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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掉厕所地上,抽掉了前三张会有病菌吗 ?_百度知道
纸掉厕所地上,抽掉了前三张会有病菌吗 ?
在公司的厕所上厕所,带的是抽纸,那种心相印的那种塑料袋子抽纸。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正好是那个抽纸口掉在地上,地上还有那种干了的尿渍,可能有一点点小湿。然后抽调了前面三张用第四张开始擦屁股,请问会有什么病菌吗?会有什么传染病吗 ?那种抽纸 塑料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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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 接触到地面的纸已经扔了 第四张纸不会受到污染
那手抽拿丢掉的纸的时候,手会碰到细菌吗 ?还有抽纸口 会有细菌吗 ?抽下面的任何一张纸都会沾细菌吗?
不会的 人体有抵抗病毒的能力 就算有一点细菌也没关系的 你是不是有强迫症啊
便后、用完洗干净手就是了!
主要是擦到肛门和阴部,那会不会脏?
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一般任何东西掉到地上五秒钟捡起来是没关系的更何况你把表层的纸也丢弃了,剩下来的是没事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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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瓷收到那张化验单的时候正躺在市区某间诊所的软榻上。
宽敞的房间,舒缓的音乐,窗外晨光刚刚浮起来,有几缕光线正好撒在窗口刚冒出嫩尖儿的盆栽上面。
室内还点了香,是薰衣草和洋甘菊的味道。
一切都挺美好,除了手机屏幕上刚收到的那张化验单。
化验单是对方拍了照发过来的,“阳性”两个字还专门用红色记号笔圈了出来,下面留了一行小字:“孩子两周,姓陈。”
沈瓷的目光就一直逗留在最后那个“陈”字上。
“…沈小姐,像你这种情况其实就是我们平时所说的性冷淡,也可称之为性感缺失或阴冷,是常见的性功能障碍之一……”
对面心理医生的声音磁性中带点温润,很好听,但沈瓷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沈小姐?”
心理医生又喊了她一次,沈瓷这才从手机屏幕上挪开眼。
“抱歉周医生…”
被称作“周医生”的年轻男子瞥了下眉。
“如果沈小姐今天有事,要不我们改天再约时间?”
沈瓷想了想,索性将手机搁到了一边:“没事,诈骗信息,您继续…”
一小时后沈瓷从那间心理诊所出来,已经过了九点,初秋的阳光还有些肆烈。
她去停车场取了车直接往杂志社开。
那会儿还是早高峰时间,路上挺堵,车子走走停停,等红灯的档口手机响了。
下属方灼的电话。
“喂,姐,今天来应征你助理的姑娘已经到了,大美妞一个,还说她和陈总很熟,也不知道他俩什么关……”
方灼充分发挥了他八卦的特质,只是最后一个“系”字还咬在舌尖,这头沈瓷已经掐了电话。
心里挺烦躁的,她直接将手机扔进包里,但很快又有电话进来,屏幕上显示“陈遇”两个字,沈瓷扫了一眼,没接。
铃声锲而不舍地响了半分钟,随之改为短信。
“她是不是去你杂志社应聘了?先别见她,等我过去处理!”
沈瓷没理,随后第二条信息进来:“我正在赶去杂志社的路上,相信我,我会把话跟她讲清楚!”
两条短信都来自同一人,语气焦灼又急迫。
沈瓷没忍住,一个人坐车里竟笑了出来,笑得眼睛都有些泛湿。
挺稀罕呀,陈遇执掌大塍传媒也有好几年了,处事还算稳当,竟然也会有这么不淡定的时候?
可他究竟在担心什么呢?怕她见了那姑娘两人掐起来?还是怕她脾气上来把那姑娘伤了?
沈瓷真是越想越觉得可笑!
她将手机摁灭重新丢进包里,抬头,却见路口黄灯频闪,下意识踩了一脚急刹车。
结果“嘭”一声,车身剧震,猝停,前额重重磕在方向盘上又被迅速弹回去。
脑中瞬时一懵。
车屁股被人追尾,沈瓷不爽地拧了下眉。
真他妈是完美的周一早晨!
“小姐……?”沈瓷坐在车里没下去,很快有人过来敲她的车窗,男的,个子似乎很高,宽阔的肩膀将光挡去了一半。
沈瓷落下车窗,强光刺过来,她下意识地闭了下眼睛,等再度睁开,“肇事司机”的脸已经挂在她窗口,逆着光,面目平静又冷峻。
怎么说呢?可能是因为沈瓷难得这么近距离地跟一个陌生异性接近,她愣是懵了好几秒。
“能否先下车?”直到对方提醒,沈瓷才回过神来,扯掉安全带开门出去。
这应该是江临岸第一次见沈瓷,人潮涌动的街头,晨光,车祸现场,她半眯着眼睛站自己面前,可能因为光线好,沈瓷的脸被照得透白,以至于江临岸一眼便看到了她眉骨上被撞出来的淤青,面积不算大,但落在光洁的额头上就显得有些刺眼。
江临岸的眉头不由紧了紧,朝旁边让了点位置。
“怎么说?”简短又低沉的嗓音。
沈瓷已经渐渐适应了车外的强光,这才发觉对方个子真挺高,身形立挺,穿了件浅蓝色细条纹衬衣,五官生得不错,剑眉黑眸,只是表情和口气显得有些僵硬,从疏离的气势而言就有些不讨喜。
沈瓷仰面与他对视:“追尾,你说怎么说?”
他可是肇事方啊!
沈瓷说完便往车后走。
啧啧…一辆黑色迈巴赫紧紧贴着她的POLO车屁股……
豪车啊,甬州虽说是一线城市,不过能开这种车的人并不多,难怪他追尾了气焰还能如此嚣张。
“两只后车灯,整个车屁股变形,你全责!”沈瓷先发制人。
江临岸跟过来,两辆车还紧紧黏在一起,车头吻着车屁股,他瞄了一眼,没多争执。
“私了?”
“别,还是报警吧!”沈瓷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江临岸瞥了一眼手表,眉头再度拧紧。
“还是私了吧!”边说边掏出钱包,随手抽了些钱出来递给沈瓷。
沈瓷:“……”
她有点懵,戳了眼对方递过来的钱,红红一叠,起码过三千。
“不够?”他又添了几张进去,照理修她那车肯定够了,可沈瓷就是不接。
场面有些尴尬了,两人就那么堵在路口,日头升得有点高,又闷又烦躁。
旁边围观的路人也渐渐多起来,江临岸的唇线也越崩越紧,沈瓷却还是一脸淡然,杵那跟尊佛似的。
趁机讹钱?这是江临岸的直觉反应。
“要不这样吧!”他将钱又收了回去,转身凑车里摸了张名片出来。
“我现在要赶去机场接人,这是我司机的联系方式,如果你不想私了,我让他现在赶过来处理现场!”
言下之意是要沈瓷留在这里等。
沈瓷没吱声,只是抬头看了眼太阳,眼睛虚虚半眯着,她昨晚没睡好,这会儿头晕得有些厉害。
江临岸就见她的目光在空中绕了一圈儿,最后再度落在自己脸上,那是怎样一种眼神呢?淡漠,虚浮,冷感,却又好似带着一点不经心的蔑意。
江临岸觉得这女人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
“怎么样?”
