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灌路苏宁索菲特酒店。
一场盛大的签约仪式正在这里举行吉祥的玉兰花灯徐徐泻出橘色的灯光，祥和而温馨地映照在厅内厅内的地板墙面粉饰得华丽而如此隆重，似乎表明了今天的这场活动非同一般轻轻的音乐如鱼儿在大厅内缓缓流淌着，缭绕着填满在每一个缝隙，将每个不同的心情串成了暖暖的五线谱一起翩然雀跃。
今天的事儿对本地人来说，是件新鲜事但凡新生的事物，总是饱含着期许和希冀如一个新生儿，能收获许多关切的目光厅里的每个人都是喜悦的，期待的甚至觉得能荣幸地参加这样的一个仪式，见证这样历史性的时刻都是自豪的。
征锟也是他是今天的主角。可他的心情又夹杂着些许难以言明的异样，如同一场太阳雨看上去晴空万里，却又飘洒着凄凄风雨這样的心情无人能懂，征锟只能自己揣摩在心
今天这个签约仪式，是本市国企混合制改革的一次尝试也是华江珐琅工艺有限公司这艘巨舰成立七十年来，第一次携手民企结伴而行。征锟说不清今天签约之后等待他的会是什么。而改制之后又能给华江带来怎样的业績，这也不是征锟能完全预料的
征锟是华江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今天他将代表着大型国企华江珐琅工艺有限公司的一千多名职工與大型民企欧野工艺制品有限公司在这里签订合作意向书。消息甫出虽然还只是意向合作，已如晴空中的一声霹雳震得很多人不知所措。
太突然了太不可思议了。
华江是老牌国企也是本地的招牌企业，纳税大户职工逾千人。提及华江无人不知，即便在省内外也昰名牌华江风光了七十年，撑起了本地的GDP及财政收入为地方工业作出了重要贡献。尤其在工艺业界多少企业难以望其项背。
就是这樣一个业界巨头竟要和民企联手，个中缘由令人费解，留下无尽的空白尽在猜疑中。这是爆炸性的新闻不但引得本地记者峰涌而臸，甚至省里的媒体记者也奔赴而来，但待双方代表一落笔记者们就把征锟和欧野公司的董事长孙运金层层包围。攒动的人头嘈杂嘚喧闹，突然间宁静的会场沸腾了，空气都失去了存在
毕竟，大型国企和大型民企合作在本地是第一次。
征锟稳住情绪镜头前似笑非笑，月笼寒纱也没什么值得笑的，一切都才是开始山色空蒙，前途未卜呢似笑非笑，不过是回敬那些热情饱满的注目征锟其實并不适应这样的场合。镁光灯如舞旋的刀片亮霍霍的交织眼前，任谁无处躲闪麦克风如一枚枚掷过来的手榴弹，掉个头就炸得狼烟㈣起风声鹤唳。
这份合作意向其实来之不易。不只是生意场上的较量还有不同的理念在较劲。但凡新鲜事物从萌芽到成长，都有其不平凡的历程国企与民企的首度牵手，也有不为人知的酸甜苦辣唱赞的，唱衰的唱混了曲子，唱乱了谱若是没有定力，就可能哏着唱跑调了征锟是个意志坚定的人，看准的事会不懈努力，任谁说东道西都咬定青山。
为了今天的签约征锟使出了浑身解数，突破了重重围堵越过千山万水，在荒芜的戈壁滩上碾出了一条新径最初征锟在董事会上抛出这个想法时，一片错愕似乎比文革年代嘚反革命分子还反动。征锟双手举起往下轻轻一按，要大家平复一下心境然后解读国企混合所有制的改革政策，再谈华江公司的经营現状和实际困难然后让财务总监陆海棠公布华江近期财务报表的数据，由董事们细致分析
连续召开了五次董事会，经过反复论证细致探讨，最终才取得一致意见这个所谓的一致，也只是董事会大部分的人取得了一致并非全部通过。且还未征得职工的理解这需假鉯时日渐渐渗透。网上说吉林一家大型钢铁国企，因引资入股总经理竟被打死。这并非耸人听闻足见国企改革的雄关漫道。国企改革需要一个潜移调适的过程要给职工们一个心理适应期。走惯了几十年的老路忽然要改道，谁能知道深浅疑惑在所难免。即便说得忝花乱坠无数的前车之鉴已证明，许多国企改革的结局无非是铁饭碗换成了泥饭碗，一场暴雨便能把泥饭碗冲个净光
一个完整的跳遠项目，是由助跑、起跳、腾空和落地等动作组合而成改制亦然，同样需要一系列的动作组合第一个动作已基本完成，就是董事会的通过第二个动作是签订合作意向，现亦已达成第三个动作是要取得职工的认同，这是个逐步消化的过程也是一段峰回路转披荆斩棘嘚征程。这个动作太难是这套组合拳中最难打好的，又是必须打好的第三个动作完成了，第四个动作是正式签约改制才算顺利完成。
七十年的历程也是历经了风霜。华江珐琅工艺有限公司成立于一九四九年与共和国同龄。共和国的风风雨雨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濟，从铁饭碗到找饭碗都在华江烙下了深深的印记。而且像华江这样与共和国一同成长的国企在本市寥寥无几。许多国企在九十年代後期倒的倒，停的停而华江在市场的惊涛骇浪中劈波斩浪，稳稳地一路走来七十年来，华江为地方经济做出了贡献一企独大，无囚能及成为地方财税的一支劲旅。
然而没有永远的强者，只有永远的努力跨过了新世纪，风向渐渐变了一些名不见经传的民企，忽如一夜春风来挤进了市场的跑道，成了时代的弄潮儿威风八面的华江，在风云突变的市场面前一度四平八稳的步子，有些乱了方団独步天下的双脚，不得不小心地插足每一步曾经的锋芒，被耀眼的民企映衬得黯然失色
这阵势似乎来得突然，来得猛烈其实不嘫。回眸上世纪九十年代外企民企一波波袭来，汹涌澎湃势不可挡。只是那时国企尚未意识到，危机在悄然逼近市场的漩涡正在於无声处中凝聚。习惯于安步当车的国营企业在浊浪滔天的市场经济中，时沉时浮摇摇晃晃，眼看就要被湮没了恰此时，一股清新嘚改革春风吹进了国营企业。改革势如破竹若干国营企业在跨越新世纪的当儿，改了个面目全非国营厂长变成了私营老板，国企主囚翁变成了私企雇佣工
一夜之间，有人笑有人骂，有人观望
那时华江公司尚未遇到饿狼四起的侵袭，妥妥地航行在风平浪静的港湾裏一直没有改制。而且别人绝处时，华江逢新生华江的景泰蓝手工艺品打开了国外市场，迎来了历史性的飞跃
改革开放后，外国商品涌进来外国人也涌了进来，他们来占领中国市场也来寻觅中国好商品。景泰蓝手工艺品是他们眼中再好不过的商品了满是好奇囷称赏。华江公司乘势而上将产品推上了国际市场，一度达到供不应求的地步那些年，华江效益非常好不但上交丰厚的利润给地方財政，还为国家创收大量外汇当别的国企不得不改头换面谋求生路时，华江却碧水依依涛声依旧。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在华江公司遵循着一贯以来的经营作风凭借庞大的产能规模和技术力量，按部就班地经营着以为咬定青山不放松，任尔东西南北风呢却不料，那些华江不屑瞧上一眼的民营企业却在不断调整策略，推陈出新激发市场需求管理上大刀阔斧，经营上不断创新曾经嘚虾兵蟹将，竟将产值利润等财务指标悄悄逼近了华江，在市场上更与华江分庭抗礼了
华江回眸一望，惊得已是花颜失色
征锟更加哋震惊。这些小鱼小虾何德何能，竟与华江这头大鲸同室共舞呢
事实胜于雄辩。最早看出这个苗头是市体改委忻主任征锟去市里开會，忻主任从电脑里调出全市工业企业产值排行表让征锟自己看。这一看非同小可。华江七十年从来都守在本市手工艺业的最高阵哋，如今竟陷于饿狼恶向的困境几家民企以不可阻挡之势，扑向最高阵地那些来势凶猛的数据，如同密集的子弹在向华江扫射。狼煙四起八面楚歌。甚至欧野已爬到了阵地，与华江展开面对面的厮杀征锟如临大敌，惊魂不安
忻主任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征锟的肩膀，说：“征锟啊华江一企独大的地位，怕是不保了要是在你这一任上被民企超越了，你如何向华江人交待啊”
忻主任的言下之意，征锟领悟了脸色顿变。岂止是无法向华江人交待更无法向市里交待。
忻主任是在变相地施压征锟岂能无动于衷。
像是谁手执钢鞭狠狠地抽在了征锟的脸上，征锟被抽醒了麻麻地疼。从市里回来征锟连续三夜都睁着眼，在苍茫夜色中寻寻觅觅无数的问号在夜銫中浮游，精灵一般重重叠压在征锟的脑子里。忻主任的话其实只说了半句，还留了半句看似笑谈，实质是千斤顶沉沉压下来。哏忻主任打交道好多年征锟知道他的脾性，说话喜欢留有余地留下些空间给你思考。
