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太阳穴长胸口有一根白毛吉凶主问吉凶

【原创完结】《一生之谁》(天真是白毛旱魃的设定,有点虐,HE)

吴邪近乎是本能的信任着闷油瓶,看到他受伤会心疼,发现他失踪会抓狂,忘记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等到觉察的时候,就已经不由自主地去追寻。

但几乎所有人都在隐瞒着他什么,有人千方百计把他牵扯进来,有人千方百计不让他牵扯进去,吴邪一次次尝试着相信,一次次尝试着接近,但又一次次被欺骗,一次次被推开。等到最后的最后吴邪几乎都要放弃的时候,却又意外获知了事情的全部真相,而代价,则是失去记忆。

瓶子想爱不能爱,不敢爱,而当他终于记起过去,当他终于可以给出承诺的时候,吴邪却已经离开……

吴邪是白毛旱魃的设定,中间有点小虐,有点小纠结,不过,会有一个HE。

(我决定要把文给搬过来。)



狭长的墓道里漆黑一片,只有一阵阵冷风不时吹过,胖子缩了缩脖子,暗骂声娘。这条墓道我们已经走了很久,但仍然没有走到尽头的迹象,胖子早有些抓狂,闷油瓶也觉察出异常,一路上眉头微锁,不时用两根奇长的手指摸索两侧冰凉的石壁。

我紧紧跟在闷油瓶身后,心中隐隐的烦躁。这里给我一种无以名状的熟悉感,我甚至还清楚地知道在这尽头的墓室中央摆着一具金丝楠木棺,里面有一具白毛女尸,腹部被从里向外抓裂。

仿佛是为了证实我的想法一般,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棺木旁边,棺材盖子也被我推开了大半。但奇怪的是我并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莫名的亲切,就好像那里面躺着的并不是什么恐怖的僵尸粽子,而是我生命最初的本源。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只是这样想着的时候恍惚中似乎看见一个长发女子缓缓坐起,神情悲伤,但却很温柔得伸出右手抚上我的脸颊,轻声开口道,“小邪……”

我只觉得心口一痛,眼泪开始不由自主地往外流……

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仍是漆黑一片,隔壁胖子的呼噜声隐约传来,我怔愣半晌,这才反应过来我们早已从海底墓脱险回来,此刻正被风暴困在招待所里。刚刚在梦中出现的墓室正是我在海底墓时碰到的,怪不得那么熟悉,我这样安慰着自己,强压下心中的不安,转头却看见一个黑影立在我的床头。

我吓了一跳,几乎要蹦起来,但随即辨认出这个黑影是闷油瓶,不觉有些安心,开口道,“小哥,还没睡呀。”话一说出口我才发现声音哑的要命,伸手摸摸脸上,竟然有大片的泪痕。

“你做噩梦了。”闷油瓶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感情。

我有些尴尬,赶忙胡乱擦了擦脸,“那个,小哥,打扰你睡觉了,不好意思啊……”

闷油瓶没再说什么,只是盯着我看了半晌,直到我开始头皮发麻,这才翻身上床,侧躺着面朝墙壁睡下。

我暗暗松了口气,但又有些失落,来回翻了几个身发现根本是睡意全无,索性悄悄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看着闷油瓶的方向发呆。

我知道三叔隐瞒了我很多事,这只闷油瓶子也隐瞒了我许多事,我虽然一向好奇心很重,但向来都能把握分寸,像这次这样被卷进来这么深倒还是第一次。一开始确实是好奇心作祟,又担心自家三叔的安危,想要找到他,顺便问清楚这其中藏着的秘密,但现在我却清楚的发现自己之所以会执着于这些秘密,并不仅仅是因为三叔的失踪,也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好奇,而是因为在这迷雾重重之中牵扯了这只名叫张起灵的闷油瓶子。

黑暗中闷油瓶略微动了动,然后翻了个身,我还没来得及把头缩回去,冷不丁与他的眼神撞个正着。

闷油瓶的眼睛淡然若水,看不到一丝波澜,我却好像被烫到了一样,脸变得通红,甚至连头顶也开始冒烟。一边在心里小声祈祷着闷油瓶千万要镇定千万不要拿他的黑金古刀往我身上招呼,一边支支吾吾开始寻找话题,“那个啥,小哥,额……等过两天风暴停了,咱们从西沙回去后,嗯……小哥你,有什么安排没?”

闷油瓶依然默不作声,不过好歹没怪我刚才偷看他发呆,我也就略略胆大了一些,继续道,“我的意思是说,如果小哥你接下来没有什么事情的话,不如去杭州玩两天吧!虽然现在看不到西湖荷花,也看不到钱塘江大潮,不过现在不是春天么,正是赏花的好季节。杭州的小吃也很不错,我对那熟,绝对能带你吃到地地道道正宗的杭州小吃……”

闷油瓶始终一声不吭,我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就在我几乎要放弃游说的时候,闷油瓶却突然“恩”了一声,尾音里甚至带了几分上扬。

我几乎是立时石化在当场,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虽然他很快又重新翻身去与墙壁交流感情,但我还是无比清晰的肯定以及确定,这只闷油瓶子,他刚才笑了啊……

——————————TBC——————————


风暴一直过了一周才停,我们乘坐琼沙轮回到大陆,两天后到达海口机场。胖子一边念叨着“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一边又不忘叮嘱我千万记得把他千辛万苦从海底墓顺来的鱼眼石卖个好价钱,我笑骂着踹了他一脚,催促他赶紧去换登机牌,然后就和闷油瓶坐上了开往杭州的飞机。

现实中的生活总是出奇的顺利,闷油瓶更加是近距离和天空交流感情,一路无话,等四个小时之后,我们就已经回到了杭州的家中。

顾不得舟车劳顿,也顾不得活络一下僵硬的筋骨,我把闷油瓶推到浴室里冲澡,开始上楼给他整理客房,顺便把久被尘封的被褥拿出来晾晒。

正午的阳光暖暖的,照的人心情也跟着温暖起来,我把头埋在被褥里,想着往后几天闷油瓶都会在这里度过,嘴角不禁咧开一个大大的弧度,但还不等我把脸上的笑容收起来,就听到背后有一个声音沉声响起,“吴邪。”

我猛地一僵,连忙把头从被子中抬起,转身立正站好,“小,小哥,你洗好了啊……有事吗?”话刚说完我就后悔了,恨不得抽自己一下。闷油瓶倒是一脸淡定地站在门边,浑身只用一条浴巾裹着,身上的麒麟纹身若隐若现,发梢还有水珠不时滴下。我这才想起闷油瓶并没有带换洗衣服过来,忙翻箱倒柜找出几件衣服递给他,“那个,小哥,要不你先穿我的衣服将就一下,反正咱俩身高体型也差不多,改天再去重新买怎么样?”

闷油瓶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接过衣服然后默默地穿上,我在旁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只能不住的拿眼睛瞅天花板就差把天花板瞅出一朵小红花来,同时一边腹诽凭什么这只瓶子穿小爷的衣服还弄得好像委屈他似的,一边碎碎念同样是一样的衣服为什么人家就能穿出的冷酷强大闲人止步的气场而我就只能穿出温和良善的形象任人欺负呢。不公平,真是不公平!

我不知道闷油瓶是不是有读心术猜出了我此刻的想法,但我敢肯定有那么一瞬间闷油瓶绝对是牵动了一下嘴角,我不禁有些窘迫,几乎是强制性的牵起他的手走到客厅,把他按在沙发上,然后找出吹风机开始给他吹头发。

闷油瓶的头发很软,摸起来也很舒服,我不禁玩心大起,一面借吹头之名把玩他的头发,一面偷偷观察他的神情。四周只有吹风机嗡嗡的声响,闷油瓶微微闭上了眼睛,脸上看不出抵触的情绪,虽然这张面瘫脸上平时也看不出其他表情,但我还是偏执的认为至少这只闷油瓶子并不讨厌我这样的行为,或者说,现在这样的生活。

但等我把吹风机关掉准备去拔电源的时候,闷油瓶忽然睁开眼睛看着我,我一下子愣在原地,保持着收吹风机的姿势一动不动,生怕他记恨我刚才对他的头发图谋不轨然后拿出对付海猴子的招式来对付我。但闷油瓶只是看了我半晌,然后慢慢站起来走到我跟前,揉了揉我的头发,说道,“吴邪,我饿了。”

“啊?哦,小哥你饿了呀,那我们中午出去吃吧,家里已经没有存粮了,顺便回来的时候也能买些东西回来。”我从呆愣中回神,竭力压下心中泛起的莫名情绪,也竭力不让自己的脸熟的像个番茄,然后就拿起钥匙逃也似的去楼下取车。

我逃的速度很快,甚至忘记回头嘱咐闷油瓶记得把门反锁,也就没有看到闷油瓶眼里一闪而过的温柔。

从超市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我和闷油瓶手里均是大包小包拎了许多东西,我试图拿出钥匙,努力了半天却毫无结果,反倒是闷油瓶轻松用一只手拎起全部购物袋,腾出另一只手从我上衣口袋里把钥匙掏出,避免了我们明明就在家门口却进不了门的尴尬。我有些气恼,明明都是大老爷们,一样的都是土夫子,怎么闷油瓶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却力大无穷,小爷我却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不行,小爷我要加强锻炼,一定要加强锻炼才行。