“不怎么样!”沈瓷悠悠开口。
她这人是最没耐心的,且痛恨受人指使,更何况这男人的态度还让她极其不爽。
沈瓷掏出手机开始拍照,冲着黏在一起的两辆车连按了几次快门,然后又从包里掏出自己的名片,直接拍到江临岸手中。
“抱歉,这是我的名片!”说完回头上车,直接将车门关上了。
江临岸没明白什么意思,蓝色POLO车却已经发动,先往前挪了点,车屁股上被撞碎的塑料灯罩开始噼里啪啦往下掉。
“抱歉,我也赶时间!”沈瓷从车窗探出头来朝江临岸喊了一声。
江临岸以为她要干嘛,结果沈瓷一脚油门,那辆半旧POLO直接冲过了红绿灯,被撞瘪的车屁股很快没入车流不见影了。
江临岸:“……”
众人:“……”
这算哪出戏?
江临岸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真是头一回碰到这么奇葩的女人。
他错开人群上车,心里竟升起一丝烦躁之气,挺意外啊,他这些年“修身养心”,再大的气都能忍,可今天竟然被一个女人轻易挑了火。
江临岸低头瞥了一眼沈瓷塞给他的名片,眸光一时顿在上面。
“大塍传媒,新锐杂志社,主编沈瓷…”
最后一个“瓷”字被他不动声色地咬了一下,连着车里空气都沉了几分。
“于浩!”江临岸拨了电话,“大塍传媒旗下有本新锐杂志?”
电话那头似乎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懵了,愣了几秒才回答:“好像有,不过发行量不大吧,在整个集团业务里也没什么影响力。”
“那是否在我们这次的收购名录里?”
“这个我得查一下,因为规模太小了,之前审计报告里似乎也没提到,不过你突然提这茬算是……”
“没什么,随口问问。”江临岸挂了电话,关节分明的手指在沈瓷的名片上敲了两下。
沈瓷将被削了半个屁股的车直接开到写字楼下,因为路上耽搁,到杂志社已经快十点了。
原本周一上午还有例会要开,现在却因为车祸不得不延迟,弄得沈瓷有些心神不宁,实在是因为她很讨厌计划好的东西突然被打乱,让她觉得没有安全感。
沈瓷顶着一张臭脸进办公室,整个杂志社的人都看得出来今天老大心情不美丽,更何况她本来就不讨下属喜欢,这种时候更没人敢去惹她,除了不怕死的摄影师方灼。
“姐,你额头怎么了?撞了?家暴?要不咱去医院看看?”方灼甩着肉肉的身子跟沈瓷进办公室,一路追她屁股后面喋喋不休。
前面沈瓷突然站住,方灼没来得及刹车,下巴生生磕她后脑勺上。
又是一记追尾。
“疼……”
沈瓷瞪他:“你闲的?”
“我关心你!”
沈瓷剐了他一眼,方灼瞧见了她眉骨上的淤青,伸手就要摸,却被一掌拍掉:“别动手动脚,人呢?”
“什么人?……哦你说面试那姑娘?”方灼这才想起来正事,捂着下巴指了指会议室,“在里头等你很久了!”
沈瓷应了一声,随手抽了桌上的简历就往会议室走,走一半又回头。
方灼还站门口摸自己被磕疼的下巴。
“给我送杯咖啡进来。”
方灼速战速决,去茶水间随便撕了条雀巢,端着半杯速溶咖啡去敲门。
“进来!”
门推开,宽敞的会议室一头一尾坐了两人:一端是沈大主编,千年不变的冰刀子脸;另一端便是来面试的姑娘,近看更漂亮,明眸皓齿,穿了套当季celine新款裙装,赏心悦目地往那一坐,连方灼都不免多看了两眼,直到沈瓷用笔敲了两下桌子:“咖啡放下,出去。”
方灼:“……”
方灼走后会议室就只剩沈瓷和那姑娘了,长形的原木桌,各分两端。
一端大方淑女地坐着,背部挺直,双手交叠抱着小腹,笑不露齿。
另一端,沈瓷始终没抬头,目光扫在简历上,不紧不慢地转着手里的笔,一圈,两圈,三圈…“咚”一声,笔被她拍在桌上。
“名字!”终于出声,一贯冷硬的调子。
对面姑娘唇齿微动,轻轻笑了一下:“沈主编,我简历上写着呢!”声音还很好听,甜而不腻。
沈瓷还是没抬头,机械式地重复:“再问一遍,名字!”
女孩轻微地皱了下眉,不过还是耐着好脾气:“阮芸,阮玲玉的阮,芸芸众生的芸。”声音越发腻起来,就像她的名字,像是黏着一层软乎乎的棉花糖。
原来陈遇好这款?
沈瓷终于抬起头来,眸光定在对面女孩身上,真挺漂亮的,巴掌脸,柔顺长发,雪肤红唇,搁面前就像一颗刚刚泛红的樱桃。
这颗樱桃才多大?
沈瓷又低头扫了眼简历,年龄那一栏写着22岁!
22岁啊,大学还没毕业吧。
沈瓷在简历上重重打了个勾,扔过去:“明天去人事那边报到!”
方灼趴门口偷听,猛一个趔趄,就这么成了?一向要求严苛的沈大主编面试自己的助理,一个还未毕业的实习生,居然这么三言两语就成了?
“谢谢沈姐给我这个机会!”对面阮芸扶着桌子站起来,还不忘用手摸了把肚子,一声“沈姐”也是叫得乖巧讨喜。
沈瓷只觉心口犯腥。
“这里没你姐,走吧,下周一来上班。”说完她便站起来开始收拾桌上的简历。
阮芸很快扶着小腹走到她旁边,盈盈一笑,压低声音:“沈姐,早晨给你发的化验单看到了吗?”
沈瓷收简历的手顿了顿,抬起头来。
“看到了,恭喜!”语气平淡,面目冷静。
阮芸大概没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跟自己预期的效果完全不一样啊。
照理这女人应该难过,嗔怒,甚至直接当场就跟她撕,可现在她如此平淡,算什么情况?
阮芸突然觉得有些不甘,那感觉就像自己费力搬了块大石头往河里扔,结果连个声响都没有。
怎么可以这样!
阮芸定了定神,笑着又在沈瓷耳边补充:“孩子查出来的时候已经两周了,陈遇的,伯母让我们尽早结婚…”
沈瓷突然觉得此情此景实在可笑,她索性将手里理好的简历往桌上一放,正视阮芸。
“这是你和陈总的私事,其实你不需要跑来跟我讲,不过我们社里也有规矩,照理你怀孕我不应该再聘用你,但我懂知人善任。既然你能给我带来效益,那我就没有不用你的道理!至于其他的……”
沈瓷顿了顿:“你的私生活也好,丑闻也罢,我希望你到此为止,别再带到杂志社来讲!”
一席话说得阮芸毫无还手之力。
到底还是年轻啊,以为一张化验单就能让沈瓷方寸大乱,可这女人居然油盐不进。
眼前的沈瓷哪有半点生气的样子,目光沉静,面色凌然,相比之下阮芸倒显得有些没趣的小家子气了。
“莫名其妙!”她鼓着腮帮子气鼓鼓地出去,一直在门口窝着的方灼有些摸不着头脑。
刚才阮芸和沈瓷在里面的对话他没有听真切,只是隐隐能够感觉出这姑娘有点来者不善。
阮芸走后会议室的门半敞着,沈瓷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后小腿一软,扶着桌沿缓缓坐回椅子。
她当时背门而坐,清瘦的背影镶在门隙中,微微躬着上身,看不到她正脸,只从上衣的领口中露出小半截白皙细长的后颈。
“姐……”方灼推门进去。
沈瓷将一直捏在手里的笔松开:“什么时候学了偷听的毛病?”
