完全看不到尽头。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不得不面对严酷的现实。
  Templar尝试挽留他,他回答说:“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有那么有钱的父母,有花不光的家产,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妈还躺在病床上,爸爸每天加班五六个小时,就为了多挣一点加班费给我妈做透析,你让我怎么心安理得地继续坐在这里打游戏?”
  他也退出了,没有人能指责他什么,唯有希望老天保佑他的母亲早日康复。
  但即使是Templar这样的人,也没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Templar大二就退学了,一直瞒着家里。到该毕业的时候,父母想飞过来参加儿子的毕业典礼,他谎称自己转系修双学位,要五年才能毕业。五年期满,又找各种理由搪塞。最后他爸爸也起疑心了,趁出差找到学校来,才知道他三年前就已经被学校勒令退学。
  父亲自然大发雷霆,就像不懂得如何表达爱和关心、只会用钱堆砌一样,他的愤怒也表现得直接而原始。他把Templar吊起来打了一顿,切断儿子的经济来源,校门外那套200平的房子也挂给中介卖了出去。
  董事长兼股东大会主席的破产,直接导致了X队的瓦解。
  新房主过来催他们搬走,屋子里拆得七零八落。Templar坐在飘窗上抽烟,看见曲惟恩背着书包经过,叫住他问:“有钱吗?现金。”
  曲惟恩翻了翻口袋:“没带钱包,只有六十几块。”
  “借我点钱吃饭,我兜里就剩八块钱了。”Templar深吸一口烟,把烟头扔在地上狠狠踩灭,“楼下的盒饭也涨到十块一份了,什么世道,还让不让人活。”
  曲惟恩把钱递给他,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接下来准备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老头子不给我钱,饭都没得吃了,拿什么跟他犟。只能听他的,回去子承父业,看澡堂子。”他背靠着飘窗墙壁, “他们年纪也大了,这年头,什么钱都不好挣,我回去能帮点是点。”
  他们放纵得够久了。有的人一辈子都在枷锁下活着,做自己根本不愿意做的事。能够有一两年时间自由地追逐梦想,已经非常幸运了。
  Templar也问他:“你呢?准备干什么?”
  曲惟恩说:“我才大三,当然是回去好好学习了。”
  Templar说:“你是应该好好学习,物理奥赛金牌,计算机系学分绩96,可比CPL八强有前途多了。这一年半太耽误你了。”
  “我是自愿的。”他看着窗外,“这是梦想,不一样。”
  “梦想啊……我曾经也有过别的梦想的,”Templar转过头去,看向窗外不远处的T大主楼,“刚上大学时,我的梦想在那里。我梦想过成为一名科学家,就是小学作文里写的那种,是不是很幼稚可笑?大一才学了半本大学物理,我就给自己定了方向,将来要研究量子物理,还去自学黎曼几何、空间理论什么的,成天幻想着宇宙是一个以光速平方的速度运动的粒子,这个粒子构成了电子、质子、中子,又构成了我们,觉得自己的理论会成为21世纪最伟大的发现之类的……后来那个梦想破灭了,我的梦想才转移到CS上,因为除此之外,不知道自己还能有什么梦想了。”
  他看着窗外被午后艳阳照耀的T大校园。正对窗户的主楼,两边各个系馆相对而列,经管学院、法学院、建筑系、技科楼,次第排开,拥着中央狭长的绿地,一直延伸到主楼门前的广场,就像大一开学刚进来时看到的一样,庄重、端正、辽阔,让无数新生心怀激荡。
  “现在我知道了,我这辈子既不可能当上科学家,也不可能成为为国争光的电竞运动员,我TM就是个澡堂老板的儿子,以后也会变成澡堂老板。我现在的梦想就是把我家的澡堂子开成连锁店,开遍全国,赚数不完的钱,然后娶个特聪明的老婆,生个特聪明、身体特棒的儿子。将来他想当科学家,老子就大笔一挥,给他几个亿建实验室;他想当运动员,老子也大笔一挥,给他几个亿开职业俱乐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安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Templar抽了几口烟,情绪稍微平静了一点:“你怎么不吭声?”
  他摇摇头,还是没说话。
  “其实我觉得你跟我们挺不一样的,”Templar弹走烟灰,“X队的很多人,包括二队那些其实没什么天赋的,都是像我一样,先沉迷游戏,学业荒废,走投无路了在游戏上拼一把。但你不是,你好像从来没有沉迷过。”
  “那是因为,”他缓缓地说,“一个人无法同时沉迷于两样东西。”
  满地都是Templar抽剩的烟头,扔得乱七八糟,他又掏出一根点上,然后递一根给曲惟恩:“要不要也试试?心里烦的时候,抽这个管用。”
  他拿过来放在手里玩了半晌,夹在耳朵上。
  “不抽就还给我,一包烟老贵了,顶一盒饭呢。”Templar把那支烟抢回去,塞回烟盒里,“我们几个都抽烟,就你不抽,撺掇了你好几回也不上钩,老说嗓子不好。我觉得你嗓子好得很,吼起人来中气十足,半点毛病没有。”
  的确是因为嗓子不好,不过不是他的。他也想过尝试一下,尼古丁是不是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神奇,但每次拿到手里,就会想起她嗓子不舒服,闻不得一点烟味,以后如果想跟她在一起,肯定是不能抽烟的,就又放回去了。
  那时他就明白,他心里的那个模糊背影,闹钟灯珠微弱的亮光,午夜东操的脚步,阳台屋檐下风铃的叮当,一直在那里,从未止息。
  CS的梦想已经结束,另一个简单的小梦想,他不想再放弃。
  他告别了远行回家乡的Templar,去异地工作重新开始的队友,回到了阔别一年的宿舍,捧起买来后还没摸过的大三专业课教材,开始认真学习。
  老毕激动得热泪盈眶:“你总算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了!”
  “别说得我跟出家了似的行不?”他瞪了老毕一眼,“谁说我放下屠刀了,开电脑咱来切两把,不爆头就算你赢。”
  老毕乐得只会傻笑。
  他还是会偶尔上CS玩两把,其他的游戏,像星际、魔兽争霸、极品飞车之类,闲下来也都会玩。就像Templar说的,他爱玩游戏,但并不沉迷。
  因为一个人,无法同时沉迷于两样东西。
  X队队友工作后还跟他有联系,有一次推荐给他一个新游戏:“魔兽出网游了,做得特棒,要不要来玩玩看?”
  “好啊。”
  那时候网游还不普遍,这是他第一次玩网络游戏。下好客户端,选了队友的服务器登进去,创建人物时,他一眼就看中了联盟的女侏儒,不到半屏幕的身高,瞪着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小身子扭来扭去,又可笑,又可爱。
  他选了法师职业,输出犀利,练级快速,等队友再想起他时,小法师已经满级了。
  “什么?你选了侏儒?联盟?我是部落啊!HSYH是部落公会!好多咱们学校的校友都在会里,大家一起玩多好。”
  他无所谓:“都一样玩。”
  队友无可奈何:“练满级也挺不容易的,你就玩着吧。联盟那边也有个咱学校的人组的公会,叫FREE,挺小的,我介绍你去吧。”
  他加入了FREE,果然很小,只有十几个人,不少还没满级。他不温不火地玩着这个游戏,每天晚上上几个小时,白天乖乖地上课、写作业、上自习。
  他经常去图书馆自习,也经常碰见她。她依然保持着早起占座的习惯,大多数时候身边的位置都是空的,那个法学院的小男友很少出现。
  随着期末临近,自习座位变得越来越紧张。于是他就照搬以前的无赖做法,厚着脸皮过去坐她身边,把她占座的书推到一旁:“这儿没人吧?”