这样一边在心里暗暗计划着,一边去阳台把被褥收起,很好,有阳光的味道。仔细地把闷油瓶的床铺打点好,又把中午没做完的卫生继续打扫好,虽然累出了些汗,但看着原本灰尘满满的客房变得窗明几净,也不禁在心里感慨其实做家庭主妇也还是蛮有成就感的。

闷油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仰头发呆,听到我下楼的声音,转头看了看我,又继续扭头跟天花板交流感情,我抽了抽嘴角,心想着天花板早晚被你看出一个洞来。

刚刚从超市里买回来的东西零乱的摆在方桌上,我从中翻出咖啡粉和牛奶,其他的随手丢进冰箱。幸亏上次去海南虽然行程匆忙,但我还记得临行之前把咖啡机清洗干净,不然现在迎接我的铁定是一台锈迹斑斑的咖啡机。

闷油瓶不知何时把视线由天花板转移到我身上,静静地看着我的一举一动,直到我把咖啡端到他的面前,他仍是保持着这个姿势看着我。

我冲他笑了笑,把咖啡塞到他的手中,“咖啡,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按照自己的口味煮的,加了些牛奶,没有放糖。”

闷油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低下头小口的抿了一下,然后我看到他的眉头似乎有一瞬间轻蹙,紧接着就舒展开来,小口小口的啜饮起来。我的心情忽然就变得很好,双手握住杯子,坐在他的旁边,整个人陷进沙发里,一边闻着咖啡浓郁的醇香,一边小口品尝。

傍晚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倾洒进来,在地面上留下斑驳的阴影,这样的宁静忽然让我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这种生活从很早以前就已经开始,然后还会延续很久,而那些阴谋秘密欺骗隐瞒,其实只不过是南柯一梦……

——————————TBC——————————


第二天一早我哆嗦着从冰凉的被窝里爬出来,迷迷糊糊跑去洗漱,看着镜子里乱糟糟的头发,突然间反应过来他娘的小爷我昨天只记得给那只闷油瓶子晒被子却忘记了给自己晒被子啊……

带着强大的怨念重新爬上楼,把房间里的被褥搬到阳台去晾晒,许是我的动静太大,等我下楼时闷油瓶已经坐在客厅沙发上开始发呆,一副迷迷瞪瞪没睡醒的样子。

我有些歉意,但又觉得闷油瓶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有趣得紧,忙忍住笑钻进厨房准备早餐。闷油瓶并不挑食,随便弄些就能糊弄过去,我想了想,又洗了两个苹果递给他。闷油瓶在斗下虽然厉害,但在地上就是一个生活能力九级伤残的人,如果不把这些东西拿到他面前,也许他就会靠罐头泡面压缩饼干度日。

想到这里我有些心疼,连带着搅拌咖啡的手也有些微微停顿,闷油瓶似乎是觉察出我的异常,出声喊道,“吴邪?”

“啊?小哥你叫我啊?有事么?”

闷油瓶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直看得我心里发毛,一边用热水清洗杯子一边努力寻找话题,“那个,小哥,要不今天先去商场逛逛吧,先去买几件衣服怎么样?”

“嗯?”我愣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只闷油瓶子的意思是说今天不去商场呢还是说不用去买衣服呢。

“这样就好。”闷油瓶仍是看着我,竟破天荒又补了一句。

我一下子有些受宠若惊,转头去看窗外是不是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而闷油瓶显然觉得今天的刺激还不够,又说了一句,“咖啡。”

我一个哆嗦,忙笑着把咖啡递给他,心里却在想着也许今天以后太阳就不会再出来了吧。

不过后来事实证明我多虑了,闷油瓶在杭州的这几天不仅太阳出来了,而且天气非常之好,我开着那辆小破金杯,几乎带他把整个杭州城逛遍。虽然基本上都只是我在说话,闷油瓶间或嗯一声,甚至有时候连嗯都懒得嗯,但我仍然心情很好。也许于闷油瓶而言出门游玩只不过换了个地方发呆,但于我而言,闷油瓶没有反对,至少说明他并不讨厌和我一起出门游玩。

中间有一次路过西冷印社,我顺道下车去铺子里看看情况,王盟正兴高采烈地玩着“扫雷”,我—进去,差点把他吓得从座位上摔下去。

我没理他,随手摸了摸一旁的架子,很好,还算干净,没有明显的灰尘。我又问了问铺子里的情况,除了没什么生意之外,一切正常,其实没生意也是正常的一部份,老板不在,要是有生意就怪了。

我想起闷油瓶还在外面等我,也就没有多呆,只是叮嘱王盟如果有我三叔的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之后的几天我又带着闷油瓶去逛了其他几个景点,傍晚回家时路过服装城,我想起闷油瓶来杭州后都还没买过衣服,这几天也是一直穿我的凑合,于是又问道,“那个,小哥,要不咱进去挑几件衣服?”

闷油瓶深深看了我一眼,微微点头,然后利落地开门,下车。我一边腹诽就算是行动派你也不至于急成这样是不,衣服搁在那儿又不会跑,一边还是快步跟上他的步伐。

“小哥,就算是你比较喜欢这件衣服,也没必要买两件一模一样的不是,要不再挑一件其他款式的怎么样?”

闷油瓶似乎对帽衫有着很深的的执念,挑了两件深蓝色兜帽上衣,我觉得有必要向这只严重缺乏常识的闷油瓶子普及一下生活常识,于是开始化身为吴教授谆谆善诱,同时在心里得瑟着可不是只有你张影帝会演戏,我吴小爷偶尔也是会客串一下的。不过闷油瓶压根没理我,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递给我其中一件帽衫,说道,“你的。”

旁边隐约传来营业员的窃笑声,但我根本已经无暇顾及,保持着石化状态几乎是同手同脚的跟在闷油瓶身后,脑海中反复回放着一句话,“闷油瓶竟然会送别人东西真是他娘的太不可思议了太不可思议了太不可思议了……”

不过那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其实更不可思议的事情还在后面,因为上车后闷油瓶竟然又说了一句话,“吴邪,明天去赏花。”

虽然闷油瓶说完这句话后又继续抬头盯着车顶发呆,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事实上确实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但我还是瞬间风中凌乱了,敢情这只闷油瓶子还是挺惦念着赏花的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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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不是周末,公园里人很少,我和闷油瓶两个人霸占了整整一个草坪,躺在上面看着天空发呆。

樱花还没有凋谢,桃花开得正旺,春季特有的清风徐徐吹来,甚至夹着些许花香。闷油瓶就在我的身侧,穿着和我一样的深蓝色帽衫,仿佛情侣装一样,这个认知让我莫名的感到心安,惬意的闭上眼睛,竟然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闷油瓶背对我坐着,双手撑在身后。我没有打扰他跟天空交流感情,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冷不丁瞄到左下角显示的日期,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怨不得我觉得这个日子怎么那么熟悉,他娘的今天不是小爷我的生日么!

我盘算了一下时间,这个时候去订蛋糕应该还来得及,还有晚饭也就不自己回家做了,既然今天这只瓶子陪小爷我过生日,小爷我也大方点请人家去楼外楼搓一顿得了。嗯,至于点菜嘛,反正闷油瓶也不挑食,平时也看不出他喜欢些什么,那小爷我也不用客气,点些自己爱吃的就行,反正小爷我品味不差,肯定不会委屈了这只瓶子……

我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闷油瓶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吴邪,我要回去了。”

“嗯?回去?去哪?”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在反应过来以前就已经把问题问出口。

闷油瓶只是看着我,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闷油瓶只是因为我的邀请来杭州玩几天而已,这里又不是他的家,他自然有一天要走。而且我又不是他的谁,他根本没有理由要把行踪告诉我……

这些我都明白,可即使我明白,还是抑制不住的悲伤,抑制不住的烦躁。

“什么时候?”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但还是失败了,声音里带着很明显的颤抖。

“明天早上。”闷油瓶没有介意我的失态,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那我们现在先回去吧,天都有点凉了……而且明天还要早起,今天晚上要早睡才行……”我几乎是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快步走在前面,尽量让自己表现的镇定些。但闷油瓶很快就从后面追上来,揉了揉我的头发,然后说,“走吧。”

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的眼泪几乎就要决堤而出。

我都忘记了自己是怎样回到家中,又是怎样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宿没睡,总之我的精神状态一定很差,以至于有好几次闷油瓶都把发呆的视线从天花板转向我。

楼下传来轻微的响动,我知道闷油瓶已经起床,于是也从床上爬起来,下楼把客厅的灯打开,开始煮咖啡。

闷油瓶从客房里出来,穿着那件深蓝色兜帽上衣,背着一个旅行包,一动不动的盯着我看。我的眼睛有些酸涩,忙低下头,狠狠舀了一勺方糖放进咖啡里。

闷油瓶一直保持着盯着我看的姿势,直到我把咖啡放到他的手中,他才低下头,小口地抿了一下,然后他的眉心有一瞬间微蹙,紧接着舒展开来,小口小口的啜饮起来……

闷油瓶的动作让我想起他第一天过来时喝咖啡的情景,那时候我还生出一种地老天荒的心情来,但现在,尽管咖啡是甜的,我却觉得无比的苦涩。

闷油瓶把杯子放到茶几上,又盯着我看了一阵子,然后抬起左手揉了揉我乱糟糟的头发,转身离开。

窗外已经开始泛起晨曦,灰蒙蒙的天空下闷油瓶的身影显得格外削瘦,但也格外坚定,我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着什么,只是怔怔的看着他的身影一步一步消失在视野中,一步一步头也不曾回地离开。

我苦笑了一下,摇摇头,转身看到茶几上闷油瓶的专用杯子,拿起它仔细清洗干净,然后锁在了碗柜上层。

也许,以后再也不会用到了吧。

——————————TBC——————————


王盟打电话过来时我正躺在床上挺尸,我以为是三叔那边有消息了,结果那小子竟压低声音对我说有一个怪人说是我的兄弟,非要找我。

我呆了一下,让王盟形容一下那人的外貌特征。

“年龄和你差不多大,不过比老板你老成点,板寸头,三角眼,鼻梁挺高的,架着副眼镜,带着个耳环,看上去不中不洋,不伦不类的。”

“不伦不类?”我重复着这几句话,心说到底是谁啊,想着忽然心里一跳,问王盟道,“那人说话是不是不太利索?”