方灼讪讪拧了把鼻子:“没,就好奇。”
“好奇什么?”
“那姑娘的来路啊,看着不像是愿意来当助理的人。”
毕竟没哪个穿一身Celine新款的姑娘会甘愿屈居在他们这个屁大一点的小杂志社。
沈瓷似乎哼了一声,方灼没听仔细,半个圆乎乎的身子都快趴到会议桌上了。
“姐,那姑娘是不是有后台?”
沈瓷恍了一下。
“后台?”
那算后台么?
她靠在椅子上开始发笑,千年大冰脸在那一刻居然笑得眸光闪亮,方灼在旁边却看得心惊肉跳。
“还真被我猜中了?空降兵,真有后台?”
“嗯哼,这个后台还不小,星光医院知道么?”
“知道,国内挺牛逼的整形机构,不过跟那姑娘有什么关系?”
沈瓷嘴角抽了抽,看着简历左上角的名字,回答:“她姓阮啊,阮劭中的女儿,带了广告赞助来的,下半年一整个跨页版面!”
“真的?”方灼欣喜,居然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可想想又觉得不对劲,想再跟沈瓷八卦一点,结果会议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动静闹得有点大,方灼皱着眉嚷嚷:“哪个傻缺不知道要敲……陈…陈总……”
一声“陈总”卡在了喉咙口,方灼吓得都忘了从桌上爬起来了,依旧半个身子欠那,肩膀紧紧贴着沈瓷的胳膊。
门口男人像是赶了很远的路,身上是浅灰色的正装,只是领带有些崴了,风尘仆仆之余还有些气势汹汹,特别是当看到方灼的时候脸上怒气更加凌然。
方灼也感觉到了对方的敌意,只觉一股凉气从头顶窜到脚底心。
好强的杀气!
“那个……陈总,您来找我们主编啊……”
“出去!”
“出去!”
连吼了两声,方灼觉得一向在员工面前还算翩翩有礼的陈总今天肯定吞了几万吨火药,为免碎尸现场,他立马识趣地滚蛋,滚到门口又听到里头吼:“把门带上!”
“嘭”一声,感觉整个杂志社都随之震了震,震完会议室里只剩下死寂,真是像死一般的沉寂啊。
气氛僵到不行,可沈瓷却还能坐在那气定神闲地玩笔,陈遇看她那样就来气,却又感觉使不上力,自己杵那恨了一会儿,最后还得先开口:“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正在忙!”
“忙什么?忙着跟下属在会议室…”
“面试!”沈瓷突然抢白,陈遇被呛了一口,半饷之后才反应过来。
“你见过她了?”
“见了,刚走!”
“不是让你先别见吗?”
沈瓷觉得好笑:“她来应聘助理,我是面试她的人,陈总,您说我有什么理由不见?”她终于抬头直视面前这个男人,西装革履,五官俊朗,可眼神中却有藏不住的心慌。
他在慌什么?怕她坏了他和阮芸的好事?
“好,见就见了吧。”陈遇压了压声音,语气不自觉就软了。
他走到沈瓷边上,想扶下她的肩,可手伸到一半还是收了回来。
“回头我会把这事处理好,小瓷,我保证,她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大概从来没人见过姿态如此低卑的陈遇,也仅仅只在沈瓷面前了。
可是那又怎样?有些话她都懒得跟他摊开讲了。
沈瓷握着手里的笔杆,松开,再拧紧,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她站起身来,与陈遇对视:“不劳陈总费心了,挺好的,她下周开始会来杂志社上班!”说完就要出门,陈遇气得一把拧住她的手腕,顺手抽了桌上几张纸。
“沈瓷,你这算什么意思?”
几张简历扑头盖脸地甩过来,轻飘飘地落地,有一张刚好落在沈瓷脚边,正面朝上,贴着应征者的照片,照片上的阮芸笑得灿烂漂亮。
一时气氛更僵了,空气仿佛静止,对面百叶窗被风吹得晃了晃,光线趁机透进来,沈瓷被蛰得再度闭了闭眼睛。
就那么一恍,似恍过这些年她与这男人之间所有的纠缠,一点一滴,从相遇到相识,再到如今这样莫名奇妙的关系。
沈瓷忍不住抽了一口气,抬头,面前的陈遇再度逼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香。
他抽烟了,印象中这男人很少抽烟。
沈瓷定了定神,没说话,弯腰下去开始捡简历。
一张,两张……阳光在A4纸上折射出光影,阮芸的笑容模糊不清,却由远及近。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些东西,见光死……
“我能有什么意思,她来应聘我就面试,全都是按规矩办的。”沈瓷边捡边回答,气息淡然到丝毫不受影响。
陈遇立而不动,看着她将地上的简历捡干净,横竖也就四五张纸,她捡起来后将灰尘拍掉,码整齐,再抱在怀中。
两人对视,沈瓷背光而立,浅浅笑了一下,竟看不出丝毫破绽。
这分明就是一场实力悬殊的较量,一方太淡,一方又过于慌。
陈遇心上像是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有东西不断从裂缝里流出来,滋味不好受,他苦笑:“你还真够心大!”
“彼此彼此,陈总又何尝不是?”
“你说我?我和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不过都是各取所需!”
好一句“各取所需”,陈遇恨得真想一巴掌抽上去。
“你就真的一点都不介意?”
沈瓷又笑了一声,她难得笑,却是眼梢被拉得细长,上扬,傲骨英气里带了点艳丽,要命的好看。
“你敢睡她,我就敢用她,有什么可介意?”
真如蜇人的刺,唇翼轻扬,却心若寒霜。
陈遇被怄得一时说不上话,刚好手机响了两声,他看一眼,不爽地接通:“什么事?”
“陈总,公司那边打电话来,说联盛的江先生快到了。”
“知道了,我五分钟后下去。”陈遇收了手机,看向沈瓷:“总公司那边有个会,但我们之间的事得说清楚,要不今晚吧,今晚我…”
“今晚没空,我约了厂商吃饭。”
陈遇又被怄了一口,不过都已经习惯了。
“好,那我晚上去你那等你。”
沈瓷没搭理:“随便你!”
整个上午方灼都一直徘徊在沈瓷办公室门口,又没肥胆进去,一直熬到中午总算找了一个名头去敲门。
沈瓷正在看下期样刊,手里习惯性地捏着一杆笔,修修改改,转来转去。
方灼就杵那看了足足半分钟,直到沈瓷抬头:“有事?”
“喏,修车单,4S店让你三天后去取车!”递了张纸过去。
沈瓷接了。
“谢谢!”遂又低头看稿子。
方灼却还不肯走,在办公室里晃了一圈,终于大着胆子凑上前:“姐,早晨那面试的姑娘和陈总是不是…”
“什么?”
“就是有一腿啊。”
沈瓷剐了一眼,没吱声,只从桌上拎起电话开始拨号码。
方灼觉得不对劲。
“姐,你干嘛呢?”
“给陈遇打电话,替你问问他和那姑娘的事。”
方灼抽了下嘴:“怎么一点八卦精神都没有?”边说边摁住沈瓷的手,“行了行了我不问了!”
“那还不滚?”
方灼灰头土脸地被赶了出来,滚到一半又被沈瓷喊住:“晚上我和厂商吃饭,你把车钥匙留下。”
方灼手里有辆社里的外景车,不过他的关注点在前半句:“又要陪厂商吃饭?哪家?”