  她从书里抬起头来:“呃……我给我男朋友占的,他一会儿就过来……”
  “那我先坐会儿,等他来了再让给他。快考试了,座位真难占。”说着把书包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开始看书做题。
  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让他坐了。
  看了一会儿书,眼睛瞄到她正在写作业,凑过去问:“在写什么呢,算法作业?写好没?”
  “还剩最后一题不会做。”
  “借我抄抄。”不由分手把她已经写好的几张纸拿过来,开始抄作业。
  工工整整的字迹,小巧娟秀。作业纸是纯白的,她会在背面垫一张横线笔记本纸,依着横纹写,因此作业非常整齐。
  飞快地抄完,看了一下最后一题,自己写好过程,连着她的作业一起丢回去:“喏,礼尚往来,最后一题给你抄。”
  她拿过去看明白解法,皱起眉说:“你这不是会做吗,干吗还要抄我的?”
  “都会做了干吗不抄?”
  期末考试成绩公布下来,她气得横眉竖眼:“明明每次你都是抄我的作业,为什么最后考的分还比我高!”
  他鄙夷地斜眼俯视她:“那是因为你笨。”
  笨蛋,你笨死了,连挑男人的眼光也烂得要命,活该一次又一次地被甩。
  不管怎样鄙视她的男友,但人家毕竟是正牌的,有名有份,等那男生姗姗来到自习教室,他还是得乖乖地给人家让座,再去推旁边无人的空位。
  出现得多了,男友也感觉到了不对劲,有一次趁他出去上厕所,把他拦在走廊里:“我说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他没说话,只是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他。
  什么意思?你说我什么意思?我的意思就是你配不上她,识相的就早点滚蛋,把她身边的位置让出来,懂了没?
  男友被他瞪得有点发毛,转开脸冷笑一声:“做人要识趣。”
  这句话反过来送给你。
  安思冬从教室里出来打水,看见两人在走廊里大眼瞪小眼,诧异地问:“你们在干吗?”
  他并不在乎她的男朋友怎么想,但是他不想她为难尴尬。考试周结束后,他就不再去上自习。
  考前一个月开始奋发,加上有她详细整齐的作业笔记做参考,大三上学期的成绩还不算太差。到下学期他完全恢复了状态,学分绩又变成了9字打头。
  班主任很欣慰:“小伙子总算明白过来了,不算晚。幸好只有一门不及格,还有推研资格。要是能有点项目经验加分,推研还是很有希望的。”
  图象课他和老毕合作写大作业,觉得挺有意思,心想没事自己动手写个游戏,也挺好玩。课后闲暇时就尝试写3D引擎,写了半年多,居然还真写出点样子。
  生活慢慢地走上正轨,上课、写作业、做实验、写论文,课后玩游戏、上BBS灌水、写引擎、打球、跑步。
  ——还有思念,还有等待。
  等待那个不属于她命中缘分的人离开,等待另一个机会重来。
  那天只是很平常的一天,天气炎热,蝉声聒噪。如果要说有什么特殊的,那就是考试周终于结束了,暑假即将开始。
  小胖和周远航都回家了,宿舍里只剩他和老毕两个人。老毕刚从图书馆回来,被GRE折磨得面有菜色。他上WOW去看了两眼,公会没活动,就下线了,爬到BBS上随便逛逛。
  正在WOW版灌水,屏幕上突然跳出来一条消息。
  Wintermelon:放暑假了,挺无聊的,推荐个游戏玩玩呗?
  他立刻回过去,问她喜欢玩什么类型。她的爱好就像查姆查姆一样初级,什么扫雷、空当接龙、连连看、祖玛,都是办公室大妈游戏,勉强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几个国产RPG了。
  “要能吸引人投入进去、一玩玩很久的。”
  他心中一动,试探地问:“暑假不回家吗?”
  “嗯,不回了。”
  “沉迷游戏可不好,小心男朋友生气。”
  “没事,分手了。”
  他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半天,仍然觉得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期盼了很久,一厢情愿地认为肯定会发生,但真的发生了,又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老毕耷拉着眼皮从他身边经过,看了他一眼:“在看毛片还是在玩Hgame?一脸淫/笑。”凑过来想看他的屏幕。
  “淫/笑你妹。”他把老毕推开,又踹了一脚,“洗你的澡去。”
  老毕看到他屏幕的界面是BBS,撇撇嘴走了。他坐回电脑前,看着那美妙的三个字,嘴角再一次忍不住扬起。
  两年零四个月,八百多个日日夜夜,终于还是等到这一天。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回复键。
  “来玩魔兽世界吧。”
  《诺森德》番外篇·那些往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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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外:那些往事(9)
  加入X队一个月,曲惟恩已经获得队友们的认可;到暑假时,他从替补上升为常备队员,年龄最大的那位直博生退下来当替补;新学期开始,打了几场比赛后,Templar主动退位让贤,让他做了队长。
  Templar号称自己升级成老板,头衔是董事长兼股东大会主席,掌握X队99.9%的股份。另外0.1%么,以鼠标耳机电脑椅、肥皂牙膏洗衣粉、水果零食方便面等固定非固定资产的形式分散在其他五名队员手里。
  大二上整整一学期,各种比赛密集,曲惟恩几乎没有去上过课,连考试都是老毕打电话提醒他才想起来,匆匆忙忙赶过去。大一上他的学分绩96,大二上就变成了66。
  队友埋汰Templar:“国家未来的栋梁就这么被你给毁了。”
  曲惟恩无所谓:“反正没挂科。”
  Templar说:“六十分万岁,多一分浪费。一辈子都考满分、90分,那也是很无聊的。大学里总要体验一下挂科的感觉,人生才算完整。”
  十月底他们拿到了第一笔比赛奖金,某游戏网站赞助的高校CS联赛,冠军奖金只有2000块。2000块连一台配置好点的主机都买不到,但是一群人还是兴奋地嗷嗷直叫,拿这笔钱出去狠狠地吃了一顿。
  喝到一半队友突然想起来:“明天就是QWE生日了吧?结完帐还剩多少,给他买个礼物吧。喂,你想要什么?”