“对对对,老板,那家伙一句话要结巴个十几次才讲完。”

我心里一乐,已经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了,急忙让王盟把电话递给他。

“老——老吴?”电话那头的声音略显得有些沧桑,还带着些不确定,“三——三——三年没听你说话了,都——都快听不出来了。”

我不由心里发酸,直想掉眼泪,骂道,“你还有脸说我,几年一点音信也不给我,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电话对面那个就是老痒,他真名叫什么我已经忘记了,我和他自小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算是名符其实的发小,直到三年前他因为倒斗被抓入狱,这才断了联系。

我和他有三年的话要讲,一打开话匣子就关不住了,后来干脆约了个地方,一起出去搓一顿,喝个痛快。

我们直喝到酒足饭饱,桌面上盘子底朝天,然后老痒就断断续续跟我讲起他倒斗被抓的经历,末了还神秘一笑,指了指他的耳环,那竟然是我在瓜子庙尸洞和海底墓里见到过的六角铃铛。我立即酒醒了大半,忙问他是从哪里弄来的。

老痒被我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说道是从一个粽子身上顺下来的,然后又说如果我喜欢他可以带我去看看,那里多得是未开发的处女粽子,而且他最近也正打算再去干一票。

我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回道,“拉倒,我可不想陪你去吃牢饭。你也最好别动这心,这年头,还是安稳点过日子好啦!”

但老痒却凑近我一点,一本正经轻声道,“话——话不是这么讲的,你想想,你有家里给你撑——撑着,干嘛都可以,我已经浪费三年时间了,一无所有,我不动——动歪脑筋不行呀!再说,你——你三叔的事情你也得要查下去啊,我这事——事又和你三叔有关系,就算不为了我,为——为了你自己,为什么不去看——看看呢?”

想起前两次的经历我的脚有些发软,但三叔的事情扑朔迷离,线索少得可怜,也许这次能顺藤摸瓜查到些什么,要是没抓住这个机会,恐怕这事情查起来就更加的困难。

我犹豫了几分钟,转念又一想就算我不去,以我的性格,恐怕以后的日子也不太会好过,何况这一次老痒这样来求我,也算难得,再拒绝下去也就忒不仗义了。

但凡是我们这种人,命里有太极,对于不知道的事情有一种极强的好奇心,给自己找到台阶下,我的心里马上塌实下来,点头答应了老痒一起去秦岭看看。

接下来一个月我们各自处理手头上的事情,东拼西凑买齐装备,然后就马不停蹄赶往西安。尤其深入秦岭后行程就变得异常紧迫,也就没容我再有空闲时间去想那只闷油瓶子。

但是在这深山古墓里,我却突然意识到另外一个本应早被觉察但却被我忽略了很久的问题——从海底墓回来后,我的速度,体力,听力,夜视能力,甚至是伤口愈合的能力,都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很好。

老痒摇摇晃晃向我走来,看到我从黄泉瀑布的断崖上不小心摔下来后竟然没怎么受伤,不禁大力拍拍我的肩膀,赞许道,“老——老吴,看不出来啊,你——你小子去倒过几次斗,本事见长啊!”

我苦笑着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最后索性闭目养神,留老痒一个人照看火堆。

迷迷糊糊中再次睁开眼睛,发现周围一片漆黑,离眼睛寸许的地方还有一块平板。我以为是老痒在跟我开玩笑,刚想开骂,突然就意识到他娘的我是躺在一个棺材里。

靠!这是什么地方?谁把我放到棺材里去了?



我小心地推开棺材盖子,翻身走出去观察四周,心里越来越奇怪,他娘的这不是我在海底墓时误打误撞闯进去的墓室嘛,上次被困在永兴岛时还做梦梦到过来着。

我心里一个激灵,不会吧?

就在这时我听到几个人逐渐走近的脚步声,忙左右看看,发现没有藏身的地,最后又重新钻回棺材里,只留一条窄窄的缝隙。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只是摒住呼吸看着他们慢慢靠近,其中有一个人我不认识,但另外两个人,天哪,竟然是闷油瓶和陈文锦。

我使劲捂住自己的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因为惊讶而发出声音,紧接着就听到他们提到我三叔的名字,还有一个叫“齐羽”的人。

我忽然感觉到非常的不自在。齐羽,这个名字不是熟悉那么简单,好像经常听到,我心里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但还没来得及仔细思索,就发现有一双手慢慢抚上我的脸颊。

我僵硬着低下头去,看到了那具白毛女尸,此刻她的腹部隆起,似乎是怀着身孕,我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试图去掰开她的双手,但她的力量奇大,我非但没能挣脱,反而越来越紧。

我一下子再也顾不得什么,情急之下想大叫着喊人来帮忙,但一开口才发现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就在这时我听到有一个声音说道,“老吴,醒醒,你是不是做恶梦了?”

我打了一个激灵,突然眼前一黑,发现周围的东西突然都消失了,眼前朦胧中,老痒正在摇我。

果然是梦啊!我苦笑一声,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明明刚才在梦里那么害怕,但此刻再回想起来,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恐怖。

我冲老痒笑笑,让他先去睡会,下面我来守着,老痒看了我一会,确定我没事也就径自去睡了。我往火堆里添了两根柴火,开始看着跳动的火苗发呆,然后就抑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我想了很多事情,但想的最多的还是那只闷油瓶子,想着第一次在三叔楼下远远地碰到他,在海底墓时他看我给胖子涂“爽肤水”时轻轻一笑,想他一次一次的救过我,一次一次的满身是伤,还有就是在杭州时他在我那里住的那段日子……接着我就很无奈的意识到,这次来秦岭倒斗,或许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我在赌气。

凭什么只许他一个人去犯险然后让小爷我担心,凭什么每次都把我当做陌生人推开,凭什么不能多相信我一点点,就算我很菜只是一个拖油瓶,但我真的很想站在他身边……我蜷缩起身子,抱紧双腿,重重叹了口气,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还真的很像一个没有吃到糖的小孩,在闹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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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痒睡了没多会就醒了,催促着赶紧进去看看,我们一路摸爬滚打,虽然都受了不轻的伤,但总算险险保住小命。

事后想来,其实有很多次我都应该发现老痒的破绽才对,只不过那个时候满脑子都是闷油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身边的老痒早已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老痒了。

直到隔着几块巨大的碎石,我和老痒分别被堵在两侧,我摸到那个名叫解子扬的人的尸骨以及日记……解子扬,解子扬……老痒的本名,不就是叫解子扬么!

老痒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看着我,我也没说话,好像一座石刻的雕像,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老痒……你是老痒物质化出来的?这里面的老痒,是你杀的?”

老痒很古怪地笑了几声,说话也不再结结巴巴,“你怎么不说他是我物质化出来的呢?我和他一模一样,谁知道是哪个先哪个后?不错,他是死了三年了,但是我活着,有什么区别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从杭州来到这里,之间的经过犹如放电影一样在我脑海中闪过,那一个个谎言,闪烁其词,他在青铜树顶和我说的话,此刻都历历在目。我想了很久,又问道,“那你之前,一直都在骗我是么?”

老痒阴贽地看了我半天,然后低下头,“我只是,想再见到我妈而已。”

“所以即使我死了也无所谓?”

老痒没说话,许久才轻声道,“老吴,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你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我没有其他选择,只有你才能帮到我。”

听到老痒这么说,我竟突然想起闷油瓶,一下子不知该怎么发火,最后只能叹口气,“老痒,即使你不骗我,我也不见得会不帮你……只是,物质化这种东西,即使你妈妈真的回来,那个还是你妈妈吗?”