“跟你有关系?”
“不是,姐,那帮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尽想着占你便宜!”
“嗯,那是我的荣幸!”沈瓷语气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说的也是实话,杂志社成立快两年了,当初是陈遇出资给她办的,原本只是想给她打发时间玩,没想她竟认真起来。
不过两年时间也没什么起色,杂志社一直挣扎在温饱线上,更何况现在传统出版行情都不大好,沈瓷又不肯多沾陈遇的光,甚至行业内几乎没几个人知道新锐杂志是挂在赫赫有名的大塍旗下,所以杂志社一直半死不活。
加之今年上半年大塍开始着手进行资产重组,有传闻说董事会有意要卖掉一些不赚钱的累赘产业,传统出版便是其中一块,沈瓷为此在几个月前去陪了陈遇一晚,勉为其难才保住了杂志社能够幸免于难,但大塍也不是陈遇一个人说了算,就算他有意袒护,还得过他母亲黄玉苓和他叔叔陈延敖那一关。
更何况还有股东呢,股东只看利益,如果新锐迟迟不盈利,指不定哪天就会被当垃圾一样卖掉,沈瓷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可方灼想不明白这些事。
“姐,你没必要去讨好那些厂商,你跟别人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你是陈总的…”方灼说一半立马止住,没胆儿再往下讲了。
沈瓷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说下去啊,我是陈遇什么人?”
一时方灼也卡住了,眼梢皱了皱:“说不上来,反正我总觉得陈总对你不一般,至于你俩啥关系…哼哼…”小伙子瞳孔发光,像是洞察一切的样子。
沈瓷拧着笔,突然把他的肩膀捞过来。
“嗯,那如果我说我和陈遇睡过,你信不信?”
咯噔一声,方灼懵了半饷,好一会儿才还魂,抖了下自己的肩膀:“姐,别玩儿了,您这笑话很冷!”
沈瓷收回手臂,右手食指在空荡荡的左手无名指上无意识地捏了半圈儿,似笑非笑地盯着方灼:“知道不好笑还来八卦?出去做事!”
方灼走后沈瓷在办公室改了半天稿子,社里本就人手不够,上周又走了一名文字编辑,所以现在有些活儿她必须亲力亲为。
半天稿子看下来眼睛已经酸得不行了,她仰在椅子上滴了几滴眼药水,起身才发现社里同事都走光了,窗外全黑,墙上挂钟指向六点。
六点啊…沈瓷今晚还约了厂商吃饭。
“喂,你好!”她拎了桌上的座机给餐厅拨了电话。
“请问203包厢的客人到了吗?”
对方餐厅服务员顿了一下:“请问您是之前订位子的沈小姐吗?”
“对,我是。”
“那您的客人已经到了。”
“到了几位?”
“好像就一位。”服务员又顿了顿,“对,就一位,有点胖的中年男士。”
这次对方直接给了肯定的答案,沈瓷听了不免嘴角抽抽,虽然已经料想到会是这样,但心里还是忍不住作怄。
今晚约的是家做医疗器械的厂商,行业里也算有些声望,原本沈瓷是同时邀请了对方老总和负责推广的市场经理,市场经理是位女士,想着当场三人,这顿饭应该不至于吃得太过难堪。
可现在老总把下属撇下了,自己单独赴宴,其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好,谢谢!”
沈瓷挂了餐厅的电话,起身捞了风衣出门,经过洗手间的时候拐进去又补了点妆,这才发觉眉骨上那块淤青更加明显了,就像烙在皮肤上再也褪不掉的烙印。
其实她也不是没有犹豫。
如果能低一次头,或者向陈遇服一次软,兴许她不必落到需要抛头露脸去取悦厂商的地步,可是自尊对她这种一无所有的人而言就是命。
特别是这种特殊时候,让她去跟陈遇低头,不如让她去死!
沈瓷出了写字楼才知道外面正下着小雨,她一向没有带伞的习惯,夜里露气又重,只能将风衣的扣子全都扣起来。
实在是她胃不好,不能受一点凉。
进餐厅的时候有服务员领路,203号包厢,门一开,里头一片烟熏火燎。
“沈主编,你可迟了啊。”
雾气腾腾的桌子后面走出来一男人,大腹便便,叼着烟,眼珠子在沈瓷身上瞅了一圈,最后才满意地伸手过来。
沈瓷本能地闪了闪身子:“抱歉罗总,临下班社里出了点事,让您久等了!”
男人的手就搁在半空中,有些尴尬,但他也没置气,咬着烟,手指搓了搓空气。
“哪里话,沈主编客气了。”
一句话就把眼前难堪的氛围缓过来了,到底是经过大场面的男人,可讲完他突然将脸凑过来,几乎贴到了沈瓷胸口。
“不过我听说沈主编很少和厂商吃饭,所以今天也算是罗某的荣幸!”这话已经说得十分暧昧,加上他身子挨得近,嘴里吐出来的全是老男人惯有的烟火气……
沈瓷觉得胃里有些酸,忍住了,步子往后退了点。
“罗总您言重了,今天就想请您吃顿便饭,感谢您这么长时间对我们杂志的支持和信任。”
这种违心话她最会讲了,讲完绕开罗建坤到桌前坐下,摁了服务铃。
很快服务员进来,沈瓷招了招手:“可以上锅蒸了,再烫一壶酒过来。”
江临岸进包厢需要经过一段走廊,刚转了弯就听到旁边包厢门里传出叫骂声。
“臭娘们你别她妈不知好歹,都到这一步了还揣着架子给谁看?我告诉你,老子愿意来吃你这顿饭已经给足面子了,要不是看你长得还行,真以为谁稀罕你这破杂志上的广告位?……”
嗓音很粗,似乎还带着一点酒劲。
江临岸不禁眉头皱起来,打心眼里厌恶这种不分场合撒酒疯的老爷们儿,正打算抬腿走,结果身侧那扇桃木大门突然开了,从里头冲出来一个气急败坏的中年男人,赤红着脸,半秃顶,手里还拽着自己的领结。
中年男人:“看什么看!没见过骂女人?”
江临岸:“……”
罗建坤骂完就气冲冲地走了,留了半扇虚掩的包厢门,里面没什么动静,只有一点暖色灯光从里面淌出来。
江临岸很随意地朝里面看了一眼,那是正常人都会有的惯性动作,却似一眼千年。
包厢里面灯光四溢,一张矮桌两片蒲团,中间桌上摆了一笼大闸蟹,已经蒸好了,灯光下壳面油嫩噌亮,
旁边矮几上是烫酒的小炉,不知烧了多久,壶口嗤嗤响。
沈瓷歪着身子盘坐在蒲团上,两条腿弯曲并拢,正低头在扣被扯开的上衣扣子。
一颗,两颗,三颗……
扣到第三颗的时候发现扣子被扯没了,她明显有些不爽,皱着眉将敞开的衣襟拢紧,遮住露出来的一小瓣晶莹肉色。
做完这些她似乎轻缓地舒了一口气,捞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开始点烟,点烟的动作也很熟稔,嘴角咬着,打火机啪一声,青蓝色的光和烟一起冒起来,她便那么虚坐着,一手酒杯一手烟,抽一口,沈瓷抬头,与门口江临岸的视线正好对上……
那是怎样一副场景?
