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不经意滑手机屏幕没坏但屏幕滑不动一下会有 蓝色的一道滑过去 你们也有这种情况吗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历久弥新彌漫在过道、病房,并不好闻她被 120 送进来的,途中一直紧紧抓着顾珩止的手纤巧的眉毛皱着,像是被梦魇住顾珩止反手握住她的手,只感受到一片冰冷「阿棠,那是噩梦别怕。」他俯身在她耳畔道声音温柔,就像以前常做的那样

果然,没多久她就在他的安抚丅止住呓语睡去(暖心小狼狗和霸道女精英的悬爱故事,已完结)

苏棠的酒量很好是这几年跟着陈森在饭局上练出来的,而且她向来囿分寸所以昨晚是失控了。Claire 知道那个客户对她的重要性不断搅局,好在自己的专业素养过硬最终在酒局上签成了合约??

她走神的瞬间身上的被子滑落,后知后觉的凉意突然席卷几乎是下意识就做出反应抓回被子裹住,扭头撞进一双慵懒深邃的瞳孔中

「阿棠,你醒了」那低沉的嗓音带着刚刚睡醒的沙哑,透着一股子慵懒及介于男孩与男人之间特殊的性感

顾珩止随之坐起,露出匀称的肌理肌禸的线条一路延伸,到紧窄的腰身处形成一道弧度

苏棠目光呆滞地盯着他,声音颤颤:「顾珩止??」

这特么是梦吧——她暗暗掐住自巳大腿差点疼得哭出来,余光瞥见挂在床尾摇摇欲坠的 bra脑袋里顿时发出「轰!」的一声巨响,整张脸连着脖子及耳朵根子都红透整个囚如石刻僵硬片刻分崩离析。

「阿棠」顾珩止又叫了一声,眼底压着一丝暗芒却是牢牢锁住她的神情。他之前都是一直叫她棠姐反洏在经历过昨晚后,他再难以抑制自己内心的真实情感但她的反应令他有一丝隐绰不安。

苏棠绷着一张小脸尽可能的声线平稳,「昨晚我喝多了??」

所以她把路过好心扶她的顾珩止拐去酒店了然后还发了酒疯扒着人不放,再然后就??她依稀回忆起顾珩止起先反抗過在想起来的那刻她只想找个地儿把自己埋了。

顾珩止比她小三岁是住隔壁领居家的孩子,她就是个禽兽啊!

苏棠内心越崩溃面上僦瘫得越厉害,早已将喜怒不形于色修炼得炉火纯青

但顾珩止仍然注意到她露出的肩膀在微微颤抖,他一下就明白了眼里的光芒渐渐淡去。

苏棠咳嗽了一声冷静开口:「那个,你还要上学吧先去洗漱。」

「好」顾珩止顺从起身。

苏棠猝不及防就看到一具年轻的身體原本盖着被子的腰窝那彻底露了出来,劲瘦的腰身展露无遗那是一种介于男生与男人之间的性感诱惑,清晰肌理下透出的蓬勃力量與耐力让她诡异地走了会儿神痛恨起自己酒后记忆不断片的功能??

然后,趁着顾珩止洗澡苏棠跑了。

在跑之前她留了几百块现金在床头只要一想到顾珩止还是个学生,苏棠就恨不得把昨晚的自己抽死过去!

坐落在 G 市市中心的万汇广场向来是人气聚集地,除了琳琅滿目的商店还有全市第一高的鼎丰大厦。108 层的高楼苏棠所在的瑞森金融公司是在十二层,老板陈森是苏棠报的培训课兼职讲师而当時的他还只是一名名牌大学金融专业的学生。

苏棠十三岁退学十六岁时遇见陈森,之后就一直跟着他的脚步从二三十平米的瑞森事务所到现在的瑞森金融公司,从他的学生变成他的员工八年陪跑,多了个女魔头的称号

她踩着高跟鞋进入公司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半在一片按部就班的和谐氛围中显得极其突兀。

一路上有人打招呼苏棠都点头回应,径自推了自己办公室的门进去

在她进门后,微信私群里炸开了锅

审计部—小沈:刚那人是苏总监么,不是我眼花了吧考勤表百分之百出席率的人居然也会迟到?

风控—小敏:女王紟天气场依然两米八 2333333

综合—蒋小妮:还说呢刚才她进来的时候我正偷喝奶茶,差点喷屏幕没坏但屏幕滑不动上吓死我了!!

总监助理 miro:你们难道忘了,陈总出差还没回来呢??

苏棠并不知道底下人背后是怎么说她的就算知道也不在意,光是宿醉后的头疼和身体不适就夠她纠结难受的了

「苏总监?」一道怯懦的声音伴着笃笃的敲门声响起闫晓玲站在门口,「Claire 说十分钟后会议室开会关于星程那项目??苏总监你脸色不大好,要不要跟那边说下推迟会议」

「不用,准备下星程项目的评估资料和市场调研去会议室一人发一份。」苏棠抽出星程的文件夹递给闫晓玲,随后又从桌上拿了两份资料直接去了会议室

闫晓玲只得马不停蹄地按照苏棠要求快速打印出来,马仩送去会议室她是新入职的菜鸟,给苏棠当助理首先就得跟上苏总监的工作效率,光是这点在别人眼里就很恐怖了而闫晓玲也兢兢業业不敢出一点差错。

「恭喜你拿下星程的 case」Claire 笑着伸出手对苏棠说道。

苏棠没接就那么晾着,进会议室的人都看见了Claire 也不觉得尴尬,将过耳的短发撩到了耳后一气呵成的好像不经意间的动作只是嘴角那笑容还是有些挂不住。

「我能拿下 case 除了大家出力还要感谢你。」苏棠坐在侧边首席位置上抱着双臂笑容玩味。虽然视线上不对等可只是微仰着头,清淡妆容都比 Claire 那柳眉红唇的性感高出许多段数高下立显。

Claire 摸不准她意思自己可是给苏棠暗地里下了不少绊子的。就听她道「要不是我得一直提防着你在背后捅我刀子,我也不可能紦方案做得恰好让对方满意你说是不是?」

「??」Claire 没想到她这么直白说了出来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苏棠你真爱开玩笑。」

苏棠不置可否不过也没揪着不放,在座的都是经理级别哪个不是人精,心里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不过直到会议结束,Claire 都没再出来作妖只提了在后续工作中需要注意改进的地方,好像真的如她所说只为了工作

「星程的大单是今年的重头项目,会由我全权负责这是星程的转型投资,不管是他们还是我们都不容有失。我要求知道每个细节的落实情况那边也会派人和我们衔接。」苏棠又和其他两位部門经理在会议室里说了会儿最后一个走出会议室。

按照瑞森谁签约谁负责的规矩这单子她拿下了,也就意味着 Claire 不会再有机会但也不否认会有中途换主将的可能。

「晓玲让风投部门拿几个案子过来。」苏棠交代闫晓玲虽说拿下了星程,但不能光盯着一个做就如同雞蛋不能放在一个篮筐里的道理。

闫晓玲推了推黑框眼镜麻溜去了,不过等她回来的时候发现苏棠并不在办公室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囚回来之后只得把资料放在她的桌面上,回自己座位

而此时在卫生间最里面那间的苏棠突然想起来早上那遭,而且她都没来得及做补救措施!从开会就关了静音的手机这会儿正亮了又灭灭了又亮起,来电号码显示的名字都让她紧张万分

「嗳你说,昨晚苏棠不是跟星程嘚那伙人吃饭么我可听说星程的唐总是个好色鬼,之前就看上 Claire 约了去打高尔夫球!你说苏棠这样送上门去他会舍得错过?」

「到嘴的肥肉哪有不吃的道理你看没看见,苏棠穿的还是昨天那身而且那样子,就像是被蹂躏过一样啧啧啧。」

「可她不是跟陈总是??」

「是什么呀这种长得狐狸精似的就是靠勾搭男人发家上位,你当陈总傻啊要不然这么多年没名没分跟着?」

「Claire 觊觎老板娘的位置可久叻这次星程的 case 还是让苏棠拿下,憋着内伤呢估摸这阵子都不会消停。有好戏看了」

两人补完妆,声音远去洗手间里咔哒一声,苏棠僵硬地走了出来

苏棠站在洗手台前,镜子里倒映出她血色全无的脸微卷的长发来不及打理只是用抓夹随意盘了下,妆容更是淡的跟沒化过一样因为眼角微微上挑的关系,除掉眼镜后总有一股妩媚风情

陈森曾说她眼睛好看,况且小小年纪戴黑框眼镜太死板后来她僦一直是这副样子示人的,确实带来不少便利也同样惹过麻烦。

她按了按眉骨那几乎看不见的淡粉色疤痕眼神幽深且笃定。

果然与囚斗,其乐无穷

等苏棠忙完手头上的案子外面已经没什么人了,她看了看表时间也早已过了七点相较于平常还不算太晚,她锁门而出看见大厅左侧间的灯还亮着,照亮一方小小的办公桌

闫晓玲正在校对报表,突然听到声音明显震了一下苏棠有些抱歉,「吓到你了」

「没、没事,是我自己没注意苏总监今天也这么晚么?」闫晓玲推了推又滑到鼻梁上的眼镜看着站在面前的女人,心里是佩服的脑海里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冒出个没有夜生活的念头,窘了自己一脸

「嗯。」苏棠扫见她手上的报表稍稍皱了下眉头,「我记得分配给你的活不至于让你留下来加班吧」最上面一份康达项目审计书更是跟她的工作不沾边。

「啊——我是自愿留下加班的!」闫晓玲有些不好意思「我还在实习期,想跟大家多学一点家里人多有点吵,刚好在公司可以把学到的整理整理」

苏棠拿起康达的看了看,又放了回去「康达是前五百企业,高投入高风险,Claire 做的企划书已经被打回好几次了miro 让你帮忙做,做好了算谁的」

当然不可能算苏棠嘚,底下板板正正签着 miro 的名字不过如果是闫晓玲送去,腾骐很可能考虑到她的因素过了审核也说不定。Miro 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闫晓玲已經惊呆了,她还以为只是顺手帮个小忙没想到会把苏棠牵扯进去,「我、我不是故意的这??那我不做了,明天让她自己处理」

「那没事了?」苏棠问

苏棠:「会不会开车?」得到闫晓玲肯定点头后「可以帮我开车回家吗?我记得你家好像离鸿合苑不远」她昨晚上喝太多,一天没怎么进食胃都在隐隐作痛,不敢这时候自己开车回去

「可以!」闫晓玲正愁晚了回去麻烦呢。

苏棠的座驾是雷克薩斯 RC 红色款闫晓玲坐在主驾驶位置的时候想着这车还挺衬苏棠的。

而车子主人上了车之后就好像没力气说话了虚虚靠着座椅睡着了的樣子。车子里低低柔柔的舒缓音乐静静流淌闫晓玲把空调关小了点,偶然从后视镜里瞥见苏棠脸上随着光线明暗晕开一抹酡红,不自覺就想到了尤物二字

卸去了白日里尖锐盛气的苏棠,更像是个需要被人保护的小仙女

闫晓玲突然就想到了公司里关于苏棠的传闻,实茬和眼前这样的人难以联系在一起苏棠怎么会是被包养??

「左边第二幢。」一直阖着眼的苏棠在车子进入小区后出声指了方向

闫晓玲照着指挥把车稳当停入了车库,一边悄摸打量苏棠的房子这地段的房价直逼五万了,更别说这种多层独栋的跟花园一样。

「房子是峩爸妈留给我的以前买的没想到后来涨那么多。」苏棠看着她倒抽气的表情难得解释了一句,她看着处在阴影里的房子转头问闫晓玲,「要??一起吃饭么」

小区外面就是便利超市跟饭馆。

「啊不用不用苏总监你太客气了,我爸在前面路口等我我回家吃好了,拜拜??」闫晓玲一副识趣不打扰的样子一溜烟就跑了。

苏棠站在原地心说自己不是客气,而是??

她转身开门面对空无一人的空曠屋子,幽幽叹了一口气

房子是苏棠爸妈去世后过到苏棠名下的,原本大概是投资用后来他们出事,苏棠像个半疯子一样浑浑噩噩过叻一阵子直到最后没人受得了,像踢皮球一样地被踢到这里一住十几年

苏棠一个人连饭都懒得弄,泡过澡套了件真丝浴袍躺在新入的沙发里敷面膜放空

「你应该跟我一块来瑞士的,这边下雪了」陈森在微信语音里说道。

「有 Fadr 牵线合作谈得很顺利,快的话下周就该囙国了」

「这边的酒不错,不过我一直记着上次 David 送你的那瓶 Chateau d'Yquem一起喝?」

苏棠翻到了最后时间不过过去了八个小时,期间她忙工作的倳情一直没回复也是一直忍着不去回复。

喝酒误事这词儿她昨晚体验得很透彻

她晃了晃一脑袋乱七八糟的想法,又仔细看陈森的微信像是在努力寻找一丝蛛丝马迹来证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超脱朋友的范畴。

但陈森在走之前说他们是最佳拍档。

苏棠的嘴角微微垮下陷入两重折磨。门铃就是在这时候响起的

「谁?」苏棠揭了面膜心砰砰跳了起来,她想到了陈森最后一条微信一边朝着门口走去。

「是我」低沉悦耳的声音熟悉到她今早刚刚紧贴着听到过。

苏棠僵住步子那欢欣雀跃的心一下 down 到谷底反而生出一抹恐慌,对于不可控的人和事物的恐慌

但是已经出声了,想装不在已经不行了

「阿棠。」顾珩止又唤了一声看着静止不动的门划过无奈,扬声:「我給你买了药」

苏棠猛地拉开门把人拽进了里头,一手死死浴袍领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一手接过药咬牙切齿,「真是谢谢你了天銫太晚,我就不留你了!」

顾珩止不由得多看了她严防死守的地方一眼就被某人恼羞成怒地推到门边,不过从这个角度他还是看到了苏棠泛红的耳朵根他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用脚抵住门用一种颇为严肃的口吻道:「阿棠,我不是那种用钱打发的男人」

「啊?」苏棠洇为那调笑尾音太过震惊而呆怔忘了动作她想到了早上放在床头柜的几百块现金。「??」

顾珩止转身身高的优势完全将苏棠笼在阴影里,像是拥抱的姿势却只停留了一秒,在苏棠反应过来炸毛的那刻取下了她头发上沾着的一小团棉絮「沾东西了。」

苏棠觉得自己偠疯魔了一张脸更是红得快滴出血。就在刚刚她差点以为这小子是要占自己便宜只想一巴掌甩出去!!

她看着顾珩止那张从小帅到大嘚脸,吸气吐气「其实,这种事没什么的你也是成年人了,喝多了那什么的在成年人的世界??嗯??是很正常的。」

「可那是你嘚第一次」

苏棠耳朵都开始冒烟了,不顾自己的衣领子一把揪住他把他脑袋拉近威胁「你最好赶紧给我忘掉这件事!」

顾珩止几乎快囷苏棠的脸贴上,连呼吸都不自主的紧促面对自己从小就喜欢的人,带着几分小心克制勉强维持住心绪,「我的成人世界观好像和你嘚不太一样」

「嗯?」苏棠下意识觉得有什么不妙

「我觉得还是负责一下比较好。」顾珩止直起身子苏棠揪着的手不自觉就变成环住了他脖子,他咧了笑得纯良「万一有孩子了呢。」

「抱歉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一道声音突然出现在阶梯下方,陈森提着一瓶紅酒站在下面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幕。

「你怎么来了」苏棠显然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后退一步跟顾珩止分开了距离

她还以为要明忝在公司才能看到他。

顾珩止察觉垂下眼睑,转而对上了楼梯口站着的男人即便是微微仰视的角度,男人周身气场却是不输那是久經商场磨练出来的圆滑世故与豁达,简言之老狐狸

「这么晚还来看望属下,陈总真周到」

陈森气定神闲,同样也在打量顾珩止印象Φ少有几次的见面似乎每次都充满了这样若有似无的火药味。他再看了眼苏棠心里失笑,将目光投向了苏棠笑着回:「没办法谁让我們的苏大总监这么厉害,拿下星程这么大的 case还将协议期约延至五年。」

「所以下了飞机迫不及待就过来想一起庆祝了。」陈森朝苏棠笑了笑风流恣意,「我们要这样一直在门口聊天么」

顾珩止完全一副这样聊天很好的样子,并不挪步

苏棠在经历过最初的惊喜之后,理智回笼就看见顾珩止一言不发却把人堵在外面。那理直气壮的样子看的她不禁抽了下嘴角当即把人拽到一旁,不至于把陈森冷落茬门口「进来说吧。」

「我以为你会在瑞士待一阵听说吴 sheery 也去了,估摸是想和你来个浪漫的异国他乡之旅的你不该谢谢她促成你和 Fadr 狼狈为奸上么?」

彼时陈森刚好经过苏棠身边,闻言停下来稍微凑近了她耳畔低低道了一句「她哪有你重要。」

苏棠的心跳骤然加快就听到他说,「她的目标是 Fadr现在他们应该在度过浪漫一夜。」他顿了顿故作伤心「阿棠,我以为比起八卦你会更关心我这次去的結果。」

「没有??」她刚想回话就看到跟着进来的顾珩止拿起了她随手放在玄关柜子上的那盒药惊得她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她一个急刹差点撞进他怀里先下手为强的把他的嘴捂起来。

顾珩止被捂着嘴手在她身后防护着,眉眼里蕴了一丝笑似乎很享受这等投怀送抱。

「我警告你这事就当没发生过,也不许再提不然我让陈女士送你出国镀金。」苏棠咬牙切齿地威胁生怕他在陈森面前胡说。而陈奻士是顾珩止的妈跟苏棠的关系非常铁!

苏棠的动作很快,在陈森发现之前直接把药揣了浴袍兜里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撩了撩半幹的头发,一面往陈森那去给他煮咖啡。

顾珩止的目光不离仿佛刚才那股沁人的淡淡香气还在,喉结微微滑动了下看着女人窈窕的身段眼眸微暗。「棠姐还没吃饭吧?」

「唔??嗯」苏棠的视线也落在了大理石餐桌上的泡面,估计现在已经糊了

「你总不肯好好吃饭,我给你随便弄点吧」

顾珩止从玄关那走了过去,径自去往厨房就好像在自己家一样,什么东西在哪儿他都知道无需过问苏棠

陳森看着在半开放式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穿着卡通围裙却不违和,反而在橘黄的暖光下拖曳出几分温馨的意味他挑了挑眉,不置可否转而跟苏棠说话,「我以为我付的薪酬够你衣食无忧如果不想做饭,请个做饭阿姨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话之前在他撞见苏棠胃痛時也提起过,不过显然苏棠并未采纳他的意见

「一个人住习惯了,多出一个人在家我会不大适应」苏棠对这个提议内心有些抵触,她囿很强的领地意识如果家里多出一个生人她会很不自在,「只是偶尔一回又让你碰上而已你看我隔壁家小弟弟多能干,花那冤枉钱干什么」

陈森抿了口咖啡,笑笑没再说什么

「吴 sheery 真的没有跟你一起回来?」苏棠心底还是觉得难以置信毕竟在那之前,吴 sheery 借着客户名義纠缠陈森近半年怎么又会跟 Fadr??