  他摇摇头,觉得比赛得奖已经是最好的礼物。
  那天六个人太兴奋,喝过了头,把2000块花得一毛不剩,还倒贴了100多块付酒钱。最后各个喝得歪七扭八,互相搀扶着回到屋里,看见张床倒下去就睡。
  夜里他突然醒过来,就像女生节那天喝完一斤二锅头的感觉,莫名奇妙地清醒。他摸到枕头边的闹钟看了看,十二点半。
  今天是他的生日,他满二十周岁了。
  屋里其他几个人鼾声震天。他睁着眼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心头剧烈地跳动着,连胸口都能感觉到那擂鼓似的震动。
  咚咚,咚咚。
  冬冬。
  这个无数次在心里默念的名字,在不可告人的梦境里呼唤的名字,他从未诉诸于口。今天夜里,他突然格外地想念她。
  于是他爬起来,套上外套,下楼推车骑回学校。
  这年冬天来得格外早,十月底的深夜,气温已经降到了零下。西北风在高空呼啸,校园林荫路上光秃秃的树枝也被吹得东倒西歪,路边干枯的草坪上结了一层白霜。他只穿了一条单裤,短袖T恤外面随便罩了件外套,站在女生楼下不到十分钟,全身都冻透了,冷风一个劲儿地往袖子、裤管、脖子里钻。
  然而心口却是热的,因为酒精,因为拿到冠军的喜悦,因为跨入二十岁的兴奋。
  还有因为那两个字,冬冬。
  整栋女生楼都陷入沉睡,只有两头的厕所浴室和中间楼梯间还亮着灯。五楼右起第四个阳台的屋檐下,贝壳风铃被狂风刮得搅成一团,不停地冲上去撞击着屋顶,叮当之声变得凌乱破碎。
  那是他亲手做的,无数个夜晚关起门来,伏在灯下,细心而又笨拙地将一片片贝壳串起,每一个绳结里都寄托着少年热情稚嫩的愿望。
  以后等我有钱了,一定带你去马尔代夫度蜜月,带你去看海。
  在那之前,请你,先和我在一起。
  然而突然间,毫无预兆地,风铃挂在屋顶晾衣架上的绳子断裂了。狂风将它卷出了阳台,在空中那纠结的六根线甚至舒展开了,贝壳串被气流带得旋转舞动起来。
  然后“啪”的一声,摔在他面前坚硬的水泥地上。
  五楼那么高,所有的贝壳都四分五裂,碎成一地残渣,只余空空的木棍和绳结,载不动无处寄托的誓言。
  很多年以后,当他终于如愿以偿,牵着她的手走在马尔代夫的沙滩上,他拎了一只小桶,从沙子里寻找漂亮完整大小合适的贝壳,一一放进小桶里。
  她说:“这么大的人还学小孩子捡贝壳,真幼稚。”
  虽然这么说,但她捡得比他还欢,看见什么都捡进来,还抓了几只寄居蟹。
  回去之后他再把那些贝壳筛选了一遍,找出合适的洗干净,请岛上卖手工纪念品的老板帮忙打了孔,又从店里买了铁丝、木棍和透明鱼线,借来剪刀钳子等道具,晚上在台灯下开始制作。
  她凑在旁边问:“做什么呀?”
  “等做完就知道了。”
  她兴冲冲地凑热闹:“那我也来帮忙,要怎么弄?”
  有了上回的经验,这次他做得很快。三根木棍用铁丝固定做成六角形支架,贝壳每六个串成一串,三串挂上去后,已经初具雏形了。
  “原来是风铃呀,”她在一边帮忙串贝壳,看着半成品,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以前我也有一个这样的贝壳风铃,挂在宿舍阳台上,离我的床很近,每天睡觉都能听见声音……可惜后来有一天晚上刮大风,早晨起来就不见了,楼下也没有,我去其他宿舍问,也没掉到她们阳台上,不知道去哪儿了……”
  “是吗,”他低头结线,仿佛只是随口询问,“谁送你的?”
  “欸,你不是知道的吗,大一下学期开学,有天晚上我去男生宿舍,好像是领教材吧,领完去你们宿舍,还是你拿给我……”
  她突然停住了,很久没吭声。
  他又系好一串贝壳,拎起来比了比,长短合适。然后转过去看她,只见她皱起小眉头,两眼水汪汪地看着自己。
  他催促道:“你那串弄好没?快点。”
  “那个风铃……是你做的?”
  他没说话,只是低头继续串贝壳,量好长度,细细地打上绳结。每个结里都有一个誓言,凝聚过去和未来,无尽的岁月。
  她突然扑上来,抱住他的脑袋,眼泪直飙,哇哇大哭像个撒泼的小孩子:“那时候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说呀!”
  时隔七年,他的心意,她终于还是明白。虽然晚了一点,但是最后终究实现了心愿,所以,都是值得的。
  当时也许觉得,每一天每一夜都像无休止一般难熬,但真的熬过去了,回头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大致还是可以用“时光如箭,岁月如梭”来概括的。
  好吧,时光如箭,岁月如梭,倏忽就到了大三。
  大二下曲惟恩的成绩更差,每门都是6字开头,甚至数据结构考试那天正好有CPL①的预选赛,他连考试都没去,挂了个大零蛋,整年的学分绩变成全班倒数第三。
  对X队的成员来说,挂科算什么,不挂才稀奇。队友拍拍他的肩膀:“祝贺你,终于挂了一门,人生完整了。”
  一年间从正数第二掉到倒数第三,加上之前物理奥赛金牌保送的光环,自然引起班主任和辅导员的注意。班长打过好几次电话给他:“班主任找你好久了,什么时候有空回学校一趟,她想跟你谈谈。”
  CPL的赛事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哪有空回去。“我在上海呢,回去了再说。”
  最后CPL止步全国八强,一行人才打包回到学校。虽然遗憾,但作为八强里唯一一支学生组成的非职业战队,已经是非常难能可贵的成绩了。
  为了节约车费,六个人坐火车硬座回来的。夕发朝至的火车,经过那座陌生的江南城市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甚至没有停靠,飞驰而过。窗外是漆黑的夜色,这个寂静的二线城市已经睡下,只有零星的霓虹灯明灭闪烁。
  这里其实并不是她家,她家还在下属的小县城,铁路不会经过。听说那里还有个保留得很好的古镇,可惜行程匆忙,竟没来得及去看看。
  吃完午饭回宿舍,屋里又是只有两个人,并排坐在一进门正对的书桌前,搂着肩膀一起看电影,一个是周远航,另一个是——
  他愣了一下。是个陌生的漂亮女生。
  他去水房洗脸,周远航正好也过来洗水果。他脸上滴着水,看着镜子里低头洗小西红柿的周远航,看了好一阵,终于问:“那是你新女朋友?”
  “嗯。”
  “那……安思冬呢?”
  “早就分了。”
  “你把她甩了?!”
  “男女朋友么,合则来,不合则去,好聚好散,没什么甩不甩的。”周远航洗完了一盘小西红柿,终于抬起头来,笑了笑,“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跟她分手了,你不应该高兴么?”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掉头就走。
  后来跟老毕小胖一起吃饭,说起这事来,他假装八卦地问:“他们俩啥时候分的?我都不知道。”
  “去年暑假就分了,在一起还不到五个月。”老毕是个保守专情的男人,对这种短暂浅薄的感情颇不以为然,“你老不回来,当然不知道了。周子这都又换了两任女朋友了,冬瓜也换了个新的,听说是咱们系的师兄,上次还看见他们俩一起上自习来着。”
  他们去年三月初开始在一起,到暑假就分手了。那段让他绝望自弃的恋情,不过维持了四个多月。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单身,又重新开始另一段感情。这让他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懊恼。
  小胖说:“你消息过时啦,冬瓜和师兄也分了,上个月又换了,好像是法学院的。”
  “不是吧,我看见他们一起上自习了呀,就上周,明明没换。”
  “换了,不是同一个,不过长得挺像的,乍一看容易搞混。”
  老毕撇撇嘴:“反正啊,不用替周子和冬瓜担心,他们俩都花心得很,换对象跟换衣服似的。没处几个月就散,分了也不伤心。现在的人哪,太不负责任了,把爱情当玩儿呢。”
  小胖说:“处不长也见得是花心不负责任,男女相处之道是门大学问,很难说滴!还有的人就是命不好,缘分没到。知道咱何辅导员吧?她为人够不够正派、够不够负责任?我听说她从本科到研究生,六年换过七个男朋友,每个都不超过三个月,到现在还没定下来。”
  老毕诧异了:“何导有过这么多风流韵史?那还真看不出来……”
  “不是说咱学校男女比例7:1吗,交7个刚好够平均数,不多不多,哈哈……”
  这和曲惟恩印象中的安思冬略有不符,他觉得她不像是花心不负责任乱搞男女关系的女生,应该还挺老派保守的,不然怎么会对那名四班的男生说出那些话?