满屋鎏金的光,她衣衫不整地坐在蒲团之上,秋日刚上市的大闸蟹,烫好的黄姜酒,壶口冒着热气,噗嗤噗嗤,这一切都不及她眸中被烟火熏出来的光,活色生香……
江临岸不觉胸口发闷,步子挪了挪,恰好踩到了地上的一样硬东西,小小的一粒血红色,他弯腰下去捡了起来。
“看够了吗?”沈瓷也认出他来了,吐着烟向他发问。
这样的场景带着致命的挑逗性。
江临岸指端有意无意地捻着那枚硬物,笑了笑,最后还是决定进包厢。
几米远的距离,他从暗处走到灯光下,还是早晨那件浅蓝色衬衣,领口松了两颗扣子,可见里面淡铜色的皮肤和凸起的筋骨,只是脸上表情没早晨那么僵硬了,眼梢处甚至染了一点笑。
他就那么一直踱步走到沈瓷桌前,稍稍弯腰,宽阔的肩膀再度遮住她头顶的光。
两人的距离一时拉近,近到沈瓷可以看清他眼梢因为微笑而褶起来的细小纹理,可是很奇怪,这男人明明在笑,沈瓷却因为他的靠近而感到强烈的压迫感。
呼吸有些急促起来,沈瓷瞪着眼睛,想开口,却被江临岸抢了先。
他漆黑的眸子定在沈瓷胸前,悠悠说:“你有什么可看?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当时那得啥感觉?估计像是……哔了一条狗!
沈瓷一时就愣那了,愣在江临岸眼梢带点笑的纹理中,直到他伸手过来,听到酒杯里“叮”的一声,他起身离开,头顶的灯光瞬间释放。
沈瓷重重恍了下神,低头看到酒杯底部沉了一抹红,灯光下晃啊晃,是她胸口刚被罗建坤扯掉的那颗扣子,小小的一粒,血红,发亮……
醍醐居主营江浙菜,就坐落在新锐杂志社所在的写字楼对面,算是周边比较高端的餐厅,特别是入秋之后开始推大闸蟹,据说只只都是从苏州阳澄湖里现捞过来的,许多人慕名而来,也算是一桌难求。
温漪是土生土长的苏州人,又嗜蟹如命,只可惜近几年毕业回国后她一直在山里支教,平时难得回来一趟,所以江临岸一周前就已经让秘书在醍醐居订好了包厢。
服务员将提前蒸上的大闸蟹端上桌,个个肉肥脂厚。
“试试!”他将一碟剔出来的蟹肉推到温漪面前。
温漪尝了一口,不住点头:“很好吃。”
“好吃你就全包了。”
“那可不行,这一整笼吃下去我胃得坏了。”温漪边吃边说,笑一声,“不过在山里呆那么久,吃的东西都没油水,难得回来吃顿好的,你别嫌我吃相难看!”
“怎么会!”江临岸低头替她开蟹黄,声音温和低柔。
两人虽交往了一年有余,但其实真正见面的时间并不多,这种暧昧独处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
温漪见他只顾料理自己,问:“你不吃?”
“太麻烦!”
“麻烦你还帮我弄?”
“你喜欢就行。”江临岸字句简短,没太多深意,可这低沉嗓音配着餐厅里的灯光,自成一派柔情。
温漪抬头看对面的男人,他身上还是上班穿的衬衣,浅蓝色,版型硬挺,却为了要替她剥蟹而将两边袖子往上卷了很多,露出大半截线条匀称的手臂。
那画面实在过于美好,她喜欢的男人撂下几个亿的融资会议来这里为他剥蟹,谁说她选的男人如传闻中那么不近人情?
“临岸…”
江临岸放下手里的工具,顺手将一碟蟹膏推到温漪面前。
“怎么了?”
“我们喝点酒吧。”
“你想喝?”
“嗯,想喝…”温漪声音软绵,感觉自己还没喝就已经有些醉了,今晚她都已经计划好,这边吃完饭她就跟江临岸回去。
两人虽已经交往一年多,可除了偶尔拥抱和牵手,两人关系并没有更进一步。
以前温漪也排斥婚前男女就发生关系,毕竟从小家教甚严,也知道女孩要矜持的道理。
与江临岸一年多的交往中他也一直保持很好的绅士风度,除了必要的肢体接触之外这男人从不越距,可温漪明白男女在一起,时间久了走到那一步是必须的。
一起支教的同事还为了这事专门说过温漪,说她把条件这么好的男朋友一个人丢在花花世界中,长期不让他沾身就不怕他在外面偷腥?
想想也有道理,江临岸条件好,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一直不给也着实委屈他,更何况两人也是奔着结婚去的,如果交往顺利说不定明年开春就把证领了,所以早晚也是他的人,温漪想这次回来就把自己交付出去。
加之夜色朦胧灯光低暗,如此氛围她又不免有些心神荡漾。
江临岸让服务员拿了一小壶烫好的酒,亲自替温漪倒了半杯。
“后劲大,你少喝一点。”
“知道了,你很啰嗦!”温漪难得像孩子一样在江临岸面前撒娇,鼻尖皱了一下,小口抿,还是有些喝不惯,抬头却见江临岸没动静。
“你不喝?”
“不喝,一会儿要开车!”理由很充分,温漪也就不勉强了。
她又连续喝了两杯,微微醉意有些浮起来,酒壮怂人胆,温漪用杯沿贴着自己发烫的脸。
“临岸,今晚我不想住酒店。”
“行,那你想住哪儿?我找人安排!”
温漪笑了笑,神情不免有些暧昧。
“想住你那去,方便么?”
江临岸只觉手里筷子一沉,脸上却依旧平静如水。
“没什么不方便的,不过吃完我还要回公司加会儿班。”
“这么晚还去公司加班?”
“有些事要处理!”
温漪难掩失望,江临岸往她碟子里又倒了点醋和姜丝,不动声色地解释:“最近事情太多,一会儿我让老姚先送你回去。”
老姚是江临岸的司机,每次温漪回来都是他负责接送,温漪见他似乎兴致淡淡,觉得也没必要贴上去“自我献身”了。
“那你忙吧,工作要紧,今晚我还是去酒店住。”
江临岸顿了顿,刚才温漪的暗示他不是不懂,只是有些东西他也无力控制。
“不过明天中午我应该有时间,接你一起吃午饭?”
温漪立即眉开眼笑,答应得爽快,更何况她也了解这男人,温言良语跟你说话,不代表他真的在征询你的意见,大多数时候他在提出建议之前就已经替你作了决定,你必须顺着他的路子走。
江临岸有强烈的控制欲,这是温漪在与他交往一年多来得出的结论。
一顿饭温漪喝了两杯黄酒,结束的时候已经有些醉了。
江临岸带她出去,两人站醍醐居门口等司机老姚把车开过来。
就等车那空档,夜风四起,温漪借机将脸往江临岸胸口蹭了蹭,难得的亲昵,可江临岸身体明显有些僵硬,适应了一会儿才虚虚揽住她的腰。
“怎么了?”
“有点冷!”
“我把外套给你。”江临岸抽回手准备解西装,温漪一把摁住他的手:“不用,有事跟你说。”
“我妈昨晚给我来电话,想让你跟我回趟苏州。”
“什么时候?”