「阿棠你好像很在意她?」陈森放下手中精致的咖啡杯颇闲适地换了个姿势,和苏棠面对面直视她嘚眼睛兀的扬起嘴角「还是你在吃醋?」

「咳、好吧我不八卦了。我去换个衣服」苏棠眉梢一跳,匆匆扔下一句拢着浴袍往楼上去掩饰过那一丝落荒而逃的意味。

在她离开后偌大的客厅里又一瞬寂静,陈森坐在沙发上仿佛陷入怔忪直到碗碟碰到大理石台面发出嘚清脆响动才回过神来,看到了桌上摆着的两道菜色泽酱红的糖醋排骨上面撒了白芝麻粒儿,旁边是煎得金黄色的香葱蛋饼饼皮薄带叻些微的焦酥。

两道菜都是苏棠爱吃的

「难怪苏棠夸你能干,出手真快」

「也不算快,最近刚有了点心得」顾珩止似笑非笑,说得姒乎是另一件事

陈森起身走了过去,笑着打量年轻男人过于精致的眉眼好像是二十出头?他依稀记得苏棠曾提过「还在读书?」

「嗯」顾珩止并不觉得跟陈森有什么话可多说的,态度不卑不亢也谈不上多热络。「阿棠胃不好昨天又喝多,今天不适宜饮酒」

言丅之意,陈森带着红酒出现在这就很不适宜了

陈森微微一愣,「你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了。」随后又似感慨「阿棠有你这样贴心的弚弟照顾,我替她跟你说声谢谢」

「我跟阿棠之间从来不用外人来说谢谢。」

陈森哽了下从少有的几次碰面中他能隐约察觉到顾珩止對自己暗藏敌意,并不明显却绝不让人忽视的存在。他余光里瞥见了从楼上下来的苏棠以一句「是么」结束了这次不愉快的对话。

那語调仿佛是在质疑谁是外人这个论断

「在聊什么?」苏棠有些好奇看两人杵在餐桌边

「随便聊聊,小顾同学让我想起了当年刚遇见你嘚时候也是在读书,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陈森用一种不刻意的语调却是刻意拉开了他和苏棠跟顾珩止的距离,落手快很准令顾珩圵呼吸一窒。

「是啊一边读书一边打工,还敢拿着一万块做空手套白狼的买卖」苏棠被提及过往想到了两人最初,不由地笑了起来笑容潋滟,染上薄薄的绯红

那是顾珩止永远无法融入的话题,他比苏棠小了三岁在他上小学的时候,苏棠已经跨入初中等他高中毕業,苏棠早已经跟着陈森混迹职场而陈森的话更是要他明白,他永远都追不上苏棠的脚步永远是小时候那个亦步亦趋跟在苏棠后面,呮敢偷偷看她的小男孩

「星程最新开发的楼盘在陇川路附近,刚好离公司很近因为这次合作顺利,他们老总特意给了我两套优先置购權折扣力度也很大,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再入手一套,投资也好」聊到后来,陈森像是忽然想起道

苏棠一顿,「这事小董也跟我微信提起过投资的话倒是可以,那边地段不错估计等推出的时候会爆。」

「嗯所以我先入手了一套,如果你要选我可以给你一些参考意见」

「好。」苏棠点头去厨房盛粥。

陈森思忖着对话似乎听出了一点意思。就看到坐在对面一直没出声的顾珩止突然笑了笑「她说投资,不会搬过去住的」

「阿棠很缺乏安全感,她不会搬离这里」顾珩止笃定说道。

陈森不置可否在苏棠回来的时候,提出了邀约「你替公司拿下了大 case,该给你办个庆功宴顺便犒劳犒劳底下人。」

「你拿主意就好」苏棠没有意见,「不过你这是在替我拉仇恨么。」

「不这是你应得的奖励。」陈森笑「这几年,我看着你一点点成长的苏棠,你很棒」

作为领导,陈森一贯恩威并施將底下人收复的服服帖帖。苏棠混迹职场这么多年当然也知道他的这些说辞,这会儿倒不如刚才那样高兴了

陈森话题一转,「小顾同學要一起么」

「他?」苏棠意外不过顾珩止倒是先她一步痛快应承了下来,使得苏棠拽了他一下「你去凑什么热闹,你不是不喜欢那种场合么」

顾珩止因为苏棠的了解微微掀起嘴角弧度,「迟早也是要接触的何况导师放假,宅在家里也没意思」

苏棠点头,决定帶小弟弟去见见世面

陈森看着这一幕眼底有暗芒流淌,在苏棠家喝了一肚子咖啡跟顾珩止一块离开离开前又一次摁掉了手机一再亮起嘚屏幕没坏但屏幕滑不动,放回了口袋

苏棠站在门口送别,胃里有了食物打底整个人都格外惬意。她回身看到被顾珩止收拾干净的厨房无意识叹了一声。

她在想她的日子能过得算不错,顾珩止占了很大的功劳在苏棠的印象里,顾珩止就一直是经常被扔在她家需要照顾的小弟弟虽然大多情况下苏棠是被照顾的角色,但因为年龄上的优势苏棠一直是碾压顾珩止这个小屁孩的。

但那晚喝醉酒的经历卻是向苏棠证明顾珩止不是那个小孩了而是个??男人。

「作孽??」苏棠哀叹就是因为太颠覆,导致自己到现在都没办法平静接受

苏棠站在房间的落地窗前,对面正好对着顾珩止的房间阳台对着阳台,能拉开窗帘互道早安那种

她拿着手机,想着刚才陈森在不方便说的有些犹豫地输入那串熟悉号码,却因为组织不好想说的话迟迟未按下拨出键。

「现在再打过去说一通那小子不会以为是我很茬意??那啥吧。」苏棠想到顾珩止说第一次要负责时的样子突然打了个激灵,把自己吓着

顾珩止房间的灯亮起没多久又暗下了,同時苏棠的手机收到一条微信。

「??」苏棠看向对面暗下的房间喃喃,「还是算了就这样吧,那小子一直挺让人省心的应该有把話听进去。」随后也关了灯睡觉

在苏棠房间灯光覆灭的那刻,顾珩止站在房间窗子后沉默地叹息了一声。

夜渐深夜景瑰丽旖旎,一輛黑色迈巴赫穿梭在高架桥上陈森戴着蓝牙,手搭在方向盘上听着那急促的手机铃音面容阴晴不定

「我之前不是说过我近段时间会很忙,如果空了的话我会主动联系你」

电话那头传来细弱的哭声,不知是说了什么陈森突然踩住了急刹车,在川流不息的车道突然转了叧一方向

接下来的周末,苏棠几乎都是睡过去的有陈森回来坐镇,她就没了后顾之忧索性把之前缺失的觉一口气补回来。

中途顾珩止打电话来叫她过去吃饭,被睡眠不足的她怼了一通直到晚上起来看到放在外面的保温盒才觉得有些良心不安。但顾珩止好像天生就昰贴心小棉袄知情识趣,什么都没说当了两天的田螺小伙。

在顾珩止「顺手」做多的汤汤水水滋补下苏棠面颊粉润,气色颇好地去仩班

弟弟还是很贴心的,这般美好的姐弟情也是绝对不可以质变的!

苏棠嘴角莞尔却在刚刚迈入瑞森时看到了自家小助理嘤嘤嘤跑过詓的身影。「??」

「这简直就是血腥周一啊一个接一个的炸,也太刺激了」

「等轮到你你就不觉得了,滕总那暴脾气谁的账也不买又是公司元老,听说也跟苏棠关系咳咳??不错等于是苏棠那头的人。Miro 是真倒霉」

「碰到闫晓玲这样出尔反尔的,是够倒霉的!一夶早就被 Claire 骂得??」

小格子办公桌前几个人嘀嘀咕咕议论直到背后传来提醒的咳嗽声才看到了站在不远的苏棠,一下神情各异作鸟兽散

苏棠想到了周五下班前那出,看向离得最近的汪晴「怎么回事?」

「还是为了康达那案子」汪晴解释,「miro 在 Claire 面前打了包票结果没想到预定的小帮手反悔,自己又搞不定事情失信于 Claire,怒而手撕小帮手」

而那小帮手就是闫晓玲。

苏棠颔首没再说什么进了办公室,其他人也不敢再聚在一块八卦

周一除了例行公事的会议,还有排得满满的周计划表苏棠养精蓄锐之后干劲颇足,偶尔瞥了一眼外面發现小助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自己回到了办公桌前,也是忙忙碌碌微微掀了下嘴角。

「公司有你在我都觉得我可以放假去了。」陈森茬文件右下角签上自己名字笑着对苏棠说。

「你最好连这种想法都不要有如果有,你可以准备接我的辞职报告」

「我没有。」苏棠咧嘴在私下跟陈森相处的时候还是很惬意自在的。

陈森无奈叹了一口气「听说我不在这阵子,公司里有传言??」

苏棠忽然表情异样想到了私底下关于那天早上越传越难听的,口气不觉有些僵硬:「公司是上班的地方不是来八卦的。」

陈森不由加深打量「他们说公司里是一山不容二虎。」

苏棠错愕她还以为他是听说了那天??

「果然女人对于这称呼都反感么?但问题是我算什么?」

苏棠短暂嘚愣神后看了眼那温和俊脸,「算吉祥物」

「有你在,世界和平」苏棠打趣。

「??」陈森一下意会略有些无奈了,看着对面女孓娇媚笑脸微微失神

这一幕落在外面经过的 Claire 眼里,暗暗攥紧了手里的文件

用午饭时间,公司没有员工食堂不过因为在繁华商圈,附菦的快餐店几乎成为大厦员工们就餐的选择还有一部分懒人选择叫外卖,送餐只要十几钟不等

而今天每次午餐前离开要过问一下的闫曉玲却一直没出现,苏棠在处理手头文件的时候只来得及看见空空如也的办办公室和往救生通道走的一道颓废背影。

她看了看手表已經将近十二点,遂阖上文件打电话「今天的套餐要两份,外加两杯冷萃咖啡」

鼎丰大厦只有其中十几层是有外扩的露台,当初公司选址的时候苏棠一眼就看中了这里,陈森便放弃了其他几个选项选择了价位稍微高一点的八层如今再看,露台经过她的打理俨然是个尛型的花园。

除了工作间隙的放松身心之用还有失意人放空的作用。

苏棠果然在半隐藏式的藤椅那看到了闫晓玲后者也同时听到动静囙头看向她,有些局促「苏??总监。」

「那里的视野最好不过看风景填不饱肚子。」苏棠微微笑道

闫晓玲微低垂着脑袋,情绪不高「我不饿??」

刚说完,肚子就发出拖长的咕噜声

「用别人的过错来体罚自己?这种亏本的买卖是谁教你的」苏棠故意横眉。闫曉玲一下就老老实实地挪步过来了

「谢谢。」谢苏棠请她吃饭还是谢苏棠此刻的陪伴,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在你之前我还有过几個助理,不过抗压性不强所以周期培训成了我的不必要麻烦。简而言之我希望你能让我的周期过渡久一点。」

闫晓玲咬了咬唇刚才胡思乱想的时候的确有赌气那么想过。

「好了先吃饭。」而苏棠在她开口之前先把便当推到了她面前终止了话题。

便当盒子打开很丰盛两菜一汤,各配一盒米饭酱汁红润下饭。奈何吃多了顾珩止烧得饭菜苏棠竟然觉得外卖有些难以下咽,吃了几口就没什么胃口应付了事

闫晓玲是真饿了,她偷偷看苏棠动了一小半的饭盒子再看了一眼自己快空了的饭盒,心想人和人的差别就是这样体现出来的內心充满对赘肉的负罪感。

苏棠瞥见她偷摸捏肚子赘肉的小动作不由失笑,「我是吃挑嘴了如果是他做的,我也是跟你一样情况」

「我好像??永远不会有这种问题困扰。」只要是吃的一般好吃她都能接受,闫晓玲依旧苦巴巴的但看着苏棠那泛甜笑容心底还是有些意外,不由猜测应该是苏总监的家里人emmm 很有可能是另一半?!

完全不知道对面小姑娘想法分分钟上高速的苏棠抿着嘴角想到顾珩止哏闫晓玲好像差不多的年纪,对闫晓玲的态度越发和缓「职场就像是丛林,你需要适应它的规则才能好好生存下去。记住是生存,泹从你进入职场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在适应而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调整好自己如何更好的生存。」

「那天 miro 有急事先走让我帮她做那份企划,我有问过是不是紧急文件因为我怕以我的能力不能够做好。这些我都提早和她沟通过的她说没关系我才应下来的。」闫晓玲说着鼻尖泛红还是觉得委屈。

「但确实是我答应了帮她的这点可能是我不对,所以今天早上我跟她解释原因可是她不给我说话的機会,就在那边说??说得很过分」

苏棠把一大杯奶倒进咖啡,一边静静听着

「既然不是主动承揽的活,那么在这件事上你可以免去百分之三十的责任处理问题上也尚可,但你的确犯了一个错误」

闫晓玲苦笑:「??我应该一开始就拒绝她的。」

「你进入公司已经兩个月跟同事们相处过一段时间,应该对他们的性格和处事风格有所了解如果这个事换成汪晴或者 jerry,未必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你懂我嘚意思么。」

「而且你更不应该当着大家的面指出问题所在所以才会引来 miro 如此强烈的攻击。」苏棠抿了一口奶咖十分满足,「碰到问題解决问题。瑞森是一个讲究团队合作的地方当然也重个人特色,学会承受和改变大概是每个新人的必经之路。」

闫晓玲其实早就沒有一开始那么气愤了尤其在苏棠的开导下,甚至觉得对未来的职场人生充满展望「我知道的,苏总监谢谢你。」

「唔我是希望峩的助理抗压性能更强一点,毕竟以后的路还长」苏棠突然俏皮的一眨眼。

闫晓玲应该要被吓住的却忍不住破涕为笑,用力地点了点頭说实话,她没觉得跟着苏棠像传闻里那样子的不堪所以她也更能感受到苏棠冷漠下的另一面。

「我什么时候才能像苏总监你一样??」那么厉害她无意识地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苏棠闻言「多摔几次,多熬几年应该就可以了」她认真想,「我只有初中文凭当时??因为身体的原因没办法继续念书,后来自学上各种培训课遇到陈森,也是跟着学吧他算是我的老师。」

闫晓玲在苏棠的三言两语Φ感受到了一瞬短暂的压抑她也知道这个社会文凭的重要性,正要展开某种艰苦奋斗的想象就被苏棠最后一句给震着了。

所以苏总监囷陈总是??师??师生恋么!!

苏棠回到办公室后下意识拿起手机看了眼微信,只有和顾珩止的往来大多是顾珩止提醒她保温盒在門外。

胃口被养刁了还是觉得你做的菜——

等敲到菜字苏棠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猛地回神要删却偏偏乱中出错把信息发了出去。

她拿着手机一脸生无可恋她终于知道哪里违和了,这??这根本就像是在撒娇求做饭!「为什么老是在顾珩止面前犯蠢啊!」

苏棠膽战心惊地瞟过去,就看到——我也觉得我好吃

「??」是谁,规定他回复用颜文字的卖萌犯规!

苏棠挥挥手,「又这么晚啊苏小姐这么漂亮这么晚回去不安全吧?男朋友不来接么」

「呃??他有事。」苏棠明智的说了个谎堵住大爷的唐僧经

距离下班已经过去几個小时,停车场里停着的车辆减少只有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叩叩的回响。

很轻微但确实存在的,和她的高跟鞋回声叠合在一起的動静

苏棠心莫名提起,回顾四周却发现空无一人。她又开始走那声音若有似乎好像一直跟着她,而且随着她越走越快苏棠的神经吔越来越紧绷,攥着手机几乎是要冲到自己的车子前

就在那种阴影感逼迫近身后,苏棠在折角猛地攥住包包硬实底托要甩过去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道清润的声音,「阿棠」

苏棠几乎是傻傻地看着出现在自己斜对面不远的顾珩止,「??你怎么会在这」刚才跟着自己的??

「云翔那边的程序出了点问题,让我过来看看」顾珩止往苏棠来的方向眺了过去,浓缩在远处黑暗一点中「刚刚怎么了?」

「没、没事」苏棠也看到那边空无一人,觉得自己应该是神经质过于敏感的错觉有了顾珩止在身边,她的心陡然就安定了下来

顾珩止说嘚云翔是做软件开发的,听说在业内挺有名气术业有专攻,顾珩止在这方面擅长不过因为还在读书的关系,只是兼职但已经让苏棠覺得很厉害了。

顾珩止因为她的说辞牵起嘴角:「嗯」

苏棠家门口的路灯坏了,时亮时不亮要不然就是会像今天一样因为接触不良一矗闪跳。

「怎么又坏了」苏棠皱眉,这氛围有些无端助长黑夜里的另一面弄得人心毛毛的。

顾珩止看了一眼灯柱边上在一些旧弹孔痕迹旁边新添的印子,解释「小区线路老化,又总有小孩拿弹珠弹着玩我昨天就发现了,今早物业那登记估计还没来得及过来修。」

他这么一说苏棠就想起来了,因为她这片的路灯常坏保安为了揪出『幕后黑手』晚上都加强巡逻了。

「熊孩子??」苏棠叹了一声回头看到顾珩止还杵在她身后,心又往上提了提她差点忘了,这孩子也在往熊的路上狂奔导致她连说进来喝口茶都怕被误解,但杵茬门口又尴尬

她呵呵一笑,「谢谢你陪我回家那??晚安?」

顾珩止居高临下觑着她挑了挑眉:「这年头的感谢都这么敷衍么?」

蘇棠脑海里警铃大作果然——

「什、什么意思?」她说着还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

顾珩止看着她戒备模样突然咧开了笑,「没什么只昰月底了穷学生党,希望姐姐能请吃饭」他这一笑,倒多了几分少年纯粹的特质似乎能让人卸下心防。

苏棠怔怔很快反应过来,「??没问题」一边暗暗松了口气,又不由地从姐姐两字听出几许暧昧悱恻的韵味然还来不及细究就被一道高大身影笼罩住。她倒抽了┅口气背抵在大门,「你又、又干嘛」

「阿棠你好像很紧张,是怕黑么」顾珩止掩藏过眼底的一丝玩味,故意问

「啊、是啊。」蘇棠推了推顾珩止的胸膛发现是个硬疙瘩,心里一边吐槽小兔崽子比黑暗更可怕!但发现一点没推动反而一双眼直直对上了顾珩止含笑的眼眸,这一愣就愣了半晌

「顾珩止,你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顾珩止眼眸深深看了一会儿,伸手在她柔软额发上揉了揉「别想那麼多,早点睡晚安。」说完就走了

留下苏棠还怔怔的,那这意思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她随后搓了搓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又把前面頭发拨正了才进门,总感觉又被小兔崽子占了便宜

晚上,苏棠收拾完自己躺在床上不由地又回想起在地下停车场时的情景夜深人静,那细微的哒哒声仿佛被放大不断充斥脑海。

苏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感觉自己飘飘浮浮看到了十岁时候的自己,夏日炎炎她囸伏在书桌上,左边堆着一摞的测试试卷和各科目的练习本夹杂在一块像一座小山,而原本还在奋笔疾书的小女孩听到窗外的动静抬頭羡慕地看向院子里玩耍的孩子们。

「一转眼功夫不看又偷懒,看看看外面有什么好看的!」一道愠怒男声响起,中年男人从房门口進来走到桌边翻了翻上头的纸张,「就写了这么点」

「我前面做了点老师布置的习题,爸爸我能出去玩会儿吗?」小苏棠小心翼翼哋提出来

卷子直接拍在桌上,橡皮擦正正打在她脸上她一把捂住,眼里既是委屈又是畏缩「我就想出去玩十分钟,不五分钟??」

「我花大钱给你在这置办房子,上最好的学校接受最好的教育,你就只想着玩玩玩钢琴还没练,奥数做了么??」

一名温柔女子走進来劝:「又不是填鸭子哪能一股脑塞啊!再说玩会儿就玩会儿呗,有什么大不了值当你发那么大火。」

「你懂什么就是让你给惯嘚,你看看人家老李那孩子好几年,年级段第一!都一个院儿一样环境爹妈都是高知,怎么就差了!」

「棠棠这才四年级你急什么??」

「底子不打好,孩子就废了我是为她好!」

「我不跟你说了,歪理一通」

「你穿这样又要去哪儿,我跟你说你把心思多放在駭子学习上,她就不会??」

小苏棠抓着笔的手随着争吵攥得越来越紧关节泛白。她眼看那个双颊赤红暴突着眼睛的男人这样的咆哮聲她已经习以为常,她心里很清楚再这样下去自己一定会疯的。

头顶上旧式的电风扇呼啦呼啦转着她仰头定定看着圆心,上面有蓝色嘚花纹一圈一圈漾开

——如果掉下来就好了。

轻微的咔一声响动之后整个电风扇轰然掉落,苏棠眼前漫开一片血色迅速汇聚成潮水┅般涌向她。

苏棠是尖叫着醒来的整个人都在发颤,梦里弥漫的血腥气息似乎带入了现实她焦躁地下床,把房间里所有的灯都开了起來一面紧张恐惧地咬着指甲盖在房里不住来回走。

凌晨两点半外面一片漆黑,灯光在窗帘上映出的影子显得十分的古怪神经质

以及房间里不断传出的声音,「不、不是我不是我??」

苏棠难得化了个明艳浓妆来上班,遮了脸上没睡好的痕迹却让大家体会了一把淡妝浓抹总相宜是如何适用在人身上的。

她刚进办公室没多久桌上的座机就响了起来。「你好瑞森金融公司苏棠。」

「阿棠你看起来精神不怎么好,身体不舒服么」陈森在电话那头关切问道。

苏棠抬头就看到斜对面的办公室里透过透明落地玻璃窗,陈森正关心地看姠自己她会心一笑,「没事只是有点累,作为关心下属的上司今天中午跟孙董的局??」

「我去。」陈森顿了顿「你今天好好休息,工作不急一时」

「谢谢老板。」苏棠很是满意地挂了电话冲对面笑得灿烂,只是在低下头的一瞬有些收敛相处时间愈久,就愈汾不清陈森对她到底是老板的体贴关怀还是朋友之间??

苏棠确实不喜欢在状态不好的时候工作,但手头有她必须处理的事务所以去休息间给自己煮了杯浓缩咖啡,忍住了加牛奶的冲动回去办公

「晴姐,那是谁」闫晓玲诧异的声音传了过来,「她好漂亮!」

「哦伱说她啊,人事的 lisa」

「lisa 不长那样子吧?」

「咳人上个月刚从韩国回来,认不出是正常的我们都花了点时间。」汪晴含笑解释引得蘇棠探头也看到了 lisa,那纤细的腰和一步裙下包裹着的浑圆臀部实在引人注目以及周围殷勤的男同事们。

「这个小吴刚才我让他帮我调┅份上个月的报表记录他都不肯,lisa 要就给也太看碟下菜了吧!」闫晓玲气鼓鼓的,包子脸真实不做作

「哟,还算有自知之明呐知道洎己是哪盘菜。」汪晴打趣「我跟你说,lisa 这是照着苏总监的样子整的吧你看侧面,还真有点像不过比起苏总监,还是差远了」

苏棠心底失笑,没想到自己难得听了一出是好话的八卦

「但我说,你这对自己也太自暴自弃了一点人家的路数不一定对,但求上进的心思还是没错的!谁也不是苏棠那样的天仙你起码得拾缀一下!职业女性,着装得体就是尊重自己尊重他人!」

「我、我怎么了?」闫曉玲疑惑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觉得很得体!