  再说,当你心上人的恋人不是你时,她花心善变也就不是缺点了。
  有时他会这么安慰自己,或许真的像小胖说的,有的人就是命不好,缘分未到。大学里的情侣分分合合,太常见了,校园恋情能修成正果的凤毛麟角。十八九岁的少男少女,空有一腔热情,根本不懂得如何和异性相处,大一同系成的几对,现在基本都分了。也许老天让他没有在大一的时候追到她,是为了等他们长大,为了以后更长久的缘分。
  他第一次看见她的新任男友,是在开班会那天。
  班主任从开学就想找他谈话,一直没找着他,索性拖到期中前开班会。班长再三叮嘱他一定要去,但那天恰好又有个比赛,等他比完赶到水利馆,班会已经开完了,班主任脸色铁青地留在教室里等着他,劈头盖脸一顿训。训得气消了,再苦口婆心地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足足说了半个多小时才放他走。
  她是好心,虽然有时啰嗦了一点,但都是为学生们好。这些他都明白,那些大道理他也明白,但是他对CS的热爱,他们不会明白。
  挨完训走在水利馆的走廊里,突然遇见了她。
  她正在旁边的教室上自习,拿着水杯出来打水,迎面碰上,就冲他笑了一下:“你刚来吗?王老师还在等你,快去吧,在317室。”还故意捂着嘴压低声音说:“她好像火气很大,你小心点,千万别顶撞她。”
  “已经训完了。”
  “哦……”她低头转着手里的水杯,似乎在斟酌要不要开口,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其实……你会不会觉得……现在这样……”
  “你也想劝我么?”
  “我只是觉得满可惜的,你原本那么优秀……你知不知道,刚进学校的时候,我们听说你是奥赛金牌,都觉得你好厉害的!我高二也参加物理竞赛了,只拿了省里的二等奖,那时候觉得全国选出四个人,那该多牛啊,何况还在国际上得金牌!可是现在……难道你就不会觉得可惜吗?”
  他把手插在裤兜里:“你也觉得我现在这样很堕落?觉得我应该放弃CS,回来好好学习?”
  她有点窘迫:“也、也不是那么说啦……我听说你CS打得很厉害,可是你学习也很好、也很厉害,不是吗?你搞了那么久的竞赛,选择保送进计算机系,难道你就不喜欢物理、不喜欢Computer Science吗?如果把精力放在学习上,未必成就会不如CS吧?当然我不是说要干涉你的选择啦……你喜欢什么、想要做什么,都是你自己的决定,但是……人生在世总有不如意,也不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也要考虑别人,比如你的父母家人啊……凡事有得有失……”
  她絮絮叨叨啰里八嗦地说了很久,直到有个背电脑包的男生来找她:“你在这儿啊,我找你好久。”
  那男生中等个子,有点瘦,穿白衬衣,面皮白净,戴一副银边细框眼镜,和周远航有点像,大概就是她的新男朋友。
  她终于住了口,对曲惟恩说:“我先回去上自习了,总之还是……你自己拿主意吧。”
  她跟着男友回自习教室去了。男友说:“怎么想到来水利馆,这里的教室太破了。”
  “今天来这里开班会,就索性在这儿自习吧。马上要期中考试了,开完会再去图书馆肯定占不到座……明天我早点去。”
  “六教也行,也有空调。”
  她乖乖地点头:“哦……好的。你怎么现在才来?”
  “我在宿舍睡了个午觉。我们系又不用期中考试,大三都没几门课了,上什么自习啊。我带了笔记本过来玩,不影响你吧?”
  “没事……”
  他站在走廊里看着他俩的背影。那个男生不爱她,一定是,否则不会舍得让她每天早起去自习教室占座,有了位置还挑三拣四,在宿舍里睡到现在才过来。
  如果换了自己,一定不会舍得让她这样。
  校园里的恋情是如此单薄脆弱,她和周远航在一起只有四个多月,大三已经交第三个男朋友,这个男生对她也不够好,也许……过不了多久,他们也会分手。
  到那时……是否会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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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外:那些往事(8)
  X队虽然名声在外,但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光鲜。
  “X队啊,当然NB了。”现在复旦的高中同学曾经提起过,“都是T大被退学的人组成的,能不NB吗。”语气里带着些幸灾乐祸酸溜溜的鄙夷。
  X队现有六名正式成员,CS比赛五人一队,还有一个是替补。六个人里,有两个已经被学校勒令退学了,原因当然是挂科太多,Templar就是其中之一;一个稍好点,还没退,不过看这留校察看CS还照打不误的架势,离退学也不远了;一个现在大四,学分没修够,延期一年;有一位曾经是牛人,中科大少年班毕业,十四岁上大学,十八岁读研直博保送,现在二十二岁,就等着时间到了博转硕混个文凭了事;最正常的一个上学期挂了三门课,辅导员找到家长,这位同学决定改过自新回头是岸,想要退出江湖,所以Templar才四处物色新队员,挑中曲惟恩,邀请他加入。
  T大的学生也许曾经都是很厉害的,年级第一、全市第一甚至全省第一,但是几千个第一聚到一起,第一是有限的,每门课5%—10%的挂科率,总有人要成为别人垫脚的炮灰。中学里他们也许都是好学生,是模范,是标兵,数年里压抑的叛逆,似乎都在上大学之后爆发出来。
  曲惟恩刚去时,听说他才大一,立刻有人问:“上学期学分绩多少?”
  “96。”
  “哇,这成绩在计算机系也能排年级前十吧?这可是个未来的栋梁啊,Templar,你还是别祸害人家了。”
  曲惟恩说:“我自愿的。”
  Templar笑笑:“你刚来,就先做替补吧。不碰到天灾人祸,替补基本上不需要上场,不会太费时间的。过阵子你要是觉得不乐意,随时可以退出。”
  Templar算是个富二代,家在南方某二线城市,父母开了N家洗浴中心、夜总会和饭馆,家产足够他坐吃一辈子。爹妈也属于不懂得如何对儿子好的,就会用钱表达关怀。他爸给他在校门外新建的小区里买了一套200多平的房子,就成了X队的训练基地。平常队里的活动经费也都是他一手包办,用其他队友的话来说,X队的人都是被他包养的。
  Templar说:“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法实现自己的梦想,我现在有机会,当然要试一试。”
  曲惟恩问他:“你的梦想是什么?”