“就下周吧,我爸忌日,你应该去…看看…”怀里女人摇晃不定,看样子是醉得有些厉害,江临岸只能又借了一手去扶住她的手臂,刚想开口,却听到旁边绿化带有人说话,伴随几声呕吐声……
“姐,你吐得这么厉害,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没事!”沈瓷被方灼拽着勉强站稳,接过水喝了一大口再吐出来,“老毛病,死不了人。”
“那也不能老这么吐,你看你脸都白了。”
“真没事,先上车。”
外面太冷,沈瓷觉得自己再在风口站下去真得死,方灼只能扶着她往路口走,边走边嚷嚷:“明知道自己胃不好还喝这么多酒…还挑这地方吃螃蟹,螃蟹性寒你不知道?……”
一路嘀咕,沈瓷简直烦透了。
“你不逼叨叨能死?”
江临岸就站旁边,看着方灼半搂半抱地将沈瓷拖到路口,可能是那晚月色太亮,他甚至看清了她胸口因为少了一颗扣子而露出来的小片春光。
穿的是黑色内衣吧,最保守的那种棉质全罩杯式,不过衬得皮肤很白,像是漏出来的一抹羊脂玉。
醍醐居对面路口停着一辆车,半旧金杯,新锐的外景车,沈瓷开门自己爬了上去,方灼替她把门拉上,很快那辆金杯车就汇入了夜里的车流中。
“看什么呢?”旁边温漪突然摇了摇江临岸的胳膊。
“碰到熟人了?”
江临岸恍了下神:“不算熟人。”
“那你还看得这么入神?”
江临岸笑笑:“早晨我去机场接你的时候蹭了她的车子!”
方灼将沈瓷送到她住的小区楼下。
“要不要送你上去?”
“不用。”
路上胃疼缓了点,现在只剩有些恶心了。
沈瓷自己撑着下车,方灼见她脸色实在太差,又顺手扶了一把:“姐,我还是送你上楼吧。”
“真不用!”沈瓷挣开手,指了指车内椅子上的竹编盒子,“明天带社里去,中午热一下给人分了。”
里头一整笼螃蟹,分毫未动。
方灼应了:“那你夜里要是疼得厉害就给我电话,别总自己撑着。”
“知道了,滚吧。”沈瓷推开方灼自己往楼里走。
方灼摇摇头,上车离开。
夜里风很凉,沈瓷被吹了一下又觉胸口翻腾,忍着吐走了几步,却见旁边停的一辆车突然亮起大灯。
有人下车。
沈瓷适应强光之后看清灯影里的人,没吱声,当没看见似地继续闷头往楼里走。
陈遇追上。
“不是说晚上约了厂商吃饭?”言下之意是在质问为何她会和方灼一起回来,目光一定,凑巧又看清她胸口少了一粒扣子,一小抹玉色的肉在月光下更显透亮。
陈遇表情变得越发恼怒。
沈瓷都懒得理他,嘴里嗤了一声,继续走,一直走到公寓大厅里面,她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陈遇只能上前拽住她的手。
“沈瓷你是不是觉得我什么都能忍?”
结果一拽才看清她的脸,大厅里灯光敞亮,沈瓷那张脸在白光下显得更加蜡白,额头还有汗。
“怎么了?”
“能放手吗?”
陈遇立马松开,沈瓷步子往后虚了虚。
“不舒服?”
沈瓷还是没理,掏了门卡出来上楼,陈遇忍着不问了,一路跟上,直到进屋开灯他才再度开口。
“脸色这么差,你是不是…”结果陈遇的话还没说完,沈瓷已经捂着嘴往浴室跑,撞上门,很快听到里面传来呕吐声。
呕得很厉害,陈遇在外面听得心惊肉跳,好一会儿里面才没动静。
“小瓷…沈瓷?”他在外面敲门。
沈瓷充耳不闻,吐完自个儿蜷在马桶边上,中午她没怎么吃东西,杂志社事情太忙,晚上又陪罗建坤吃饭,也就只喝了点酒,胃里已经吐干净了,这会儿再吐感觉心口都被挖得疼。
她在地上缓了一会儿,爬起来用凉水冲了把脸,镜子里的人面容憔悴,衣衫不整,真像半夜出没的鬼。
外头客厅没声音了,沈瓷擦干脸出去,却见陈遇站在门口,一手拿药,一手端着半杯水。
“吃了。”
“把胃药先吃了,有些事你如果今天不想说,我可以等。”
沈瓷只觉喉头一紧,心里很闷,面前陈遇却目光柔和,仿佛她怎样他都可以容忍。
最终沈瓷还是接过杯子把药吞了,一大口温水灌下去,胃和神智都开始复苏。
“谢谢!”她将水杯还给陈遇。
陈遇笑了一下:“跟我这么客气。”说完转身去放水杯,却听到身后沈瓷淡淡的声音飘过来。
她说:“陈遇,我们还是算了吧……”
后半夜甬州开始起风,又下起雨来,不是小雨了,狂风夹着雨水刷在窗玻璃上。
沈瓷药性起来了,裹着被子倒是睡了半宿,天微亮的时候又被胃疼弄醒,开门出去,客厅里的灯还亮着,可沙发上的男人已经走了,留了半缸抽掉的烟头。
第二天沈瓷上午没去社里,终于舍得抽时间去医院查下身体,结果一查就折腾了一上午,中午的时候才回去。
一进杂志社就闻到一股螃蟹腥味,几名下属聚在桌前啃昨天从醍醐居打包带回来的大闸蟹。
“姐,你来得真是时候,还剩两只!”方灼提着一条蟹腿过来,油腻腻的,沈瓷看着胃里又犯恶心。
“我不吃。”
“没说给你吃,大伙儿都知道我们主编胃不好,所以会一只不剩全替你解决掉的!”方灼油嘴滑舌,旁边一堆下属附和。
沈瓷突然拉下脸:“吃归吃,可看看现在几点了?”
下午两点,已经过了午餐时间。
一干人等立马扔掉螃蟹灰溜溜地回座位,其中胆大不服的还悄悄嘀咕:“阴晴不定,更年期提前!”
挺好的气氛一下子就没了,方灼瞪了沈瓷一眼,沈瓷当没看见,掏了钥匙进办公室。
方灼吃完手里那只螃蟹才去敲门。
“姐…”边说边抽了张纸擦手,擦完将兜里一张纸掏出来扔她桌上。
沈瓷嫌弃地拍了一下:“什么东西?”
“自己看!”方灼神秘兮兮的,“网上都登了,已经证实大塍传媒要和联盛合作,据说昨天上午双方已经签了意向书,联盛将收购大塍部分产业,极有可能我们新锐就在收购名录里。”
沈瓷眉心微皱,扫了眼手里的纸,纸上是方灼从网上打印下来的新闻,图文并茂,细数昨天上午大塍和联盛双方签署意向书一事。
“这男人是谁?”沈瓷敲了敲照片中与黄玉苓握手的男人,当时他侧身对着镜头,只露了小半张脸,加之打印效果不佳,所以五官看不真切,却能看出身高很有优势,因为站在黄玉苓对面足足高了她两个头。
“这男人你都不认识?”
“江临岸啊,江家二东家,联盛的二老板,算是近几年互联网行业闯出来的一匹黑马。”
沈瓷真不认识,她一心扑在杂志上,外面事情很少管,更何况还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互联网行业。
“所以就是他要收购大塍产业?”
“差不多吧,据说联盛想拓展文化板块,经人牵桥搭线就跟大塍对上了,而这个江临岸即是本次收购案的主要负责人。”
沈瓷嗯了一声,想半天也想不明白这种事跟她有何关系。
“你给我看这些干嘛?”