老痒忽然间激动起来,脸色变得很难看,狰狞地说道,“放你妈的狗屁,老子就是老痒,我妈当然也是我妈……你他娘的和他一路货色,那就怪不得我了。”

我心里顿感不妙,忽然一支枪管就从缝隙里伸了进来,我赶紧翻身到死角里,老痒一枪打在石头上,削掉了一大片,接着枪头马上就瞄向我在的那个死角,又是一枪,子弹几乎是贴着我的脖子飞了过去。

我所处的位置空间实在太小,就算有死角也无法保护我所有的身体,就在我以为这次不死也得残废的时候,一直隔开我们的巨石碎片突然脱落。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老痒躺在碎石堆里,几乎全部身体给压在石头后面,气息微弱。看到我,咳嗽了几声,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嘴巴一开,血就从嘴角流了下来。

我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试着搬动石头,可是一眼看下去,他的下半身已经全部压烂了,实在连看都不能看,我叹了口气,问他道,“你……你还有什么话说?”

他看了我一眼,咬了咬牙,从岩石缝里扯出一个装有装备的背包,甩给我。

我接过包,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他咳嗽了几口,吐出很多血,然后也不再说话,闭上了眼睛。

我顿了顿,心里乱糟糟的,在他身边呆坐一会,突然“轰”的一阵巨响,整个山洞狂震,我几乎连坐也坐不稳,撞到岩壁上,顶上又是悠长的一连串石头开裂的声音。

我吓了一跳,心说难不成外面又有什么变故,忙猫着腰向洞外爬去。老痒这时候突然嘶哑地叫了一声,“老吴!”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他还想说什么,回头一看,只见他对我张了张嘴巴,突然他所在的那块地方坍塌了下去,上面的石头瀑布一样翻落下来,一闪之间他就像陷入泥沼一样消失在碎石堆里。

我心中一悸,伸手就想去抓住他,但是此时山洞在不断摇晃,我一个踉跄,被甩到另一边,整个人顺着坡道滑下,向着外面的深渊栽下去。

——————————TBC——————————


我昏迷了三天时间,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给人送到了医院里面,刚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浑身火辣辣的疼,偏偏记忆还清晰得紧。

医生告诉我是几个武龘警把我带回来的,浑身大概断了二十根骨头,应该是从高处坠崖导致的,像这样还能保住性命全靠运气。不过好在我伤口恢复得很快,估摸着半个多月就能出院。

我苦笑了一下,心道敢情我这生猛的恢复能力是以高于常人几十倍的疼痛为代价换来的,那我现在这日益见长的速度,体力,听力,夜视能力,是不是有一天也得要我支付相应的代价呀……

我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又有一个小护士推开病房的门,手里拿着一束花,“吴先生,这应该是你的朋友送给你的,里面还有一封信。”

我几乎是立刻认出那是老痒的字迹,忙拜托护士帮我把信拆开。

信里写的东西并不多,只是大概说了一下三年前发生的事情,并告诉我物质化的后遗症是记忆力变差。他现在已经记不起了好些东西,估计再过两三年可能就会完全失去记忆的能力,不过即使只是这两三年,他也希望能陪在妈妈身边。

末了老痒写道,现在整件事情已经完成了,我们的关系也必须到此结束了,他很高兴和我做过朋友,但是现在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

我把信纸拍在脸上,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可笑,三叔一次次骗我,闷油瓶什么都不肯跟我讲,就连老痒也是一开始就挖了一个坑,等着我一步步往里面跳……我想起胖子曾经说我天真无邪,他娘的胖子还真龘他龘妈说的对。

我在医院里赖了将近一个月才出院回家,收拾心情开始重新投入生活。铺子里的生意依旧冷清,三叔那边始终没有什么线索,也没有任何关于闷油瓶的消息。不知不觉冬天来临,反倒是济南的老海给我带来一张请帖,说是后天杭州有一个古董鉴定,里面有一条我一直在意的蛇眉铜鱼。

左右闲来无事,我也乐得去长长见识,起了个大早赶过去凑热闹。邻座是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年轻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里面是粉色的衬衫,没有打领带,非常的休闲,一直在不停地玩手机。我看了看他,觉得这个人非常的眼熟。

许是感觉到我的目光,那个人也转头冲我笑了笑,带着些意外和迷惑。许久之后又重新抬起头,似乎是斟酌了一下措辞,开口道,“你是……吴邪?”

我一下子愣住,大脑开始高速运转,然后终于勉强把他的身影和我小时候的一个玩伴重叠,“你是……小花?”

其实话说出口我都还很不确定,因为在我记忆里小花根本就是个女孩子。

粉红衬衫仿佛是看出我的心思,笑得很暧昧,“你没记错,我小时候跟着二爷学戏,唱花旦和青衣,很多人都分不出来,以为我是女的。”

我的眼睛瞪得滚圆,一时有些无法接受,小花就一边笑一边在我面前摆手,“回魂啦回魂啦……”

我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看时间,鉴赏会已经快要结束,那个蛇眉铜鱼根本就无人问津,于是也就放下心来,找了家酒楼,和小花一边吃饭一边叙旧。

小花的真名叫解雨臣,是现在九门解家的当家,解语花是他的艺名,不过这个名字太过霸道,真名反倒被人忘记了,当时我们一群小屁孩也就小花小花的叫他。

也许是因为背景实在太相似了,或者是本身解家和吴家之间就有一种无法解释的纽带,总之我和小花虽然都很有默契地绕过了某些或敏感或私人的话题,但还是彼此坦诚的聊了好些近年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没有冷场,也没有觉得尴尬。

小花突然定定地看了我一会,然后摇摇头,“吴邪,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点都没变。”

我一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不解地看着他。

小花悠悠喝了口花茶,“小时候在一起玩,如果发生什么事,你明明自己都害怕得发抖,但还是会把我和秀秀护住,然后安慰我们别怕……从小时候开始你就很天真呢,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从来都不带怀疑的……吴邪,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刚才对你说的全都是骗你的,你要怎么做?”

我的手一下子僵住,保持着喝水的姿势一动不动。

小花“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拍拍我的肩膀,“小三爷,刚刚逗你玩呢……”想了想,复又补上一句,“我刚刚跟你说的事情,都是真的,没有骗你。”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反应才算合适,只能干笑两声。

小花低头写下一串手机号码递给我,“吴邪,我从小的家教就是自己一个人解决自己遇到的问题,所以虽然我不会抛下手头的事情来舍命帮你,不过如果是我能帮得上忙的,你三叔的事情也好,你的事情也好,我都会尽量帮忙的。”

我收下小花的手机号,也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写给他,然后抬头对他说,“小花,至少到现在为止,我都还没后悔。”

小花盯着我看了一阵子,然后开始毫无形象的大笑,直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这才揉揉肚子,断断续续说道,“你果然是……吴邪,还真的是……天真无邪……”

小花的话让我想起胖子,接着又让我想起闷油瓶,心情顿时就不爽起来,狠狠瞪了他一眼,索性就不再说话,专心吃饭。

——————————TBC——————————


小花又在杭州待了两天,我带着他去逛了几个比较著名的景点,小花似乎兴致很高,每天都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可是我却有些提不起精神,每次和小花一起出去玩,总是会不由自主想起就在不久之前的春天,我还和那只闷油瓶子一起来过这里。

小花似乎是不满我的走神,伸手推了推我,“小无邪,想什么呢……”

我鄙视地瞪了他一眼,表示对这个称谓的不满,“小花你是明天的飞机回北京吧,要不明天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呀,原来小无邪那么不舍得我呀,怎么办,人家好害羞啊……”

我再次鄙视地瞪了他一眼,“手头上有些事情需要去北京处理,正好能跟你顺路,路上也有个说话的。”

小花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倒也没有说什么,我也没理他,兀自陷入沉思。

我确实是有些事需要去北京,胖子上次托我帮他卖的鱼眼石已经找到买主,我必须要尽快把支票拿给他才行。而且胖子经常下地,在道上混的比较熟,也许他那里会有闷油瓶的消息也不一定。

我不禁扶额叹气,吴邪啊吴邪,你还真是一头栽进去了……

第二天在首都机场跟小花告别后我就直奔胖子的店铺,胖子正在一边吃面一边讲电话,我就老老实实坐在旁边等他,但是听着听着就觉出不对劲,电话那头的人是竟然潘子,说是我三叔出头夹喇嘛,要去长白山云顶天宫,而且,不仅胖子潘子会去,闷油瓶也会去。

我几乎立时就怒了,奶奶的敢情小爷我找他都快找疯了,他娘的他现在不露面不说,竟然夹喇嘛都不喊上他大侄子!