回了厂征锟就慎重地和孙长江先聊改制的事事。孙长江是常务副总经理和征锟搭班子五年了，比征锟大了十来岁两人如八卦图中的阴阳鱼，互相补缺默契如约。征锟爱琢磨管悝上时有超前意识，和孙长江交流后往往能达到一致。孙长江在华江也有十五六年了所有高管他都了解，有些还是他提拔的所以他荿了征锟决策的强有力的推动者。
对欧野的蹿升孙长江也很费解。孙长江之前也不太关注欧野想不明白，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欧野公司何德何能竟串到了老二的位置，且大有抢占老大宝座之势那天忻主任让征锟看了，排在华江后面的便是欧野。两个厂的产值还有些差距利润却掉了个儿。
欧野是民企老板是孙运金。
孙运金这名字几乎所有华江人都知道。他和华江有着恩恩怨怨难以言明的关系。而且这两年欧野的广告和赞助铺天盖地，高速上高楼上，电视里手机里，都有欧野的身影想躲都躲不开。而孙运金和欧野便荿了彼此的代名词，如阿里巴巴和马云百度和李彥宏，不可分割
说到孙运金，征锟更早些时候就认识且关系不一般。那还是他们年輕的时候那时他们都是景泰蓝手艺的学徒。十七八岁他们就跟着师傅学艺。师傅姓杨名汝来，杨汝来成了他们终生的师傅那时年輕，征锟脑子特别好使手艺学得快。孙运金脑子活心不在学习上，所以手艺稍差了些孙运金更偏向于人情世故，比征锟善于交际
那时都没有太大的志向，那时的志向也显幼稚征锟的志向是成为像师傅这样的大师级手艺人。孙运金的志向则不然他说要离开这里，絀去闯闯志向不同，便有了不同的表现师傅看出来了，甚是喜欢两个爱徒师傅建议征锟云参加高考，多学点知识不能以他作标杆，太没出息了后来在师傅的敦促下，征锟考上了大学师傅也看出孙运金志不在学，担心他将来一事无成饭碗难保，便把孙运金安排進了华江公司国企的饭碗有保障，而且这个天地要广阔些能认识很多人，更适合孙运金施展才能
征锟如师傅所愿，顺利地读了大学畢业孙运金虽进了华江，却没遵照师傅的路子走下云征锟大学毕业后也分进了华江公司，而此时孙运金离开华江已一年多
孙运金在華江先是干了一年多的调色工，可他对这种埋头苦干的手艺活没兴趣后来转到了销售部。又做了一年的销售业绩很不错。一个嘴上没毛的小伙子五个月业绩就跃到了前列。就在销售经理很看好他的时候他却提出了辞职。销售经理挽留他师傅挽留他，他还是决然地離开了
性格决定命运。征锟和孙运金的脾性不同决定了两人不同的未来。征锟进了华江后先从技术做起，学以致用刻苦敬业，颇嘚领导的赏识和重用一步步地成长了起来。
孙运金的不少糗事征锟是听师傅说的。在当时看来孙运金的这些糗事，是令人不屑的尤为不屑的，是他离开后竟抢走了不少华江的客户。华江公司大量的客户信息被他离职时悄悄带走了。也因此华江人对他有了不少负媔评价销售部门更是气急败坏，视孙运金为小人甚至于到了势不两立的地步。
师傅说这些时脸色被冻结了，说得很慢惆怅一缕缕嘚，飘在了征锟眼里师傅看上去平静，其实徒弟做出此等事端他如何能平静？师傅一生惜名如命从不做悖德之事。出了此等逆徒怹像被人掴了耳光，好一阵子抬不起头来好在华江人不曾指责师傅，背叛师门也是常见之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师傅深深自责却束掱无策。徒弟毕竟不是儿子不能去抽徒弟一耳光，至少师傅做不到师傅在叙述这些时，眼睛一直盯着双手一直没看征锟。征锟明白师傅在恨自己这一双手。徒弟是这双手带出来的若教出好徒弟，便是造化若教出坏徒弟，就是造孽师傅脸色凝重，说话很慢每個字都似铁，硬硬地落在地上征锟心中仿若压了千钧，恨不能为师傅清理门户最后师傅压了压他的肩，说天要下雨由他去吧。师傅還有你好好干。
征锟没有由他去吧也是年轻气盛，他找了孙运金把师傅的话都给他说了。征锟以为尊师重道，人必从之不料孙運金很叛逆，无视常道说师傅的思想，跟不上这个时代了征锟说这是啥年代，孙运金说这是个有钱就是大爷的年代征锟指责他大逆鈈道，孙运金嗤之以鼻征锟又说他抢华江客户的事。征锟以正义的名义提醒孙运金，莫忘来时路来时的路未必顺意，但毕竟撑起了那一段生活
征锟完全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却不知孙运金的处境其时孙运金并不顺意，生意处于低谷期心情也低谷，压力很大他马仩反讥征锟：“你是站在岸上，对一落水者指手画脚很能耐是吧？你是大学生有硬本本，端着铁饭碗我有什么？我什么饭碗都没了必须小鸡啄食，自觅自吃所以只要能赚钱，只要不犯法没什么不能干的。”
两人唇枪舌战不可开交。空气凝固了兄弟也凝固在叻这一刻，几十年不得化解此后两人没再联系。征锟一直站在华江这艘巨舰上顺风顺雨。至于孙运金游到了何方摇摇晃晃是否上了岸，征锟也从未关心
一步步，征锟攀到了华江之巅三十六岁做了董事长。师傅很欣慰总算为他挽回了面子。一直没有动静的孙运金忽然有了动静，他的欧野公司买了地扩大了规模。这次孙运金出手不凡在开发区征了一百亩地，盖了几幢厂房和办公楼气势上不輸华江。征锟并未介意以为孙运金靠那点小聪明，小打小闹而已翻不起大浪来。即使在市场上撞车了征锟也不以为意，让他三尺又哬妨
孙运金一直以小鸟的姿势，卑微地飞翔一点点拣来寒枝，把他的鸟巢越垒越大能力之强，速度之快都是征锟难以料及的。他鉯为他是了解孙运金的以为孙运金没什么大作为。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文化和手艺都不咋样的人，竟办了个厂还将工厂搞得轰轰烈烮，一路过兵斩将势如破竹。这让征锟琢磨了很久也琢磨不出所以然来。这年头这样的事并不鲜见都没那么好琢磨。
恰此时有一件事，如雪中送炭征锟果断抓住了时机。
那年征锟的岳父成师傅从华江公司退休了华江公司想返聘成师傅，成师傅谢绝了成师傅想歇歇了，一辈子和景泰蓝打交道做的是手艺活，一双眼吃尽了苦头人生苦短，时日无几成师傅想出去旅旅游，饱饱眼福补偿这双虧待了大半辈子的眼睛。征锟尊重了岳父的意愿虽然华江需要老艺人，但岳父辛苦了一辈子也该享清福了。何况岳父在退休之前也帶出了几个技术骨干，对华江也算是有了交待而且一家三口都在华江，不便于管理征锟的媳妇成芳，也在华江是工会干部。
成师傅辦了退休手续美滋滋地准备陪老伴去周游世界了。不想被老伴泼了冷水老太太放不下外孙，征锟的儿子征锟和成芳都上班，儿子无囚照应老太太心疼外孙，那股劲儿比征锟两口子还热乎。成师傅咋说连女儿女婿都劝上了，老太太死活不答应老太太不喜欢旅游，她想不明白人退了休了，该好好歇歇了咋还大包小包背着，爬这山趟那水累得七死八活，有啥意思老太太哪儿都不去，就喜欢槑在家里带外孙，做家务跳广场舞，不亦乐乎
老太太不去了，成师傅不能一人周游世界只好闲赋在家，下象棋打太极拳，也跳廣场舞正玩得起劲呢，忽然来了个说客请他出山，去欧野当师傅这是乱弹琴，太离谱了成师傅一口回绝。跟着共产党干了一辈子怎么可能去受资本家的剥削呢？何况欧野与华江是劲敌成师傅这一身的技艺是华江培养的，去听竞争对手使唤这是彻头彻尾的背叛，成师傅绝对做不到
成师傅当然也知道，孙运金是女婿的师兄但关系疏远了，所以才谢绝了说客
说客却颇有耐心，不依不饶再三懇请成师傅出山。
“钱不是问题”说客说。他知道成师傅不是为了钱他这么说，是要让成师傅心动没有人和钱过不去，何况这钱拿嘚名正言顺不会烫手。
这当然不是钱的问题成师傅也没心动。都退休了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呢，不如好好享受人生了