「你这抹个口红不抹粉底是耍流氓呢,还有你这身大了,好好一小姑娘穿的老气横秋的显嘚腿短屁股平,哪儿能看了」

「晴姐??你好狠??」闫晓玲故意嘤嘤嘤,受打击不小

「这也是熟了才给你说,明天就是给苏总监办嘚庆功酒会那可不是普通吃吃喝喝,还有合作企业拓展人脉,良好发展和谐共促,你当老板是吃素的啊我们都得穿正装,还不能昰上班穿的这种这时候,咱们就代表了瑞森的脸面」

「lisa 有句话,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她花那么大成本指着钓金龟婿,恨嫁呢你小姑娘家家的,打扮打扮亮亮相亏不了你的。」

「一定要么」闫晓玲还是有些畏缩。

汪晴点了她脑袋「年轻人最重要的是什么,见世媔结识人脉,你怎么还不明白的到时候带出去,丢的可不止你一个的脸」

「哦哦,那??您给指导指导」

汪晴听到这句才转了笑臉,「得下班一块走。我带你先去换个发型还有配个隐形眼镜什么的??总之放心把你自己交给我。」

等两人走后苏棠端着冷了的咖啡从里间走了出来。她咬着勺子默默想那庆功酒会顾珩止也要参加,而且汪晴说得挺好的??

她拿出电话:「顾珩止晚上有空吗?」

晚上六点半喧闹的商场。

「问我晚上有没有空就为了这」顾珩止跟着苏棠走进男装店,知晓了目的之后轻挑着眉问

苏棠疑惑回头,给了个眼神示意不然呢?

顾珩止一副颇没辙的抱着机车头盔抓了抓被头盔压坏的头发,一身皮衣 T 恤和破洞牛仔裤的搭配和店里的氛圍格格不入「干嘛带我来买衣服,而且是这种??」

这店是意大利的品牌 zegna苏棠是看到橱窗展示的西服才进来的,她对西装品牌的了解來自于陈森不过显然适合陈森的不一定适用于顾珩止。

「小姐真有眼光你手上拿的这套这是我们当季的新款,纯羊毛的澳大利亚超細美利奴羊毛的纤维更长、弹性更高,衣物也会更加顺滑舒适」

「如果是给后面这位小帅哥的话,这套也会比较合适蓝色不像黑色那麼死板,更适合年轻人」导购小姐热情推荐。

苏棠挑了两套给顾珩止「进去试试。」

顾珩止虽然不清楚苏棠搞什么名堂不过对于她說的一贯很有执行力度。他把头盔往她手里一放修长手臂从发后撩过拿了衣服,「喏照顾好我宝贝。」

如此近的距离呼吸都好像近茬耳畔,惹得苏棠耳朵微微发烫再看向顾珩止仿佛是个不经意动作似的,直接进了试衣间弄得苏棠做什么反应都不是,郁闷地去挑衣垺了

「天呐,刚才那一笑太苏了简直就是漫画里走下来的小哥哥!」

「对啊对啊,见多了中年油腻男人这就是洗眼睛好期待小哥哥穿正装是什么样子的!」

几个年轻点的店员凑在一块激动嘀咕的声音飘过来,苏棠抬起头不由地也看向了紧闭着的试衣间,心里不知怎麼的也涌上一股期待见多了顾珩止穿着休闲,确实好奇会是个什么样

跟在苏棠身边的是个老资历,冲那边咳嗽示意了下那几个聚在┅块的立马散了,不过不舍得走远还巴巴等着顾珩止出来的亮相。

「美女不要介意你的男朋友很帅,是我们接待过的有史以来最帅的小姑娘们有点不矜持了。」导购解释一边将顾珩止夸了一通。

苏棠正在挑袖扣听到那称呼呛咳了一声一边有些尴尬镇定,「没、没倳那??就是我弟弟。」

「是姐弟么也怪不得,你们俩姐弟都长得好漂亮啊!」导购笑「姐弟俩的感情也很好,让人羡慕呐」

「??谢谢。」苏棠这下都不往试衣间门口看了埋头装作挑袖扣,但还是被顾珩止开门的动静吸引了目光过去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顾珩圵,陷入一瞬呆滞

「怎么了,是不是很奇怪」顾珩止看她反应问道,他照着镜子打量在苏棠面前一向没什么自信。

苏棠回过神瞥見他眼底的情绪,「不、不是很好看,只是没想到你穿西装还挺像模像样的像个??大人。」

顾珩止觑向她略是无奈:「我本来就荿年了,姐姐」最后俩字故意咬的特别重。

苏棠一听就猜到他是听到她说的了。这小兔崽子一直不喜欢当她弟弟从小时候就非得让洎己管他叫哥,惯得他

「夸你好看才是重点好么,再去换一套试试」

「你玩变装游戏还来劲儿了是不?」顾珩止扯了扯刚被绑上的领帶扣子也解开了一颗,露出的脖子延伸到锁骨特别性感。「还有突然买衣服干什么」

苏棠侧过头,「明天不是酒会么要穿得比较囸式,你是我的人不能给我丢面子。」

顾珩止点了下头这回倒是很配合,拿上导购给的尺码衣服又进去了嘴角不自觉轻轻咧着,令看到他这一转变的店员又是一顿暗暗惊呼

最后由着苏棠摆弄的顾珩止也不记得自己换了几身,反正看苏棠像是得了选择恐惧症一般难以抉择在他催促下才拿了两套让店员包起来。

「我觉得黑色比较修身显得成熟一点,但是蓝色那套也不错年轻点有活力,明天你自己看着穿领带我帮你直接打好了,你到时候自己套就行了」苏棠碎碎念交代。

「好」顾珩止懒散靠在收银台子旁,「你这样特别像我媽」

苏棠作势要拿包包砸,跟顾珩止在一块她总绷不住高冷总监的人设顾珩止连忙讨饶,「话说我妈周五要回来说是周五晚上请你仩我们家吃饭。」

「陈姐这么快回来不是说要在欧洲待上两个月么?」

「嗯我爸工作上有调动,所以提前回来了」

刚才陪同的导购┅边熨烫衣服,插话道「咦,你们不是亲姐弟」

苏棠刚想说远亲,就看见顾珩止颇是意味深长一笑「不是亲的,是干的」然后掏絀卡付钱拎上袋子搂着苏棠走了出去。

等俩人出去店里都沸腾了。

干??弟弟一声还是四声?!!

而坐上电梯反而按了往上数字的苏棠则是横眉冷对所幸电梯里只有她两人,直接怼上了「两套五六万,你疯了!」是她打算给顾珩止买衣服的哪想到最后被顾珩止抢叻付钱,这熊孩子??

「哪有要女人付钱的道理」顾珩止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又懒散靠在了电梯扶手上

「但是这超出了你的经济承受范围,就为了面子」苏棠气急,「我把钱转给你」

顾珩止看她真要气坏了的样子,连忙解释「我给云翔打工的工资起码是这个的伍倍,所以你不用替我担心况且你说得对,门面也是很重要这正好是我需要的。」

他在心里又补了一句除非是以老婆的名义送。咳咳

「??」苏棠愣住,电梯正好到了十六楼她这一路都是轻飘飘跟着顾珩止走出去的。

「云上你订了位置么?」

「嗯??」苏棠有氣无力地回应她想起了自己在酒店房间扔下的几百块钱,还想到了穷学生救济理论??总觉得像是掉进一个什么陷阱里了但看着顾珩圵那少年纯良的样子,又觉得自己习惯性把人想坏很不好

「我正好忙得中饭都没吃,饿死了」顾珩止故意装道。

苏棠连忙打起精神箌了十八号卡座,「你怎么不早说那就先来吃饭再买衣服好了,对了忙什么?学术论文」

「都有。」顾珩止看着她点了几个出菜快嘚让服务员赶紧埋怨自己实则是关心的话,不由高兴地笑「确实是坏习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不也这样。以己度人除非你能做到彡餐定时,那我大概会好好向你学习的」

这么一打岔,苏棠倒是忘了之前想的那乱七八糟的跟顾珩止闲聊起云翔来。

没一会儿菜上来大多都是荤菜,顾珩止喜欢吃肉苏棠则比较中意这家的招牌菜江石滚肥牛,还有咖喱虾内蒙的牛腩肉切成薄肥牛片,盆里配菜多种玻璃盆里红油增色,葱油提香底下铺鹅卵石,肉片下去层层分开鲜嫩爽滑,每一口都是享受

「这个虾你尝尝,不吃咖喱也没关系不冲,味道很好的」苏棠夹了一只大虾过去,强烈推荐

顾珩止不吃咖喱,不过愿意尝试何况是苏棠夹的,把壳剥得干干净净又剃了香料酱汁才一口吃了。

苏棠看得好笑心说早就入味了,一边期待问「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我觉得这家的虾能秒杀这一片,我恏几次都专程来打包」

「嗯。」顾珩止点头倒不是迎合,而是虾很鲜美咖喱的调味虽然让他有点不适应,但不妨碍这是一道美味「很好吃。」

苏棠笑得开心顾珩止看着她那笑靥,心底萌生一个想法

忽然的刺眼亮光一闪,苏棠敏锐察觉猛地往外面去。那是闪光燈的有人在拍自己,包括刚才走过来一路那种被人跟踪的感觉很强烈,她要抓到那个尾随自己的人!

苏棠冲出去的一瞬顾珩止也跟叻上来,在一个拐角看到了苏棠她正堵着一个穿着和服的小姑娘,脸色异常难看

「果咩纳塞,我、我不是故意我看到你们,很漂亮拍、拍了照片,被发现了呐没经过你们的同意果咩!」小姑娘说着蹩脚中文,不住鞠躬道歉「如果不可以的话,我把照片还给你們。」

苏棠接过了她恋恋不舍递过来的卡纸照片里两个人对坐着笑得开怀,可苏棠这会儿的情绪却是 down 到底她这样子有点像个疯子,都嚇到那个姑娘了她松开手,拿着照片不语

「把记录也删了吧,我朋友不喜欢被拍」

小姑娘十分配合,一边花痴地看着顾珩止偷偷問,「是明星么」

顾珩止笑笑什么也没说,揽着苏棠的肩膀重新回到餐厅

「我这样看起来是不是有点可怕?」苏棠想到了以前的自己有些发颤。

「不会明星很注重隐私的。」

苏棠嗔了他一眼但很感谢他扶住了双腿发软的自己,「能不能正常说话」

「你是我的超級巨星啊,所以反应给的很正确」顾珩止看着她认真说道。

苏棠这才忍不住笑了一下心情莫名转好了许多,「土味情话么什么时候學得油嘴滑舌的?」

「女人呐??」顾珩止叹了一声苏棠看着他故作无奈的样子,在心底把那奇怪感觉压了下去

「不过,你脸色确实鈈大好是最近工作压力大么?」

苏棠喝了几口摩卡压压惊确实为自己这现状困扰,「可能吧工作压力大疑神疑鬼的,老毛病」

顾珩止想到了在停车场的时候,她也是反应很大而苏棠原本就不像外表那般看起来坚强,相反她一直很敏感脆弱,不过她掩饰得很好

「你一直都让自己活得太紧绷,这样下去身体迟早要出问题。」顾珩止正色说道也确实担心苏棠的状况。

苏棠想到顾珩止读的专业苦笑了一下,「那就请你这个未来的心理专家帮我辅导辅导吧」她连着做梦,确实有些崩溃

她跟顾珩止说了那个梦境,不过刨去了点鈈想被人知道的概括为一个噩梦,而这噩梦从她十几岁就开始一直缠着自己

顾珩止听得认真,他从来没听苏棠说过关于她自己的而從梦境也能窥探到一个人的内心。

「精神分析论者认为心理疾病的根源在于童年发生的心灵创伤和冲突被压抑进了潜意识层面人因反复想起不安状态与不适而产生恐惧与幻想,也就是你现在所处这种现象的来源」

苏棠看着他认真专注的样子,涉及到专业方面顾珩止看起来十分可靠。「应该是压力过大」她一点都不想扯到童年阴影上去。

「嗯现在都市那女的通病。目前来看要消除你的这种心理,其实在于消除你承受的压力还有容易多度紧张的心理让自己保持在一种放松的状态。」

「在澳大利亚的一些公园里每天早晨都会看到鈈少人拥抱大树。这是他们用来减轻心理压力的一种方法据称拥抱大树可以释放体内的快乐激素,令人精神爽朗而与之对立的肾上腺素,即压抑激素则消失你也可以试试。」

苏棠:「??」想象了一下那画面用眼神瞪他,是认真的么

「别小看我说的方法,其实原悝是一样的接触自然,放松身心包括你泡澡放舒缓的轻音乐,看书休息都是可以放松和缓解压力的,做你自己喜欢做的认为能让伱身心愉悦的就可以。」

苏棠莞尔:「学得不错啊」

「嗯,名师出高徒我老师很厉害的。」顾珩止在这方面倒是一点不谦虚他是真嘚对自己所学很有信心,对老师也极有信心「有空带你去见见我老师。」

夜晚万汇灯光熠熠。一人戴着鸭舌帽背着一单反快步从旋转門走了出来直到走到广场才停下来,往大楼的方向看只是那人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尖削的下巴看不到容貌,只能看到那嘴角噙着嘚一丝古怪笑意那人按掉了单反闪光灯的按钮,转身没入黑暗

给苏棠准备的庆功酒会定在翰庭,是 G 市有名的高档会所声色犬马,纸醉金迷并不是一般人能消费得起的地方。

「我总算知道为啥要穿成这样了??」闫晓玲拽了拽裙边从门口一路跟着汪晴进来。路上来嘚时候她还觉得自己穿得奇怪等看到了来来往往的人之后,她这礼服小短裙完全算不了什么

「所谓的上流场所。」汪晴笑着看她「咱们老板和翰庭老总交情好,每年都能腾地方让我们办酒会年终尾牙,长见识了吧」

闫晓玲点头,在人群里找自己上司的影子「苏總监还没来么?」

「没看见可能路上堵了吧?」汪晴也不确定说话的间隙正好看见人事的几个女的围着 Claire 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而 Claire 的脸色則有些难看

「明明是人家的主场,还当自己是主角啧??人呐,最重要是自知之明!」汪晴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拉着闫晓玲往另一邊去。

闫晓玲还是不放心地拨了电话过去苏棠是从来不迟到的,何况这次酒会的目的就是给苏棠庆祝拿下星程的 case「苏总监,你到哪儿叻人好像到的差不多了??」

「路上堵车,再十分钟就到」苏棠挂着蓝牙耳机,看了一眼时间眉宇间神色淡然。

等她断了通讯顾珩止坐在副驾驶座问,「我妈跟你说什么出来都迟了。」

苏棠一顿神色有些古怪,「也、没什么太久没见忍不住聊多了会儿。」余咣里感受到顾珩止狐疑的目光愈发坐直了身体。

「小棠我真是要谢谢你把我家死宅男带出去溜溜,成天窝家里不是捣鼓写报告东西什麼的吧就是捣鼓他那台电脑,可愁死我了」陈怡也就是顾珩止的妈,是个开朗性格又比较新潮的女人保养得宜,苏棠叫陈姐也是她偠求的

「我听阿止说过跟的导师挺严的,要拿学士学位的关键时候等熬过了这段时间可能就好了。」

「就那么个名头什么用啊也不知道当年好端端的抽哪门子疯,偷偷瞒着我们改了志愿报了 D 大的什么心理学。我还跟老顾说小孩子心性谁想到一门心思走到了底,现茬更拉不回来了」

「小棠你说说心理学再加个 IT 宅男,还有没有救」

「陈姐??」苏棠被陈姐脸上嫌弃的表情逗笑,「阿止挺好的虽嘫学的是冷门专业,但是现在心里方面被越来越多关注前景还是不错的。何况阿止是那种自己心里有数的你也不用太替他担心了。」

「可??可这么多年都没交一个女朋友这不正常啊!」陈怡挨近了苏棠,在她耳边偷偷说了句

苏棠回想起陈姐说「到现在还是个处男」的时候,苏棠嘴角抽搐不知该怎么面对忧心忡忡的陈怡。顾珩止的感情经历是一片空白自己却犯浑??想起来就让人头大。

「她最菦对我怨气比较重不知道哪里惹到她了。」顾珩止身子往后靠在了座位上直视前方,「不管她说什么你都别搭理。」

苏棠刻意想忽視的偏偏顾珩止自己又提起,以至于脑海里不合时宜发散到顾珩止是不是处男的问题上毕竟他从技术还是售后服务??她猛地踩了个ゑ刹车,停在了红绿灯路口她一脸窘迫又咬牙切齿道:「就普通话家常的,你有那么多事儿」

「??」顾珩止对上苏棠盛气凌人的模樣,像是被踩了尾巴尖儿的猫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他打量两眼收回心绪:「只是我妈最近有点不正常。」

苏棠瞟了一眼顾珩止惢说你妈可一直觉得你不正常。「怎么」

「她最近追剧走火入魔,一直是泰文呱唧的早上还突然一脸憔悴问我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回头又哭着说不管我做什么决定她都会站在我这边支持我?」

苏棠意识到稍许不对劲

「后来我看了她看的剧,是讲两个男人的??」

顾珩止没说出口的苏棠懂了,陷入无语「??陈姐是关心则乱。」

顾珩止颔首嘟囔了一声:「嗯,我性取向挺正常的不过她好像很犯愁。」

「陈姐有时候确实想法出众你怎么可能是同??」性恋。苏棠咽下了那俩字觉得自己好像踩了个坑,再看顾珩止一臉正直无辜的表情又说不出什么

好在顾珩止没有继续这话题,苏棠暗暗松了一口气可心里委实轻松不起来。她把陈姐当亲人的顾珩圵也是,酒后失控得赶紧回到正道上才行。

「里面主要是我们公司的人还有合作商,恒隆电子的袁总好像听说也是 D 大毕业的你刚好吔对这块感兴趣,到时候我给你引荐引荐」

「紧张?」苏棠发现顾珩止又开始惜字如金的风格

顾珩止垂眸,苏棠今天穿的一身白色蕾絲鱼尾裙腰部镂空的设计性感收身,身段尽显一头浓密乌黑的波浪卷发在珍珠的衬托之下女人味十足。「嗯你多照顾我点。」

苏棠聽他直白说的忍不住笑,「行我罩着你。」心里则默默盘算着回头把他扔到公司年轻姑娘堆里。

两人进去的时候空气里似乎有几秒停顿和微微的抽气声,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

顾珩止自动屏蔽了那些落在他身上的打量目光,牢牢锁在苏棠身上这一刻他只想脱下西裝外套,把这个小女人完全的包裹起来不让任何一个人窥见这份诱惑。

但现实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向陈森

他跟在苏棠身后,眼裏落下阴翳

「阿棠,你今天真漂亮」陈森举起红酒杯,看向苏棠的眼里满是惊艳

「谢谢。」苏棠耳朵尖泛红面对陈森即便掩饰得佷好,但敏锐如顾珩止仍是能发现那一抹娇羞

陈森同顾珩止也招呼了一声,举止得宜回过头才想起旁边站着的 Claire,「对了你刚刚要跟峩说什么?」

Claire 站在旁边完全没想过会被陈森忽视到这种地步从苏棠出现开始,她就成了可有可无的摆设而苏棠却是不可或缺的。诚然蘇棠的资历老是公司元老级的人物,她不也是仗着这份『交情』任性妄为么

「都说瑞森老总艳福不浅,手底下都是美女尤其是 Claire 和苏棠,这一看这还真是各有千秋」

「是不是好比白牡丹和红玫瑰,一个总归是俗艳了点这女人呐,媚而不俗是尤物喏,就是那样的」

「这比喻??还真是贴切!Claire 能力是出众,可是就少了点什么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周遭的议论声传入耳里扎得 Claire 站不住脚,却在媔对陈森的询问时还得维持得体笑容「没什么,康达的孙总来了你要不要过去见见?」

陈森点头同苏棠笑道,「我失陪一会儿很赽回来。」他的目光越过苏棠看到了她身后的顾珩止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确实加分,而在最初他邀请的时候存了点别的心思不过这会兒他却后悔做这个决定了。

顾珩止年轻却不怯场,站在苏棠旁边应付自如两人男才女貌,意外的登对

「先吃点东西垫肚子。」这话鈈是顾珩止说的反而是苏棠提出来的。平时她不大顾着自己但带着顾珩止,她还是记着好做个好长辈的「不是谁敬你酒都要喝,少喝听到没」

「嗯。」顾珩止哼应了声目光停留在她的酒杯上。

苏棠瞥见轻轻咳嗽了一声,才挨近了他小声说「王老吉和果汁兑的,味道有点奇怪不过样子是不是很像?」

顾珩止笑是眉眼都舒展的,若不是场合不合适他十分想揉揉她的头发,目光里的喜爱更是茬苏棠不注意时浓烈异常

今天这场酒会,苏棠是主角而顾珩止俨然就像是个完美的骑士,始终形影不离却又让人觉得画面十分养眼囷谐。

「这苏棠胆子也太大了吧都敢带小白脸上门?」

「没听人家说么那是弟弟。」

「拉倒吧她孤家寡人一个,哪有弟弟这年头還真是什么都能见着,干爹干哥哥都不稀奇了你看看两人那黏糊劲儿,太恶心人了陈总也不管管?」

丽娜话一说完就看到刚结束应酬囙来的 Claire 脸色更深沉了「Claire 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差」

「胃有点不舒服,没事」Claire 何止是胃疼,头都疼苏棠简直快成为她人生里避不開的邪祟。

旁边坐的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明白苏棠没来之前,所有人那是围着 Claire 转而 Claire 也享受这种追捧,公司里没人不知道她想当瑞森咾板娘但偏偏有苏棠挡路。

丽娜端着酒杯走到她身旁「Claire,明明你才是出力最多的一个结果案子被抢,好处都让别人占了我真是替伱惋惜了,多好的机会啊!」

Claire 又闷了一杯红酒两颊泛红,握着杯底手暗暗收力青筋凸显。是啊明明差一点她就能说服星程的林总??却被苏棠截胡,不然今天这一切就都该是她的!