我作势就要去夺胖子的手机,胖子似乎是看出我的意图,摆手示意我镇定,然后就跟潘子说,“天真现在可是在我旁边看呢,潘子你这回要是不带上天真,那可是陷胖爷我于不义啊……”

潘子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道,“成,那我这里再多准备一人份的装备,咱们山海关火车站见。”

“我说潘子啊你别说得跟英勇就义似的,天真是你的革龘命战友难道就不是我胖爷的革龘命战友?就算你不说,胖爷我也会抖着一身神膘罩着小天真,再不济,小哥那么厉害,小哥也会护着天真的不是……”

胖子一听有戏就开始满嘴跑火车,我在旁边听出一头黑线,但也明白胖子跟潘子是在担心我,毕竟我还是个新手,下斗次数不多,多数情况下他们还得分心顾我。但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闷油瓶,刚刚生出来的一点愧疚就又立马被我抛到九霄云外。

北京是胖子的地界,胖子甩着我拿给他的支票分外大方地请我去吃了一溜的正宗老北京小吃,直到两个人的肚子里再也塞不下其他东西,这才摇摇晃晃地甩腿走回去。

尽管走路好歹能消消食,但我还是撑得难受,拐进一家药店买了些健胃消食片,想了想又买了许多纱布绷带碘酒药棉云南白药。胖子鄙视地看了我一眼,说道这些药龘品潘子都会准备的,用不着我在这里瞎积极,我则甩给他一个没文化真可怕的表情,径自乐哼哼地拎着这些药龘品回去。胖子砸吧砸吧嘴,也跟着吼起歌起来,不过他一开口就立即升级为扰民,我又连忙捂住他的嘴。

晚上回去后胖子倒头就睡了,我一个人躺在客厅沙发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想到明天就能见到闷油瓶了就止不住咧嘴傻笑,再一想他当初头也不回地离开杭州又有些泄气。我很想抓住他问问他这半年的时间他去哪里,做了些什么,不过姑且不论我能不能抓得住他,即使我问了他也不见得会告诉我吧。

我叹了口气,从被窝里探出头来,看着天花板发呆。就算他不告诉我也没关系,只要我还能以半个朋友的身份留在他身边,只要在他受伤的时候我还能有资格陪在他身边,这样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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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宿没睡的直接后果就是第二天顶着一双熊猫眼出门,胖子嘲笑我又不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怎么还犯倒斗前综合症,我瞪了他一眼回道还不是因为他家沙发太次才害得小爷我一宿没睡好。

我和胖子就这样一边胡侃一边迈进包厢,潘子正在看地图,另有几个人是我不认识的,后来才知道那是陈皮阿四和他的伙计,分别是郎风、叶成、华和尚。不过当时我根本没心情去管这些,因为一跨进包厢我就被一双淡然的一点波澜也没有的眼睛吸引住了。

其实在此之前我曾经设想过很多次该以何种表情来面对闷油瓶,但真的见到他了我反而不知所措,只能怔怔地望着他,闷油瓶眯起眼睛看了我一会,又转过去睡着了。

我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挤到胖子身边坐下,潘子给我们互相介绍了一下,就继续低头研究地图。我知道他挂念三叔,也就没打扰他,径自爬到闷油瓶对面的床铺上闭目养神,不一会就沉沉睡去。

闷油瓶就在我身边不远处,不用担心醒来后他会突然失踪,这种认知似乎让我很安心,连带着这一觉也睡得极好,等到醒来时火车都已经到站了。

我们几乎是马不停蹄地换乘汽车前往二道白河,一路颠簸来到横山林区,这里的温度已经比杭州不知道要低多少,车窗虽然关着,但风还是直往里钻,我冷得直发抖,忍不住往闷油瓶的方向挪了挪。

闷油瓶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轻轻伸出右手把我揽进怀里,我就这样靠着他,一路始终处于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的状态。

四天后我们终于抵达营山村,几乎所有人都是睡眠严重不足外加骨头快被颠散架,大家欢呼一声,立刻抄起行李向离自己最近的床铺奔去。

我隐约还记得自己是跟着闷油瓶的,不过睡意朦胧实在不敢保证自己的记忆是否准确,等我跟周公喝完茶聊完天悠悠转醒的时候,对面床铺已经没了人影。我也没在意,冲进卫生间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这才趿着拖鞋出去找吃的。

正巧胖子也出来觅食,我们俩一合计,干脆借了厨房自己煮东西吃。陆陆续续陈皮阿四、华和尚、叶成也睡醒出来,然后就是闷油瓶、潘子、郎风顶着一身风雪从外面回来。郎风对陈皮阿四说道他们已经租好了马匹,还找到一个当地的朝鲜族退伍兵顺子愿意做我们的向导,潘子则吸溜着面条大声感慨着小三爷看不出来你这厨艺还真不错,然后胖子就拍拍我的肩膀大笑那是就咱天真这手艺嫁到哪都不丢脸。

我无语地看着他俩一唱一和,装作不认识他们转身回房。

闷油瓶应该是刚洗完澡出来,头发还湿漉漉的,坐在床榻上跟天花板交流感情。我一边嘀咕大冬天的不把头发擦干想感冒啊一边忙不迭地去找吹风机。

闷油瓶的头发还是一如既往的软,就跟他的人一如既往的闷一样,直到我把他的头发吹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闷油瓶都始终没说一句话。我把吹风机收起来,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个问题,“小哥,你也住这间房啊?”

闷油瓶看了看我,转身面朝墙壁睡下,以实际行动回答了我的问题,我一下子觉得自己还真是个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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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出发进雪山那天我特地起了个大早,先是美美地冲了个澡,然后把绷带纱布贴身收好。再出来时闷油瓶都已经收拾完备,正在门口等我,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赶紧跟上。

从营山村进入林区后,我们就沿着林子工人的山道一直往上走,一路上与其说是顺子在带路,倒不说是闷油瓶走在前面带路,脚程稍慢的顺子跟在后面提醒方向。

在长白山皑皑白雪的映衬下闷油瓶的身影显得孤单而削瘦,我看着看着突然鼻子发酸,快走几步追上他,以一个微妙的角度与他并肩而行。闷油瓶转头看了看我,我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最终闷油瓶似乎是妥协了,低声说道,“跟紧我。”

我心头一喜,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为了让顺子认为我们是游客,我们不得不走走停停拍照留念,一开始闷油瓶都是远远看着我们闹腾从不加入的,后来我耍起无赖强行把他拉了进来。不得不说这只瓶子闷是闷了点,面瘫是面瘫了点,不过还真的是上镜,我一边翻看数码相机里的照片一边在心里红果果地嫉妒了一把。

但是果然嫉妒别人是不对的,就好像现世报一样,我都还没来得及把相机收起来,就发现脚下的雪突然塌了,接着就整个的栽进雪里,后面的人也被我连累着像一串葡萄一样一个接一个掉下来。

我们都被摔了个四肢着地,不过好歹借着雪层的缓冲都没有受伤。我慢慢地爬起来,转头看看四周,然后就听到闷油瓶“咦”了一声。我顺着闷油瓶的方向看去,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那竟然是一条百足龙的石雕。陈皮阿四倒是精神抖擞,说道,“这应该是墓道的封石,说明我们走对了,天宫就在这附近。”

胖子拍了拍我,嚷道,“行啊,小天真,敢情你这霉运终于到头了,随便一掉都能掉到这种地方来。”

我没接他的话,心说就是因为这里有这个我才掉下来的。

彼时天已经快黑了,头顶上开始有风雪肆虐的迹象,我们索性就设法推开盘龙封石,鱼贯进入墓道。

墓道里的空气不是很好,充斥着浓烈的硫磺的味道,不过等爬到尽头后看着几处热气腾腾的小温泉眼,我们也就明白了原因。胖了测试了空气没有太大问题,打起持久照明用的风灯,叶成拿出压缩罐头,扔进温泉水里热过分给众人。

我们就在这个半天然的洞穴里待了三天的时间,直至暴风雪停下才出去,期间我和华和尚研究起周围的壁画,华和尚竟然还给我们讲起他在蛇眉铜鱼里发现的秘密。

我猛地一个激灵,心道蛇眉铜鱼在鉴赏会上不是无人问津么,怎么会在陈皮阿四的手上,然后又反应过来敢情陈皮阿四才是这枚铜鱼的出售者。

不过还没容我惊讶,华和尚接下来说的话就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华和尚说虽然因为资料不完整他还没有破译出来全部信息,但至少有一点他可以确定,那就是历代东夏皇帝万奴王都不是人,而是一种地底下爬出来的怪物。

我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就去看闷油瓶,发现他也在看着我,不知怎的我就莫名安定下来,也就不再去想装在我口袋里的另外两条铜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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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边境线的关系,我们不得不绕道小圣雪山从陪葬陵过去,一路上胖子打头阵,我紧紧地跟在闷油瓶身后。虽然现在我的体力还算不错,但也禁不住高山反应,舌头逐渐发麻,又有点像蚂蚁在咬,疼得厉害。闷油瓶似乎是觉出我的异常,转头看了看我,然后伸出右手拉住我的左手,又继续往前走。

一瞬间整个世界似乎是安静下来,舌头也不那么疼了,明明风吹的脸冰凉,我却觉得很暖。

我用力回握住闷油瓶的手,心道这一次小爷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失踪了。

经过两天的奔波,我们终于来到了小圣雪山的冰川山谷之中,所有人都是满头的雪沫,疲惫不堪,不过正值夕阳西下,登高眺望,四周的景色也让我们大大的陶醉了一把。

闷油瓶已经放开我的手,走到一旁面朝远处的三圣雪山跪下,十分恭敬的低下了头,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显露出一种淡淡的,十分悲切的神情。

闷油瓶的举动突然让我很慌乱,让我有种只要一个不注意他就会随时从眼前消失的错觉,虽然以前他也经常失踪,是职业级突然失踪人员,但这一次,给我一种或许他永远不会再回来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讨厌,所以我决定至少要说些什么。但闷油瓶叩拜完后又恢复了那种万事不关心,只睡我的觉的表情,迅速爬上一边的裸岩,闭目养神,自始至终都没再看我一眼。

我就这样怔怔地愣在原处,徒劳猜测他那混黑不见底的眸子里,到底藏着些什么,一直到潘子过来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准备进陪葬陵的灵宫。我深呼吸一口气,攥紧拳头,死死地盯住前面的闷油瓶,一遍一遍在心里对自己说不会的,我绝对不会再让你从我眼前消失的。

但是很显然我的想法并不能决定闷油瓶的行为,因为几乎是刚进灵宫不久,我们就失去了闷油瓶的行踪。

望着四周无尽的黑暗,那一瞬间涌上心头的除了慌乱担心之外,还有一股浓重的悲伤。果然,还是会把我推开么!张起灵,我吴邪就那么不值得你相信么?