  Templar猛吸一口烟,把烟头扔地上踩灭:“代表中国出战WCG①,为国争光。怎么样,伟大吧?”
  志向是很远大,但远大的志向一般比较难实现。别说X队只是个学生组成的业余战队,即使是目前国内最强的职业战队,在国际比赛上也只是个二三流的水平而已。这个国家并不是一块适合电子竞技生存发展的土壤。
  曲惟恩在“基地”里泡了三天,每天早上起床就过去,晚上呆到11点直接回宿舍睡觉。周四早上老毕给他发短信:“微积分今天随堂测验,快过来。”
  他赶过去时老师已经在上课了。这位老教授非常严格,再三声明不许迟到,迟到后索性别进教室,免得影响其他同学听讲。他就在门口等了一节课,课间休息时再溜进去。
  进门就见老毕破天荒地坐在第三排,冲他招手:“过来过来,给你留着位置呢。”
  第二第三排挨着十个座位,前排坐了本班六个女生和周远航,后排三个座位坐着老毕和小胖,还有一个空位,就在周远航身后,紧邻过道。
  可想而知这座位是谁占的。
  他走过去,把背包放在空位上,没有立刻坐下。虽然才三天,但那两人已经是明显的情侣姿态了,说话动作一望便可知不是普通同学。她大概是抄笔记抄累了,停下来揉右手中指上的书茧,被周远航拉过去,替她揉着吹着。
  老毕还在催:“坐呀。刚才一直有人想抢这个座位,都被我拦下了,特意给你留的。”
  “算了,”他把背包甩回背上,“我坐这儿会挡到后面的同学的,反正我视力好,还是坐后排去吧,以后不用给我占了。”
  安思冬听见这话,回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在视线相触之前飞快地转开,大步跨上台阶,跑到最后一排中间坐下。
  不忍看她,怕自己会做出失态的事来。
  因为今天测验,大家都来了,阶梯教室里密密麻麻地坐满了人。她在第三排的右前方,他在最后一排中段,之间隔着黑压压的人头,终于看不见了。
  他变得很少回宿舍,Templar的房子够大,四室两厅,准备了五张床,有时太晚了就住在那儿。那天好像是周末,天气已经热起来了,他没衣服可换,回宿舍去拿。宿舍里正对大门的是周远航的书桌,一进去就看到两个人并排坐在桌前,周远航搂着她的肩膀,两人正在电脑上看电影。
  老毕和小胖都不在,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阳台门窗都关着,窗帘也拉上了,屋子里光线有点昏暗,可能是为了看电影方便,也可能是……为了别的什么原因。
  他站在门口,觉得自己根本不该回来。
  安思冬坐的是他的电脑椅,看见他进来,立刻把周远航的手推开站起身:“对不起,借你的椅子坐了一下……”
  也许是羞于被人撞见自己和男友的亲密之态,她的脸微露赧色,低下头把他的电脑椅推回原处。
  “没关系。你们……继续,我拿点东西就走。”
  他打开衣柜找换洗衣服,电脑椅就在旁边,他索性坐下来,慢慢地找。椅子是她刚刚坐过的,还带着她身体的余温,熨在臀下,便带上了某种难言的别样意味。
  安思冬指着另外两把椅子问周远航:“我坐哪个?”
  周远航说:“他们俩的椅子都太脏了,你坐我腿上吧。”
  她立刻脸红了,瞄了瞄曲惟恩:“你说什么呢,有人在……”
  周远航笑着说:“坐腿上怎么了。好吧好吧,那等没人的时候你再坐。”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很无聊。即使妨碍了他们亲热又怎么样,他们是正经的情侣,做亲密的事是理所当然的,他能当一时的灯泡,当不了一世。
  但似乎这样……心里会好受一些。
  他把衣柜翻了个底朝天,翻出来两套衣服,又把背包里换下的脏衣服装在盆里,捧去水房洗。出去时故意不关门,衣柜门敞开着,包扔在桌上,告诉他们自己还没走,随时可能回来,不要乱来。
  洗完回来,宿舍门虚掩着,突然听见她压低的声音:“哎!你干什么……”
  周远航笑嘻嘻的,说话腔调有点油滑:“没干什么呀。”
  “把手拿开啦……曲惟恩还在呢……”
  “那等他走了,你上次答应我的,可得兑现。”
  “我答应你什么了?”
  “忘记了?没关系,一会儿我会让你想起来的……”
  情侣间的悄悄话是甜腻而暧昧的,绵绵密密,像无数的蚂蚁在心口咬着,牙齿上带着酸性的毒液,又痒,又酸,又疼。谁叫你非得留下活受罪,自作自受。你早该滚了,滚得远远的,滚到看不见听不见的地方去,自然就不会疼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故意咳了一声,才推门进去。那两人改坐到床沿上,笔记本放在床头,周远航模样闲适,安思冬则正襟危坐,身形僵硬。
  他以最快的速度晾完衣服,随便把几件干净衣物塞进背包里,飞奔逃离现场。
  自行车飞一般从校园的林荫路上掠过,耳边风声呼啸,脑子里却还闪动着刚才看到的画面。他们俩一起坐在床上……屋里只有两个人……窗帘拉上了……还有周远航暧昧的声音:等他走了……一会儿我会让你想起来的……
  他们是情侣。他们在他听不见的时候,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道做了什么。那个棉花糖般的柔软小身体,也会在别人怀里被折来揉去,尽情绽放。
  这个念头像毒虫一样噬咬腐蚀着他的心,挥之不去。
  他索性搬到Templar的房子里去长住,电脑、床铺、家具电器那里反正都有,所谓拎包即可入住。他踩好了点,趁周远航不在宿舍,回去收拾了一包东西。夏天的短裤T恤两套,内裤三条,袜子免了,拖鞋一双,牙刷毛巾,牙膏肥皂就用他们的,手机充电器,枕头边用习惯了的闹钟……
  翻开枕头,露出一张照片,四个朝气蓬勃的少年,角落里像柱子、像垃圾桶、像红叶树的模糊背影,就像他隐秘的心意,只有他自己知道,无人发现,无人在意。
  他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半晌,掀开褥子塞进去,眼不见为净。
  她已经是别人的女朋友了,惦记又有什么用,也不应该再惦记。
  可是在校外住了半个月,他又忍不住偷偷跑回来,把那张照片从褥子下翻出来,放到现在的枕头下面。
  他已经习惯每天晚上睡觉前伸手到枕下摸出这张照片,躲在被窝里就着闹钟亮光细细端详。闹钟上的小灯珠无法照见照片的全貌,少年们飞扬的笑脸都隐在黑暗里,一点细微的光线,照见边角上那道深红的影子,就像他内心的渴望,微弱,黯淡,却不曾熄灭。
  天气越来越热,被子渐渐盖不住了,他这个习惯终于被住同屋的队友发现,有一天趁大家都在,突然爆料出来,几个人抢到他房间里去翻那张传说中的心上人照片。翻出来一看,CJ正直的大失所望,想象力丰富的则脸色诡异。
  同屋队友表情最扭曲:“你天天晚上就看这个?四个男人的合影?你不会是……那个吧?”