“未雨绸缪啊!”方灼将纸拍桌上,“姐,你是不是胃疼糊涂了?既然联盛要收购大塍的文化板块,说不定哪天他就成了新锐的顶头老板!”
“但我感觉这人不好对付,表面温吞,可心思阴暗,这几年江家内部斗争很厉害,他也就算个庶出吧,却能在老爷子面前站住脚跟,可想这人应该没外人想得那么简单,更何况商场上唯利是图,如果他真成了我们杂志社的老板,我敢肯定他不会给我们留生路!”
方灼看似吊儿郎当,可真要办事起来头脑还是很清醒。
其实说白了新锐杂志社能够存活至今,归根究底还是陈遇在背后替沈瓷撑着,但如果换了东家就不同了,毕竟不是所有东家都愿意赔钱给她撑间杂志社玩。
“姐,你看啊,现在形势很不明朗,要不你去探探上头的口风?”
沈瓷自然明白方灼的意思,可她不想去。
“我跟上头不熟!”
“别啊。”方灼一脸“你当我傻么”的表情,但也没说穿,用手臂顶了顶沈瓷的肩。
“就凭你和陈总的交情,给他打个电话就有了!”
“而且我听说下周陈总生日。”
沈瓷一顿:“你听谁说的?”
“阮芸啊,就你刚招的助理,她上午来社里办入职的时候说了!”方灼一脸八卦,“不过看她那样好像跟陈家人真挺熟,要不让她去问问?”
方灼自言自语,但很快又推翻了自己的设想:“算了还是你亲自去问吧,下周给陈总送份礼,到时候找机会…”
“我没空!”
“下周我去苏州!”
“又去?能不能改个日子?”
“不能?”
沈瓷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去苏州呆几天,雷打不动。
几天之后是周末,沈瓷的车还在4S店修,距离车祸已经好几天了,江临岸拿了她的名片却丝毫没有动静。
想赖账么?
沈瓷翻出之前江临岸给她留的司机名片,照着上面的电话打过去。
老姚接到她电话的时候正在开车,后座温漪已经睡着了,半个身子挨着江临岸的肩,江临岸却是工作狂,加上手里事情确实多,路上都抱着电脑在处理工作。
沈瓷在电话里说明来意,老姚之前也已经将车祸经过了解清楚了,他在电话里跟沈瓷说了一番,挂掉电话之后江临岸从屏幕后面抬起头来。
“上次追尾那女的?”
“是啊,打电话来催赔款了。”
“打算怎么解决?”
“她说得私了。”
“私了?”
江临岸轻笑出声,当时她不是义正言辞不同意私了么,现在知道走不了保险了,这会儿就来要求私了?
老姚边开车边留意江临岸的表情,一般老板很少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可这次他觉得江临岸似乎有些上心,于是打算征询一下他的意见。
“江总,您怎么看?”
哪知江临岸只是顿了顿,目光很快又落回屏幕,心不在焉地回了他一句:“这种事你看着处理就行。”
老姚:“……”
沈瓷在家躺了一天,中间陈遇给她打了通电话,她照例没有接,之后陈遇也没再打。
周一又是个阴雨天,沈瓷简单收拾了几套衣服便打车去火车站。
以往她去苏州都是自己开车,反正也不远,走高速过去只需要两小时,但这回她手里没车,只能网上订了张高铁票过去。
路上她接到方灼的短信:“阮后台今天正式来上班了,腔调很足啊,第一天来就给社里每人都打包了一份荟公馆的早餐!”
沈瓷一字一句读完方灼的短信,没理,删了之后将手机揣回兜里。
高铁发车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她提前到了火车站,看时间尚早,胃里又不舒服,刚好候车室对面有家永和豆浆,沈瓷便进去点了些东西。
一碗面一杯温豆浆,刚吃两口手机又响了。
“小瓷姐,有空吗?出来陪我逛街!”发件人是陈韵,陈遇的嫡亲妹妹。
说来也奇怪,沈瓷不讨陈遇母亲喜欢,可他这个作风颇有些放浪的妹妹却与她甚投缘。
沈瓷将半杯温豆浆喝完,碗里的面却无论如何都吃不下了,汤料太油腻,闻着就想吐。
她结了账,坐椅子上给陈韵回信息。
“有点忙,在火车站,要去苏州几天。”
很快陈韵的信息又过来,直截了当:“去苏州干嘛?我哥再过两天就生日了,你来陪我挑个礼物!”
沈瓷无奈苦笑,回复:“工作上的事,回去之后跟你联系!”随后收了手机,不再回陈韵只言片语。
沈瓷在苏州有住处,当年租的一间小屋子一直没退掉,去年总算攒了一点钱,付首期就把它买了下来。
不过没人知道她在苏州贷款置了一处宅子。
她自己心里偷偷想,无论以后变什么样,穷困潦倒还是万劫不复,这间小屋至少可以是她最后的退路。
沈瓷抵达住处差不多下午三点,稍稍将房间收拾一下就睡了,实在是太累,身子拖着感觉随时都能垮掉,没想那一觉她居然睡得极其安稳,醒来天都已经黑了,手机上显示有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
沈瓷回拨过去,那边很快接通。
“喂,您好,这里是宜和妇科医院,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对方是标准的客服式发音,沈瓷拎着被角爬起来,靠在枕头上。
“你好,我是沈瓷,你们那边刚有人给我打过电话。”
对方顿了顿,立马想起来:“沈小姐对吧?电话是我打的,就想跟您核认一下明天就诊的时间,按之前预约还是上午九点对吗?”
客服声音温软,沈瓷想了想:“对,时间不变!”
夜里十点,甬州下了一整天的雨丝毫没有要停的迹象。
陈宅书房里亮着灯,陈遇将手里一张化验单拍到黄玉苓桌上。
“什么时候查出来的?”
“就前几天吧,我也是刚知道结果。”
“所以呢?所以你让她去杂志社应聘?”陈遇口气很冲,黄玉苓有些不满他的态度,但也没发火。
生米都已经煮成熟饭了,她自觉至少成功了一半。
“去杂志社上班是小芸自己的意思,她说她想去会会那女人,公平竞争!”
“公平竞争?她有什么资格说公平竞争?”陈遇目光如炬,心一横,“我不会承认这个孩子,让她做了!”
“混账!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黄玉苓没料到陈遇会作出这样的决定。
“这是你儿子,我孙子!”
“那又怎样?根本是场意外!更何况这孩子怎么来的你心里比我更清楚!”
有些事陈遇都懒得讲,太龌龊了,嫡亲生母合着外人一起来算计自己的儿子!
黄玉苓气得不行,缓了口气:“好,好,孩子是无辜的,就算你不打算对小芸负责,起码得给我一个原因!
家世背景学历相貌,她到底哪点不好?”
对啊,哪点不好?他也想知道,可这种问题谁能给他答案?
有些人已经长成了他的心头痣,有些人便只能当蚊子血。
“不是她不好,是我心里有别人!”
“别人?谁?就你那成天摆一张臭脸感觉谁都欠她几百万似的扫把星?”黄玉苓连沈瓷的名字都懒得讲,根深蒂固的嫌弃。
“这种货色你玩玩就行了,这两年我也没怎么管你,但现在小芸连孩子都有了,你趁早给我收收心!”