我吸了吸鼻子,使劲摇摇头,跟在胖子潘子身后继续往前走。闷油瓶,只要你还在这个云顶天宫里,只要我还继续往前走,就一定会在某个地方碰到你的。你相信我也好,不相信我也罢,我只是希望至少在你受伤的时候,可以陪在你身边。

胖子似乎是看出我的低落,大力地拍拍我的后背安慰道,“我说天真呐,你也别太着急,小哥那身手你不是不知道,就算是担心,那也得是小哥来担心你……”

我没心情跟胖子开玩笑,只顾闷头走路,胖子也就没再打趣,专心和潘子担任起前锋。一路上我们跌跌撞撞摸索着前进,险险躲过蚰蜒和怪鸟的攻击,又找了个时机甩掉陈皮阿四和他的伙计。

眼尖的胖子突然发现了一个刻在石壁上的记号,我和潘子凑过去瞧,猜测了半天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最后决定不管怎样总之先跟着走再说。

其实我心里隐隐存在着一个的期盼,希冀着这个记号或许是闷油瓶留下来的,但顺着记号走下去并未如我所愿见到闷油瓶,反而是遇到了阿宁带领的队伍,以及被他们救下的三叔。

一股极度的愤怒涌上心头,我很想把三叔推倒狠揍一顿,但一看到他现在虚弱憔悴邋遢的样子我又心里一酸,一种无法言语的感觉泛滥开来。

这两种感觉混合在一起,我脸上不知道出现了什么表情,但肯定十分好笑。混乱之中我突然感觉三叔偷偷地往我的口袋里放了什么东西,动作很快,我呆了一下,心中一动。

彼时我的身上也受了不少的伤,火辣辣疼得厉害,队医帮三叔处理完伤口后,又来给我做些简单包扎,好不容易等都忙完了,我才抽出时间偷偷去看三叔塞给我的小纸条。

上面内容并不多,只有几行字,前半部分不是三叔的字迹,看写字的形体,竟然好像是闷油瓶写的,上面写的是:我下去了。到此为止,你们快回去,再往下走,已经不是你们能应付的地方。你们想知道的一切,都在蛇眉铜鱼里。署名更是让我吃了一惊,竟然就是我们刚才看到的那个奇怪的符号……这果然是闷油瓶留下的,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再下面才是三叔非常潦草的文字,看样子竟然是用指甲刻出来的,但是还算清晰,只写了一行:我们离真相只有一步了,把铜鱼给阿宁下面的乌老四,让他破译出来,没关系,最关键的东西在我这里,他们不敢拿我们怎么样。

我的脑子顿时神游天外,一直到阿宁在后面喊了我一声才回过神来。阿宁递给我水壶,说道,“吴先生,我们正式准备合作怎么样?”

我想起三叔的嘱咐,点头答应了阿宁的邀请,从他们那里探听到不少情报后,也就掏出另外两枚蛇眉铜鱼交给了乌老四。

阿宁显然对于我会拥有两条铜鱼感到惊讶,但乌老四简直是狂喜,一面用手电照鱼的鳞片,一面就翻译出了里面藏着的龙鱼密文。

与陈皮阿四手里的蛇眉铜鱼一样,这两条铜鱼也是汪藏海留下来的,一条鱼的信息是说历代的东夏皇帝万奴王都不是人,也不是世袭的,而是在前一代死亡之后,从那道地底之门中爬出来的。而那道地底之门,也只有在前任万奴王去世的时候才能够打开,否则,地狱的业火就会烧尽那个开门者一切,使得长白山没有白头。

在另一条铜鱼上,竟然记载了汪藏海偷偷潜入地底之门的经过,但这些我们完全看不懂,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显然是他回来之后,在极度惊骇的时候刻的,有些语无伦次。

我在乌老四恋恋不舍的目光中重新把铜鱼收好,这个时候突然有人过来汇报,说是发现了一道暗门。我凑过去看了看,发现这是一条非常陡峭,似乎以挖掘深度为目标的暗道,而暗门内竟然有一个闷油瓶专用记号。我一下子激动起来,看样子闷油瓶不让我去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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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决定我和胖子先下去看看情况。

墓道倾斜向下,角度越来越陡,我和胖子手电直射下去,看不到一点到头的迹象。我有点慌起来,我们一路往下已经走了很长的距离,已经深入了长白山的内部,如果再这样一直走下去,我们会走到哪里?地心吗?

可是就算是地心,我也会走下去,因为闷油瓶留下的引路符号明白无误地指示着,他就是朝这个方向走的,我每走一步,都意味着靠近闷油瓶近一点。就算下面是地狱,小爷我也认了。

正胡思乱想着,胖子突然回头问我,“你老实告诉我,你和那小哥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我被胖子问得呛下一声,一下子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胖子也没逼我,只是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拍拍我的肩膀。

这时候我们已经爬到了暗道尽头,突然就是一阵暖风吹来,我精神一振,忙打亮手电去看四周,这才发现我们处于一个悬崖边缘的平台上,两百米开外另一壁悬崖与我们遥遥相对,又有无数碗口粗细的青铜锁链横贯两边,将裂谷连在了一起。

我几乎敢肯定,闷油瓶是沿着这些锁链下到了地底。

我与胖子合计了一下,最终决定胖子回去带领阿宁那波人下来,我则守在这儿。

胖子本来要把手电留下来,被我摇头拒绝。四周变得漆黑一片,但我现在夜视能力不错,仍是隐约看得清楚。就在这时,我发现对面峭壁的一个山洞里似乎有个人影一晃,我的心瞬间被提到嗓子眼,那个身影,是闷油瓶。

我也顾不得等胖子回来,抓起就近的青铜锁链开始攀爬,直到进入那个山洞,又开始发足狂奔。

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总之一定是很久,久到我都快要气竭虚脱,才在一只巨大的白石棺椁前发现了闷油瓶的身影。

我喘着粗气,几乎都要累瘫在地上,但还是强撑着直起腰,死死地盯住闷油瓶。

闷油瓶身上似乎并没有受伤,也是,以他的身手,脱离了我们这群累赘,会受伤才怪。我深呼一口气,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一步一步慢慢靠近他,闷油瓶这时也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我。

我们就这样两厢对望,谁也没有说话,直到我注意到闷油瓶的左手,看到一大片血渍蜿蜒而下,这才惊呼一声,掏出贴身收藏的药龘品绷带,给他止血包扎。

但是伤口很深,几乎纱布刚一放上去,马上就被浸透染红。我心头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冲他吼道,“每次都这样一声不响的消失,自己一个人去趟雷很好玩吗?我和胖子就这么不可信任吗?相信我们一下会死呀!你又不是造血的机器,就是铁打的人也不经不起你这样放血啊……”

“吴邪,”闷油瓶打断我的话,“你不该下来的。”

我立刻就怒了,什么叫我不该下来,凭什么我不能下来,既然你闷油瓶子下得来这里,为什么就不许小爷我来,你他娘的闷油瓶到底把小爷我当成了什么……

那一瞬间闪过我脑海的念头很多,但目光一碰到闷油瓶左手的伤,我就一阵心疼,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最后只能轻轻握住他冰凉的左手,轻声问道,“小哥,疼么?”