  他故意斜着眼打量室友瘦弱的小身板:“你觉得呢?”
  室友狂奔而出:“雅蠛蝶!我要换去对面屋睡,朝北我也认了!”
  一群人哈哈大笑。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期末。好在大一的课程都很基础,很多竞赛时已经学过,政治课又有老毕及时通风报信,逃了半学期课,最后算大一整年的成绩,居然还有全班第二。
  在此期间,乃至后来大二一整年,他几乎没有回过宿舍。只有一次,老毕突然打电话给他:“快回来,给我们613室雪耻!冬冬那个小丫头片子,跟我们三个切侍魂呢,已经十六连斩了!咱宿舍的名声就靠你了,快点回来一展雄风,让她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高手!”
  “三个人都打不过一个女生,还好意思说。我有事呢,不去。”
  挂了电话老毕又打过来,连打了好几个,死皮癞脸地磨,威逼不成就利诱:“你看你,游戏打这么好,超NB,人长得又帅,却到现在还没有女朋友,知道为什么吗?女生们都不知道你NB哇!你借这个机会秀一把,保准回头咱系女生就都知道了!”
  也许是男人天生的虚荣心作祟,总喜欢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展现自己NB的一面,尤其这面还是你情敌的弱项。他经不住诱惑,就回去了。
  老毕一开门看见他,眉开眼笑:“冬冬冬冬,我们613的镇室之宝回来了,你的十六连斩就要终结啦,哇哈哈!”
  他噎了老毕一句:“冬冬冬冬的,又不是你媳妇儿,叫这么亲热干吗?”
  老毕一愣:“不叫冬冬,那叫什么?连名带姓叫太生疏了吧。”
  “她在BBS上不是叫wintermelon吗,那就叫冬瓜呗。”
  安思冬坐在电脑前,这时也回过头来,脸颊鼓鼓的像个包子,悄悄瞪了他一眼。那模样让他想起一个词:娇嗔。
  包子脸的矮冬瓜,还发嗲娇嗔,多可爱。
  她身边的座位已经让出来了,他坐过去,看到她选的人物是查姆查姆。这个瘦小的少女很具有原始人气质,身上挂几块毛皮,头发蓬乱,身边带一只小猴子,武器是澳洲土著的回旋镖,平时喜欢蹲地上用脚挠脸。这是个天生较弱的角色,用她的只有两种人:用什么都一样的高手,或者依喜好而非属性选人的菜鸟。
  他随手选了人物列表第一个的霸王丸,试了一局,确认她属于后者。不过她招式发得倒是挺利落,又是丢猴子又是跳起来挠人,比老毕之流强多了。
  老毕在旁边看得笑呵呵:“看到没看到没,完胜你,一滴血都没掉!”
  “我从来没和他打过,还不习惯嘛,再来再来!”她是1号player,操控着选单,一边咕哝,“霸王丸打人好疼,两下重刀我就挂了……”
  男人喜欢胜利,喜欢把对手踩在脚下,但这并不包括自己喜爱的女人。于是接下来几局他放了点水,有输有赢。
  当然,放水并非全然故意,也因为……他有点走神。
  两人用一个键盘,她用ASDWJKLI,他用上下左右和数字小键盘,免不了就会碰到一起。她打得兴起,完全忘了注意,胳膊肘时不时地撞到他。夏天都穿的短袖,皮肤和皮肤轻触、摩擦,柔软细腻的触感,任谁也会心猿意马。
  一共比了十局,正好五五开。
  安思冬乐坏了。看着她得意欢快的笑容,想想其实输两盘也没什么。
  老毕不相信:“你是故意让她的吧?”
  他说:“今天状态不好。”
  周远航拍拍他的肩膀:“给我老婆面子,就是给我面子,这份情我记下了啊。来来让一让,换我继续。”推开他坐回她身边,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颊,“不信真打不过你这小丫头片子。”
  他站在后面看了一会儿。他们又开新局了,她没再回过头来。
  背起包往外走,老毕叫他:“快五点了,去吃晚饭不?等会儿一起吧。你丫十天半月也不回来一次,都多久没跟我们一起去吃饭了。”
  “我去东操跑步,要一起吗?”
  老毕立刻像拨浪鼓似的直摇脑袋。
  他经常去东操跑步。长跑每年考一次,都在秋季学期,上半年只有勤于锻炼的人才会去操场跑步。后来宿舍区建了一块新操场,就在女生楼南边,跑道新,又便利,去东操的人就更少了。
  他喜欢午夜去东操,宅男们训练了一天,熬夜熬到凌晨,一整天对着快速移动旋转的3D画面,头昏脑胀。这时候去东操跑一跑步,舒展一□体,让混沌的脑子清醒清醒。
  午夜的东操空无一人,四周有数米高的小太阳路灯照明。他维持着1分40多秒每圈的速度匀速前进,身后好像总有女孩轻巧的脚步声跟随,伴随着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这个寂静的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跑完步他会慢慢地在校园里走一圈,走到宿舍区再走回来,骑车回去睡觉。东操离宿舍区并不远,往北走五六百米就到。他会长久地站在某栋宿舍楼下仰头凝望,凝望五楼右起第四个阳台,屋檐下挂着那个做工粗糙的贝壳风铃,夜风里传来叮叮当当清脆悦耳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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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外:那些往事(7)
& & 曲惟恩事先就跟花店订好了货,女生节前一天下午去确认,花店老板却突然说邻近女生节、妇女节,玫瑰脱销,店里没货了。费尽口舌交涉,最后亲自跟着老板的货车去了郊区玫瑰园,还帮老板当了半天搬运苦力,总算把花搞定。
  999朵玫瑰可不是个小数目,一个人都捧不过来,真要拿着走在路上,肯定会被围观。女生节那天,他天还没亮就起床了,趁路上没人把玫瑰从花店仓库搬到女生楼下。楼前的草坪是去年铺的,冬天刚过草还没长出来,前两天下过雨,泥土湿润。他想了想,决定把花插在草坪上,摆个图案,这样从楼上往下看就能看到。
  什么图案好呢?就照着无偿献血那个血滴标志摆一个吧,颜色相称,也比较有纪念意义。
  他用树枝在泥地上画了个大致的轮廓,开始一朵一朵地把玫瑰插上去。隔夜的玫瑰花瓣外层有些朽烂了,他按卖花姑娘指点的,用剪刀细细地把那些变色发软的边缘剪去。
  到七点多,楼里逐渐有女生出来,纷纷向他行注目礼。他还是头一次在大庭广众下做这种出风头的事,有点不好意思,闷头不看她们,只顾插花。
  丢脸就丢脸吧,如果真的能打动她,都是值得的。
  八点多,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出现了本系的熟面孔。楼长阿姨也被吸引过来,看他插的是草坪上光秃的泥地,也没阻拦,只说:“回头记得垃圾一定要收走啊。”
  999朵玫瑰花了两个多小时都没插完,还剩100多支。老毕兴冲冲地给他打来电话:“听说你在女生楼下摆玫瑰花呢,是不是真的?你等着,我们马上过去帮忙!”