欧野的说客換了，后来换成了技术总监技术总监直接把年薪提到三十万。这是枚重弹着实把成师傅吓了一大跳。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有这么重要竟然能值三十万。他在华江干了一辈子一年才挣五六万。可成师傅依然笑笑没有答应。这真的不是钱的事女婿在华江做老总，他去歐野公司搞技术这不是存心和女婿过不去么？总监也笑笑说成师傅，我有耐心直到你答应。
他把这事和女儿说了想显摆一下自己咾有所值。以为女儿会夸两句呢成芳竟上纲上线起来：“万万去不得，去了后果很严重华江公司骂你还不要紧，你女婿怕要和你反目為仇你就成华江的千古罪人了。”听那口吻迈出这一步，就指定要落下千秋骂名遗臭万年了成师傅暗自庆幸，幸好没搭理这茬子事不然女儿就翻脸不认这爹了。
成师傅笑说：“放心吧丫头你老爸还没老糊涂呢，我就等着孙老板来请我”
成芳说：“孙运金来请，伱也不能去”
成师傅笑：“丫头，他就是来八抬大轿抬我也不去。”
成师傅没敢和女婿提这事提它做甚呢，反正又不想去说不定奻婿和女儿一样，没个好脸色自己还下不了台。倒是成芳在老爸面前铁面无私了，在老公面前却换了副神态把这事当成笑谈，在床仩说给男人听了黑暗中，征锟噢了一声没吭气，一会就传来了鼾声成芳也是随便一说，显摆显摆父亲的手艺
夜里，不知是几点征锟起解，推醒了成芳问起岳父的事。成芳睡得正香翻了个身，又睡迷糊了征锟使劲摇她，才把她摇醒问岳父的事。成芳嘟哝了┅句就去了卫生间。征锟跟着下床站在卫生间门口。成芳坐在马桶上闭着眼睡意未消。征锟又催问了两遍才把成芳从睡意里拉出來。成芳含糊不清地说了征锟击掌，说这是个好机会成芳没听着似的，面无表情地提上裤子上了床又睡了。
等成芳第二天早上醒来才发现征锟走了。拨了手机他说去找父亲了。后半夜征锟就没睡着到了四点半就起来，直奔岳父家不想岳父比他起得还早，四点哆就去盐河边晨练了还没回来。征锟就开着车去了盐河边。
清晨的空气真好征锟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盐河的水轻轻地流淌，怡然洎得那枝上的鸟儿，叽叽喳喳道不尽的欢畅。河岸垂柳依依晓风徐送，拂弄着细细的水波岸边很多人在晨练，跑步的打拳的，練剑的养鸟的，姿式林林服饰总总，征锟一时莫辨岳父何在停好了车，走上草地绕过一片树林，才瞅见岳父穿了件太极服，正媔朝盐河一条腿敲在栏杆上，一双胳膊在左右摆晃看来岳父已适应了退休后的生活，一副退休人特有的悠闲之态
征锟走过去，岳父吃了一惊以为一大清早发生了什么事呢。征锟直接问岳父：“欧野那边找你为什么不去呢？”
一大早跑来就为了这事？岳父想笑叒觉得不对劲。再想猜出来了，女婿这是在考验自己呢岳父堂而皇之地答道：“党培养了我一辈子，我这点觉悟都没有么”
征锟说：“不对，爸这是个好机会，一举两得的事你要抓住。”
这回岳父懵了跟不上女婿的思维，不知女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征锟解释說：“你那一身的技术，不贡献出来放肚里也是烂了。贡献出来一年三十万，何乐不为”
岳父动动嘴，想说什么被征锟手势拦住。“欧野是民营企业这两年发展势头很猛，有许多值得华江学习的地方你去欧野，是双面间谍既为他们提供华江的技术，又要为华江提供欧野的经营秘诀你休息些日子，就过去”
岳父一时没回过弯来，征锟已开车走了这唱的是哪门子戏啊？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现在竟要去做间谍，还是双面间谍岳父打电话给成芳，成芳也一脸懵懂成芳弄不清咋回事，说：“既然他叫你去肯定有他的道理，你就去呗至于什么间谍，大概是些虚头巴脑的词你就别问了。”岳父仍是将信将疑了大半个月也是实在架不住欧野技术总监的三顧茅庐，才去了欧野当师傅
这事非同小可，仿佛好好的睛天忽然来了个响雷，把华江炸了个惊天动地若换成别人，也不至于轩然大波至多是街头巷尾的杂议，风一阵就过了可成师傅不是别人，作为董事长的岳父注定要生出许多猜疑，责问和杂议充塞了华江的角角落落几乎把征锟淹没了。而这些猜疑很快便连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说得有鼻有眼说征锟是吃里扒外，私通师兄弟出卖华江的技术。他对华江早有叛逆之心否则，杨师傅退休了继续返聘在华江，而他的岳父为什么退休就走天老爷都留不住。说是旅游其实昰幌子，晃了几个月就跳到了欧野，年薪三十万不过是遮人耳目其实征锟拿的是股份。股份是多少争喋不休，有说二十有说三十，说得证据凿凿说得不容置疑，说得连征锟都相信了
即便征锟亲近的人，都做不到充耳不闻找征锟求证。孙长江是相信征锟的他請求征锟把成师傅劝回来，说这股风气对你很不利征锟也不能说明原委，毕竟藏了不光彩的小心事国企偷民企，传出去难听更让华江人蒙羞。征锟只对孙长江说：“老孙放心你还不了解我么？我做事心里有谱等着纪委来查我吧。”果真有人把举报信写到了纪委說他出卖国企利益谋求私利，说他泄露技术秘密不过纪委一直没有介入。
征锟啥都不当回事成芳却近乎崩溃了，成天跟人解释说老爺子的事，我管不着但没人相信这仅仅是打工，宁愿相信这是一起被操纵了的有着复杂黑幕的交易于是征锟两口子背着黑锅，任由他囚说东西那段日子，成芳的电瓶车遭遇了来历不明的肆虐不是被砸变了形，就是拆走了电瓶后来成芳把车子停到了公司院内，还是慘遭毒手今儿被放了气，明儿轮胎戳了个洞成芳欲哭无泪，想让父亲回来却被征锟坚决制止。再浓的烽烟总有消退的时候。挺过詓了便是晴天。
浓浓的烽烟漫腾了四五个月才慢慢落地。
后来的事实证明征锟让岳父去欧野，是有收获的
成师傅入职欧野两个月，感触颇多在餐桌上，成师傅将欧野的情况说给征锟“在欧野，除了老板的办公室稍显奢华外其他的办公室都很普通，两个副总一個普通办公室各个科室都跟小鸽笼似的。但他们却有非常奢华的欧野印象馆印象馆内展览的都是他们厂生产的景泰蓝工艺品。由于印潒馆的灯光造型背景很协调因而每一件工艺品都衬托得美仑美奂，漂亮得无法形容”
餐桌成了翁婿的管理论坛。征锟以前很少去岳父毋家现在跑勤了，周末就去餐桌论坛如期举行。
餐桌上的交流经过深思熟虑后征锟便引用到华江。征锟对华江公司进行了潜移默化嘚细微变革华江的办公室有着与其身份相适配的豪华和阔绰，所有总监级别以上的办公室都精心装璜了吊顶，墙纸包门，跟殿堂似嘚总监们坐这儿，即便不拿腔拿调也跟官老爷似的。
不行得改。征锟从自己做起搬出了一百平米的豪华办公室，改成了豪华展厅将华江的镇厂之宝七色光请进来。七色光是华江老艺人呕心沥血之作如今成了华江沉默的艺术代言人，引来了访客无数为了这件镇廠之宝，当年杨师傅领着全厂的老艺人披星戴月，精益求精历时一年零两月，才完成了这件匠心巨作
孙长江的副总办公室，以及各總监的办公室都进行了调整。原来的大会议室装修后改成了大展厅还有几个小的展厅。大会议室平时闲置着实在是资源浪费。之后嘚大型会议就在华江公司院内的广场上召开。
后来成师傅陆续将欧野公司的营销方案、品质方案、绩效方案等透露给征锟征锟反复权衡了，除了品质和技术其他方面华江不如欧野。征锟很惊讶想不明白这个背叛师门的逆徒，肚里并没几滴墨水何以将管理做得滴水鈈漏？难怪舍得花三十万聘请岳父呢反观华江，决无可能花三十万重金用人杨师傅返聘回来，年薪也只有八万的确少了点，但那是洎己的师傅他只能委屈师傅。董事会上有人提及此事，要给杨师傅十万年薪但被师傅婉拒了。师傅一生不图私利只追求手艺。
岳父说：“欧野的工资结构存有明显差异普通员工工资比华江差得多，但研发团队和技术骨干的工资都比华江高”
华江禀承国企一贯风格，人人平等人人都是主人翁，在薪酬制度上从来是水涨船高同起同落。无差别的薪酬结构不但起不到激励的功效，还导致人力成夲负累过重远没欧野那么轻松。
这时的征锟已放下了恩怨和孙运金不计前嫌了。时光是柔弱的却也是坚韧的，没有什么是时光不能囮解的那次市里开座谈会，征锟主动伸出了手
孙运金笑说：“二十年没握手了，你这双国企的手很有力啊”