闷油瓶似乎是愣了一下,没有说话,但我感觉得到他的眼睛一直在看着我。我也抬起头回望他的眼睛,但闷油瓶的眸子很深邃,我看不懂里面到底藏了些什么。

闷油瓶伸出没有受伤的右手,抚上我的脖子,那里之前被怪鸟袭击时受伤,此刻缠上了厚厚的绷带。我突然觉得很委屈,抓住他的右手慢慢摩挲我的脖子,“这里受伤了,很疼……张起灵,这里很疼……”

闷油瓶的右手向后越过,轻轻按住我的后脑勺把我揽进怀里,把头埋在我的脖颈间。闷油瓶的呼吸扑在我的脖子上,有点痒,甚至给我一种他正在亲吻我的错觉,然后我听到他有些低沉又有些涩然的声音,“疼,很疼……”

我的眼泪突然就很不争气地掉下来,喉咙哽咽,除了反手抱住他,什么也做不了。

也不知道这样的时间过了多久,直到白石棺椁里传来“咯咯咯”的声响,闷油瓶道了一声“不好”,一把抓起身边的黑金古刀,把我护在身后。

我这时才看清楚那一只巨大的犹如轿车大小的白石棺椁旁有九条石雕的百足龙盘绕在底部,形成莲花的形状,四周还立着四个黑色的石人,面朝四方,做跪拜状。我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竟然就是汪藏海龙鱼密文里所说的万奴王的九龙抬尸棺。

正胡乱想着,一个十二只手的黑色男尸从棺椁里爬出来,身上穿着已经褪色腐烂的女真铠甲,闷油瓶啧了一声,“是万奴王。吴邪,站在这里不要动。”说着就已经抄起黑金古刀向十二手尸跑去。

我想要过去帮忙,但苦于没有任何武器在手,即使过去也是添乱,只能干着急。就在我急得团团转时突然眼前一黑,接着就是闷油瓶急切地声音响起,“吴邪,小心。”

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倒在地上,闷油瓶趴在我后背上,右手握住黑金古刀砍下了寸许距离外十二手尸的头颅。

我连忙爬起来扶住闷油瓶,手忙脚乱地给他检查包扎后背的伤口……如果刚才不是闷油瓶反应迅速,那么现在受伤的人就是我了。又或者说,本应是我受的伤,结果却由闷油瓶承受了下来……

我手上的动作一下子僵住,如果刚刚不是我追来,如果不是我执意下来,那么至少现在闷油瓶根本不会受伤。我只是想留着他身边而已,我只是想在他受伤时陪在他身边而已,但是害他受伤的人,根本就是我……不止这一次,从鲁王宫开始,在海底墓的时候也是,一直一直以来,害闷油瓶受伤的人,根本都是我……

我竟然还在埋怨他不相信我,我这个只会给他带来伤害的拖油瓶,只会给他带来灾难的拖油瓶,有什么资格埋怨他不相信我……

从一开始,我根本,就没有资格站在他身边。

闷油瓶直起身子,揉了揉我的头发,而后深深看了我一眼,我张张嘴,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恍惚中听到他说了句“胖子就要下来了,快些和他回去”,然后就感觉脖子一痛,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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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被胖子拍醒的,转头左右看了看,然后猛地坐起来,抓住他问道,“小哥呢?”

胖子不满地拍掉我的手,“你胖爷我千辛万苦下来救你,你不关心革龘命战友的安危,反倒先问小哥的下落……我是听到小哥的声音才下来的,下来后就只看到你一个人躺在这里,我倒还想问问你小哥呢……小天真,你老实告诉你胖爷,刚刚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苦笑一声,给他说了九龙抬尸棺的事,胖子咦了一声,但一看到没有明器可摸就立马垂头丧气起来,转而断断续续跟我说起我们分手之后的事来。

原来胖子带着阿宁他们重新回到石台后发现我已经不在,周围也没有打斗的痕迹,就知道我一定是自己先下来了,于是他们也着手准备攀爬。胖子速度较快,跑在最前面,然后隐约听到了打斗的声音,还有小哥的一句“吴邪,小心”,就知道我们一定是在最下面,于是加快速度,三下五除二甩下阿宁他们,率先跑来跟我们汇合。但没想到下来后只看到我一个人昏倒在地上,根本没有小哥的影子。

我再次苦笑,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胖子拍拍我的肩膀,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说道,“天真呐,你也别着急,小哥的脾气就那样,你也不是不知道……”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蛇眉铜鱼,“我来的时候碰到了华和尚的尸体,这是从他身上摸下来的,我琢磨着另外两枚都在你身上,这一枚,你也收起来吧……”

我浑浑噩噩地把铜鱼收起,刚想站起来,就看到一边巨型青铜大门上面封门的人皮,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全部爆裂脱落,两扇巨大的青铜门竟然向外挪开了一点,一条黝黑无比的细小缝隙,出现在两扇门的中间。

我和胖子俱是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心提到嗓子眼上。从汪藏海的叙述中看,这个地底巨门是一个邪神来往于地狱和先世的通道,地门之内有着万古的邪恶,如今地门打开,难道是地狱中的邪神准备出来遛狗了?

我和胖子全身戒备,就在我们准备着进去看看的时候,突然发现青铜巨门缝内的黑暗中亮起了好几盏灯火,似乎有东西正在走出来。我们身下的石头缝隙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冒起一股淡蓝色的薄雾,犹如云浪一样,迅速上升。紧接着又听到了一连串鹿角号声从裂谷的一端传来,悠扬无比,在裂谷中环绕了好几声,然后就是无数幽幽的黑影,随着鹿角号声,排成一列长队,出现在裂谷尽头的雾气中。

一边的胖子脸色已经白了,似乎已经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嘴巴打结,好久才说全了,“阴兵借道!”

阴兵?我十分不解,还想问他,没想到他捂住了我的嘴巴,做了一个绝对不要说话的手势。队伍幽灵一般从我们面前通过,并没有发现我们,径直走入青铜巨门的缝隙之内,所有的士兵都是一模一样,好像是纸糊的一样。

然后这个时候,我看到了闷油瓶。

他穿着同样的盔甲,走在队伍中间,身后还架着那把黑金古刀,左手的绷带上渗出丝丝血迹。

闷油瓶,他想混进去……

我一下子心跳就开始加速,无尽的恐惧涌上心头,那一种他或许永远也不会回来了的感觉逼得我要窒息。我想上去阻止他,但是胖子死死地抓住我,我根本就动弹不得。

我看到闷油瓶把头转过来,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动了动嘴巴,说的是,“再见。”

接着他就走入了青铜巨门之中,瞬间消失在黑暗中。我瘫坐在地上,一股无力的感觉瞬间生起,脑袋几乎要炸裂了一样。

闷油瓶,我吴邪,果然不是和你一个世界的人呢……

胖子摇了摇我,喊我回魂,我怔怔地看着他,声音竟有些沙哑,“胖子,你刚才,其实见到小哥了,对不对?”

胖子身形一滞,似乎是叹了口气,说道,“小吴,你这是何苦呢……”

我只是,喜欢那只闷油瓶子而已……

我只是,喜欢张起灵而已……

——————————TBC——————————


铺子的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王盟装作看账本,其实是在埋头打瞌睡,我也懒得理他,靠在内堂的贵妃椅上发呆。

从云顶天宫回来已经快三个月了,胖子偶尔来找我,托我拍卖几样东西,念叨着骨头都要闲散了,什么时候我三叔夹喇嘛记得算他一份,然后我就笑骂他真不是享福的命。

三叔回来后就一直昏迷,我在医院照看他直至他醒来后,陆陆续续从他那里打听到许多事情。我以为发生这么多事后三叔应该不会再骗我才对,但事实证明我果然很天真,因为在很多细节上三叔即使没有骗我,也至少对我有所隐瞒。这种感觉让我很挫败,脑子里乱糟糟的,索性不再去想,专心经营铺子里的生意。

但是闲暇的时候,我仍然会抑制不住地在想,那挨千刀的闷油瓶,他现在在干什么。从青铜巨门里出来了没有?受伤了没有?想起了些什么没有?

可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叹气,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吴邪,这些都跟你没关系呢,你根本没有资格去担心呢……

就在我以为生活会这样一直持续下去的时候,我收到了两盘录影带,两盘张起灵寄给我的录影带。

那一瞬间我呆了一下,接着就浑身一凉,忙手忙脚乱找来播放设备。其中一盘是空白的带子,另一盘是一个女人反复梳头的场景,而那个女人,是霍玲,与闷油瓶一样是二十年前西沙考古队的队员,与闷油瓶一样一点都没有变老。

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才好,只是隐隐觉得,也许这两盘录影带真正的寄件人,并不是闷油瓶。

很快我的猜想就得到了证实,因为阿宁找到我,同样拿给我两盘录影带,而她那份录影带的寄件人栏上,赫然写着我的名字。

我很确定,我没有给阿宁寄过这种东西。

不过更让我吃惊的地方还在后面,因为在那两盘录影带里,我发现一个和我有着一模一样脸的人,蓬头垢面在地上爬。

从录影带里的场景来看,拍摄时间应该是十年前,那个时候我还在读中学,根本就没有这种在地上爬并且被人拍下来的记忆。

我一向自诩自己是个局外人,牵扯进这件事情完全是自己的任性而为,但现在看来这件事情竟然也和我自己有关。

如果也和我有关,是不是意味着我还有资格继续追查下去……

如果也和我有关,是不是意味着我还有可能在某个地方遇到你……

我想起藏在我那两盘录影带里的便签纸和钥匙,青海省格尔木市昆仑路德儿参巷349-5号,306室。

不管怎样,青海省格尔木,我要过去看看。

——————————TBC——————————


我没有把行踪告诉任何人,径自挎起背包踏上旅程,七转八拐到达目的地。

这是一家废弃的疗养院,除去人去楼空之外里面的陈设与录影带里别无二致。也就是说,十多年前,霍玲曾经在这里反复梳头,有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曾经在这里爬,然后这些场景都被拍摄下来。

我摒住呼吸,沿着楼梯走进地下室,在一个写字台里翻出一本陈文锦的工作笔记。陈文锦是我三叔的恋人,当年西沙考古队的领队,三叔从海底墓里出来后就再没了她的音信,这二十年来,三叔一直都在找她。

我借着打火机微弱的火光开始翻看这本笔记,正看得入神,忽然听到黑暗里传来“咕叽”的声音,我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是禁婆,他娘的这里有只禁婆。

我矮下身子,把光源关掉,摸着墙壁一点一点往外退,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边上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我的神经已经到了极限,几乎被吓死,刚想拉开架势,就有一只手伸了过来,顿时我嘴巴就被人捂住,身子也被人夹了起来,同时我就听到耳边有一个人轻声喝道,“别动!”