  不等他开口,老毕就把电话挂了。过了五分钟,宿舍里三个人一起杀过来,老毕和小胖一人拉住他一只手:“快交代,这花是送谁的?你小子挺能憋啊,看中了哪个mm也不说声,还骗我们说宁可怀孕也不要女人!快说,不说就捣乱把你这花拔了。”
  他看了看周远航,鼓足勇气说:“给安思冬的。”
  老毕和小胖互相对视一眼,有点错愕。周远航反应却很快,走过来拍了他一掌,搂住他的肩膀:“兄弟,够义气,够朋友,够爷们!我正发愁用什么方法比较有效呢,你就帮我想到了。这个人情我记下了啊,等以后你追mm,兄弟也帮你!”
  “其实我不……”
  “喂,你们几个!”同班的汪洁从楼里走出来,走到草坪前看着满地玫瑰,“还挺浪漫啊,全楼女生都看着这儿呢,羡慕死了。”
  老毕问:“你去食堂吃早饭?一个人?”
  汪洁笑着说:“是啊,那位缩在宿舍里不肯出来,让我给她带包子。”她凑近周远航,小声说:“其实冬冬不喜欢这种张扬的风格。”
  曲惟恩心头一跳,周远航却满不在乎:“是吗。”
  汪洁继续说:“再说了,你哪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她就等着你开口了,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曲惟恩顿时有一种大冬天被一盆凉水当头泼下的感觉,连脚底心都是冰凉的。如果他和周远航站在相同的起点公平竞争,自己凭着浪漫的玫瑰打动她,他还觉得有可能;但假如她已经对周远航有意,甚至期盼着他去捅破那层窗户纸,那自己还有什么希望?难道她会因为999朵玫瑰而放弃自己喜欢的男生转投他人怀抱?
  如果她是那样的人,那他今天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汪洁透露完内部消息就走了,其他几个人说:“虽然是走过场,但都做到这个份上了,还是敬业点做完全套呗,哈哈!”
  他们完全不管他,开始兴高采烈地继续摆玫瑰。老毕退开几步看了看:“这红心也太瘦了,头上还是圆的,应该凹进来一块嘛。”
  小胖说:“方向也反了,应该尖头冲着楼那边,这样从上面看下来才是颗正的心啊。现在也来不及改了,就这样吧。”
  三个人一起动手,很快就把玫瑰插完,剩了一束让曲惟恩捧在手里。小胖说:“我来喊‘安思冬’,你们接‘我爱你’,行吧?大声点啊,一定要让五楼屋里的人听见。”说完双手拢在嘴边,朝着楼上大吼:“安思冬!”
  老毕很配合地吼了一句:“我爱你!”吼完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周远航忍着笑,曲惟恩则板着个脸。他戳了曲惟恩一拐子:“周子是男主角要保持风度翩翩,你怎么也不吱声?再来一遍,再来一遍。”
  小胖吼:“安思冬!”
  老毕和曲惟恩跟:“我爱你!”
  他中气十足,嗓门洪亮,完全把老毕的声音盖住了。那么大声,连顶楼最西边的阳台上都有人开门探出头来张望,她肯定听见了。
  她听见了,但她并不知道那是真的。
  吼了几遍,502室的阳台门和窗户毫无反应,反而引得其他宿舍的姑娘们聚在阳台上,看着他们笑得花枝乱颤。
  小胖说:“咱们这样是不是太粗暴了?”
  老毕说:“对,应该浪漫点儿,才跟玫瑰花相配嘛。要不来唱情歌吧。”
  四个人勾肩搭背开始合唱情歌。
  “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
  二楼的姑娘们喊:“Too old!太土了!不够深情!”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怎么忍心怪你犯了错,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
  “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那样的月色太美你太温柔……”
  不管浪不浪漫着不着调一顿狼嚎,嚎得围观的人越来越多,502室还是没反应。老毕给内应汪洁打电话,其他人凑在旁边听。“喂,你不说一句话的事儿吗,怎么没动静?”
  汪洁说:“一句话你也得说到她心坎上啊,看你们喊的唱的都什么呀。”
  “那她喜欢什么样儿的?”
  “哎呀她回来了我不说啦。”汪洁把电话挂了。
  周远航说:“女生可能更喜欢女歌手的情歌,换几个唱唱。”
  于是四个大老爷们开始婉约:“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
  “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被放逐天际……”
  “你我约定难过的往事不许提,也答永远都不让对方担心……”
  “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请温暖他心房……”
  又唱了一圈,还是没反应。小胖嗓子都唱干了,催老毕:“再打个电话给汪洁,问问她安思冬喜欢谁的歌。”
  曲惟恩突然说:“她喜欢许茹芸的歌。”
  三个人一起诧异地看他。他拿出手机随便挥了挥:“……汪洁给我发短信说的。”
  小胖问:“你们会唱许茹芸的歌吗?”
  老毕说:“上初中时听过很多,调子会,就是不太记得歌词。”
  “我也是,跟着啦啦啦吧。”
  于是四个爷们继续婉约地唱许茹芸的悲伤情歌:“你怎么舍得让我的泪流向海,付出的感情再也找不回来……”
  “没有星星的夜里,我用泪光吸引你,既然爱你不能言语,只能微笑哭泣,让我从此忘了你……”
  “留一段日光,在黑夜流浪,任随思念时光倒转,再爱你一场……”
  “The city is so empty,只因为这里没有你;The city is so empty,这天地彷佛要失去主题……”
  “如果云知道,想你的夜慢慢熬,每个思念过一秒,每次呼喊过一秒,只觉得生命不停燃烧……”
  唱着唱着,老毕觉得不太对,小声问:“咱这是在唱情歌追女生吧?咋听着像失恋了呢?唱得我眼泪都快下来了。”
  曲惟恩面无表情地说:“许茹芸的歌就是这样的。”
  老毕只好忍着眼泪继续唱。唱到《我依然爱你》时,正主儿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被本班、同宿舍以及周围看热闹的女生们推着下楼来了。
  她扭扭捏捏的,又想板起脸装正经,又憋不住破功,且喜且嗔,一张脸涨得通红。身后的女孩们欢笑着,被这气氛感染,似乎也忘记了这是一件挺矫情挺做作的事情,众星碰月似的把她推到大门口来。她好几次想回头跑,身后堵着人墙,嘻嘻哈哈地把她揪回来。
  终于推到了巨大的玫瑰花红心前,男女主角面对面站着,羞怯的,喜悦的,在众人的欢呼起哄声里,像电视剧里的场景,虚幻得好似并非就在眼前。
  “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她的头都快低到胸口了,连脖子都是绯红的,飞快地抬起头瞥了一眼,眼睛里有异样的神采,比任何时候都更明艳动人,然后从他手里把那束剩余的玫瑰花接了过去。
  一切都和预想的一样。
  只除了最后,拥抱她的那个人,不是他。
  他独自坐在马路牙子上喝啤酒。
  喝完一罐,觉得味道不对,MD这是不是酒啊,淡得跟水一样。拿起易拉罐反复看,没错,正牌青岛啤酒,不是假货。
  他把空易拉罐往地上一掼,罐子砸瘪进去一块,乒乒乓乓地跳到路边。他站起来走回路边的小卖部,从狭窄的窗口探进头去:“老板,还有别的酒吗?有味道点儿的。”
  杂货店只是个两三平米的小铺子,连门都没有,只能从窗户里递东西。柜台里放着几包烟,货架上是各式各样的饮料泡面。老板说:“有红星二锅头,要吗?”