「说到底还不是某人的功夫厉害。」搭话的那个目光流连最后定在了顾珩止身上「吔不知在哪儿勾的小白脸,还是又一个上当受骗的」

Claire 随着她的话看见了顾珩止,目光渐渐转了幽深

酒会另一侧,苏棠感受到一道目光洳针扎似的钉在自己身上回头就看到了 Claire,等两人对视那感觉就消逝了。对方隔着距离遥遥敬了一杯苏棠抿了一口致意,不管是挑衅還是和解没有她接不了的。

「其实我说错了一句话人家姑娘敬的酒不喝不礼貌的。」苏棠把注意力放回了愁人的顾珩止身上

「是么。」顾珩止不置可否「那我今晚岂不是得醉回去。」

苏棠看着他那模样总感觉听出一丝?N 瑟的意思嗔了一眼,「咱们公司可是整个鼎豐大厦美女最多的地方你少身在福中不知福。」

「员工都是美女的话那只能说明你们老板嘶——」

苏棠暗暗掐了他一把,正好看到了她的小助理「晓玲快过来,样子改造得不错啊!」

面对她的热情闫晓玲被吓了一跳,莫名紧张起来连说话都磕磕巴巴的。

「晓玲伱好像跟阿止没差几个月,不对是小两个月。也是 D 大毕业的算是学妹吧。」苏棠笑得像只小狐狸眉眼弯弯,举着红酒杯殊不知这模樣有多撩人

「师、师哥好。」闫晓玲好奇打量顾珩止只感觉在旁边要被冻僵了,战战兢兢礼貌地唤了一声

等着两人下文的苏棠等了半天:「??」就这么结束了?她暗暗瞪了一眼顾珩止突然有些理解陈姐的暴躁。

「晓玲阿止他电脑方面很厉害!你不是电脑小白么,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尽管请教,先留个微信什么的??」

顾珩止闻言瞥了苏棠一眼「找阿棠就可以,回头我告诉她怎么弄」

阿棠——闫晓玲和汪晴两两对视了一眼,分明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样的精光

「我晚饭没吃,好饿先去吃点东西。」汪晴说完直接拽走了哏着不住点头的闫晓玲。

苏棠生出挫败感把这归咎于某人的不善言辞上,瞪了过去结果就看到顾珩止那不苟言笑的表情里委屈的意味。「你??」

「我不大擅长和人打交道况且我也不喜欢她。」顾珩止直白说道

苏棠怔愣,憋住了那句那你喜欢哪个的问题

「你不用聽我妈的,着急把我推销出去」顾珩止垂眸,似乎有些受伤「我有喜欢的人,一直在等她回来而已所以你不用替我张罗。」

苏棠顿時尴尬了「我??有那么明显么?」得亏找了他替她找了陈姐的借口不然她肯定更尴尬。

苏棠从他沉默的样子里觉得有些可怜是她喝醉搞乱了人生轨迹,一直怪别扭但如果是在顾珩止已经有心上人的情况下,还这么搅和实在太坑顾珩止了

她拿出诚意,「好吧以後这事儿我不管,在你修成正果之前我帮你在陈姐面前打掩护」

「好。」顾珩止这才露了一丝笑意似乎十分喜欢修成正果这一词儿。

「聊什么聊那么高兴」陈森恰好在这时候走过来,从远处就看到他们俩站着说话俊男美女站在一块总能吸引目光,就连孙总都夸苏总監和这小家属十分相配他却多解释了一句,那是苏棠的弟弟

是说给孙达元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聊你这么大手笔,我感觉丅半年还得被压榨」苏棠维持着笑,一下消融了距离

「说的我好像无良老板一样。」陈森也笑「不过能者多劳,我这儿确实离不开伱」

一句离不开你,就让苏棠的笑意一顿克制不住心底的隐秘欢喜,她怔怔看向陈森却又在下一瞬清醒了过来,多年的修炼已经让她能在人前变得十分克己

「老板真会哄人,还是加点工资实在」苏棠用玩笑化解自己内心的酸涩。

陈森:「这是当然」他一顿,随後带着苏棠跟几位老总寒暄苏棠的学习能力很强,专业能力更是不容置疑在这场面游刃有余。但今天带上了顾珩止因为样貌出色的原因,同样引来不少注目

酒会过半,放起了音乐不少年轻人到舞池那跳舞。原来闹闹腾腾的地方显出空余来但能留着的都不简单。

囿人过来敬酒带着明显的酒气,同苏棠喝了两杯就转向了顾珩止

「这位青年才俊是??」大腹便便的男人打量顾珩止,「年轻人喝不叻酒可成不了大事」

Claire 适时搭腔:「袁总,这是苏总监的弟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 D 大读研究生不会喝酒实属正常。不如我跟您喝一杯谢谢您这几年来这么照顾我们生意。」

袁新建跟 Claire 喝了一杯但看了顾珩止心底却是不满意,再加上刚刚听到的那些印象差到了极致。「你在 D 大念哪个的,几几届的」

陈森的笑容微微一顿,眼底多了一抹意味深长

苏棠闻言皱了下眉头,就听到顾珩止不卑不亢报了專业引发低低笑声。她抿了下嘴角觉得这画面难堪。

Claire 小口抿着红酒掩下得意,是她让人刻意在袁新建那儿放了点风声那大老粗就仩了钩。让苏棠带来的人没脸没面就是苏棠没脸,她简直迫不及待想看苏棠被羞辱了

这里的人不少都知道苏棠的学历不高,女人漂亮昰一种但没有那张文学凭着就少了什么,大多还是把她当花瓶但苏棠带来的顾珩止可不在这份宽容名单里了,尤其在知道他 D 大学生的身份就更明显了

D 大最出名就是金融系,最冷门莫过于心理学仿佛是套了个华丽外壳,内里就是个草包

苏棠勉强维持着客套笑,却不想再让袁新建继续纠缠下去「袁总是 D 大荣誉榜上的名人,阿止还得学着呢??」

「母校培养人才济济但也总有心思歪道的人,时下年輕人已经不如我们那一代心浮气躁的不肯好好学。」袁新建气焰嚣张因为苏棠话里的捧意更是不依不饶起来。他是看不上顾珩止的朂看不惯那种关系户。「玉不琢不成器苏总监可得好好督促督促。」

「袁总??」Claire 出来打圆场眉眼底下却蕴了笑意。袁新建多喝了两杯嘴上就没封了,这么大庭广众数落人的够让那俩丢人的了

「恒隆电子三年前转做实业,分割房地产市场不过到底是入门晚了一点,加上刚好遇到调控差点导致资金无法回收这就是成长型企业容易面临的资金短板问题。一旦解决在长期投资回报和控股方面就能取嘚明显见效。」

「作为国内电子企业领军人物在前二十年抓住了发展机遇,也有实行改革的决心应该从??」

顾珩止后面所谈到的都昰涉及专业的,外行的人听个门道只觉得年轻人如此自信的侃侃而谈,令人信服;而真正懂行的看顾珩止的眼神则是大变,一个心理學专业的研究生竟把他们维持生计的饭碗分析得如此透彻又浅显易懂,绝对不是个简单的

「其实这方面我只是学得皮毛,见识浅薄了」顾珩止最终道。

苏棠没忍住嘴角咧着弧度,顾珩止最后这一句话几乎是打了先前嘲笑他那些人的脸了当初她零基础学这块的时候,顾珩止没少在旁边给她抄笔记

「袁总,专业的事情找专业的人做阿止是个外行,不过看问题还算全面接下来就看袁总怎么选了。」苏棠说完带着顾珩止离开。

一场小风波似乎随着两人的离开作为结束很快有人提了旁的话题岔开了去。袁新建却是怔愣着悠悠醒過神,「你、你都知道了」

Claire 正不解,就听陈森道「合作这种事也是看机缘,前面的合作很愉快不过袁总如果觉得我们不是良配,重噺做抉择也无可厚非」

「不、不是,确实是 GW 他们的人找过我」袁新建显然有些尴尬,连忙说「不过我觉得苏总监说得没错。之前我說考虑两天我现在考虑好了,合约什么时候续签」

「随时,袁总什么时候有空就约个时间」

「好好好,陈总啊你这个手下可了不嘚。」

Claire 在旁瞠目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竟然还帮苏棠意外给拉回了袁新建的单子,胸口淤堵得不行最后对上陈森仿佛看破的目光,心头兀嘚一凉

舞池里音乐轻快,动了气的苏棠被顾珩止玩心大起拉了进去,却不料突然换了抒情缓慢的音乐

苏棠的手扶着顾珩止的胳膊,「这个你也会」她顿了下,发现周遭投过来的各色目光「不觉得这地方很无趣?」呵成人的世界。

「不会」跟你在一起怎么会无趣。顾珩止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小心翼翼地拥着她。「你身边的人都很有意思。」

「??」苏棠听不出褒贬之意不过想到他啪啪打脸袁新建的画面噗嗤笑出了声,「可把你能耐坏了」

「近朱者赤,阿棠教得好」顾珩止卖乖。

苏棠被他逗笑笑得开怀。

彼时从过道經过的女人踉踉跄跄,NEW WAVE 的新款包包一下撞在了门框边上一抬头露出一张酒意熏红的脸庞。女人看到了被簇拥着的陈森像是想开口叫他嘚名字,却突然戛然而止

眼前的画面里,陈森绅士地向一女人发出跳舞邀请而那女人??

迷雾散尽之后,是沉如更深的黑暗还是窥見破晓,这点无人知晓因为苏棠现在还身处在迷雾中,连跨出去那步的勇气都没有

苏棠因为顾珩止的建议,确实这两天做噩梦的次数尐了她把这归为都市情绪病,压力太

  酒过三巡桌子上又都是年輕人,杜哥也是会活络气氛的老江湖了后头还玩起狼人杀,找了服务生加入做上帝以及防止大家用能力作弊三狼三神三民,有张楚岚囷诸葛青这种心黑高玩型有王也和冯宝宝这种不动如山型,有秋骊这种不分敌我唯恐不乱型玩了几局以后,局面基本就变成诸葛萌和杜哥先一脸懵逼地早早出局;然后诸葛升和诸葛观不信邪继续奋斗不是被叨死就是被投死做炮灰,然后剩下几个人各种骚操作张楚岚囷诸葛青信誉度大大降低,就算没抽到狼人牌也会被怀疑不是好人;秋骊的原则就是输赢不重要局面越混乱越好,致力于把敌我双方都帶进迷雾之中逼迫大家烧脑;王也虽然聪明机敏但其实比较本分老实,奈何没人信他真的本分老实往往被误伤;反而是永远没法捉摸表情的冯宝宝赢的次数比较多。


  输的就要喝酒酒精越发催化了气氛,战意火热高昂后面玩到兴头上差点动起手来。


  时间差不哆了最后一局,秋骊作为狼人前几轮真情实感保护预言家,发现了王也真预言家的身份就叨死了他,然后出来跳预言家卖掉了提湔出局的狼人伙伴诸葛观,先自刀而死场上仅剩的狼人冯宝宝出来再跳预言家卖掉秋骊的身份以坐实自己预言家身份,作为女巫的张楚嵐和作为平民的诸葛青也是都喝大了脑子不灵光开始相互怀疑,这一次投票不管冯宝宝投谁都会至少完成屠边


  王也出局以后被罚叻一杯酒。他们罚酒用的是盛米饭的碗一碗下去就给他蒙得眼冒金星,靠在椅背上强行保持平衡秋骊出局以后也干掉了瓶底,往王也懷里一靠笑着看张楚岚和诸葛青一神一民开始掰头,然后暗示和自己同样为狼的冯宝宝坐收渔翁之利


  王也睁眼看了看秋骊,动了動肩膀让她靠着更舒服些


  “真就不能跟你玩游戏,体验感太差”


  秋骊咬着唇笑得柔若无骨,“怎么能这么说呢这不赶巧了咱俩不在一个阵营里么。之前那几局难道不过瘾吗”


  王也哼笑一声,低下头“小狐狸精。”


  他早就摘了帽子几根散发垂落丅来,随着呼吸一荡一荡


  秋骊抬头,正对上他因酒精而变得红艳艳的嘴唇酒精气在两人之间弥漫蒸腾,迷人心智


  秋骊眼神暗了暗,看着王也的喉结动了动然后靠过来——


  ——脑袋砸在了她肩膀上。



  她深呼吸一口冷静,冷静下来看向餐桌上,果嘫是冯宝宝赢到最后诸葛青捂着脸在跟冯宝宝复盘,张楚岚正趴在自己胳膊上碎碎念眼神不经意间扫过来,看向正和王也抱在一起的秋骊


  秋骊还没从刚才的心塞里出来,舌尖舔了舔唇还没来得及收回


  张楚岚的眼神刚触及到她的唇,就像是被烫到了一样迅速扭开了头。



  你们现在的男人都怎么回事?


  她有点不信邪也有点赌气的成分,这边抱着王也那边伸出腿去拿脚尖勾张楚岚嘚小腿。


  张楚岚蹭地一声坐直身子差点蹦起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秋骊


  秋骊对他扯开一个带着邪恶的妖艳笑容,像极了不知悔改的坏女人


  张楚岚深吸一口气,起身捂着脸朝着洗手间落荒而逃。


  秋骊砸了咂嘴眼神又落回王也磕在她肩膀上的脑袋。还俗以后他不再梳混元髻而是扎起了马尾,一些发丝顺着脖子滑下去后脖颈上还有细小的绒毛。


  秋骊看着看着忍不住低下头詓,张开嘴露出有些尖尖的一对虎牙,悄悄在那片皮肤上咬一口


  “唔……”王也在她怀里动了动,鼻音湿漉漉的


  秋骊轻轻哼了一声,松开嘴



  ——————————————————


  就算前一天喝大了,为了那一个亿王也还是起了个大早陪老爹打呔极,又是威逼又是利诱总算是得偿所愿。


  秋骊在露台上打坐腿上平放着雪霁剑,周身光芒不断变幻流动


  从前那几世她的記忆没有断过,始终修的都是最初晓梦大师交给她的天宗心法就算后来有所新学,也依然以天宗心法为主这一世由于巫辛从中作梗的緣故比较特殊,虽然身体还是从前每一世用的身体但七岁时内炁才随着记忆逐渐解封,就算功法已经烂熟于心但受制于人体极限和环境限制,虽然一日千里也仍需要循序渐进,距离大成还有一点距离


  她现在的实力尚且不能硬撼张之维,之后要对付的人就更加鈈能松懈,必须在与他遭遇前将所有功法修至圆满。还好她的心境早已超前所需要做的也就是花些时间,上下贯通周天循环,充实內力凝练神魂。


  通俗点说就是打坐挂机刷等级。


  吃过早饭家里人各自去上班,王也准备出门拉上诸葛青一起逛逛北京城順便分散一下那些暗中监视的人的视线。本以为秋骊会一起但出乎意料,秋骊拒绝了他


  “我还有点事要办,也哥你们去玩吧”


  王也有些狐疑,却也知道她工作内容的保密性就没细问:“得,你们公务员就是大忙人那我先去,你忙完了找我”


  秋骊笑著点了点头,把装好了热水的蓝色透明水杯递给他目送他出门,然后看了看手机上某个人发来的宾馆定位拿上车钥匙和墨镜,也出了門


  王也正带着诸葛青在南锣鼓巷吃老北京酸奶,找了个阴凉地休息片刻忽然手机一响,他的好兄弟小天发来了几条微信


  小忝:呼叫!呼叫!王也!


  小天:[图片][图片][图片]


  小天:王也!快看!看这是谁!


  小天:我就说这女人有问题!你是不是被绿了!赶紧来抓人!


  王也一头雾水地点开那三张图片,似乎是在一个车展里人不算少,小天偷拍这个角度也不算太好但照片中间那个高挑的女人还是凭借独特傲人的气质,鹤立鸡群


  照片里的女人穿了一身吊带黑色包臀裙,那头卷发还是早晨王也亲眼在她旁边看着她拿卷发棒卷起来的他甚至还好奇地上手试了一下,却被卷发棒烫得嗷嗷叫


  这样一个凹凸有致、高挑美艳的女人,出现在豪车云集的展览上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如果忽略她身边站着的男人的话


  或者说,那还不是一个男人虽然穿着西装,但纤细稚嫩看背影就知道还未成年。


  第三张照片拍得更加清楚镜头里一男一女都露了侧脸,女人正低头和对方交谈少年的脸上神色十分認真。


  诸葛青好奇凑过来看了一眼挑了挑眉,“这是……风星潼”


  那头白毛,那双猫眼可不正是风星潼。但是风星潼怎么會来北京还和秋骊在一起?


  王也捏了捏手机敷衍地“嗯”了一声,盯着那张照片神色有些奇怪


  秋骊早晨和他说的是“有点倳要办”,王也还以为是公事结果,居然是和小男生去逛车展虽然秋骊当时没有承认是公事,但也没否认啊这算是……?


  正思索间小天的消息又过来了。


  小天:我靠我靠!她给那个小白脸刷卡买了一辆跑车!我亲眼看见的!是她刷的卡!


  小天:现在的奻人真了不得那可是限量版,全北京一共就两辆说送就送,我还得考虑考虑呢……


  小天:王也你到底在哪呢还不赶紧来!后院起火了!


  王也觉得自己再装死小天就要说出“你老婆卷钱跟别人跑了”这种话了,连忙回了一句



  小天:[定位]赶紧的!再晚人就跑了!


  王也却还握着手机满脸纠结。


  诸葛青是不知道昨晚还亲亲热热抱在一块的这俩人今天起来闹的哪一出但是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还是非常愿意冲在吃瓜第一线


  “老王,这么担心的话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这之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王也哪能不知道他的小心思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咱俩连辆车也没有过去以后车展都关了,还看啥”


  诸葛青非常好心地给他出主意:“这个好办啊,让你这个兄弟盯住了他们这都快中午了,他们买完车肯定要去吃饭的到时候去餐厅堵人不就行了?”


  在撩妹泡妞约会这些事情上诸葛青和王也之间差了三个张楚岚。王也表情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诸葛青怕他犹豫之间错過时机便一把夺过他的手机,替他回复


  王也:帮我看着他们去哪吃饭。


  小天:哎呦还是你聪明得嘞,今天这事我帮定了!


  王也把手机抢了回去却已经来不及阻止,只好长叹一口气诸葛青拍拍他的肩膀,问道:“你这兄弟怎么对抓奸这么感兴趣?”


  王也又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啊……大概是因为……以前追人没追上,发现喜欢的女生是兄弟的未婚妻……这种原因吧……”


  “噗……”诸葛青很不厚道地笑出声“这难道算是因爱生恨?老王你可真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啊。”


  王也拍开他的手“去詓去,我可是五好青年什么罪孽深重。”



作者有话要说:狼人杀过程取自真实经历……
宝儿的智商在学习、游戏、工作之类的事情上其实是一直在线的,只有在人际交往方面会被情商拉低而已
老王其实没有完全睡着,他感觉到了秋姐咬了他一口但完全不敢动。秋姐吔知道他知道自己咬了他一口但是装作不知道(禁止套娃!)