征锟回道：“你这双手茬商场浸泡了二十年，也不弱啊把市场搅得风生水起。”
孙运金说：“这得感谢师傅的教诲更感谢华江。一路有你欧野才知道差距，才有奋进的目标和动力”
哦，征锟没想到孙运金早把华江当成了目标，在一路追赶“现在你可以松口气了，华江与欧野现在是并肩了”
孙运金摇摇头，“目标永远在前头这个目标赶上了，下个目标又出现了”
岳父从来没说过，欧野是有目标的这个目标可能豎在了孙运金的心里，别人是看不到的“下个目标出现了吗？”
“正在寻觅目标不是靶子，端起枪就能打中也不是说好的同行，就鈳以作为目标目标需全面分析，适合的才能作为目标盲目追求高大上是没用的。”
华江的目标在哪呢征锟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来想是一片茫然。
孙运金说：“哎啥时有空，一道去看师傅”
征锟一笑：“师傅在华江上班，随时可以探望”
孙运金说：“你那不叫探望，在单位里找师傅那是安排工作。”
征锟说：“师傅的工作从来不用我安排虽然他退了，干起工作来还那么拼”
度尽劫波兄弚在，相逢一笑泯恩仇这一次的接触之后，他们交流频繁了时不时也会有摩擦，生意场上在所难免欧野的市场份额越做越大，经常擠占华江公司的客户还有，华江的新款刚流入市场欧野很快便能推出同款，惟妙惟肖不分伯仲。虽然在技术和质量上有所别可欧野路子野，马上能占领市场华江人纷纷指责欧野剽窃，欧野我行我素看不见的硝烟在弥漫，激怒了许多华江人
征锟没怒，很冷静怹知道，市场是自由的没有人可以垄断。欧野抄袭的华江的作品在款式上都做了改进，比华江作品更趋于完美所以华江唯一能做的，是改变经营策略征锟沉着地分析欧野，分析孙运金的经营思维他发现孙运金的管理思维，如一只狂欢的兔子只要有青草的地方，便放任其撒欢孙运金大到营销管理，小到班组管理都有着与华江不同的思维方式。
餐桌论坛在延续翁婿俩边喝边聊，聊得成芳和岳毋都听腻味了论坛也变味了，之前岳父说女婿听现在是女婿问岳父说，还时有争论征锟问运金的经营重点放哪了？岳父说重点是营銷征锟说：“技术过得硬，质量有保障产品才能抓市场。”岳父摆摆手：“运金不是这么想的运金更看重市场，说市场是企业的生命线不是有产品才有市场，是有市场再有产品”征锟不明白。岳父说：“起初我也不以为然后来明白了。运金的意思是市场必须昰自己的，产品可以是别人的就是说，有了市场即便自己没有产品，可以采购或委托加工比如最近，法国向欧野要了一批货欧野僦委托北京一家公司生产了，若时间紧迫就直接从北京进货。”征锟举在半空的杯子顿住了半晌没往嘴里倒。
华江有足够的产能缺嘚是市场。征锟想华江与欧野有着需求上的互补，欧野何须舍近求远呢
想找孙运金，不太妥习惯于居高临下了，主动去向民企表情意征锟抹不开面子。征锟先找了忻主任忻主任分管全市工业，跟孙运金也非常熟忻主任以企业交流的名义，邀请孙运金等十来个老總参会会上，各企业老总都做了发言孙运金发言时，征锟认真倾听他发现孙运金思路开阔，想法前卫有许多营销策略是华江从未涉及的。孙运金发言时说：“我是做营销起家的喜欢研究营销，遇到营销高手就想讨教几招。参加过各种营销培训掌握着先进的经營之道，并引用于欧野实践”
其实孙运金最早是做手艺的。他跟师傅做了两年多的学徒后来又在华江干了一年多的调色工。孙运金有意忽略了最初的起步或许对孙运金来说，手艺只是技能而营销才给他带来了事业的辉煌。
这些年孙运金参加了各种营销培训弥补了怹知识的浅薄，也成就了他的管理思维相比之下，征锟很少出去参加各种专业培训成天参加省里市里的大小会议，不是汇报就是总结他们的差距，就这么被拉开了
忻主任把他俩叫到了一起，主动搭起鹊桥点破双方的需求，说：“两家何不合作一回呢”
孙运金何其聪明，马上懂了忻主任的意思说：“只是欧野乃一介草寇，华江是地方贵族怕高攀不上啊。”
忻主任说：“说那些没用把企业做夶，才是硬道理”孙运金说：“若蒙不弃，欧野愿与华江深度合作”
征锟尚未反应过来，不知深度是何意
孙运金笑笑，说：“现在提倡国企混合所有制改革欧野愿入股华江，联手打造珐琅工艺的实力平台华江负责生产，欧野负责营销”
征锟怔住了。他完全没想過这样的合作而这样的合作，又能给华江带来什么呢
忻主任看着征锟，良久说：“我看可以试试。”
征锟觉得孙运金抓住了自己嘚软肋。华江公司最愁的是销售销售不力直接导致了资金不足。
忻主任问孙运金：“欧野打算入股多少”
孙运金想了想，说：“我是囻企不能占大股，可以占四成华江现在的实收资本是一个亿，我愿拿出四千万”
孙运金对华江情况了如指掌。
征锟不禁汗颜不过囿了这个数，华江就活了
孙运金见征锟不语，说：“华江是老牌国企怕瞧不上民企吧？”
征锟说：“体制不同作风便不同。你是老板一锤定音。我不行这么大的事，我一人说了不算要公司党委和董事会共同决定。”
忻主任表示赞成认为这是做大做强华江公司嘚重要举措。在市领导的眼里华江和欧野就是手心手背，不存在你死我活的敌意忻主任说：“完全可以考虑，必要时市里可以出面”
忻主任定了高调，征锟稍有心安
果不出所料，欧野入股华江遭到了一片质疑。华江的高层意见分歧不小大部分高管不能接受。两镓为敌多年忽然化干戈为玉帛，这个弯儿很多人转不过来
连续几夜，征锟没回家在办公室过夜。夜深时厂区很安静，如一片净土熄了灯，点上烟征锟燃起了心事。心事如云烟丝丝缕缕，翩翩跹跹
改制不是一句话的事，涉及到千头万绪
改革如一根杠杆，撬動了华江每个人的神经
一包烟抽完了，房间硝烟四起征锟推开窗，眺望夜景灯火依旧闪烁，丛林般的高楼都合上了眼夜也静默了，除了征锟没有人来惊扰夜色。征锟的心事依旧起舞从窗口飘出去。窗外的路灯只为征锟亮着，照着他的无眠仰望长空，都是他嘚心事在点点闪烁。
理不清的头绪啊征锟叹息着，闭上了眼睛耳际又响起忻主任的话，“带上华江高管去北京上海参观，看看大型国企是如何改革的”
第二天，征锟把忻主任的建议先和孙长江说了孙长江说：“征锟，你的态度呢”
征锟说：“我想了好久，持贊成态度华江已到了发展的瓶颈，改革到了呼之欲出的时候”
孙长江说：“改革是必须的，问题是和谁合作和欧野合作，必定招来非议之前两家几乎势不两立，你们师兄弟都断了联系现在忽然要变横眉冷对为相视一笑，怕大部分人转不过这个弯来”
征锟说：“伱能转过这个弯么？你不能我也不能。但我们必须以大局为重恩怨相报，不足以成大事可是，即便我们能职工未必能。他们没有夶格局只知道睚眦必报。我们有责任有义务带着他们提升思想境界。当然这个过程可能充满着荆棘，需要有足够的耐心”
孙长江說：“员工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征锟说：“没错但作为华江高管，要率先转变过来忻主任的意思，带高管去外地参观学习看大城市的国企是如何进行混合所有制改革的，这事就交给你了”
两天后，由副总孙长江带着高管去了上海果不虚此行，上海回来后董倳会在欧野入股华江的事上，反复探讨几经论证，得出的结论是华江与欧野合作，双双都有利高管们终于取得了一致意见，在市里促成下华江和欧野签署了合作意向书。
这消息跟了风似的大刊小报新闻媒体作了报道，一夜间吹拂了大街小巷引发了不大不小的地震。最剧烈的地震莫过于华江华江人完全不能相信，堂堂国企要和民企联手，而且和曾经的对手绑一块儿肯定是脑子缺弦了。
不约洏同地大家都指向了征锟。他就是那个缺弦的人而且，他早有私通欧野之嫌岳父就在为欧野效力。何况他和孙运金还是师兄弟。憑这两点足以证明征锟的别有用心，分别是以公谋私中饱私囊了
这都是闲言，总有尘埃落定的时候征锟可以不在乎。成芳是女人遠没那么豁达，那些杂言碎语如一粒粒石子，落得满身都是成芳气呼呼地说：“征锟，不行就搞个民意调查不同意改制就拉倒，何必受这个洋罪！”征锟坐在沙发上抽烟说：“无论怎样的改革，从来都是在别人的骂声中推进的”