“收不回来了!”陈遇一句话顶过去,黄玉苓差点喘不上气,好一会儿才从椅子上站起来,手指戳着他眉心。
“魂都被她勾了?陈遇我告诉你,小芸下周就去杂志社正式入职了,她既然能容得下小芸就说明她心里压根没你,这种货色我见过太多了,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心里清清楚楚,你在她那就是一跳板,跳上去了你屁都不是!”
黄玉苓简直义愤填膺,说完可能意识到自己过分了,陈遇脸上表情痛苦,她心疼地扶了把他的肩。
“儿子,听妈一句劝,这种女人很可怕,穷,一无所有,恬不知耻,所以逮到机会就特别自私现实。她不适合你的,趁早跟她断干净!”
断干净?陈遇突然呵了一声。
“断不干净了。”
“怎么就断不…”
“妈。”陈遇扯着嘴角,打断黄玉苓的话,“我跟她领证了,大概一个多月之前…她现在是我陈遇的合法妻子!”
“哐——”一声,闪电划破苍穹,黑夜像是被撕开了一条口子。
沈瓷被雷声吵醒,屋里亮着灯,枕边手机屏幕闪个不停。
她忍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接了。
那头一直没人说话,只听到有些粗沉的呼吸声,混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
沈瓷也不先开口,等了好一会儿才问:“怎么不出声?甬州也在下雨?”
陈遇听到她在黑夜里难得柔软的声音,用手摁了下太阳穴,突然一下就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没什么。”他自顾自地摇头,回答,“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愿再跟我讲话。”
沈瓷抱着被子,身子蜷成一小团。
“怎么会,我们又不是仇人。”
“那我现在去找你?”
“陈遇!!!”沈瓷口吻急切又无奈,“你别这样。”
“我怎样?”
他怎样了?无非是要得太急,追得太紧,又纵容得太过分。
“小瓷,我和阮芸的事,我承认我有错,但先别离婚行不行?
隔天是周一,因为昨夜陈遇的一通电话,沈瓷下半宿又没睡好,她原本睡眠就很差,之前还一度需要用药物维持,上个月才刚停药,结果被陈遇这么一搅合又是半宿失眠。
早晨起来顶了一双熊猫眼,沈瓷也没多收拾,洗漱完换了一身衣服就出门了。
她和医生约的是早晨九点。
这家私立妇科医院的号特别难约,加上她只计划在苏州呆三天,所以千万不能迟到,不能错过今天的号。
江临岸应温漪要求去苏州,去的那天刚好是周三,温漪父亲忌日。
老姚一大早就送江临岸往苏州赶,为了节省时间他和温漪约好在香山山脚下见面,路上又让老姚拐去花店买了一束黄菊。
江临岸到山脚的时候外面又开始下雨了,不过下得不算大,只是山里温度很低。
温家的车已经在那了,温漪陪着她母亲梁文音站在凉亭下面跟人说话。
“王师傅,最近有没有人来看过他?”
被称为王师傅的老爷子是香山墓园的管理员,这些年他也跟温家人熟了,捧着一只大茶缸靠在亭柱上回话:“没有,鬼影子都没有。”
“一直没有?”
“一直没有,这么多年也就你们娘儿俩来看过欸!”
梁文音听完微微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若有所思地点头,从包里抽了一条烟出来。
“要有人来看他,麻烦给我拦下!”边说边将烟往老爷子怀里塞,老爷子连连喊不用,但推挡两下还是将烟揣到了腋下。
“知道知道,当年那女的姓沈对吧?给您留着心呐,保证让她进不了园子一步。”
后边两人还讲了些什么话,不过江临岸一句都听不明白了,都是苏州本地方言,实在难懂。
三人上山,去墓园还要爬一段山路,一路上梁文音的脸色都不好看,就像雨里这深山的沉雾一样阴冷。
江临岸带着温漪跟在后面,问:“你妈刚才问的,什么人?”
温漪摇头:“我也不清楚,每回上坟她都要问那老头一遍,但却不准我多问多管。”
看来是梁文音有意要隐瞒什么事,江临岸也就不多问了,毕竟是温家家事。
很快三人爬到山顶。
这是江临岸第一次来拜祭温漪父亲。
墓地位置很好,山顶,挑高,又正对太湖,只是很奇怪,一大块花岗岩墓碑,碑面宽长,上面却空无一物。没有亡者照片,没有碑文,甚至连名字都没有。
整个上坟过程也没什么特别,大抵就是上香献花。
因为江临岸是第一次来,他还随着温漪磕了一个头,不过梁文音从头到尾没讲一句话,不上香,不拜祭,就直条条地站在碑前,目光空洞淡然。
江临岸之前了解过,梁文音和她丈夫感情很好,她丈夫生前是当地某高校的老师,有些文采,还出版过几本诗集,虽事业上不如梁文音那么宏达,但为人谦和耿直,在学生中很有声望,但如今看梁文音拜祭他时冷漠的表情,江临岸感觉外界传闻也不可信。
“临岸,你下午不是还要赶回公司吗?要不你先走吧!”温漪见梁文音站在碑前迟迟没有要下山的打算,于是转身对江临岸小声说。
江临岸将头上的伞往温漪那边偏了一点。
“你呢?”
“我在这陪我妈,回头我们电话联系。”
江临岸想了想:“那我先下山,你什么时候回热贡?”
热贡是今年温漪支教的地方。
“最晚也就下周了,想在家多陪我妈几天,下周再走。”温漪突然低下头,用脚碾了碾地上被雨水打湿的草根。
“只是这次回来太匆忙,你又一直没时间,感觉我俩都没好好吃过一顿饭。”
语气虽然柔和,但已经有责备的口吻在里面。
江临岸懂她的意思,温和笑了笑:“要怪我,公司事多抽不开身,不过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很快能去热贡看你。”
“真的?”
“差不多了,去年联盛在那边捐赠的图书馆下个月落成,近期应该会过去搞一个捐赠仪式,只是具体日期还没定。”
这是意外之喜,温漪不动声色地往伞下挪了点,指尖轻轻碰了碰江临岸握伞柄的手。
“那我等你过去。”声音很低,带点羞涩。
江临岸点头,与梁文音打了声招呼便离开墓地。
只是他走出去一段路又回头,不远处的墓碑和树木都已经模糊了,整片山头没什么人,丘陵浓郁,雨雾深重,只有温漪和梁文音两母女的身影静静立在雨中,头顶撑了把黑色带花纹的伞。
原本很普通的场景,可无端江临岸就将它印到了脑中,香山墓园的死寂,空无一物的墓碑,雨里梁文音眼神里的淡漠,日后某天他回忆起来,似是恍然一惊梦。
下山之后雨就开始大起来了,风声听着吓人,山路上鬼影子都没有,唯独一辆黑色商务车疾驰而过。
“江总,下午会议是三点吗?”
老姚开车开得战战兢兢,原本时间就很赶了,从香山到高速路口还有很长一段路,加上雨天路滑,又是山里,他就怕自己赶不上。
难得江临岸在车上没有开电脑,低头在手机上拨号码,边拨边说:“稳着点,不需要这么赶。”
“诶,好!”
老板发话,老姚总算落了一口气,车速降了一些,很快听到后座上江临岸开始讲电话。
“于浩,我还在赶回甬州的路上,如果三点我来不及出席会议,你替我露个脸。”
对方似有不满。
“这种会议我有什么资格替你出席?再说你让我舔着脸坐那说什么?”
“什么都不需要你说,替我盯着江丞阳就行!”
“还有,帮我留意大塍那边…”话音未完,只听到“吱——”一声,刹车片剧烈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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