  小瓶装的红星二锅头,每瓶只有二两。“先来五瓶。”
  老板拿酒的手顿了一下:“这可是56度的。”
  他把眼睛一瞪:“叫你拿你就拿,啰嗦什么!”
  买了酒,继续回去坐在马路牙子上喝。五瓶56度红星二锅头,在右手边一字排开,喝完空瓶放到左边。没过一会儿就全部换了边,瓶盖乱七八糟扔在地上。
  杂货店老板从窗户里觑着他,看见他又站起来朝自己这边走,脚步稳健都不带晃的,眼疾手快地把货架上剩余的几瓶红星二锅头全部扫到柜台下面,然后拿起报纸装模作样地看。
  “再来五瓶二锅头。”
  老板盯着报纸:“没有了。有饮料,葡萄汁红茶可乐,要吗?”
  “刚才还看见架子上好几瓶的。”
  “跟你后面来了一人,全买走了。”
  喝了酒的人脾气就是差:“我一直坐这儿呢,根本没人来过。快点拿出来,又不是不给钱!”
  老板也横上了:“小伙子,你成年了吗?满十八周岁几天了呀?你已经喝了一斤白酒了,那是白酒,56度的二锅头,不是雪碧汽水,知道吗?你还想喝你上别处买去,我是个有职业道德的杂货商,我不会再卖给你了。”
  说完继续拿起报纸,专心致志看新闻。
  二锅头很不给力,五瓶喝下去一点感觉都没有,一点都不困,一点都不晕,一点都不难受,脑子就像坐考场里做卷子时一样清醒。这TM什么世道,杂货商还有职业道德,他是去买白酒,又不是买白粉。
  他漫无目的地朝前走,走出去一段,想起空瓶子还扔在路边,又回头把一地垃圾全部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
  明天就是妇女节了,临街的商铺纷纷打出各种女装、化妆品打折跳楼的广告,任何一个节日都要充分利用。今天是周日,黄昏时分校门口的狭窄马路依然堵得水泄不通,司机们无视路上的禁鸣标志乱按喇叭,一片嘈杂。路边有卖炸鸡的,有卖糖炒栗子的,白乎乎的热气在橘黄的灯光下升腾。
  喧嚣而热闹的俗世,无非如此。生活还在继续。
  他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只有他一个人,将这一切都隔绝在外。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看见路边有个歪歪扭扭的劣质霓虹灯,写着“网巴”二字,那个口字旁已经不亮了。他沿着那条狭窄只容两人通过的昏暗巷子往里走,七拐八弯,墙角堆满乱七八糟的袋子,也不知道是垃圾还是旁边商家的货物。
  巷子转弯角落里蹲着一个人,看不清脸,只有烟头一点红光明灭,机械地问:“要盘吗?”
  刚才喝下去的一斤二锅头这时才显出效力来,他打了一个嗝,自己都闻到浓烈的酒气。又转过一个弯,旁边小门里突然伸出一只细瘦的胳膊拉住他。
  “帅哥,心里闷吗?这里有让你高兴起来的……喜欢什么样的?清纯学生妹,女老师,辣姐儿,应有尽有……”
  他愣了一下。那是个穿着漫画里那种水手校服的女人,个字很矮,身材细瘦,仿佛只有十几岁,胳膊像芦柴杆儿一样,力气却不小,硬把他拉进了小门里。
  门里亮着日光灯,灯上包了一层桃红色的纱,光线便成了暧昧昏暗的粉红色。女人的脸在灯光下渐渐显出来,不同于身材和衣服,那张脸却是苍老憔悴的,浓妆艳抹也遮不住眼底深深的疲倦。她扯着嘴角妖媚地笑:“来嘛,只要两百块……”
  他一把把那个女人推出去,女人跌到身后的椅子上,连人带椅子又滑出去一米多才停住。他冲她大吼:“滚!”
  女人吓呆了。他一把甩上门,冲进巷子尽头的网吧里。
  他今年快要20岁,他在离家上千公里之外的陌生城市上学,他身边没有一个长辈亲戚管他,他口袋里有足够的现金,他失恋了。他似乎有充足的理由放纵自己,用二锅头把自己灌个烂醉,在大街上大吼大叫或者嚎啕大哭,把玻璃瓶子砸烂扔马路上不去收拾,买一包烟蹲路边狠狠地抽,或者任站街的妓/女把自己拉进屋里,找个身体娇小柔软的滚一起,发泄他对女人的愤怒和渴望。
  但是他做不出来。他也不想那么做。
  他只是安静地在网吧柜台登记,押上身份证,然后选了最角落里的位置,戴上耳机,打开CS。熟悉的画面,换枪时悦耳的咔哒声,冲锋枪射出子弹时的震响,还有手雷爆破的轰鸣。子弹发射的瞬间对手鲜血淋漓地倒下去,又或者自己被敌人击中,血溅五步。
  这个世界血腥暴力,只有刺耳的枪声,却比外面那个热闹的俗世更让人心情安宁。
  这里没有她,因而宁静。
  他选了death match模式,无限复活,不必考虑那么多战局战术,勇猛地往前冲,看到敌人就杀。一场30分钟,好像很快就结束了,结果杀敌方160人次,比以往都多;自己被杀也创下纪录,死了85次。
  160,85,很熟悉的数字。哪里见过?
  ——160厘米,85斤。
  只是一局结束短暂的休息,那些和她相关的东西立刻见缝插针向他脑中涌来。于是飞速地设置确认完,继续下一局。
  似乎只有那无休无止的屠戮才可以让自己短暂忘却。
  也不知道一共打了多少局,最后是天亮了网吧老板来催:“到时间了,要换班。先付一下帐吧,10块。”
  付完钱他也没走,继续坐在座位上,居然不觉得困。他干坐了很久,思考自己接下来去哪儿。今天是周一,上午两节大课,线性代数和大物。他不想去上课,也不想回宿舍。
  不想看见她,更不想看见他们。
  坐了一会儿,有个瘦高个儿、二十多岁的男生走到他旁边坐下,掏出一包烟来,叼了一根在嘴里,问他:“有火吗?”
  他摇摇头:“我不抽烟。”
  男生就去别人那儿借了个火,回来继续坐他旁边,抽了两口,从烟盒里拈出一根给他:“来一根?”
  他继续摇摇头。
  “哦对,你不抽烟。”男生把烟放回去,自顾自地抽了一会儿,才问,“你是QWE吧?”
  他不太想说话:“嗯。”
  “我是X队的Templar,”男生说,“我注意你很久了。”
  X队就是传说中的T大CS战队,虽然是纯民间组织,但在全校、甚至整个高校圈子,那都是赫赫有名的。平时他在学校里玩CS,都是上X队的服务器。Templar是X队的现任队长,他当然也知道。这个名字终于让他提起一点精神来。
  Templar也在这家网吧包夜,刚才还和他一起打过好几盘,有时是队友,有时是对手。两人坐在乌烟瘴气的网吧里聊了一阵,聊刚刚的match,聊之前的比赛,聊战术,聊技术。聊得兴起,又一起去旁边的小馆子吃了顿饭。
  最后Te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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