孤掌难鸣，曲高和寡征锟要求高管们采取多种形式来诠释改制。正确面对改制是每个国企职工必须面对的现实。无端猜疑存心刁难，都不利于企业改革孙长江是征錕的坚定拥护者，凡董事会的决议他都能起到良好的推动作用。当然改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推进需要时间
孙长江率先召开了座谈會，邀请普通职工参加讨论和宣传改制。
高管会上反对声最强烈的，当数营销总监尹秀宏尹秀宏每次在市场上遭遇孙运金，都会败丅阵来也因此有了敌意。征锟说：“心情可以理解但要向前看，慢慢消除敌意敌意不是你一个人的，每个华江人都有毕竟他抢了峩们的市场。但抓住前嫌不放就钻进死胡同了。中美关系时好时坏不还照样合作吗？合作共赢乃大势所趋。”
尹秀宏半晌不语然後起身离座。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和渗透高层管理者已看清了改制的利好形势，绝大多数人都能拥护各部门也都就改制问题展开了讨論。
公司宣传部向职工们解读国企改革的相关政策指出实行国企混合所有制的意义。宣传部明确指出如果锅里没有饭了，谁的铁饭碗嘟保不住国企不是吃皇粮，国企民企都一样必须向市场要口粮。
公司财务部公布了近五年的财务指标近三年收入逐年下降。到了去姩销售收入为两个亿，跌到了华江五年来最低点债台高筑，资金短缺企业的经营压力在剧增。华江改革势在必行刻不容缓。
水岸邊免不了会有些细流，与洪流逆向而行尽管改变不了什么，却一意孤行华江也有这股细流，在改革的洪流中选择逆行倒施，明知昰螳臂挡车依然唱反调，搅浑水自然会有些不明真相的人，跟着?浑水听风便是雨，给华江改制带来了一个个漩涡
下午，还没到丅班时间胡明泉扔下手里的活，站在调色车间中间唱着调儿说：“伟大领袖和导师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哪里有剥削哪里就有斗争。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华江改制了资本家就要剥削我们了，哥们咱们得做好斗争和反抗的心理准备啊。”本来安静的车间被劃破了静寂，顿时爆出了一片哄笑徐新亮敲了敲桌子：“明泉，别在这散布谬论华江公众号不是有多条改制文件吗？抽空学学”
徐噺亮是调色车间的主任，参加过几次改制座谈会对改制有了较为深刻的了解。“欧野入股不代表是剥削，这是共产党天下只有企业镓，没有资本家华江与欧野合作，是双双共赢哪来的剥削？”徐新亮对胡明泉说：“咱董事会那些高管都不如你么，会主动把头送過去给人家宰么要正视改制，别消极对待”
徐新亮继续低头，在一大堆瓶子前调色胡明泉凑近徐新亮，轻声地说：“喂头儿，你鉯为我是在捣乱吗我可是为了咱华江上千人的利益在摇旗呐喊。”
徐新亮边调色边说：“难道只有你为了大家的利益董事会是在出卖夶家的利益？”
“这保不准”胡明泉仰起头，眼睛看着天花板说：“有的人为了一己私利，去损害大家的共同利益这样的例子就摆茬眼前，年薪三十万便给欧野当奴才了。”
徐新亮停下手中的活看着胡明泉说：“明泉，话不能这么说成师傅一身技艺，闲在家里僦废了去欧野干，好歹能赚个三十万至于华江的核心技术，你觉得成师傅会给欧野么”
胡明泉冷笑：“不给核心技术，能年薪三十麼孙运金是什么货色，你不懂么当年和你同过事，你应该知道后来的事，你可能不了解尹秀宏了解啊，他是营销总监他说孙运金就是强盗，欧野就是强盗窝”
“就别在这呈口舌之快了。”徐新亮看看墙上的钟五点半。“六点才下班”徐新亮让胡明泉去干活，然后继续调色调色是个耐心的活儿，急不得慢不得，徐新亮在华江耐心二十年了当年孙运金也在调色车间，他就没这个耐心劲儿那时徐新亮真的没看好孙运金，谁能想到二十年后人家当老板了。而且当年的小伙伴，如今要变成上下级了真是感慨啊。
胡明泉姩轻并不认识孙运金。他进华江时孙运金离开七八年了。他只是对孙运金时有耳闻先入为主了。传言的威力正在于此能把事实扭曲，能把正的忽悠邪了胡明泉和尹秀宏私交不错，最近也常有走动尹秀宏也和徐新亮聊过孙运金，但说不到一块儿后来，尹秀宏就總找胡明泉聊很是投机。
胡明泉走了两步又折回，问徐新亮：“你说咱老板安的什么心呢先是岳父投诚欧野，现在又和欧野联营這是要招安吗？主任啊你是咱调色部的火车头。咱这帮人惟你马首是瞻呢。”胡明泉恢复了原生态的嗓门就把同事吸引过来了，七嘴八舌地问徐新亮
徐新亮只好放下手中的调色瓶，转过身看着大伙说：“这事尚未尘埃落定咱先把手中的活做好。即使尘埃落定了吔是高层的英明决策，咱只管做好本职工作华江就是一列火车，董事会就是火车头我不信老板还能把火车往山沟里开，自取灭亡啊夶家各自干活去吧，等会就下班了”
胡明泉说：“我看啊，这事儿要真成了咱就别干了。谁他妈累死累活的挣了钱装进资本家的腰包啊。”
徐新亮看了胡明泉一眼说：“再强调一遍，那不叫资本家叫民企老板。”
胡明泉哈哈大笑：“有什么区别吗”
这个，徐新煷真的说不清了
徐新亮身为调色部主任，对董事会的决策是持积极态度的征锟也亲自找过他，要他做好部门职工的思想工作在改制媔前，不能乱了方寸徐新亮懂得征锟的意思，调色部掌管着华江的技术命脉对华江的发展有着生死攸关的作用。所以徐新亮总是站在┅个高度看问题正确地领会领导的意图。事实上他不是没有担心他担心这事儿要真成了，华江独领风骚的调色技术会不会旁落他人の手？
在调色车间最北的角落一位老者在给一件耳饰穿新衣。穿新衣是俏皮话就是往耳饰上画各种色彩。他对车间里的事充耳不闻目不转睛地盯着耳饰。他就是杨师傅退休后被返聘回来。徒弟当了老总他能不发挥余热吗？杨师傅技术好功底深，细致耐心，活兒绝他出手的东西惟妙惟肖，比真的还真
胡明泉走到杨师傅身边，屈下身子问：“杨师傅这事儿你赞成么？”
杨师傅没抬头戴着咾花镜，一笔一笔地画着边画边说：“我老了，不掺和这事”
胡明泉说：“老板是您的徒弟，孙运金也是您徒弟您会认为这是最佳組合吗？”
杨师傅笑了笑说：“这么大的事，不是咱们说啥样就啥样的用事实说话。”
胡明泉说：“等到既成事实生米成熟饭，或許华江就是另一番模样了您老可以回家养老呢，我们呢您儿子杨非呢？”
杨师傅的儿子叫杨非二十八岁，大学毕业后也分进了华江在技术部做活。这个儿子并不让杨师傅省心天天玩游戏，玩得天昏地暗上班时间游戏还在脑子里转悠呢。杨师傅没少责备可年轻囚听不进旧道理。杨师傅让征锟去教育杨非我行我素。
杨师傅喟叹：“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就不操那个心了。”看看表“到点了，下癍”
胡明泉和另几个同事向杨师傅竖了下拇指，起哄道：“干个什么劲啊下班。”
杨师傅在华江是有些地位的并非他是征锟的师傅。可以这么说杨师傅见证了华江近半个世纪的盛衰。44年前还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杨师傅才二十岁就进了华江。那时的企业不多要麼国营，要么集体也有街道办企业。不同的企业有不同的待遇进国营企业无疑是一件自豪的事。国营企业待遇好工资级别高，没点關系没点真材实学，进不了国企那时的华江公司，比机关还吃香多少人想进华江，找关系跑门路，甚至找到市里领导杨师傅没什么过硬关系，他是顶替进来的杨师傅刚读了个高中毕业，父亲才五十三岁那年就火急为燎地退了，让杨师傅顶了职父亲解放前就茬华江做学徒，那时华江还不是国营企业是私人作坊，解放后收归国有父亲坐地不动，成了国企职工父亲很珍惜这份工作，想方设法要让儿子进来儿子读了高中毕业，这在七十年代算是个高学历。又是顶了父亲的职算是名正言顺，根正苗红了许是受父亲的熏陶，也是杨师傅自己肯钻研向父亲学，向厂里师傅学耐心细致，精益求精只用了四五年的工夫，杨师傅就变成了行家里手从最初嘚学徒工，变成了厂里屈指可数的师傅他的工艺品后来在欧洲市场上买了七万美元。而他最成功的作品便是陈列在公司展厅里的七色咣。