我整个人一惊,立即停止了挣扎,心里几乎炸了起来。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我还是马上听了出来他是谁!

这竟然是闷油瓶的声音!

我还以为至少要等上许久才能见到他,但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他。他来这里做什么,和我一样追查什么线索而来的吗?难道他也收到了录影带?不过在这之前,闷油瓶住的地方会是什么样子呢?

我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很多念头,但还是很快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一下子整个房间安静到了极点,没有了我自己声音的干扰,我马上就听到了更多的声音,那是闷油瓶极度轻微的呼吸声,几乎就在我的脑袋边上。

闷油瓶大概感觉到了我的安静,按着我的手稍微松了松,但是仍旧没有放手的意思。

四周很快就安静得连我自己的心跳都听得到了,闷油瓶又等了很久,确认那只禁婆没有跟出来这才松开捂住我的手,点亮一支火折子。

闷油瓶和几个月前相比几乎没有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脸上竟然长了胡渣,我有点意外,再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不是胡渣,而是黏在脸上的灰尘。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手,帮他擦掉那些灰尘。

然后我和闷油瓶就同时愣住,我的手搁在那里,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直到一个轻微的声音响起,一个带着墨镜的青年利落地从旁边的一个洞里钻出来,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轻声道,“到手。”

闷油瓶似乎就是在等这个时候,拍了我一下,轻声道,“我们走!”

我跟着他们蹑手蹑脚顺原路返回,突然听到“咕叽”一声,前面的黑眼镜骂了一声,说道,“跑。”

我们一路狂奔,直到翻过围墙,跑出老城区,突然一辆依维柯从黑暗里冲了出来,车门马上打开,闷油瓶和黑眼镜冲过去就跳了上去,那车根本就不知道后面还有我的存在,眼看车门立刻就要关上,不知道是谁阻挡了一下,我才跳了上去。

进去之后我就傻了,车里竟然全是人,而且有一半我还认识,是从天宫里幸存出来的阿宁那批队伍里的人。接着我就看到阿宁的脑袋从一张坐椅后面探了出来,非常惊讶地看了我一眼。

我和阿宁彼此交换了些信息,这才知道阿宁早已发现了录影带里的地址和钥匙,在去杭州试探我的同时他们就已经着手来这了。我在心里感慨幸亏这次我行动迅速,否则陈文锦的笔记就落到他们手里了。

我又看看闷油瓶,问阿宁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阿宁就笑道,“怎么?你三叔请得起,我们就请不起了?这两位可是明码标价的,现在,他们是我们的顾问。”

阿宁说着那边的黑眼镜就咧开嘴笑,朝我摆了摆手。闷油瓶还是一副面瘫样,但我突然就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这时汽车已经在郊外的戈壁滩停下来了,十几辆LandRover一字排开停在戈壁上,大量的物资堆积在地上,篝火一个接一个,满眼全是穿着风衣的人,赫然一个盗墓专业营地。

阿宁似乎对那些人说了句什么,很多人欢呼起来,一个和我还算熟的高加索人拍了拍我,“朋友,我们要去‘塔木陀’了。”

我想起陈文锦的笔记,他们那支队伍曾在若干年前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去过那个地方,但是阿宁他们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但还不待我详细去问,就被人挤到一个帐篷里,阿宁正在查看刚才黑眼镜从疗养院里带出来的东西,那是一只红木的扁平盒子,里面一只破损的青花瓷盘。

阿宁恭恭敬敬地把瓷盘递给旁边一个藏族老太婆,就见那个老太婆仔细看了一阵子,然后说了几句藏语。

我有些糊涂,就问旁边的人那个老太婆是谁?

回答我的是黑眼镜,他笑嘻嘻地看着我,低声说道,“她叫定主卓玛,是文锦当年的向导。”

我在心里“啊”了一声,心道阿宁的公司还真是神通广大,连这些事情也探听到了。

那边有人已经把定主卓玛的话翻译成了汉语,“陈文锦当年给她看的就是这一只瓷盘,她说有了这只盘子,她可以带我们找到当年的山口。”

几个人都骚动起来,黑眼镜却指了指我问道,“那他怎么办?”

阿宁倒并没有在意,指着一边的闷油瓶,对黑眼镜道,“他带回来的,让他自己照顾他。”说着就带着人出去了,帐篷里只剩下了我和闷油瓶黑眼镜三个人。

黑眼镜干笑了两声,也靠到了毛毡上,点起了烟,然后就在那里看着闷油瓶道,“我说你是自找麻烦吧,刚才不让他上车不就行了,你说现在怎么办?”

闷油瓶抬起了头,我看不透他眼睛藏着的东西,他似乎是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对我道,“你回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不要再进那疗养院了,里面的东西太危险了。”

我定定地看着他,一时心中五味杂陈。

我早就猜到你会这么说,早就知道你一定会把我推开,我也知道自己的存在会给你带来困扰,甚至会给你带来伤害,但我还是不想停下追寻你的脚步,还是会忍不住想要站在你的身边,或者,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你也好。

更何况这一次,我还找得到足够的借口来做伪装。

所以这一次,就让我最后再任性一次吧……

——————————TBC——————————


我被分到和高加索人一辆吉普车,一路上和他聊天,我才知道此行是完全按照当年文锦他们的路线,进军塔木陀,寻找传说中的西王母国。

闷油瓶似乎是在躲着我,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跟我说过,反倒是那个黑眼镜,似乎对我很有兴趣,总是来找我说话。我心说他们这两个顾问当到这份上还真是不容易,一黑一白,一个冷面一个傻笑,简直就像黑白无常,不对,是黑白双煞。

我不自禁又叹了口气,眯着眼睛看夜空发呆,就在我昏昏欲睡朦朦胧胧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人走到了我的面前,我打了个哆嗦,抬头一看,竟然是定主卓玛的孙子扎西。

我连忙坐起来,刚想说话,他却蹲下来压住我的嘴巴,轻声道,“别说话,跟我来,我奶奶要见你。”

我有些意外,但还是起身跟过去,到达后才发现篝火旁还有一个人,竟然是闷油瓶。闷油瓶看了我一眼,眼神中似乎也有一丝意外。

扎西跟定主卓玛用藏语说了些什么,定主卓玛点点头,看了看我们两个,突然就用口音很重的普通话对我们说道,“陈文锦让我帮她传个口信,她说她会等你们十天,如果十天内她等不到你们,她就会自己进去。还有一句,‘它’,就在你们中间,你们要小心。”定主卓玛说完就往帐篷里走去,只留下我和闷油瓶两个人,傻傻的坐在篝火对面。

我的脑子很乱,理不出个所以然,闷油瓶却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我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说道,“不准走!”

闷油瓶转头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还真的没有走,重新坐了下来,定定地看着我。

我拍拍自己的脸,力图让自己镇静下来,“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你不能逃避……”

“我不会回答的。”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闷油瓶打断,闷油瓶的脸色很冷,“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我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一下子为之语塞,心里闪过千百种念头,是啊,这的确是他自己的事情,他完全没有必要告诉我,这一切,一直以来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气氛变得很尴尬,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静默了很久,闷油瓶喝了一口凉掉很久的酥油茶,忽然对我道,“吴邪,你跟来干什么?其实你不应该卷进来,你三叔已经为了你做了不少事情,这里面的水,不是你蹚的。”

这是闷油瓶第一次对我说那么多话,我一愣,下意识就数了一下,四十一个字,闷油瓶竟然说了这么长的一个句子,这太难得了。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但是偏偏所有的人都不让我知道,所以我就只好自己来趟这蹚浑水了。”

更何况,这件事情跟你有关……

闷油瓶看着我,“你有没有想过,有时候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谎,是为了保护他,有些真相,也许是他无法承受的。”

“能不能承受不是应该由他自己来判断吗?也许别人不想你保护呢,别人只想死个痛快呢?你了解那种什么都不知道的痛苦吗?”

你了解那种总是被推开,总是被欺骗,总是被隐瞒的痛苦么?

闷油瓶沉默了很久,然后看向我说,“我了解,而且比你要了解。对于我来说,我想知道的事情,远比你要多,但是,我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像你一样,抓住去问。”

我一下想起来闷油瓶曾经失去过记忆,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巴掌,心说什么不和他去比,偏偏和他比这个。

“我是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我做的所有的事情,就是想找到我和这个世界的联系,我从哪里来,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闷油瓶看着自己的手,淡淡道,“你能想象,会有我这样的人,如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没有人会发现,就好比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我存在过一样,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吗?我有时候看着镜子,常常怀疑我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还是只是一个人的幻影。”

闷油瓶的身影在篝火的映衬下显得有些不真实,我的心突然疼得厉害,缓了许久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你要是消失,至少我会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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