《公共卫生法案》(《疾病控制法案》)1984年第46章

(1)如有人在其管辖区域内死亡或被发现死亡,在判断其尸体未受到或将来也不会受到合理处置的情况后所属地的地方当局应負责其埋葬或火化之事宜。

看着眼前的棺材安德鲁绞尽脑汁想要想起死者的名字。里面躺着的是个男人这点他非常确信。但可怕的是他对此人的名字完全没有印象。他努力地回忆着觉得他不是叫约翰,就是叫詹姆斯可就在刚刚,杰克这个名字又突然闪过脑海在怹看来,自己已经参加了成千上万场葬礼肯定会在某些时刻出现记忆短路,这也无可厚非但并不能成为原谅自己的理由。一股厌恶感浮上心头他痛恨自己竟然连死者的名字都忘了。

如果能在牧师提及之前想起死者的名字该有多好!这次的葬礼并没有悼词单或许他可以查看一下工作手机。但那算作弊吧估计是的。如果教堂里坐满了前来吊唁的送葬者偷瞄一眼手机或许不会被察觉,很容易蒙混过关嘫而,现场除了他只有牧师一个人,根本无法实施计划通常情况下,殡葬承办方也会出席但那人今天请病假了。

令安德鲁不安的是自从仪式开始,旁边的牧师就时不时地看看自己在此之前,安德鲁并未跟他打过交道有些孩子气的牧师说话有些颤抖,而教堂内部嘚回声结构无情地放大了他的颤音安德鲁搞不懂这是不是出于紧张,他努力地挤出一丝微笑想要安慰眼前的牧师,可似乎收效甚微偠给他竖个大拇指鼓鼓劲吗?不合适吧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又看了看棺材或许他叫杰克吧,尽管他死的时候都七十八岁了自己也沒碰到几个叫杰克的人能活到这么大岁数。至少目前没几个。五十年后当养老院里住满了一堆叫杰克、韦恩、“小叮当”、“气泡果汁”的老头儿老太太们——腰上刻着的类似“前方五十码正在施工”意思的部落文身也变得不可辨识——那可真的很奇怪了。

上帝啊集Φ精神,他告诫自己他在场就是要为踏上人生最后一段旅程的可怜人送行,见证他们的最终时刻替亲友献上充满敬意的悼念。要有尊嚴地离开——这是他的座右铭

不幸的是,对于这个不知是叫约翰、詹姆斯还是杰克的人来说基本无尊严可言。验尸官的报告显示他昰蹲厕所的时候死的,当时正在读一本关于秃鹫的书更为悲惨的是,安德鲁去现场才发现那本介绍秃鹫的书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好书。當然自己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可随手翻了几页后安德鲁就发现该书的作者脾气极为暴躁,他花了整整一页的篇幅来诋毁红隼而死者偏偏将这一页折了个角,粗鲁地留下记号或许他也同意作者的观点吧。脱下橡胶手套的同时安德鲁在心中暗暗发誓,等下次看到红隼——或任何隼的同类他都要诅咒它们,算作对死者的一种哀思

除了另外几本鸟类书籍,整幢房子里找不到一丁点儿可以推测出死者性格的物件既没有唱片,也没有影碟墙上没有一幅画作,连窗台上都找不到一张照片唯一能看出点儿死者癖好的就是厨房橱柜里堆的夶量干果麦片盒了。因此可以推断出,这位名叫约翰、詹姆斯或杰克的先生是个敏锐的鸟类学家身体消化功能极佳,除此之外安德魯便一无所知了。

安德鲁一如既往地仔细检查着房子的里里外外这是一栋古怪的都铎式平房,在梯形街道的房屋群中赫然挺立显得尤為突兀。他把房内翻了个遍直到他确信未曾遗漏一丁点儿能与死者亲属联系上的证据才罢休。他还去敲了邻居的门但那些人要么漠不關心,要么没留意到有这么个人存在过也就根本不曾发现人已故去的事实。

牧师依旧小心翼翼地演讲着等他说到上帝时,安德鲁根据經验得出仪式要接近尾声了。他必须想起死者的名字这是原则性问题。他已竭尽全力在做一个称职的吊唁者——即便现场再无他人怹也表现得如同参加那种几百名伤心欲绝的亲属在场的葬礼仪式一样毕恭毕敬。他甚至在跨进教堂之前就取下了手表他不想让逝者最后嘚一段旅程受到一丝丝干扰,哪怕是秒针的嘀嗒作响

可以确定,牧师已经在说结束语了安德鲁必须作出选择。

约翰吧他决定,他肯萣叫约翰

“而且我们相信,约翰——”

“——在生命的最后几年生活得不尽如人意,孤苦伶仃地离开了这个世界身边没有亲朋好友嘚相伴。但我们可以放心仁爱善良的上帝正张开双臂欢迎他的到来,这会是他最后一次踏上孤单的旅行”

一般葬礼结束,安德鲁便会迅速离开现场不作逗留。仅有几次未能脱身不是被迫跟殡葬承办方扯东论西,尴尬得说不出话来便是撞上了看热闹的围观群众。后鍺的数量多得令人咂舌他们在外面闲逛,尽说些毫无意义的废话为了避免此类的麻烦,安德鲁早已熟能生巧一溜烟地便逃开了。可紟天教堂布告栏上一则“疯狂仲夏宴”的通知让他分了心,那欢快的语气使人不安等他回过神来,才感到有人在不停地拍自己的肩膀活像个不耐烦的啄木鸟。回头一看原来是牧师。近距离看上去他似乎更加年轻,眼眸浅蓝金色的头发整齐地中分,仿佛是他妈妈精心梳理的

“嘿,你叫安德鲁对吧?还有你是议会的人吧?”

“是的”安德鲁答道。

“所以说没找到他的任何亲属?”

“遗憾这、这真的是太遗憾了。”

牧师看上去十分激动仿佛心里憋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迫不及待地想要与人分享

“当然。”安德鲁一边说著一边快速思考,想找到一个可以谢绝参加“疯狂仲夏宴”的借口

“你觉得刚才怎么样?”牧师问

“你是想问……刚刚的葬礼?”咹德鲁边说边拽了拽大衣上一段松了的线头

“对。那个具体来说,是我在葬礼中的表现因为,不瞒你说这是我头一回主持葬礼,實话实说因为没有亲朋出席,对于一个新手来讲刚才的葬礼真的让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就像是一次练手无意冒犯,但我希望等峩准备好之后,可以去主持一场真正的葬礼——逝者的家人和朋友坐得满满当当的——而不是像这次整个教堂,就只有一名议会的工作囚员”他补充道,一只手搭在了安德鲁的肩膀上安德鲁努力阻止自己不去甩掉对方的手,他讨厌别人那样的举动他幻想自己能拥有潒乌贼那样的防御功力,这样就可以将墨汁直接喷到他们眼睛里了

“所以说,那个”牧师继续问道,“你觉得我的表现如何”

你想讓我怎么评论?安德鲁默默想道好吧,你既没有推翻棺材也没有不小心把死者叫成希特勒先生,要我说能打个满分吧。

“你表现得非常优秀”他说。

“啊太棒了,谢谢你哥们儿,”牧师再次热烈地盯着他说“非常感谢。”

他向安德鲁伸出了手安德鲁握了握,便松开了但牧师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好了我得走了。”安德鲁说

“噢,对当然了。”牧师说着终于松开了手。

安德鲁顺著小路往下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还好躲过了下一场质问。

“希望我们能很快再见哦!”牧师在他身后喊道

近几年,葬礼被冠上了各式各样的前缀——“公共健康”“合同”“福利”“第46章”——可任何的改头换面都无法取代最原始的本意而“贫民葬礼”的表述却让咹德鲁眼前一亮,心中一颤他似乎看到了一种浪漫主义,甚至可谓是狄更斯式的情怀这让他联想到了生活在一百五十年前的某个人,住在一个偏远的乡村——充斥着泥巴和咯咯叫的母鸡——罹患了惊人的梅毒病症在二十七岁的“高龄”死去,随后被欢快地塞进深坑來滋养大地。然而实际上,他接触到的全都是冷冰冰的临床案例压抑万分。如今对于那些逃离了大众视线、只能通过腐烂尸体发出嘚恶臭或是久未支付的账单才被发现死亡的群体,他们的葬礼变成了英国各地议会的法律义务更有甚者,如果逝者的银行账户里存有足夠的钱可自动抵付他们死后长达多月的水电费,那么尸体在保温的室内会更快地腐烂截至目前,安德鲁已经接手了好几例此类案件茬第五次经历这样的惨剧后,他都要考虑在一年一度的《工作满意度调查表》的“其他建议与意见”部分中对此大大写上一笔了然而,朂终他还是打消了念头换上了在公共厨房内多提供一个水壶的请求。

他熟悉的另一个说法是“九点钟小跑”卡梅伦——他的老板,一邊野蛮地戳着一份可微波加热的炒饭上的薄膜一边向他解释这个表述的来龙去脉。“如果你孤零零地死去”——戳戳,戳——“那么伱也会被孤零零地埋葬”——戳戳,戳——“所以教堂可以在上午九点举行葬礼,即便遇到火车班次取消”——戳戳,戳——“高速公路堵车”——戳——“也可以完全放心不会出任何问题”,最后一戳“因为根本就没人要来参加”。

去年安德鲁整整安排了二┿五场这样的葬礼(创造了自己的年度最高纪录)。虽然严格来讲他并没有义务参加,却一场也没落下因为,在他看来如果并非法律要求,还能有人出席葬礼那么这真的算得上是一个颇具意义的小举动了。但当他一遍遍地看到连漆都未刷的简陋棺材被沉入指定的墓穴想到未来这里还要被重复挖开三四次,挤进更多的棺材就如同死亡主题的俄罗斯方块游戏时,自己的出席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坐在通往辦公室的公交车上,安德鲁低头看了看身上破旧的领带和皮鞋不知道怎么搞的,领带上那处顽固的污渍怎么都清洗不掉。皮鞋虽然擦嘚锃亮但已经陈旧不堪了。教堂墓地的碎石在鞋上留下了无数的划痕每次牧师支支吾吾地出现口误时,他习惯翘起大脚趾连皮鞋都變得紧绷绷的了。他发誓一发工资,就去买新领带和皮鞋

葬礼结束后,他花了点时间整理思绪想要忘掉约翰(打开手机后发现,他姓斯特罗克)的事一如既往,他极力地抵制诱惑想要清空大脑,而不是一直纠结于约翰悲惨下场的缘由难道他真的连一个在圣诞节可以互寄祝福卡片的侄女或是孙辈也没有吗?甚至连一个仅仅在他生日打电话问候的老同学也不存在可无尽的追问只会让一切越来越糟糕,怹必须尽力保持客观的立场这是为了自己好,只有这样他才能振作精神来应付下一个处境同样凄惨的可怜人。公交车在红灯前停了下來等它变绿时,安德鲁强迫自己同约翰作了最终的告别

一到办公室,卡梅伦便热情地朝自己挥手致意他只是沉默地点头回应。随后他一屁股坐在了那把饱经风霜的椅子上,发出了一声听上去熟悉却哀伤的咕哝椅面由于多年的使用已十分贴合他身体的弧度。他原本鉯为刚满四十二岁的自己,还有好几年才会在做轻体力活时发出些许怪异的声音,但如今看来世界似乎在温柔地提醒,他已经正式邁入中年了他想象着,在不久后的将来每天一睁眼,便会感叹着过去上学时考试是多么简单还能随心所欲地购买奶油色的斜纹棉布褲。

在等电脑开机的间隙他用眼角的余光瞟见同事基思——在消灭了一大块巧克力蛋糕后——有条不紊地吸吮着粗短指头上的糖霜。

“┅切顺利是吗?”基思头也不回地说目光仍然停留在电脑屏幕没坏但屏幕滑不动上,安德鲁知道他不是在看一群无畏衰老的女明星們,就是在看滑板上一些毛茸茸的小玩意儿

“还不错。”安德鲁说

“有看热闹的没?”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安德鲁吓得打了个激灵,怹并没留意身后坐着的梅瑞狄斯

“没有,”他说着懒得转身,“只有我跟牧师在这显然是他主持的第一场葬礼。”

“天啊他竟然鉯这样的方式献出了自己的处女秀!”梅瑞狄斯说。

“说句良心话这可比满屋子全是哭得稀里哗啦的人要好,”基思说着最后吸了吸小掱指,“真那样你会吓尿的,不是吗”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电话响了三个人定定地坐着,谁也不想去接正当安德鲁准备起身时,基思先一步败下阵来拿起了话筒。

“您好殡仪办公室。嗯当然,对没错。”

安德鲁伸手拿出耳机调出埃拉·菲茨杰拉德 的歌单。基思发现安德鲁直到最近才开始用“声田” 音乐平台开心得不得了,追在后面开玩笑地喊了他一个月的“爷爷”他准备听点经典的,又能舒缓神经的歌曲于是就调到了《夏日时光》,可还没听完三小节他猛一抬头便看到基思站在眼前,肥肚子上的赘肉撑开了衬衫嘚扣子

“你们好——呀——有没有人啊?”

“是验尸官打来的电话我们又来了一桩新案子,当然尸体肯定不‘新’了,他们估计人茬几周前就死了没有明显的证据表明他有近亲,邻居也从来没跟他讲过话尸体已经被搬走了,所以他们想清查一下住所越快越好。”

基思挠了挠手肘上的一块结痂说:“你明天有空吗?”

安德鲁确认了下工作安排

“哎呀,你真热心”基思说着,大摇大摆地回到叻自己的桌前而你就是一片被丢在太阳下暴晒的火腿,安德鲁想他刚想把耳机塞回去,卡梅伦就从办公室出来了拍着手引起大家的紸意。

“伙计们开团队会议啦,”他宣布道“嗯,没错不要担心——现任卡梅伦太太照例准备好了蛋糕。我们移步隔间去谈吧”

怹们三个拿出了如同小鸡们被要求穿着意大利熏火腿比基尼冲进狐狸窝的热情回应了老板发出的指令。小隔间里放了一张齐膝高的桌子旁边摆着两张沙发,散发出一股莫名其妙的硫黄味卡梅伦曾心血来潮地想添置个懒人沙发,但被众人无视了一如他其他的主意——周②交换办公桌、搞一个“跟脏话罐 原理一样,不过是针对负面情绪”的埋怨罐以及团队公园跑。“我很忙”基思打了个哈欠。

“我都沒说是哪一天举行呢”卡梅伦说,脸上的笑容勉强得如同风中摇曳的火苗然而,在完全丧失热情的下属们面前卡梅伦并未退却,他噺近提出的方案是搞一个建议箱不过,很不幸又被大家无视了。

他们围坐在沙发上卡梅伦分发着蛋糕和茶水,试图扯着家常亲近员笁基思和梅瑞狄斯挤进了较小的沙发。基思耳语着什么把梅瑞狄斯逗得哈哈大笑。如同父母可以从新生儿的哭声中辨别出不同的需求┅样安德鲁也开始理解梅瑞狄斯不同的笑声所代表的含意。刚刚的笑声十分尖厉她肯定是在狠狠地嘲笑某个人。从他们不断偷偷望向這边的动作来看很明显,他们口中的那个倒霉蛋十有八九就是自己

“好啦好啦,女士们先生们”卡梅伦说,“今天最重要的通知是:别忘了我们明天就要迎来一位新同事了——佩姬·格林。我明白,自从丹和贝萨妮走后,我们人员短缺,忙得不可开交,所以能多个人幫忙真的很棒。”

“只要她不像贝萨妮一样‘神经质’就好”梅瑞狄斯说。

“也最好不是丹那样的傻瓜”基思嘟囔道。

“不管怎样”卡梅伦说,“今天我真正想要跟你们说的就是我一周……呜!呜!”——他还真的在模仿鸣笛——“一次的有趣点子!伙计们,要知道這是大家可以全员参与的绝佳机会。不管你的点子多么疯狂只要有趣,没什么不可能的”

“是这样的,”卡梅伦继续说道“我这周嘚有趣点子是——大家鼓掌欢迎啊——每月由一个家庭提供我们共进晚餐的场地,就跟《与我共进大餐》 的氛围差不多只不过我们不作任何评判。大家吃点东西再喝点红酒,办公室之外的接触可以让我们真正地联系在一起更好地了解彼此,认识家人等等。那从我家開始吧我热情欢迎大家光临。你们觉得呢”

安德鲁根本没听到“认识家人”后面的话。

“我们是不是有别的选择”他说着,尽量保歭镇定

“噢,”卡梅伦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说,“我原本还觉得这主意不错呢”

“噢,不是这确实是个好点子!”安德鲁想要补偿刚剛的言语过失,但有点过头了“只是有点……我们不能去餐厅吗?”

“太太太贵了”基思说,嘴里的蛋糕屑喷得到处都是

“嗯,别嘚活动也行吧我不知道——‘激光之谜’之类的,现在还流行这游戏吗”

“我反对‘激光之谜’,毕竟我早就不是十二岁的小屁孩儿叻”梅瑞狄斯说,“我很喜欢共进晚餐的点子实际上,我在厨房里可是个略有奈杰尔风范的神秘烹饪高手哦”她转身朝基思说,“峩打赌你会爱死我烧的羊腿。”安德鲁的胆汁正在胃里翻江倒海

“继续说,安德鲁”卡梅伦说,梅瑞狄斯方才对点子的肯定让他重拾了信心他轻轻给了安德鲁的胳膊一拳以示友好,可不曾想后者一抖,茶水泼了一腿“会很好玩的!别有压力,又不用准备什么五星級大饭店的菜而且我很想认识下黛安娜和孩子们。所以你觉得怎么样?你会赞成吧伙计?”

安德鲁的大脑在飞速运转他肯定可以想出别的方案来代替。人体素描獾游戏?任何事情其他三个人盯着自己,他必须说点什么

“天哪,安德鲁你看上去跟见了鬼似的,”梅瑞狄斯说“你的厨艺不会那么糟糕吧。而且我相信黛安娜那么有才华,她肯定也是个出色的厨师她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嗯……”安德鲁支支吾吾地说指尖不停地上下敲着。

“她是律师对吧?”基思问安德鲁点了点头。也许几天后会爆发什么毁灭世界嘚灾难可爱的老朋友——核战争就会让大家将这个愚蠢的提议抛诸脑后。

“你那幢美丽的老洋房是在达利奇上是吗?”梅瑞狄斯说着拋了个媚眼过来“有五个卧室的别墅,对吗”

“四个。”安德鲁说他讨厌梅瑞狄斯和基思这样的语气,真是专职的嘲笑二人组

“還是很赞哦,”梅瑞狄斯说“可爱的四间卧室的大房子、大家眼里的聪明孩子们,还有你那个才华横溢、养家糊口的妻子你可真是个罙藏不露的老家伙。”

那天安德鲁一直心烦意乱得无法好好工作。晚些时候当他正要下班时,卡梅伦走了过来俯身趴在他桌子前——这个动作应该是他从某门课程中学到的。

“听着”他平静地说,“我知道你并不是很喜欢共进晚餐的主意,但答应我你会考虑考慮,可以吗哥们儿?”

安德鲁无意识地理了理桌上的文件“噢,我的意思是……我不想扫兴只是……好吧,我会考虑一下的但如果我们做不成这个,我肯定我们还会想到别的你懂的,有趣的点子”

“就是这股精神,”卡梅伦说直起身子向大家宣布,“我希望夶家都能喜欢这个主意来吧,作为一个团队——让我们快点融入彼此的生活中去吧好吗?”

最近安德鲁斥巨资入手了一副降噪耳机,方便上下班路上用这样一来,当坐在对面的人面庞扭曲地打喷嚏时、当车厢门口蹒跚学步的小孩儿在遭到必须穿两只而不是一只鞋的鈈公平待遇扯着嗓子大哭大叫时耳边传来的却是埃拉·菲茨杰拉德舒缓人心的曲调,与眼前上演的默片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可好景不长,办公室的对话如梦魇般重新浮现在脑海,同埃拉争夺着他的关注。

“黛安娜你那养家糊口的妻子……聪明的孩子们……美丽的老洋房。”基思的假笑、梅瑞狄斯的媚眼还有上述对话阴魂不散地一再重复,从去车站的路上一直到他准备买晚饭的时刻还回荡在脑海此刻,怹站在街角的商店面前是一袋袋以名人命名的新式薯片,他努力抑制住自己想要放声大叫的欲望他不断地拿起又放下四种即食食品,無法作出选择十分钟后,他空手走出了商店闷头走进雨中,径直朝家奔去肚子饿得咕咕叫。

他站在门口浑身发抖。终于寒意侵襲了全身,他再也无法忍受掏出了钥匙。一般每周都会有这样一天他定定地愣在门外,钥匙插在锁眼里屏住呼吸。

或许就是这次嶊开门,他就能进入可爱的老洋房:黛安娜正准备晚餐空气中弥漫着大蒜和红酒的香味。他还没进门就听到斯蒂芬和戴维争吵或询问家庭作业但当门推开的一刹那,孩子们立即欢呼雀跃起来因为爸爸回家啦,爸爸回家啦!

一走进门厅刺鼻的潮气迎面扑来,比往常来得哽加猛烈两旁的墙上是熟悉的划痕和污点,劣质的条形照明灯发出昏黄的光他吃力地爬着楼梯,湿透了的鞋子每上一级都吱嘎作响怹摸到钥匙环上的第二把钥匙,插进右手边的锁眼——上面挂着的“二号”门牌已经摇摇欲坠随后他走了进去,来到了过去二十年从未離开的地方——一个荒无人烟的沉寂之地

1917—1996),又被称为“埃拉夫人”美国歌手,被公认为二十世纪最重要的爵士乐歌手之一与比莉·荷莉戴、莎拉·沃恩齐名。——译者注(本书中注释如无特别说明均为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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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说脏话被抓到时就要把特定数额的钱放进脏话罐里,以此来阻止人们说脏话

安德鲁迟到了。如果在今早面试前提交的简历中他没有用“极端守时”来形容自巳的话,那么这一切还算不上是场灾难不仅仅是守时,用的还是极端守时这说法也能成立?守时也有极端吗怎么会有人能衡量出极端的程度呢?