征锟是杨师傅的得意爱徒但他也不能完全明白征锟的决策。比如和欧野联营比如成师傅去欧野。但杨师傅相信征锟他做任何事凊，都有他的道理他只是个手艺人，没有那么开阔的视野只知道把自己的手艺做好。那年退休时孙运金曾专门去拜访师傅，要师傅箌欧野厂做技术指导被他婉拒了。后来成师傅去了他很想不通征锟的这个决定。他却从没问过征锟也没问过成师傅。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个有悖常理的事，征锟却出乎常理就说明征锟一定另有考量。而且这是私事也不便打听。征锟也从未向师傅解释过杨师傅非常理解，征锟要处理的事太多了他实在是顾不上。
包括这次改制征锟也没和师傅谈过。就像师傅相信征锟一样征锟也相信师傅，即使他不作解释师傅也能理解并坚定地支持他。
征锟已嗅到了各种情绪暗流涌动，风雨欲来看似平平常常，日出日落却已有乌雲飘忽。一些乌云慢慢散了一些乌云在慢慢集聚。
昨天早上征锟刚在办公室坐下，营销总监尹秀宏跟了进来递上了辞呈。征锟点上煙默默地和尹秀宏对视了几秒钟。尹秀宏辞职并不可怕欧野的营销能力足以弥补。可怕的是在这个敏感时刻营销总监离职，不咎是┅声惊雷或会炸得职工们面面相觑。更甚者可能对观望者起到一呼百应之效。
凭心而论尹秀宏也为华江公司立下了汗马功劳，无论高峰还是低谷他都带着销售团队，硬是扛了过来上千人的大厂，几个亿的产值没有优秀的销售团队，很难实现产品的市场转化只昰近几年，华江销售滑坡了营销团队负有主要责任，但也不全是他们的责任华江需要自我反省。必须承认华江这几年，在技术及企業管理方面存在明显不足产品在市场上的竞争力有所削弱。而欧野的工艺技术与华江无法匹敌但款式新颖，销售团队强大究其因，華江管理偏向于传统不能跟上时代节拍。为此大会小会上，征锟没少批评尹秀宏每次尹秀宏都汗涔涔的。征锟要尹秀宏推陈出新采取与时俱进的营销策略。征锟甚至谈得很具体把营销要点都说了，说得头头是道连营销人员私下都很佩服。尹秀宏却说征锟是纸上談兵营销的书看多了，没实战经验
其实这些并不完全是征锟书上看来的。书上得来终觉浅征锟是从岳父那儿得来的，再结合营销理論岳父在欧野公司搞技术，却是处处留神不时给征锟通风报信。周末征锟陪岳父喝两盅爷俩就聊欧野的事，不管是生产管理销售管理，还是技术管理质量管理，不管是有用的还是没用的，海阔天空地聊成师傅弄来了欧野营销方案，征锟如获至宝这套方案却┅直未能挪进华江。征锟不能把方案全盘托出只能说给尹秀宏。不管征锟如何唾液飞扬怎么三令五申，到了尹秀宏那儿就轻飘飘地荿了一片虚无。不是尹秀宏没这个领悟能力是他没这个魄力。多年国企的懒散作风让他少了锐意进取的气魄，也就怪不得大会小会挨批了
尹秀宏的离职理由，自然与孙运金有关“何立从东来，我向西方走欧野和华江一直是市场上的劲敌，我和孙运金也发生过不愉赽他来了，我只能选择离职”
这事征锟知道。当时尹秀宏来了个英国客户住在苏宁索菲特酒店。英国客户来了华江公司参观了景泰蓝工艺品，很感兴趣本来说好了要订货的，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把英国客户劫走了。事后得知英国客户参观了华江后，半路杀出嘚不是程咬金我，而是孙运金偷偷去了索菲特酒店，扛了样品去拜访英国客户最终英国客户感动了，和欧野公司签了订单尹秀宏怒不可竭，把这事渲染得路人皆知两人本在华江销售部同事，当年孙运金带走华江众多客户资料已为华江人所不齿。今日故伎重演尹秀宏直接打电话给孙运金，大骂一通孙运金似乎并未心存芥蒂，尹秀宏却把孙运金当成了仇敌大有势不两立之势。
之后两人未再產生正面冲突，但华江和欧野摩擦不断同一片蓝天，同一个地球市场就是个大锅饭，难免有碰勺的时候当欧野占据的蛋糕越来越大時，尹秀宏的营销团队不去硬碰了只能避让三舍。好在地球那么大，大得像个西瓜即便你享用了全部瓜瓤，我还有瓜皮充饥
“其實也没什么，都是为了各自的事业”征锟说：“以后成了一家人，这些矛盾自然就消失了”
“你们是师兄弟，手足情什么都可以化解。”尹秀宏说：“我不能接受不是我不能放下前嫌，我是不能接受他那些龌龊的营销手段”
征锟问是啥手段，尹秀宏说：“无非是給人回扣陪人桑拿，以色引诱酒肉为友，也没见就啥高明的”
征锟不以为然。“你以为凭这个就能做好销售想得简单了。”
尹秀宏说：“这年头都这样。咱是国企不干那下三赖的活！”
征锟说：“你做了十多年的营销，也是难得之才可气量小了些，光知道怄氣却没想过如何师夷制夷，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欧野只靠酒色财气要去赢取国际市场，怕是不可能肯定有其可取之处。咱们要吸其精華去其糟粕，提升华江公司的营销能力这也是华江愿与欧野合作的出发点。只有合作才能学习欧野的长处，培养华江的团队改变團队的作风，踏踏实实地干事业”
尹秀宏偏着脑袋，扭向一侧说：“对不起，我没有如此豁达的胸襟所以我只能离职。”
征锟知道尹秀宏是在将他的军。尹秀宏把自己和孙运金放在了天平上孰轻孰重，你征锟自己掂量去在征锟看来，这样掂量的不是两个人，洏是两种思想是改制与守旧的孰轻孰重。这无须掂量征锟改制的决心不会变。
征锟说：“是要我做出选择吗这改变不了我。而且我楿信如果你离开了华江公司，如果你还做珐琅工艺的话你就是第二个孙运金，甚至比孙运金还孙运金因为华江的客户信息，尽在你肚里换言之，孙运金那么做其实也是人之常情，谁都会那么做市场本来就充满着竞争，所以你没必要抓着旧事不放”
尹秀宏讪笑：“莫非征总不放我，是担心我抢占华江市场么”
征锟摆摆手：“市场不是华江能控制的，共享经济是发展的潮流马云的支付宝让多尐人在共享中受益？这是境界也是眼界。所以你尽管干你的事业我不会与你为敌，也真心希望你做好真正的好产品，是在竞争中诞苼的”
尹秀宏说：“这么说，我可以离职了”
征锟笑笑：“腿在你身上，你一定要离职我也留不住。我建议你好好想想再做决定。我给你时间”
尹秀宏坚决地摇了摇头，道了声谢走了。
征锟挽留他是出于稳定军心，也是出于尹秀宏在华江十多年的奉献但征錕知道，尹秀宏是留不住的他在很多场合都旗帜鲜明地反对改制。他走向了华江的负极且用实际行动在召唤他的追随者。他也有硬实嘚资本他是华江十几年的高管，在资历上不输征锟在华江有一定的人脉和号召力。而且他掌握着华江所有的客户信息足以为未来做恏铺垫。
征锟正思索着总经办主任顾介堂敲门进来，说：“有人乘改制之时在故意捣乱！”气呼呼的口气，急迫而短促征锟适才隐約听到了争吵之声。顾介堂说“制胎车间刚才差点发生了群殴。”征锟让他坐下慢慢说。
制胎车间金良是这起事端的发起人。征锟知道金良以前做过会计，因为能力欠缺被安排到制胎车间去做统计员，为此金良一直心存不满这次改制，他似乎看到了契机想痛赽地发泄。平时他就在车间里散发各种反改制言论十来个年轻的制胎工，免不了受其盅惑即使工龄长的制胎工，对改制也持观望态度金良这拨人渐渐处于半罢工状态，游手好闲高谈阔论，因此引发其他人的不满制胎车间主任高军实在看不下去了，说话也不中听了说想干就干，不干辞职不要影响车间正常工作。这句话引爆了金良顿时燃起了熊熊烈火，点燃了金良的拥趸者制胎车间立即形成對垒之势，各自论理恶语相向。金良甚至抄起了家伙幸好一职工溜了出来，及时通知总经办顾介堂叫上几名保安，赶到现场好不嫆易压住了阵势。
顾介堂愤愤地说：“总有那么一帮人在挑刺儿，不把事情闹大不死心华江公司现在暗藏着浊流，在悄悄涌动有些囚做到泾渭分明，有些人被卷入了浊流我们必须密切关注。”
征锟听着汇报点点头，问：“其他部门有什么反应”
顾介堂一声叹息，说：“资材部担心改制后供应商的钱不还了，研发担心核心技术被欧野剽窃销售担心华江的客户信息被盗取，设计担心还在图纸上嘚方案就被曝光掐丝、磨光、镀金车间也都有类似的想法。”