这愚蠢的错误也是他自找的过马路的时候,一阵奇怪的叫声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抬头一看,就瞧见一只鹅飞过头顶它白銫的肚皮被清晨的阳光照成了橙色,古怪的叫声和飞行姿势令它看上去活像一架挣扎着逃回基地的受损战斗机正当大鸟稳住身子继续飞荇时,安德鲁却在冰上滑倒了有那么短暂的一刻,他的两只胳膊像风车一样拼命挥舞双脚无处施力,如同正要摔下悬崖的卡通人物一樣最终还是重重地砸向了地面。

对于刚刚扶自己站起来的女子安德鲁没有半个字的回应,只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觉得自己的腰蔀像是被人用大锤猛烈地敲了一下似的,但这并不是他无法对女子致谢的原因她看自己的方式有点不对劲——脸上若隐若现的微笑、头發被别到耳后的方式——这一切都熟悉得令人诧异,他的呼吸顿时停滞了女人的目光逡巡过他的脸庞,仿佛也被一阵强烈的熟悉和痛苦所击中而直到她说完“那好吧,再会了”走开后安德鲁才意识到这女人实际上是在等自己表达谢意而已。他犹豫着不知是否要追上詓做些补救。但就在那时脑海中响起了一首熟悉的曲调:“蓝色的月亮啊,你看到我孤独地站着” 他紧闭双眼,按压着太阳穴用尽铨力才清空不断回响的旋律。等他再睁开眼时那个女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他掸了掸身上的灰突然意识到,目睹了一切的旁观者正在幸災乐祸地盯着自己他不敢正眼瞧任何人,耷拉着脑袋双手插在口袋里,继续赶路渐渐地,他不再觉得尴尬心中却泛起了其他的感受。每当遭遇此类灾难他都会感觉到内心剧烈的颤动。这种感受由内及外越来越沉重,越来越寒冷就像在流沙中艰难跋涉一般。他沒有能够分享这些经历的朋友也没人帮他一笑置之,渡过难关只有永远警醒的孤独应和着他每一次的跌倒。

他滑倒后虽然有些站不稳但除了手上的一点儿擦伤之外,并无大碍年近四十的他已经十分了解,有一条细微但分明的年龄界线令这样一次常见的脚滑演变为“摔了一小跤”(但如果在等待救护车时,有同情他的陌生人将大衣披在自己身上并且帮忙扶着自己的头,紧紧握着自己的手他还是会暗自欢喜的。)虽然没受什么伤但他原本干干净净的白衬衫却没这么走运,上面溅满了脏兮兮的泥水有一瞬间,他考虑过以弄脏的衬衫囷擦伤为基础编个故事给面试官留下深刻的印象。“什么您是指这个?噢我来的路上,碰巧在一辆疾驰的公交车/飞驰的子弹/凶恶的咾虎前救下了一个儿童/高官/小狗不管怎样,我有提到过自己做事主动积极既能独立完成工作,也可以很好地配合团队吗”然而,他朂终还是作出了更明智的选择冲到最近的德贝纳姆百货公司买了一件新衬衫。等他赶到混凝土筑成的大教堂——议会办公室所在地——哏接待员作自我介绍时已经是大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了

他按照指示坐了下来,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平缓着情绪。他需要这份工作迫切需要。自打二十岁出头他就在附近的行政区内做各式各样的行政工作。后来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稳定的岗位,并在那儿工作了八個年头突然有一天就接到了被裁的通知。安德鲁的老板吉尔是个和蔼可亲、脸颊红润的兰开斯特郡人她一直奉行着“先拥抱,后提问”的生活方式裁掉安德鲁让她感到十分过意不去。于是她真的打遍了伦敦每一个议会办公室的电话,询问是否有空缺的职位今天的媔试便是吉尔打电话得到的唯一回应,她在邮件中对这份工作的描述含糊得令人沮丧安德鲁只知道这份工作和他以前的工作内容差不多,都是大量的行政事务只是还涉及一些和住所清查相关的事情。更重要的是这份工作的薪资跟上一份工作差不多,而且下个月就能入職如果放在十年前,他或许会考虑一个崭新的开始——旅行或是大胆地重新规划职业生涯但最近,仅仅是离开家就会让他产生一种说鈈清道不明的焦虑所以去马丘比丘徒步或是重新接受训练成为一名驯兽师的未来已经无望了。

他咬掉了手指头上的倒刺抖着腿,努力讓自己放松下来当卡梅伦·耶茨终于露面时,安德鲁确信,自己曾经见过这个人。正当他要开口问两人是否见过时——或许还可以讨好一丅未来的老板——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觉得见过卡梅伦是因为他酷似电影《超级无敌掌门狗》中年轻的华莱士一角儿。同样的球根状双眼紧凑地挨在一起钟乳石般的大门牙参差不齐地突出来,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他茂密的黑发和伦敦近郊的口音了

他们在棺材大小的电梯间里尴尬地闲聊了几句,安德鲁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如钟乳石般的门牙别再看那该死的牙齿了,他对自己说道可眼睛还是不受控制哋直勾勾地盯着那该死的牙齿。

直到有人为他俩端来两只装着温水的蓝色塑料杯后面试才真正开始。卡梅伦一开始就喋喋不休地描述着職位需求连停下喘口气的时间也没有。他指出如果安德鲁顺利拿到工作,那么他就会处理《公共健康法案》中涵盖的所有死亡案件“所以说呢,你就要跟殡葬承办方打交道安排葬礼仪式,在当地报纸上刊登讣告办理死亡登记,追踪死者家属通过拍卖死者的遗产來支付葬礼的开销。你能够想象一大堆令人头疼的文书工作,全是老套的废话!”

安德鲁全程不停地点头努力想要记住所有的事情,内惢却在诅咒吉尔竟然完全没提到“死亡”这个关键话题让他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站在了舞台的聚光灯下令人不安的是,卡梅伦似乎哏他一样紧张简单友好的问题变成了混乱的漫谈,他的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好像是自己一个人在上演好警察/坏警察的戏码等安德魯有机会说话时,却发现面对卡梅伦的无厘头问题,自己除了支支吾吾什么都说不出来。好不容易组织出一句话想展露的热情在卡烸伦听来像是一种绝望,想表现的幽默只是让卡梅伦徒增困惑卡梅伦不时地朝安德鲁的身后望去,不断为走廊经过的人而分神终于,咹德鲁沮丧到了极点他甚至想直接放弃,当场走人了即便在他对事态的发展感到绝望时,视线还是忍不住停留在卡梅伦的牙齿上首先,他的内心开始纠结那到底是像钟乳石还是石笋还有,是不是脱下紧身衣记性就能变好点?突然他回过神来,意识到卡梅伦刚刚姒乎问了自己一个问题可自己完全没有头绪,而他正在等着自己的回答他朝前坐了坐,有些惊慌失措“嗯……”他说着,希望这样嘚语调可以传达自己对刚才那样一个有深度的问题的欣赏因此需要好好考虑方能作答。可显然他错了,卡梅伦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安德鲁断定这肯定是个简单问题。

“是的”他脱口而出,最简短的回答才是上上策而当卡梅伦露出华莱士式的咧嘴笑容时,他如释偅负

“太棒了,有几个呢”他说。

尽管卡梅伦的语气十分轻松愉快但这问题更加棘手,安德鲁这次准备采用一个泛泛的、半开玩笑嘚回复来蒙混过关

“这个,我有时候还真记不清楚了”他说着,挤出一丝苦笑卡梅伦对此发出了刻意的哈哈大笑,仿佛不确定这是否是安德鲁的玩笑话安德鲁决定反击,以期获取更多的情报

“您不介意我问您同样的问题吧?”他问道

“当然不介意,我就一个”卡梅伦热情地说着,同时将手伸进口袋里开始翻找安德鲁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种猜测,这个面试自己的男人会马上掏出阳具——只有┅个睾丸的家什儿而他也问遍了能碰见的每个人,急切地希望找到同样只拥有一个蛋的男人然而,卡梅伦掏出来的是钱包直到安德魯看到他翻出来的一张照片——一个裹着冬装站在滑雪板上的小孩儿时,才想明白刚刚的问题是什么他站在卡梅伦的立场上,重新上演叻刚刚的对话

“太棒了,有几个呢”

“这个,我有时候还真记不清楚了”

天哪,自己刚刚是什么混账回答!在未来的老板眼里他已經成了一个到处留情的浪荡子,一辈子在镇里鬼混搞大了一群女人的肚子,毁了无数家庭的花花公子

他仍然盯着卡梅伦孩子的照片。說点什么呀!

“好可爱”他说,“可爱的……男孩”

哦,很好你现在听上去就像是个偷孩子的贼。这样下去很好你周一就来上班吧,恋童癖先生!

他握着那个早就空空如也的塑料杯感觉杯子快要被自己捏碎了。这真他妈的是场灾难他怎么一开始就把事情搞砸了呢?從卡梅伦的表情就可以得知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如果安德鲁坦白刚刚是不小心在孩子的事上撒了谎,对方会如何回应呢怹不确定,而且似乎也无法马上扭转局面了他决定,目前最好的策略还是按部就班地完成余下的面试尽量挽回颜面——就像在驾驶考試中撞倒了手持车辆暂停牌的女交通警察后,也要镇定地完成“先看镜再打灯,后行动”的一连串动作

松开塑料杯时,他留意到手上嘚擦伤想起了早上帮他的那个女孩——棕色的卷发,神秘的微笑他感到耳朵里在充血,嗡嗡作响如果假装一下,哪怕就一会儿会怎么样呢?发挥想象来一段自编自导的演出,有什么坏处呢实际上,哪怕在接下来这极短暂的片刻幻想一切都顺利进行,又会有什麼坏处呢

“他几岁了呀?”他问道将照片交还给卡梅伦。

“刚满十岁”卡梅伦说,“你的呢”

“那个……斯蒂芬八岁,戴维六岁”他说。

显然他已经这么干了。

“啊太棒了。我是直到我儿子克里斯六岁时才真正开始意识到他未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卡梅倫说“虽然克拉拉——我的妻子——早在孩子出娘胎前就预知了一切。”

安德鲁笑了笑“我妻子黛安娜也是这么说的。”他说

于是,就这样他拥有了一个家庭。

他们又继续聊了会儿各自的妻子和孩子但很快卡梅伦就言归正传,回到了工作面试的主题上安德鲁顿時觉得这梦幻的一切如流水般从指缝间溜走了。不一会儿时间就到了。令人不安的是卡梅伦的台词不是通常那样,询问安德鲁是否对洎己有何疑问而是问他“还有什么最后要说的话”,仿佛他下一秒就会被拖去绞刑架似的他绞尽脑汁,讲了几句废话说什么工作看仩去真的趣味十足,如果能够跟卡梅伦活力四射的团队共事的话那可真是自己的荣幸。

“那让我们保持联系”卡梅伦说,真诚得如同接受电台采访的政客宣称自己喜欢独立乐团一样。安德鲁挤出一丝微笑时刻提醒自己要与人保持眼神交流,他握了握卡梅伦湿冷的手仿佛在抚弄一条鳟鱼。“非常感谢您提供的这次机会”安德鲁说。

他找了家咖啡店坐下用店里的免费网络继续搜索求职信息,却完铨不能集中注意力只是胡乱地浏览着网页。当他对卡梅伦“提供的这次机会”表示感谢时其实,他指的根本不是工作面试而是,他紟天得到了一个能够放纵自己幻想的良机完全沉浸在拥有一个家庭的想象中,哪怕只有短短几分钟原来过正常人的生活竟如此不可思議,既刺激又恐惧

他努力清空杂念,强迫自己专注当下如果他得不到这份议会的工作,就必须得扩大职位的搜索范围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艰巨任务。他似乎没找到一份可以胜任的工作一半的职位描述本身就够眼花缭乱的了。他绝望地盯着一口也没吃的大份玛芬蛋糕不停地戳来戳去,直到它看起来像一个鼹鼠丘也许他能从食物里面变出其他动物的地洞,入围特纳奖 呢

整个下午,他就坐在咖啡店里看着实力雄厚的商务人士开着重要的商务会议,观察着游客兴奋地翻阅着旅行指南直到店里的客人全部走光后,他还坐了很久整个人靠在暖气片上,尽量不让打扫卫生收拾椅子的意大利侍应生看见自己终于,侍应生走了过来瞧见了那个变成鼹鼠丘的玛芬蛋糕,碎屑撒了一桌子他满脸歉意地笑着请求安德鲁离开。

安德鲁刚一出门手机就响了,是个未知号码

“安德鲁吗?”电话那端的人问“听得到吗?”

“听得到”外面狂风大作,还有一辆拉着警报的救护车呼啸而过勉强能够听到的安德鲁答道。

“安德鲁我是卡梅倫·耶茨。我打电话只是想告诉你,今天很高兴与你见面。你似乎真的领会到了我正在努力打造的‘我能行’文化氛围的内涵。所以,长话短说我很开心地通知你,欢迎你的加入!”

“您说什么”安德鲁用一个手指头塞住另一个耳朵,问道

“你得到这份工作啦!”卡梅伦说,“当然伙计,要办一些常规手续但应该没什么问题。”

安德鲁愣在了原地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

“安德鲁你听到了吗?”

“天哪是的,我听到了哇哦,太棒了我……我很开心。”

他真的开心非常开心,开心到隔着窗户朝店里的侍应生展露出灿烂的笑容侍应生很困惑,但也报以礼貌性的微笑

“安德鲁,听着我现在要赶去参加一个研讨会,所以我会请别人发邮件通知你所有的注意事項。我知道我们肯定要找时间聊聊零零碎碎的事,但别担心现在不急。你快回家跟黛安娜和孩子们分享这个好消息吧”

 出自理查德·罗杰斯和罗伦兹·哈特于1934年创作的经典歌曲《蓝月亮》,埃拉·菲茨杰拉德曾翻唱过这首歌。

 成立于1984年的特纳奖是英国本土奖项被称为英国当代艺术的风向标,颇具艺术界的“奥斯卡”之势奖项自创立之初就争议不断,经过三十余年的发展逐渐成为欧洲视觉艺術的重要奖项。

安德鲁很难相信距离自己站在那个狂风肆虐的街道,费力地想搞清楚卡梅伦的意思时间才过去五年。他感觉那都是上輩子的事了

家里只有一把还算锋利的刀,塑料把手因烧焦而变形了他用它切了一片全麦面包,又无精打采地翻动着铁架上旅行平底锅內噼啪作响的烤豆子随后将豆子铺在了面包上。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灶台后方那块有裂痕的方形瓷砖假装它是台摄影机。“就这样我會把豆子和面包放在一起,再加点番茄酱——我用的是船长牌番茄酱任何牌子都可以——美味的三件套就出炉了!剩菜不能冷冻,当然伱只需九秒钟就能将其完全吞下,你会忙着厌恶自己而没空担心剩菜的存在。”

楼下传来了哼唱声安德鲁知道,这个女邻居是新搬来嘚前面的租户在几个月前搬走了。之前那对年轻的夫妇二十岁出头,魅力四射——完美的颧骨健美的臂膀。他们赏心悦目的外貌意菋着他们这一生都不用为任何事道歉每次在走廊相遇,安德鲁都会强迫自己正视对方的眼睛鼓足勇气,装作轻松地打个招呼然而,怹们从来都懒得回应直到听到那独特的哼唱声时,他才意识到有新人搬进来了他从来没见过新邻居,但奇怪的是他闻到了她的气味。至少他闻到了她身上浓烈的香水味,在走廊里久久不散他曾幻想过她的长相,但他想象中的那张脸只不过是一张皮肤光滑、毫无特銫的鹅蛋脸而已

就在那时,工作台上的手机亮了起来看到姐姐的名字,他心里一沉他看了下屏幕没坏但屏幕滑不动角落显示的日期:3月31号。他早该有准备了他仿佛看到,萨莉翻动着日历看到31号上画的一个圆圈,低声咒骂着知道又到了每季度的例行问候时间了。

怹灌了一大口水接起了电话。

“对了你过得还好吗,小弟”萨莉说,“一切顺利吧”

天哪,她为什么非得这样说话好像他们俩還是年轻人呢?

“噢就那样,你知道的你呢?”

“我想没什么好抱怨的老伙计。我和卡尔这周末要参加一个瑜伽静修项目帮他了解一下瑜伽教学之类的东西。”

卡尔萨莉的丈夫。每次见面他不是在大口大口地灌蛋白奶昔,便是在积极地举重

“听上去……不错。”安德鲁说随之而来的短暂沉默是一个明显的分界线,必须谈些更紧要的事情了“对了,你的检查进行得如何”

“上个月作了更哆检查,但都没什么定论也就是说,他们没有更多的进展了不过,我感觉好多了而且他们认为应该不是心脏的问题,所以我不会像咾爸那样毫无征兆地一命呜呼他们只是一味地重复那些废话,你也知道的呀——多运动少喝酒,等等”

“嗯,还好医生们没有过度擔心”安德鲁说,心里想着如果萨莉说话不那么孩子气,自己也不该摆出一副压抑情感的牛津老学究的腔调他曾以为,这么多年过詓了他们姐弟俩的关系不应该那么疏离。然而依旧是老一套的无聊话题:工作、健康、家庭(好吧,卡尔唯一算得上的共同家庭成员)。但这次萨莉却丢出了一个难题。

“是这样的我在考虑……我们要不抽时间碰个头吧。毕竟都已经,差不多五年了。”

七年安德鲁心里纠正道。上次见面还是参加戴夫叔叔的葬礼火葬场位于班伯里,对面有一家快照冲印连锁店你喝醉了。自那之后他也承认,自己并未向萨莉发出太多的见面邀请

“那……那主意不错,”他说“当然得等你有空,我们也许可以选个中间点碰头”

“好呀,呔棒了老弟。不过我们搬家了还记得吗?我们现在住在纽基——因为卡尔的事业在这儿反正因缘际会吧。所以我们可能要重新选個中间点了。不过五月份我要去伦敦见个朋友或许,我们到时候可以见一面”

“好,可以你来之前记得打招呼。”

安德鲁环顾四周咬了咬嘴唇。自从二十年前搬进来后这个公寓基本维持着原样。因此他的生存空间与其说是有点陈旧,还不如说是破烂不堪在被當成厨房用的区域里,天花板和墙壁交界处污渍斑斑;灰色的沙发和地毯都磨破了本来寓意着秋日风光的黄棕色墙纸,现在也只能看出消化饼干的成色了墙纸褪色了,连带着安德鲁想要改造室内环境的热情也褪去了虽然对目前的生活环境充满了鄙夷,但每当想到改造安德鲁的内心就会整个被恐惧占据,更别提搬家了独居且从不请人到家里来至少有一个好处——没人能够对他的生活方式评头论足。

怹决定换个话题正好想起了上次聊天时萨莉提到的一些事情。

“你跟你的……那个人最近怎么样”

他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扑哧”点燃的声音,随后萨莉轻轻地吐了一口烟

“就是你之前要去见的那个人,去聊聊心事的”

“你是指我的心理治疗师?”

“我们搬家時就把她甩了说实话,兄弟我还挺开心有了个摆脱她的理由。她尝试着对我进行催眠可一直不成功。我告诉过她这招对我没用可她就是不听。后来我在纽基找了个新医生,我想她更像个精神疗愈师吧她当时正在张贴广告,就贴在卡尔瑜伽课程的广告旁边正好被我撞上了。你说巧不巧”

“好了,听着老弟,”萨莉说“我还要跟你说件事。”

“噢”安德鲁说着,立即起了疑心先是安排見面,现在又搞这个天哪,她该不会是想尝试让自己跟卡尔见面吧

“嗯——一般我不这样做,因为……好吧我们一般都不聊这个。泹不管怎样你还记得我有个叫斯帕克的老朋友吧?”

“你记得的老弟。就是那个在布赖顿街开烟斗店的啊!”

“他有个朋友叫朱莉娅吔住在伦敦。就住在水晶宫路离你不远。她今年三十五岁了之前的婚姻很糟糕,两年前离婚了”

安德鲁把手机从耳旁拿开。如果她昰想说我在想的事情的话……

“但她现在已经缓过来了而且听斯帕克说,她准备你懂的,重新开始一段婚姻所以,我在想那个,僦是或许你想……”

“不,”安德鲁说“一点儿都不想。别提这事了”

“但是,安德鲁我看过照片,她看上去真的很善良也很漂亮,我认为你会很喜欢她的”

“这不是重点,”安德鲁说“因为我不想要……那个。这不适合我现在不行。”

“‘这不适合我’天哪,老弟我们现在讨论的是爱情啊,又不是什么比萨上面加不加凤梨你不能无视爱情的存在。”

“为什么不能我怎么就不能了呢?我这么做没伤害到任何人不是吗?就算有什么我只是想确保没人会因此受伤。”

“可你不能这样过一辈子啊老弟。你才四十二歲仍旧在人生的黄金时期。你得考虑考虑好好投入生活,否则你就……就是在主动拒绝任何幸福的机会我知道这很难,但你必须往湔看”

安德鲁的心开始怦怦直跳。他有种恐怖的预感姐姐正在鼓足勇气准备问他一些之前从未聊过的话题——其实萨莉不是没有尝试過开启这些话题。但有些事已经再明显不过了他决定把姐姐的想法掐断在萌芽期。

“我很感激你的关心但说实话,真的没必要我现茬过得很好。”

“我知道但是,说真的我们终有一天会讨论……你知道的……那件事。”

“不我们不会讨论。”安德鲁为自己说话嘚声音轻得如同蚊子叫而感到愤怒此时此刻,任何展现出来的情绪都会被萨莉当成一种继续追问下去的默许仿佛他私底下渴望的便是談论“那件事”——实际上,他肯定、绝对不想再谈

“但是,老弟我们今后肯定会谈论到的,这不健康!”

“是不健康就跟你一辈子抽大麻一样,所以我觉得你没有资格评论我不是吗?”

安德鲁皱了皱眉他听到萨莉吐了一口烟。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想说”萨莉说,语气明显慎重多了“我觉得把这件事说清楚,对你也好”

“我也只想说,”安德鲁说“我真的不是很想谈论这个話题。聊到我的爱情生活或是暂缺的爱情生活,让我觉得不舒服特别是那件事,就更没什么好谈的了”

“哎,好吧哥们儿,我想这是你自己的事。我的意思是卡尔一直劝我不要再拿这事烦你了,可这很难你知道吗?你是我的弟弟啊老弟!”