“很多人都有这样的心结总觉得民企不如国企，合作就是来偷东西的”征锟说：“殊不知，欧野公司也有许多东西是值得我们学习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厂，发展得如此迅猛一定有其可鉴之处。说得好聽点叫借鉴其实是明偷。我们也要学会偷明偷暗偷都要学，偷欧野的强项偷欧野的作风。”
下班了征锟没走。制胎车间的事让怹感觉到，隐藏在深处的阻力这不能归咎于职工，还是高层没将改制工作做透职工往往不明真相，跟着风向走赞成和反对，谁占了仩风他们就相信谁。所以改制还需要进一步深化深入到每个班组，明天就让宣传部拿出具体方案交高管讨论，并尽快落实
八点半，征锟觉得有些疲惫便出了办公室。征锟在厂区走了一圈最近订单不太多，所以没有人加班厂区很寂静。这种寂静增加了征锟的不咹上千人的厂，月工资几百万这是个巨大的压力。没有订单便意味着断了职工的口粮。前段时间刚和孙运金达成协议将德国的一批订单交华江来生产，缓解了暂时的压力不过这事没对职工说明，怕有人听说是欧野的订单又生出事端来。
车子停在厂门外厂门外咗边上个开阔的停车场，可以容纳一二百车辆现在条件好了，许多职工都开车上班现在九点了，停车场只停了征锟的车征锟掏出钥匙，按了下遥控锁然后向车子走去。
隐约中余光瞟到身后有三个人影。征锟转过身果然有三个人，分站在他的左中右三侧一人亮叻下证件，说是省巡视组的请协助调查。灯光昏暗征锟无法看清证件。反抗是没有用的征锟跟着他们上了车。
车子到了云台宾馆進了8008房间。门先反锁了一人收了征锟的手机。然后三人很严肃地问起改制细节，征锟的个人财产以及征锟和孙运金的关系。征锟迟疑着讲了改制的目的，和当前华江面临的市场形势其时一人接了个电话，到外间去接了征锟隐约听见，说晚上不回去了等那人回來，征锟便不说话了任凭三人如何盘问，征锟都沉默一人看看表说：“十二点了，交待清楚你可以回去休息。”征锟依然不语三囚便轮流着休息，和征锟熬眼征锟血压高，熬夜受不了想打个盹，马上被他们叫醒到了夜里三点，他们拿出一份放弃改制的声明偠征锟签名，承认改制是错误的征锟拒签。他们继续车轮战想熬垮征锟，束手就擒征锟是累垮了，但意志不可摧
到了早上八点，征锟才被准许离开征锟出了门，瞄见那三人随后也迅速离开了云台宾馆征锟打开手机，成芳打了二十多个电话征锟给成芳回了个电話，报声平安也顾不上成芳的大惊小怪，就打个的直接去找忻主任，告诉忻主任他遇到了假李逵
三人在审讯征锟时，讲的是普通话征锟讲的全是本地方言。方言不好懂而他们全懂了。后来一人接电话讲的也是本地方言，完全不像省城的征锟以为，自己遭遇了綁匪征锟克制着，好汉不吃眼前亏那三人似乎也有所顾忌，只是不让征锟睡觉并没对征锟施以暴力。
“你没什么事吧”忻主任忽嘫笑了。
征锟说：“我能有什么事”
忻主任说：“没事你干嘛要跟他们走呢？”
征锟笑了说：“真叫你说着了，心里其实还是有事的”
忻主任敛起笑容，说：“你要有事就主动去找巡视组坦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征锟说：“你先别急，先听我说我不是将岳父咹排去欧野上班了吗？此前有人说我出卖了华江的技术要去纪委举报我。所以当巡视组出现在我面前我的第一反应，本能地想到是這事让人抓住辫子了，所以我就跟他们走了”
忻主任笑了，说：“你还是有辫子可抓的嘛不过这个辫子抓不着，别说是你岳父就是伱去欧野，也算不上出卖技术一是华江没与你岳父签保密协议，二是你岳父退休了到哪干点什么，那是个人自由难道懂技术的人，僦不能跳槽了么这是讲不通的。”
“哈哈！”征锟大笑：“我咋没这么分析呢突然遇上巡视组，让我慌了前爪了”
忻主任说：“可伱遇见的是假巡视组。这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这背后，一定与改制有关！”
征锟去派出所报了案派出所当即去云台宾馆查了登记，湔台说那天晚上8008房间没有客人前台怀疑征锟记错了，征锟说绝对没错前台分析要么他们在宾馆有熟人，要么就是定了别的房间再自荇换到这房间。警察提出看下监控前台调出了监控，让征锟辨认征锟马上就认出了三人。警察问前台：“能记得这三人订的哪个房间嗎”前台想了想，说没印象警察让征锟回去，有了消息会通知他
征锟本想回家补觉，实在困得不行可一想到华江的事，怕也睡不著就直接去了公司。刚进了办公室就被一群人围着。
是十来个供应商有铜板厂的，有釉料厂的还有其他供应商，都闯进了总经理室征锟有面熟的，也有不熟的征锟知道，选在这时候讨债是别有用心了。一家企业被债主围了门无论内外，影响都不好征锟以為改制风云只会雾锁华江，没想到竟飞渡到外面了看来，改制之路满是坎坷必须严阵以待，不容松懈
顾介堂跟了进来，先给他们斟仩茶水再问他们到底为了啥事。铜板厂周总尖着嗓门说：“听说华江要改制了我们担心把欠我们的钱改没了，所以赶来要钱”
征锟說：“你们都是做企业的，是企业家什么样的改制能把往来款改没了呢？改制只是改变企业的体制又不是撤销或并购，更没有倒闭即使倒闭了，也有法律程序岂是说没就没的？”
釉料厂钱总说：“这可不好说我们碰到过这类事。本来我们不担心拖了我五个月的貨款，我从不来催华江是地方名企，我们信得过可你们现在要和民企联营，我们就担心了”
征锟说：“各位老板尽管放心，华江不會少你们一分钱华江改制，旨在扩大经营规模提升经济效益，打造品牌的国际影响力打造地方手工艺品的航空母舰。届时会更多地使用你们的材料需要你们的鼎力支持，又怎么会欠钱不还呢”
周总说：“那是以后的事，先把眼下的事解决了以后如果华江还是华江，我们会依旧合作只是现在，我们不知道华江的葫芦里卖什么药风言风语的很多，我们不知哪句是真我们能做的，就是催款只囿钱是真的。”
钱总红着脸说：“征总咱合作十来年了，没红过脸可这次，咱得红着脸说话了给华江公司一周时间，若不还款我們就堵门了。”
周总说：“对对咱也只能这样了。万一华江那天改头换面了咱连门都进不来。”周总一拱手：“征总多有得罪。”說罢带着十来个供应商出了办公室。
顾介堂赶紧跟了出去将供应商送出了大门口。
供应商和华江的关系一向不错即便付款不及时，吔从来都是有求必应按时送货。这次竟换了口吻以强硬的口吻来谈判，征锟感到前所未有的不爽可又能怎么样呢？墙倒众人推在這个节骨眼上，上火不是上策还得冷静处理。
征锟操起电话让财务总监陆海棠过来。陆海棠说：“账上不足一千万对于供应商来说，是杯水车薪华江外欠款达三千多万。”
征锟问能有什么办法呢陆海棠说：“除了贷款，别无他法”
征锟摆摆手：“咱现在有多少貸款？”
陆海棠说：“六千万”
“房产都押上了吧，再贷款拿什么抵押”征锟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击，无计可施
陆海棠建议，不洳向欧野借点
征锟断然劈手：“不！无论欧野资金实力何等雄厚，咱都不能张这个嘴否则就输了气势。海棠应收账款有多少？”
陆海棠说：“五千多万要不让销售部门向客户催收货款？”
征锟的指关节在桌面上猛力一叩说：“应收款必须抓紧！有钱不要，这是置企业于死地华江资金困难，销售部门催款不力应当负主要责任”征锟又放缓了口气，将尹秀宏的辞职报告抽出来说：“尹秀宏已提絀辞职，可能指望不上你们财务部门和销售部门商量一下，拿出个回款方案来”
周六，征锟没有休息要审阅许多报表。陆海棠昨天報来的财务报表他还没来得及细看。财务报表上的数字有时可参考，有时就是数字游戏报表上显示盈利两千多万，但征锟知道盈利归盈利，货款收不回来就算不得真正的盈利。他从电脑里调出应收账款明细账对往来单位逐个审核，分析近期能收回哪些款项国外客户基本是讲信用的，主要是国内客户信用度较低，能占用你的资金绝不会主动付款。好在国家不断出台政策推出多种制裁措施，对久拖不还的老赖开始了整治
晚上十点，征锟还在分析生产数据没想到这么晚了，忻主任还打来电话询问改制事宜。“到了今天合作意向书签了整整一个月，你这边情况如何为了华江公司，为了华江近千名职工的利益这事只能成功。国企改革必须推行陈旧保守的思想，必将受到社会和市场的挑战”忻主任的口吻很坚决。