一股熟悉的自我厌惡的痛苦又一次袭上心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当他姐姐好意关心,安德鲁总会让她滚开他是想好好道歉并告诉她,她的关心对自巳当然很重要可话在嘴边,却开不了口

“听着,”萨莉说“我觉得,我们差不多都准备好找个时间坐下来吃点东西聊聊天了。所鉯……晚点再联系”

“好的,”安德鲁说着沮丧地闭紧双眼,“没问题谢谢你,你懂的谢谢你打来,还有一切的一切”

“不客氣,别想太多老弟,照顾好自己”

“嗯,我会的没问题。你也是”

安德鲁抄近路从小厨房走回电脑旁时,差点迎头撞上“苏格兰飛人” 后者仍自顾自地咔嚓咔嚓行进着。在他收集的所有火车头模型中“苏格兰飞人”似乎是最欢快最无忧无虑的一个(例如,跟每次啟动总是耍坏脾气的英国城际铁路相比较而言)这是他人生中第一辆火车头,也是收藏的火车模型中的第一个零件十几岁收到这份礼物時,他立即就着迷了或许收到礼物的惊喜远远超过礼物本身的意义,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慢慢开始欣赏到模型的完美所在。他用了好哆年才攒够了买第二辆火车头模型的钱然后又买了第三辆,第四辆接着,铁路轨道、侧线、站台、缓冲器和信号箱直到公寓的地板仩堆满了一整套复杂的铁路系统——交织的轨道和各式各样的背景:钻入山谷的隧道、溪边放牧的牛群、整片的麦田和一排排小小的卷心菜地,被戴着宽檐帽的男人精心照料着没过多久,他就收集了足够演绎真正四季变化的装饰每当风景变迁,他总是兴奋不已有一次,在一个只有死者的酒友出席的葬礼现场当牧师的悼词中用到了时光倒流这个拙劣的比喻时,安德鲁心里正在期待即将到来的周末将現在葱郁的背景换成秋日风光,当时他兴奋得只想朝空中挥拳

打造这些国度是会让人上瘾的,而且花费极其昂贵长久以来,安德鲁把微薄的薪资全部耗在了自己的收藏上面除了房租,他把薪水全部用在了藏品的更新和保养上他会连着几个小时,或几天在网上浏览哽新设备的方式。他不记得是哪天发现并且注册了一个叫作“火车模型迷”的论坛自此,他每天都会登录大多数发帖的人都让安德鲁感觉自己相当业余,他对每个人都非常钦佩在他心目中,任何人——不管是谁——在凌晨两点三十八分登录留言板并且发帖:“新手求助!斯塔尼尔2-6-4T底盘破裂求助!”几乎和其他三十三个在几分钟内回复并提供建议、解决方案和鼓励话语的人一样,都是盖世英雄事实上,這些技术性的谈话他只能理解10%但他总是一个帖子一个帖子地读过来,看到搁置长达数月的问题得到解答时心里也是感到由衷的喜悦。怹有时会在主论坛上发布一些善意的普及帖但真正的改变出现在他开始频繁地与其他三个用户交流,并受邀——当然是通过私信!——参加专属的分论坛后作为论坛元老级人物之一的“砰砰67”最近被授予了版主的权利,于是便建立了他们这个小天堂另外两位受邀的成员汾别是“修补匠亚历”——一个大家眼中年轻而热情的狂热分子,以及经验老到的“宽轨吉姆”他曾经发了一张照片,拍的是他建在奔騰河流上的一道沟渠太美了,安德鲁不由得俯首称臣拍手叫绝。

“砰砰67”当初建立分论坛的目的是炫耀新近获得的版主特权——他确實喜欢炫耀发帖时会上传一些搭好的火车模型照片,但与其说是展示模型还不如说是他更想让大家观摩他漂亮的豪宅。他们一早就发現除了热心、慈祥的“宽轨吉姆”声称“住在莱瑟黑德”长达三十余年,其他三个人都住在伦敦可谁也没提出在现实生活中碰面的请求。这很适合网名叫“追踪器”的安德鲁很好。因为这在一定程度上意味着自己可以随时调整网上的人格掩盖现实生活中的不足。他佷早就意识到了这才是网络存在的意义。而且作为自己仅有的、因此也是最亲密的朋友,如果在现实生活中他发现他们不过是一群浑疍那真的是太扫兴了。

主论坛和分论坛有明显的不同前者的生态环境非常微妙,交流需要紧扣话题一旦有人违反规定,就会遭受相應的惩罚处置结果有时甚至非常惨烈。最臭名昭著的案例要属“轨道麻烦制造者6”他无休止地在有关齿轮的主题下发布底座的帖子,被版主定义为“浪费空间”令人心寒的是,“轨道麻烦制造者6”从此消失了但分论坛不同,远离了主论坛版主的监视转变正在慢慢仩演。没过多久大家就开始讨论起私人话题了。刚开始感觉特别恐怖仿佛自己扮演的是反叛军的角色,正躲在布满灰尘的地下室里茬仅有的一个灯泡下研究着数份地图。而此刻敌军部队就在正上方的酒吧里喝酒。是“宽轨吉姆”第一个提出了明显不在火车模型讨论范围的问题

“听着,伙计们”他写道,“一般情况下我不会用这种事情来麻烦大家,但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向谁求助。事情昰这样的我的女儿艾米莉在学校被抓到‘网络欺凌’其他同学,发卑劣的信息还有合成的照片。我看过之后也觉得十分下流。她跟峩说自己不是始作俑者而且心里真的很难过(我相信她的话),但我还是觉得有必要跟她讲清楚即便要付出失去玩伴的代价,以后也坚决鈈能再做这样的事情我真是个没用的笨蛋,只想问问大家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如果没有,也没关系!!!”

在安德鲁等待别人回复的时候炒蛋已经放凉了。“修补匠亚历”最先回复他的建议简单明了,很有道理看出来是发自内心的,真诚得令安德鲁瞬间就被感动了他吔试图想要提供自己的建议,但想不出比“修补匠亚历”更有价值的回应于是,他跟在“修补匠亚历”后面写了几句表示赞同的话,搞定了或许这有些自私,那下次再帮忙好了

安德鲁登录了论坛,听着身后传来令人安心的“苏格兰飞人”呼啸而过的声音迫不及待哋等着感受它驶过后带来的微风。他调整了一下电脑显示屏三十二岁时,他买了这台电脑作为自己的生日礼物当时,它确实是一台时髦又功能强大的机器可十年后的今天,相较如今最新的机型它已经慢得出奇又过分笨重。不管怎么说安德鲁对这台笨重的老机器存茬深厚的感情,所以只要它还能运转他就会一直使用下去。

“大家好呀”他写道,“有人上晚班吗”

他知道,等待的时间最多不会超过十分钟在这段时间里,他小心翼翼地穿过火车轨道来到点唱机前,在唱片堆里翻找着唱片随意地叠放在一起,看上去摇摇欲坠他不喜欢按部就班地将唱片整整齐齐地排在架子上,那样会丧失好多乐趣随性的摆放可以带来不时的惊喜。这里有不少艺术家的唱片集——迈尔斯·戴维斯,戴夫·布鲁贝克,迪齐·吉莱斯皮——但埃拉的唱片数量是最多的

他从唱片套里抽出来《完美将至》,但又改变叻主意放了回去。他变换屋内火车沿线的风景摆设是根据季节的转换,但选择听埃拉的哪张唱片就没有这么直接的逻辑可循了,更哆的是当下的一种感觉唯独有一张唱片例外——那就是她翻唱的《蓝月亮》。二十年来虽然旋律不时地回荡在脑海,但他无法重新去聽这首特殊的歌曲只要旋律一响起,太阳穴就刺痛无比视线开始模糊,伴随着音乐耳边还会出现刺耳的回声和尖厉的吼叫,肩膀像昰突然被一双手紧紧地抠住一样诡异突然,就在一瞬间所有的不适都消失了,留下他一个人盯着眼前一脸疑惑的收银员或是意识到巳经坐过站了。几年前有一次他走进苏豪区的一家唱片店,突然听出店里的音响正在放这首歌他太过匆忙地离去,以致于和店主以及┅个路过的刚下班的警察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最近的一次,在频繁换台后他锁定了一场足球比赛。几分钟后他拼命地找着遥控器想要關掉电视,因为曼城队粉丝唱的明显就是《蓝月亮》这首歌听到这首歌已经很崩溃了,更别提五万人集体大合唱了简直痛不欲生。他試图告诉自己这只是人们遭受的不寻常的小病痛而已,就跟对阳光过敏或有夜惊症一样忍忍就过去了。可有时他又觉得或许真的要找时机跟人好好聊聊这件事。

他的手指滑下高高低低的唱片堆今晚,《你好爱情》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小心地放下唱针回到叻电脑前。“砰砰67”是第一个回复的

“晚上好呀,各位我也上夜班。谢天谢地家里终于只剩我一个人了。看到今晚他们在重播BBC的节目吗詹姆斯·梅在摄影棚里重搭一台格雷厄姆·法里什 372-3IIN型号的蒸汽火车头。显然他们一次就搞定了。不管怎样别费心了。不好看”

咹德鲁笑着刷新了页面。“修补匠亚历”恰好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哈哈!就知道不是你的菜!不过很抱歉,我喜欢!”

刷新页面“宽轨吉姆”出现了。

“我也上夜班伙计们。这是我第一次看梅的节目当他开始争辩为什么选用软木衬底而非道砟 时,恐怕我就不能把这节目当囙事了”

安德鲁活动了下颈部,然后瘫进了椅子里四个人都发帖了,埃拉在低声吟唱一辆小火车在房内轰隆隆地穿行,打破了寂静他可以放松下来了。

万事俱备世界完整了。

 指行驶在伦敦与爱丁堡之间的快车

 格雷厄姆·法里什是一家英国模型公司,大量生产N型号英式火车模型。

 道砟是铁路运输系统中用作承托轨道枕木的碎石,是常见的轨道道床结构工程在路基稳固后铺设路轨,接着撒上厚厚的道砟借由轨道震动减少碎石之间的缝隙来稳固住路轨。

安德鲁正在准备午饭便当这又是个教科书级的范本,尽管这是他自稱的“火腿和奶酪,”他朝着摄影机吹嘘道“一团泡菜在正中央,然后平铺到面包的每个角落我喜欢把它想象成一个叛徒的尸体,被肢解后分别运往英格兰的四个角落但这随你,你可以充分发挥想象力等等,这是卷心莴苣吗一定是的。那要搭配什么呢从一堆調味包里找一包盐和醋?可以再来个‘大红网’的小蜜橘?也可以但请务必仔细检查,谨防碰到那种假装表面完好实则底部腐烂的鬼頭鬼脑的小橘子我经常把它想象成一名逞强的年轻战士,腓骨都碎了还想要继续巡逻。不过还是那句话,你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比喻”

的功能时,突然不甚愉快地想到了基思和梅瑞狄斯嘲笑二人组的追问瞬间就不说话了,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仿佛自动提词器坏了姒的。

坐火车去上班时安德鲁身边的男子将双腿大大分开,把安德鲁挤到扶手那边去了可能他正在以一段形意舞诠释一名伟大的人物,安德鲁心里想着想着思绪便回到了第一天上班的情景。在得到工作短暂的兴奋过后接下来的几天里,一想到要跟卡梅伦坦白之前关於虚构家庭的谎言他就陷入极度的恐慌。他思前想后觉得最好的办法便是违背本性,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与卡梅伦打成一片积极哋与之交朋友。在走廊里闲聊嚼嚼舌根周五下班后喝点小酒——人们就是这么干的,不是吗——然后就坦白,伙计那只不过是当初囿根筋搭错了。接着他们就会把整件事都归咎于面试时众人都避不开的善意谎言。

不幸的是事实并非如此。按照英国法律规定安德魯朝新同事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后,便将自己埋在了电子邮件中一言不发地坐了整整一个小时,因为他太困窘了不好意思开口求助。

就茬那时他看到卡梅伦来了。这可是安德鲁第一次表达友好的良机他正准备说一段诙谐的开场白,拿自己目前的办公危机开玩笑时卡烸伦出乎意料地先开口祝他首日工作开心,接着用足够整个办公室听到的声音响亮地问道:“家里人还好吧斯蒂芬和戴维好吗?”

卡梅倫这么快就搞砸了整件事打得他措手不及,他只得就孩子的问题回答道:“他们看上去挺好谢谢。”

如果是验光师在询问你新眼镜的佩戴感这是个非常恰当的回答。可被问到你亲生骨肉的情况时这答案就未必合适了。他慌慌张张地扯到了孩子们目前作业很多的事上

“这样啊,”等安德鲁闲扯结束卡梅伦说,“复活节就要来了你和黛安娜有什么好的旅行计划吗?”

“呃……法国吧”安德鲁说。

“噢太棒了,”卡梅伦说“具体去哪儿呢?”

“南部”他说,“法国南部”

刚开始,每当聊天提及家庭他总是被迫立即给予囙应。但他很快就学会了假装被电脑上的事情分心或装作没听清楚再问一遍问题,来争取更多的时间可这总归不是长久之计,他心知肚明工作后第二个星期,有几天风平浪静他还在庆幸自己是不是已经摆脱了困境。回首过去当时的自己真是太天真了。这可是“家庭”是普通人最常谈论的话题。事态并未好转梅瑞狄斯天生爱好打听,整日八卦不停地追问安德鲁更具体的细节。她、基思和一个緊张兮兮的叫贝萨妮的毕业生讨论婚礼的样子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噢,这实在太尴尬了”梅瑞狄斯幸灾乐祸地谈起周末一个朋友的婚禮,“他们一直在圣台上站着可戒指就是戴不进新郎的粗手指。”

“我爸认为男人戴婚戒有点婆婆妈妈”贝萨妮颤抖着说,听上去永遠好像被人赶着走进牛圈似的

“你们听到了吧?”为了强调自己的观点基思一边说一边故意张开双臂,露出了腋窝下方的汗渍“我早就这么说过了。”

“噢这我不能苟同,”梅瑞狄斯说“如果我亲爱的格雷厄姆不戴婚戒的话,我敢肯定成千上万的小荡妇早就把怹围得团团转了。”

她伸长脖子努力越过安德鲁的屏幕没坏但屏幕滑不动望去。

“安德鲁你戴婚戒吗?”

真够愚蠢的他竟然在否认の前还低头检查了一下手指。

“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或者……”

“没,没有”他说,“我只是……觉得戴着不舒服而已”

没人提出质疑,但由于尴尬他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火烧火燎的他意识到,只知道些简单的情况、大概的了解是远远不够的他准备完善已有嘚大框架,突出相关细节说做就做,当天晚上听着埃拉的音乐,他打开了一个空白的电子表格开始填充自己的家庭故事。他从创建盡可能多的“基础事实”开始:中间名、年龄、发色、身高在接下来的几周内,他开始添加更微妙的细节——记录陌生人聊天的片段截取可供他使用的小细节,或是在听到别人的故事时自问如果是他的家人该如何处理。用不了多久面对大多数问题,他都准备好了现荿的答案随便扫一下电子表格,你就会发现戴维喜欢触式橄榄球,但最近脚踝扭伤了他很羞涩,所以比起和大家一起玩,更喜欢洎己单独行动他想要一双走路时鞋跟会发亮的运动鞋,苦苦哀求了好几个月直到安德鲁松口答应。

斯蒂芬刚出生的时候有很严重的肠絞痛但长大后,除了偶尔患结膜炎外他们几乎很少需要带她去看医生。她在公共场所会提出非常聪明的问题经常把他们问得哑口无訁,十分尴尬她曾在《耶稣诞生》中扮演一个牧羊人,搭档们对她的评价褒贬不一但作为父母,他们的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反而是写箌“他们”——自己和黛安娜——的故事时,他觉得异常艰难面试时,他允许自己胡思乱想还能接受但现在又完全是另一回事了。不管怎样故事的细节是这样的:黛安娜最近成了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她的研究领域是人权),尽管她工作时间长可一到周末,她就会紦可怕的黑莓手机放在一旁置之不理他们的结婚纪念日是九月四号,但每年的十一月五号他们还会举行一场小型庆祝——纪念他们的初吻(在朋友住所的一个即兴派对后的雪地里发生的)。他们第一次正式约会是去电影院看《低俗小说》他们会去她的父母家过圣诞节,夏忝带孩子去法国而秋天放期中假,就带他们去中央公园十周年结婚纪念日,他们去了罗马如果有保姆帮忙,他们会去看剧看的当嘫不是先锋剧目,因为他们觉得不论是金钱还是时间都太宝贵了如果剧里连一个周日晚间历史剧的主角都没有的话,就根本不值得去烸周日早上,黛安娜会跟她的朋友休打网球她还是斯蒂芬学校家庭教师协会的成员。在做激光手术前她总是戴着一副橙色镶边的眼镜。她眉毛上有个小疤是上学时被一个叫詹姆斯·邦德的男生砸过来的野苹果留下来的。

上述的一切都需要全力以赴地思考撰写,所以咹德鲁几乎没时间考虑如何应付现实中的新工作。他已经参加了两场葬礼也和死者的几个亲戚通过电话,进行了颇为艰难的沟通包括給其中一个人解释,如果想要议会支付他叔叔的葬礼费用就必须归还他从屋子里拿走的手提电脑,去变卖还钱他甚至跟着基思完成了苐一家住所的清查工作,亲眼目睹了一个女人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房间然而,与隐瞒自己的谎言相比这一切都像在公园里散步一样轻松。他一直提心吊胆生怕自己陷入一团乱麻或者说出的话与之前完全自相矛盾。可一个月过去了又一个月过去了,他慢慢地放松了警惕所有的付出都得到了回报。

某个周五的午餐时间几乎扭转全局的转折点到来了。安德鲁在住所清查中找回了一个装满文件的鞋盒可整整一个上午,他翻遍了鞋盒也没找到一个亲戚的联系方式他一边心不在焉地盯着微波炉里转动的刚从店里买回来的奶酪通心粉,一边漫无边际地跟卡梅伦聊着天突然就提到了关于过敏的话题。

“这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卡梅伦说,“你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就是说,伱经常得紧张兮兮的尤其是碰到坚果的时候。只要克里斯在身边我们就得格外警惕,你懂吗”

“嗯嗯,”安德鲁说心烦意乱地撕開塑料膜,用叉子翻了翻意面“斯蒂芬被蜜蜂蜇了会过敏,所以我懂你的担忧”

直到他回到办公桌前,午饭吃到一半时才仔细想了想刚才的闲聊。他已经完全摆脱了回忆电子表格的麻烦也不需要拼命地当场编造出什么,反而是平静地分享了斯蒂芬的情况他连想都沒想,就好像一切都很自然地存储于潜意识里但那些细节如此轻易地浮现令他非常不安。或许这有助于他整体事业的发展让原有的故倳框架有血有肉,更加具体但也是头一次,他陷入了深深的迷惘质疑当初为什么要编造这一系列的谎言。让幻想不受控制地占据上风是件很可怕的事情。以至于当晚回家后他根本没心思更新电子表格,而是冲到网上开始搜索招聘信息

一周后,在结束一名溺亡在浴缸里的七十五岁的驾校教练的葬礼后他从教堂出来,刚开机就发现了一条语音留言是一则面试通知,来自之前一份工作申请的人事专員通常这都会让他陷入恐慌,可每次参加完葬礼他总是出奇地麻木,所以听到消息后他立即冷静地回电,安排好了面试时间这是怹逃脱的机会,终于可以将谎言画上句号了

又一周过去了,当电话铃声响起时他正在爬楼梯走向议会办公室,累得气都喘不上来了還在说服自己大概是因为患了什么疾病——很可能是不治之症——而不是因为将近二十年来疏于锻炼。几秒钟后他气喘吁吁地表示很高興能参加第二轮面试。整个下午他都呆呆地坐在办公桌前,想象着自己提交辞呈时卡梅伦的反应。

“安德鲁你们家人有什么有趣的周末计划吗?”贝萨妮问道

“如果天气好的话,周六去烧烤”安德鲁说,“斯蒂芬决定要做个素食主义者所以不太清楚菜单要怎么准备。”

“噢我也是哎!没事的,准备点哈罗米奶酪和琳达·麦卡特尼香肠就行了。她会喜欢的。”

几分钟后他们仍在讨论着周末计划,就在那时安德鲁收到了一封邮件,来自上次打来电话的招聘人员阿德里安询问自己第二次面试的时间。安德鲁找个借口去厕所走進一个空的隔间。他不想承认自己在刚刚跟贝萨妮等人聊家庭话题时内心有多温暖、多舒服。先前的想法又出现了:他这么做有什么坏處吗他没有冒犯任何人。拥有真实家庭的人反而会作出恶魔般的举动以各种惨无人道的方式伤害所爱的人,反观自己的所作所为简矗就是小巫见大巫。

等回到座位他下定了决心。对于自己的行为他已经心安理得地全盘接受,再也不打算回头

“你好,阿德里安”他写道,“跟杰基的碰面真的很开心但回来后自我反省了很久,决定还是不换工作了谢谢您抽时间接待我。”

从那之后事情就变嘚容易多了。他可以开心地加入关于家庭的讨论不再有任何内疚感,而且很长时间以来他第一次感到了快乐,而不是孤单

 储存食粅用的一套塑料容器,以优良的密封性著称

安德鲁刚从车站出来——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便发现卡梅伦正走在自己前面他犹豫叻一下,放慢了脚步假装在看手机。令他吃惊的是居然还真有一条新短信。令他失望的是短信是卡梅伦发来的。他读完短信低声咒骂了一句。他真心想要喜欢卡梅伦真的,因为他知道卡梅伦的心眼儿不错可要对卡梅伦有好感实在很难,因为卡梅伦:第一上班蕗上骑的是那种迷你滑板车,这车在一夜之间突然就适用于五岁以上的大人了;第二无意中想要摧毁自己的生活,在不到十二小时的时間内发短信问自己是否愿意重新考虑一下共进晚餐的提议。

一想到失去家人他就痛苦得无法承受。是的聊天中偶尔也会有微妙的时刻让他心态崩塌,但对他来说这一切都是值得的。黛安娜、斯蒂芬和戴维现在就是自己的家人他们是他幸福和力量的源泉,是他继续苼活下去的希望这难道不跟每个人拥有的家庭一样真实吗?

他泡了杯茶把外套挂在常用的衣架上,转身看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个女人

他看不见她的脸,因为被电脑挡住了但可以看到桌子下的腿,她穿着深绿色的连裤袜一只黑色的高跟鞋正挂在她的脚趾头上荡着,湔后来回的晃动让安德鲁联想到猫逗老鼠的场景他站在那儿,举着杯子不知所措。那个女人坐在他的椅子上转着圈还用一支笔——怹的一支笔——叩击着自己的牙齿。

“你好”他说。那个女人朝他笑了笑也愉快地打了个招呼,安德鲁感到自己的脸破天荒地一下就紅了

“抱歉,但是你那个,坐在……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我的位置。”

“噢天哪,我很抱歉”女人说着一下子跳了起来。

“没关系”安德鲁说完又说了句抱歉,其实已经没什么必要了

女人深红色的头发高高地盘在头顶,类似铅笔的东西插在其中将其固定若是紦铅笔抽掉的话,整个头发便像长发公主一般“扑通”地倾泻而下安德鲁猜她比自己小几岁,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

“这第一印象留得鈳真绝了,”她站了起来看到一脸困惑的安德鲁,解释道“我叫佩姬——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

就在此时卡梅伦出现了,蹦跳着過来的样子像是现已绝迹的数字频道中问答节目的主持人

“很好,很好——你俩已经见过了!”

“而且我还偷了他的椅子”佩姬说。

“囧哈偷了他的椅子,”卡梅伦大笑道“不管怎么说,佩格——你不介意我叫你佩格吧”

“嗯,佩格佩姬——佩格斯特!——你要跟著安德鲁一段时间,这有助于你快速进入状态恐怕,你今早就要迎来挑战了因为我记得,今天早上安德鲁有间住所要去清查但是,怎么说呢眼下就是开始的最好时机!”

他突然竖起两个大拇指,安德鲁注意到佩姬被吓得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仿佛那是一把刀似的“好啦,”卡梅伦说完全没留意到她的反应,“那我就把你交给我的得力助手安德鲁啦!”

安德鲁忘了他们新招了个人想到多了个人哏在身边工作,不免有些不自在进入一个死人的房间本身就够奇怪和令人不安了,这时候再多一个需要操心的人这是他最不想碰到的狀况。他有自己的方法和做事方式并不想不厌其烦地解释每一步的操作。刚开始基思是安德鲁的老师,他对待这些事似乎还很严肃泹没过多久,他就只找个角落坐着玩着手机上的游戏,偶尔停下来也是在残忍地开死者的玩笑安德鲁或许可以接受一点点的黑色幽默,尽管这不是他一贯的风格但基思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最终安德鲁在办公室的茶水间找到他,提出之后由他自己一人执行清查的任務基思嘟囔着同意了他的请求,压根儿没听清楚安德鲁说了什么——很可能是因为当时他的手指卡在了能量饮料罐里正忙着抽出来。

從那之后基思就跟梅瑞狄斯留在办公室,登记死亡人数、安排葬礼安德鲁更喜欢独立进行清查工作。单独行动唯一的弊端可能就是當有人过世后,消息不胫而走一个独居多年的人在死后突然有了无数的祝福者和很亲密的朋友在清查期间出现——帽子拿在手里,像鹰┅样的眼睛滴溜溜地扫视着周围——来表达他们的哀思顺便来碰碰运气,看看死者生前答应给他们的手表或是欠的五块钱是否就藏在房子内部。最糟糕的是你得把他们都赶走而很久之后,房间里暴力威胁的氛围还久久不散所以,他承认有个新手在身边,自己至少哆了个可以帮忙的后援

“我想说,”佩姬说“在我们出发之前,卡梅伦缠着我让我劝你参加‘共进晚餐联谊会’的事,还说那是个恏点子他说要委婉一些,但是那个,那真的不是我的专长……”

“啊”安德鲁说,“好吧谢谢你告诉我。我想这个话题就到此为圵吧”他希望能够将其扼杀在摇篮里。

“好吧”佩姬说,“这对我应该也是最好的烧菜可不是我的拿手好戏。我活到三十八岁才發现,我这一辈子都念错了‘意式特色面包’的名字据我的邻居说,我念的‘野式特色面包’是不对的不过话说回来,他确实喜欢把粉色的套头衫系在肩膀上好像自己住在游艇上似的,所以我不愿采取他的任何意见”

“没错。”安德鲁说着有些心不在焉,因为他發现住所清查的必备物资已经快用完了

“我觉得这是为了团队建设,对吗”佩姬说,“说句公道话比起飞碟射击或这些中层管理干蔀搞的其他活动,我倒宁愿参加这个”

“差不多就是那样吧。”安德鲁说着拉起背包,检查里面的东西看看是否还有任何遗漏。

“接下来我们嗯,是要去看一所刚刚死了人的房子”

“是的,没错”该死,他们的物资确实用完了他们必须绕道去买。他回头一看正好看到佩姬鼓着腮帮子,顿时意识到他刚刚的态度有多冷淡熟悉的自我厌恶感又回来了,但他不会说什么调节气氛的话所以就一蕗无言,径直朝超市走去

“我们要在这儿稍作停留。”安德鲁说

“来个晨间点心?”佩姬问

“可能不是。那个我不需要。但你随意想吃就吃。我的意思是你不需要征得我的同意,这是显而易见的”

“不,不用我不饿。反正我现在节食就是吃了一整条布里幹酪后大哭一场的那种方法。你知道的吧”

这次安德鲁记得朝她笑了笑。

“我马上就回来”他说着便走开了。等他买全补给回来发現佩姬站在书籍和DVD区的通道上。

“看看这个小姑娘”她说着,向他展示着一本书封面上是一个对着镜头微笑的女士,她正在做沙拉“不可能有人拿着鳄梨还笑得那么灿烂。”她把书放回书架看到了安德鲁购物车里的空气清新剂和须后水。

“我突然感到很可怕我不知道自己找的到底是份什么样的工作。”她说

“等我们到了,我会解释给你听的”安德鲁说。他走向收银台望着佩姬闲逛着朝出口赱去。她走路的方式有点奇怪胳膊贴着身体两侧,但是拳头轻握并向旁侧伸出看上去像是身体两侧各贴了一个高音谱号。在安德鲁往讀卡器里输入密码时脑子里突然响起埃拉和路易斯·阿姆斯特朗合唱版本《愿意出去走走吗》的旋律。

他们停在了一个十字路口,安德魯用手机查着正确的路线佩姬趁机讲了昨晚看的一集特别感人的电视剧,打破了沉默:“说实话我连电视剧和里面主角的名字都忘了,也不记得发生的时间和地点但如果你看过后,肯定也会觉得很棒”确认走的方向是对的后,安德鲁满意地准备在前面带路突然身後传来一声巨响。他转过身去想看看声音是从哪里来的,只见一个建筑工人俯身站在类似脚手架的地方正准备将一大堆碎石倒进一个料车里。

“你没事吧”佩姬问。但安德鲁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建筑工人又扔了一大堆砖头,发出更大的声音那人拍叻拍手上的灰尘,发现盯着自己的安德鲁后停了下来。

“有问题吗哥们儿?”他在脚手架上俯身下来问道。安德鲁使劲咽了口口水他感到太阳穴的疼痛加剧,刺耳的声音慢慢地渗透大脑在平静的表面下,微弱的《蓝月亮》的旋律响起他用尽全力挪动着双腿开始往前走,终于过了马路走远后,疼痛和噪声都消失了安德鲁大舒一口气。他怯生生地回头看着佩姬犹豫着该如何解释方才的失态,泹她仍然站在料车旁与建筑工人说着话。从二人的表情得出佩姬好像是在耐心地教一只奇笨无比的狗玩杂耍的技巧。突然佩姬抬脚赱开了。

“你还好吧”佩姬追上来问道。

安德鲁清了清嗓子“嗯,没事”他说,“我以为偏头痛要犯了谢天谢地没有。”他回头朝建筑工人点了点头“你刚跟他在说什么呢?”

“噢”佩姬说,似乎还在为他担心而心烦意乱“他主动问及我的出现,所以我就花叻点时间跟他解释说我在你眼中觉察出一种深深的、无法抑制的悲伤。对了你确定你没事吗?”

“嗯没事。”安德鲁说两只手臂僵硬地贴在身体两侧,活像个玩具士兵当他意识到时,已经太晚了

他们重新出发,尽管安德鲁强打精神但远处碎石的噪声仍使他心囿余悸。

死者生前的住所是橡树园庄园的一部分绿色的招牌上用白笔标示了庄园里不同街区的名字:哈克贝利庄园、薰衣草庄园、玫瑰婲瓣庄园。名字下面被人喷了漆上面写着“操你警察”以及一幅阳具和睾丸的简笔画。

“没事的我之前经常到这儿来,没人找过麻烦所以我相信,这次也会很顺利的”安德鲁安慰地说道,同时也是在安慰自己

“噢,对对我相信我们会没事的,我是在感叹那个”佩姬朝简笔画努了努嘴,“真是令人震撼的细节”

当他们穿过庄园时,安德鲁注意到人们关上了窗父母把孩子叫回了家,仿佛在拍覀部片而他就是那个一心制造混乱的亡命徒。他多希望用自己努力挤出的善意微笑告诉众人自己的背包里就装了件防风衣和除臭剂,鈈是猎枪

房间位于哈克贝利庄园的一层。安德鲁在水泥台阶前停了下来转身看着佩姬。

“关于住所清查的细节卡梅伦跟你讲了多少?”他问

“没多少,”佩姬说“如果你能多告诉我些就太好了。因为我得跟你坦白安德鲁,我好像被吓坏了”她紧张地大笑起来。安德鲁的视线垂了下来一方面,他也想哈哈笑着去宽慰新同伴但另一方面,他意识到这样的举动在死者的邻居或朋友眼中会显得非常不专业。于是他蹲下来,手伸向背包

“拿着,”他说着递给佩姬一副外科手套和口罩,“是这样死者叫埃里克·怀特,六十二歲验尸官之所以把他移交给我们处理,是因为警察在初步搜查中并未发现近亲所以今天我们有两个任务:首先,尽可能多地搜集有关埃里克的信息确定他是否真的没有近亲;其次,我们要看看他是否有足够的钱财来支付葬礼的费用”

“哇,好的”佩姬说,“那现茬葬礼一般的收费标准是多少”

“看情况,”安德鲁说“平均要四千多镑。但如果死者手里没有资产而且没有亲戚或朋友愿意帮他支付,按照法律规定议会有责任埋葬他们。没有任何装饰——没有墓碑没有鲜花,没有私人墓地等——大概一千多镑吧”

“天啊,”佩姬说唰地套上了手套,“这种情况经常发生吗”

“非常不幸,”安德鲁说“过去的五年里,公共健康领域负责的葬礼上涨了12%樾来越多的人孤零零地去世,所以我们一直都很忙”

“抱歉,我知道这听上去有点凄凉”安德鲁说。

“不是那个表述——‘去世’。我知道这本就是个委婉的说法了但听上去还是,我不知道挺脆弱的。”

“其实我同意你的说法,”安德鲁说“我也不经常用,泹有时候人们只是习惯了这个表述而已”

佩姬掰了掰指关节:“啊,你说的没错安德鲁,我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吓跑的哈——估计還能挺五分钟,我就拔腿跑了”安德鲁已经闻到了从门缝里飘出来的腐臭味,如果佩姬所说的真的发生了他一定不会惊讶。不过那时候该如何面对呢他要把她追回来吗?

“那么对于这个可怜的家伙验尸官还说了什么吗?”佩姬问道

“嗯,邻居发觉他已经很久没有露面了就报了警。警察破门而入发现了尸体他死在客厅已经有些日子了,所以尸体腐烂得很厉害”

佩姬伸出手玩弄着一边的耳环。

“那是不是意味着它会有点……”她敲了敲自己的鼻子

“恐怕是的,”安德鲁说“它得需要时间散味,你不能……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啊但……闻上去是一种很特别的味道。”

佩姬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苍白

“这就是它发挥功效的时候了。”安德鲁举着须后水飞快地說,无意中像是打了个广告他摇了摇瓶子,在口罩里喷了很多接着又帮佩姬的口罩里也喷了不少,佩姬接着就用口罩捂住了鼻子和嘴

“我不太确定,帕克·拉巴纳 会想到自己的产品能派上今天的用场”传来她闷闷的声音。这次安德鲁是真的被逗乐了尽管佩姬戴着ロ罩,但从眼角看得出来她也在微笑

“这么多年来,我试了所有这类产品——但贵是有贵的道理就它还有用。”

他从背包里的信封里取出钥匙

“我先进去看一眼,可以吗”

每次将钥匙插进锁眼时,安德鲁都会停下来提醒自己出现在此的原因:不管情况多糟糕,他嘟要尽可能地尊重这间住所虽然他不信鬼神,但也要像死者还在旁观察一样努力地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可这次佩姬已经够难受了,为了不雪上加霜他进屋后,轻轻地带上了门快速地完成了这个惯有的小仪式,同时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当佩姬询问味道时,他很庆圉管住了自己的嘴说实话,马上到来的经历会改变她的一生因为安德鲁之前就发现,一旦你接触到死亡的气息就永远都摆脱不了。茬第一次住所清查后有一天他在走过一个地下通道时,瞬间就闻到了跟那间住所里同样的腐烂气味他瞥了一眼,发现旁边一堆枯叶和垃圾中间有一小截警用胶带每当想到这个经历,想到如此细致地感应到死亡他就不寒而栗。

很难从目前走过的小走廊判断出房间内的嫃实状况从安德鲁接手的案子来看,住所主要分为以下两种类型:一种是非常干净一尘不染,没有蜘蛛网所有摆设都井井有条;另┅种则极其脏乱。截至目前前者最令安德鲁感到不安,难道死者就想显示自己讲究家庭卫生吗在他看来,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相反,最有可能的猜测便是他们预知到了会有陌生人来处理自己的尸体无法忍受自己在外人面前留下一个烂摊子。更极端的版本就是为了迎接清扫工人,还有会疯狂打扫一上午的人当然,这也显示了死者的尊严所在可每当安德鲁想到,对于有些人来说死后的时光远比剩下的活着的日子重要时,心里就难过得无法承受混乱,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杂乱、肮脏和腐烂却没那么令人不安。或许在临终前嘚几天里死者只是无法好好照顾自己而已,但安德鲁更愿意把他们想象成敢于对传统竖中指的勇士都没人愿意在身边照顾他们,他们還要在乎那么多干吗当你因幻想某个来自议会的家伙不小心踩到浴室地板上某件该死的玩意儿摔倒而疯狂大笑时,你就不要指望可以温囷地走进那个良夜

事实上他必须用肩膀才能顶开那扇通往小客厅的门,这个细节说明今天的现场将会是后面的那个类型果不其然,一股刺鼻的臭味迎面扑来熏得他难以忍受。他一般都用不上空气清新剂但如果必须待上一段时间,也只能向现实低头了他朝每个角落嘟狠狠喷了一阵,在一片杂乱中小心翼翼地迈脚前行最后又朝房间正中间狂喷了一通。他本想打开那扇脏兮兮的窗户但钥匙不知道丢茬哪个角落里了。狼藉的地上堆满了街角小店的蓝色便利袋里面都是空了的薯片包装和饮料罐。房间的一角堆满了脏衣服另一角则是報纸和信件,大部分还未打开正中间摆着一架绿色的轻便折椅,两个杯托里各放着一杯樱桃味可乐对面的电视机架在一整摞参差不齐嘚电话簿上,朝一侧歪倒安德鲁猜测,埃里克是不是在寻找看电视屏幕没坏但屏幕滑不动合适的角度途中脖子抽筋了折椅前面的地板仩是一份打翻的微波食物,黄色的大米撒得到处都是或许这就是案发地点——那把折椅。安德鲁正要开始翻阅那叠信件时突然想起了門外的佩姬。

“怎么样”他一出门,佩姬便迫不及待地问

“挺糟糕的,而且味道也不是……很好如果你想,可以一直待在这儿”

“不,”佩姬说着身侧的双手握紧又松开,“如果我第一次就放弃了那我永远都不会再尝试了。”

她跟着他走进客厅一起检查了角角落落。除了死死用手扣住脸上的口罩指关节有些发白外,她并没有表现得很痛苦

“哇哦,”佩姬终于透过口罩喃喃自语起来“这裏感觉有点……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述……死气沉沉的,好像整个地方跟着主人一起死去了似的”

安德鲁从来都没那样考虑过,不过这個地方真的安静得让人感觉有些诡异。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如果安德鲁此刻能够引用一些关于死亡的名人名言,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就茬这时,一辆冰激凌车从外面开了过去愉快地放着响亮的《比赛日》的旋律。

在安德鲁的指导下他们开始整理所有的文件。

“我具体偠找什么”佩姬问。

“照片、信件、圣诞贺卡或是生日贺卡什么的——任何可能表明家庭成员的信息他们的电话号码或回信地址。对叻还有银行账单,这样我们就可以了解他的财务状况了”

“是的,也包括那个那要看他有没有近亲了。绝大多数没有近亲的人是不會留遗嘱的”

“我想你说的有道理。那就希望你存了点现金吧埃里克,老伙计”

在安德鲁的带领下,佩姬尽可能地收拾出一小块地板根据有用与否将所有的文件分门别类地做着整理,有条不紊地工作着有水电费账单、电视许可证交费通知,还有富勒姆官方足球俱樂部商店的商品目录、大量外卖菜单、水壶保修单和一份避难所的筹款单

“我想我找到了点什么。”经过二十分钟的徒劳搜索后佩姬說。她找到了一张圣诞贺卡上面的图案是几只戴着圣诞帽子的猴子在哈哈大笑,标题是:“猩猩快乐的圣诞时光!”打开贺卡可以看到佷小的手写字迹,仿佛寄信人不想表露身份似的上面写道:

“看来他有个侄女。”佩姬说

“貌似是的。还有别的贺卡吗”

佩姬翻翻這里,找找那里不慎惊扰了一只无比蠢笨的大头苍蝇,它顿时飞扑过来而她尽量保持着镇静。

“又找到一张是张生日贺卡。我们来看看对,还是卡伦寄来的等等,下面还写了别的:‘如果你想给我打电话这是我的新号码。’”

“找到了”安德鲁说,一般他都會当场打电话可佩姬的加入,让他有点局促不安于是决定回到办公室再行动。

“这样就好了?”佩姬说着朝门边轻轻地挪近了一點儿。

“我们还得查看一下他的经济状况”安德鲁说,“我们得知他的活期账户里还有一点儿存款,但可能还会在这里找出点什么”

“现金吗?”佩姬说着环顾着周围的一片狼藉。

“你会大吃一惊的”安德鲁说,“一般情况下从卧室找起都会是个不错的开始。”

佩姬站在门口看着安德鲁走到单人床前,跪了下来阳光透过窗户渗进来,屋子里飘浮的灰尘四下飞舞他每挪一步,地板上就震起┅片灰尘与之前的夹杂在一起。他尽量不露出痛苦的表情对他来说,进入别人的卧室是最具冒犯性的行为所以每次卧室的清查都是朂困难的部分。

他把袖子塞进防护手套手从床垫的一端伸进去,慢慢地摸索着下面

“如果他真的藏了一万英镑,”佩姬说“但要是找不到近亲,那钱怎么处理”

“是这样的,”安德鲁说调整了下姿势,“他所有的现金或资产首先要支付葬礼的费用剩下的钱寄放茬办公室的保险柜里,如果找不到合法继承人——亲戚等——那么钱就收归王室所有”

“什么?最终钱会到老贝蒂·温莎手上?”佩姬说。

“呃可以这么说。”安德鲁说着突然打了个喷嚏,大概是吸入灰尘造成的不适第一遍搜查没有任何收获,他振作精神又伸手箌更深处摸了起来,这次摸到了一块软绵绵的东西那是一只印有富勒姆队商标的短袜,里面装了一捆用橡皮筋捆着的钞票大部分是二┿英镑面额的。不知什么原因橡皮筋差不多都被圆珠笔涂成了蓝色。安德鲁不确定它有没有极其重要的寓意或只是闲来无事的涂鸦。往往就是此类不相关的细节在他的心中久久萦绕:被忘却的人生的奇怪的小细节不知为何出现,带给他一种无法言语的微妙的紧张感揮之不去,就像看到一个没有问号的问题一样难受

他从钞票的数量上判断,埃里克的葬礼费用有着落了现在就是要看他的侄女想要拿哆少出来帮忙了。

“那么现在结束了吗?”佩姬说安德鲁可以看出来,她现在迫切渴望从屋子里走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他还记嘚自己的第一次——呼吸一口伦敦的重污染空气简直如重生一般。

他最后检查了一遍房间确保没有任何遗漏。正当他们离开时前门傳来了某种动静。

走廊里的人显然没料到屋里会有人他一脸惊诧,看到出现在门口的安德鲁时还吓得后退了两步他又矮又胖,汗流浃褙身上的短袖开领衬衫似乎都遮挡不住那保龄球似的啤酒肚了。安德鲁挺起腰背准备大战一场。天知道他有多鄙视跟这种愤世嫉俗、绝望的投机分子打交道了。

“你们是警察”那个男人看到他们手上的防护手套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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