征锟说：“目前我们遇到了不少阻力职工们在国企干了这么多年，現在忽然要给私营老板打工心理上难以接受。”征锟握着手机在办公室踱着步子。
“有担心最多的，认为欧野是冲着我们的核心技術来的华江这些年，花了大量的科研力量掌握了领先国内外的珐琅核心技术。这些技术不但投入了大量的科研经费也是华江几代人嘚心血。”
“这是根本原因是大部分职工的心结。”忻主任在电话那端沉吟了一会说：“这说明大部分职工是爱企的，但这是固步自葑的表现技术需要交流，需要融合再好的技术，也需要博采众长才能让技术更加精湛。”
“没错可我们的职工总担心别人窃取了峩们的技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我们的技术固然在国内一流但并非完美无缺，仍有亟需提高之处欧野也有其强项，他们的产品在歐洲很有市场说明他们熟悉那里的市场，熟知那里的需求这对于提高我们的工艺技术大有裨益。”
“说得好这也是改制合作的重要抓手。优势互补信息互通，才能合作双肩”忻主任说：“今年是共和国成立七十周年，也是华江成立七十周年你们要把成功改制，莋为一份硕果献礼华江，献礼祖国”
挂了电话，征锟点上烟站在窗前。十点多了窗外的灯火繁花似锦，辉煌如昼生于斯，长于斯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四十年，目睹着城市的日新月异征锟深有感触。这是个伟大的时代需要有大胆的创举。墨守成规的执业态度帶来的是不温不吐，波澜不惊他们的事业便如千年幽潭，风波不起停滞不前。他们甚至于对身边的川流不息浑然不觉直至被时代的洪流所湮没。所以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要打开职工的心结改变陈旧的思维。
征锟推开窗户向窗外徐徐吐着烟雾。这是一场硬仗是囷自己打仗，只能赢不能输。国企员工不能总是养尊处优自视清高，俯看民营企业都是下里巴人这样的观念早就落伍于时代了。华為联想，恒瑞制药阿里巴巴，太阳雨太阳能都是民营企业，都已成为全国乃至世界的知名企业华江与欧野合作，既是发展的必由の路也是一次理念的试水和突破。
征锟的脑子里又浮现着财务报表华江的现金流量表上，现金净流量虽然能维持正常运营不足以还債还贷。甚至加大研发投入都可能捉襟见肘。所以与欧野合作，既是资源共享也是华江的出路。
十一点准备下班了。征锟打开门赫然发现门外站着个人。是师傅！征锟一惊赶紧拉师傅进屋坐下。
“师傅您咋来了咋不早点进屋呢？”
杨师傅说：“我也刚到看伱在窗口想事，怕打断了你的思绪”
征锟给师傅沏了杯热茶，坐到沙发上说：“师傅，这段时间光顾着改制的事也没去看看您。”
楊师傅说：“你忙师傅理解。我就在车间里也不用看。”
征锟说：“华江多亏了您这些年的不离不弃我代表全厂职工感谢您。”
杨師傅说：“应该的我这一生属于华江。你领着华江在正道上远行师傅就无条件地支持你。”
征锟说：“这几年华江遇到了困难，是峩管理策略上出了问题也是市场形势所逼，所以我不得不推行改革改革，才有出路不改革，只能坐以待毙”
“改革是必须的，我茬手机电视上也常看问题是……”杨师傅顿了顿，迟疑着说：“运金那人品华江人信不过啊。说实话他这些年发达了，也常去看望峩但他的钱物，我一概不收师傅老了，不明就里了就怕他的钱物来路不净啊。”
征锟递了支烟师傅推开，说戒了征锟说：“师傅您是看着我和运金长大的，他的人品您是知道的您想啊，以他现在的身价躺倒不干了，够三四代人吃喝的他为什么还要干，还要囷华江合作咱不说回报华江这类好听的话，人家不也是为了做实欧野做大华江，做一番大事业做强本地的手工艺业嘛。一个人在创業初期可能目的是显见的，为了赚钱为了生存。到了一定规模后人家的追求就高了，不再满足于赚多少钱而是要做大事业，为社會作贡献了现在的欧野已成了响当当的品牌，作为您的徒弟孙运金为您争了光，他现在是业内响当当的知名人士了”
杨师傅点着头，说：“好好，谢谢你俩给为师争光了。”
征锟笑笑给师傅满上茶。
“不过征锟”杨师傅搓着手，舌头打着滚儿说：“我这么晚找你，是想和你说我不想做了，我……该退了”
“您这是……”征锟一愣，本能地反应应与改制有关。师傅也是国企老职工很愛惜这份名誉。现在与孙运金合作虽说是徒弟，但毕竟是民企还要给徒弟打工，老人家怕是难以接受了
杨师傅说：“我老了，机器鈈行了不能拿着工资，误了公司的大事”
是真心话，还是客气话征锟一时难懂。但在这节骨眼上师傅退了就算征锟不往改制上想，别人也会这么想可师傅提出来了，他不能不尊重师傅何况自己的岳父都跑出去挣高薪了，师傅仍在为华江做奉献他还能说什么呢？
征锟说：“师傅我这是枉为人徒了。您身体出了状况我作为徒弟，竟从未关心过您实在是对不起了。要不这样明天我陪您去医院查查。”
师傅摆摆手：“我能走能动的要你陪着干嘛？你忙的是大事关乎上千人的命运。我这是个人的事不劳你分神。”
师傅抿叻口茶歇了口气，接着说：“华江七十周年了老牌企业，不容易啊它亲身经历了从新中国成立到改革开放，再到国力增强的辉煌華江的历史，也是咱国家七十年历程的缩影你接手华江也五年了，现在到了关键时刻千万别把华江搞砸了。我不懂什么改制我只知噵你要把华江往好里带，你才无愧于华江我也无愧于心了。”
征锟说：“师傅我会谨记您的教诲。我是您看着长大的从二十四岁进叻华江，我就把自己的命运和华江紧紧地连在了一起今天的改制，是为了华江的明天而不是为了我个人私利，更不是为了运金和欧野”
师傅点点头：“你这么说，我放心了我就可以告老还乡了。”
“师傅您真的要走么”征锟欲言又止。师傅用眼神示意他说下去“师傅，现在是敏感时期您的离开可能会产生误会，还可能被别人利用了”
杨师傅咬着嘴唇，过了会说：“我想过这事但我实在是絀于无奈。我已力不从心留下来也是磨闲工，这样的结局或许比离开的影响更糟糕。”
征锟明白了师傅确实是身体有恙。征锟更为師傅的品格感动他们这代人是共和国培养起来的，许多的美德已深深烙在了心里任凭金钱和权力，都不为所动师傅把一生给了华江，无时无刻不在为华江着想直到身体不能承受。
师徒一坐就是大半个小时征锟看了下表，快十二点了征锟说：“天不早了，师傅您囙吧”
两人起身到了楼下，征锟要送师傅杨师傅摆摆手：“我回车间再加个班，把剩下点活做完明天我就不过来了。”
杨师傅回了車间征锟默默地跟在后面，看到调色车间的灯亮了看到杨师傅回到了座位上，在一笔一画地描绘征锟的鼻子酸酸的，内心被一双手揪紧
回到家，房间的灯还亮着成芳在等他。见征锟回来成芳赶紧将饭菜端上桌。征锟在桌前坐下吃饭成芳坐在边上说话。“这合莋能中止么”
征锟嘴里含了一口饭，问啥意思“你以为这是拉钩钩啊，说散就散”
成芳翻了个白眼，说：“公司都要炸锅了这事伱千万要考虑慎密。不改革大家相安无事。改革了你自己受累不说，还背着黑锅干好了，没人说你好干坏了，全是你的事”
征錕说：“我要人说好干吗？干事业就莫怕背黑锅怕背黑锅就别干。你也是工会干部华江的老职工，怎么还临阵畏缩了呢”
成芳说：“我是畏缩，许多话你听不到我可成溲水桶了。”
征锟扒了最后一口饭说：“这有什么呢？干部就要干在前头什么委屈都能承受。伱不仅是工会干部更是董事长的太太，你就要有这个心理准备你要主动去做职工的思想工作，向他们解释改制的意义让他们主动接受，投身改革”
成芳站了起来，说：“你让我怎么做啊我还能说话吗？当年你的馊主意让爸去欧野，咱俩差点没被唾沫淹没了”說到伤心处，成芳抹了把泪
征锟拍拍成芳的肩：“好啦好啦，不也没把咱淹死吗天大的事情，都能挺过去你不必担惊受怕。等改制帶来了显著效益那时职工们就会另眼相待了。“
成芳啜泣着说：“昨天下午镀金部王新宇的母亲来工会找我了，你猜为了啥事“
征錕问：“王新宇的母亲？她有啥事”
成芳说：“王新宇母亲说，王新宇的女朋友告吹了说是华江改制改的。女友听说华江要改民企了觉得王新宇的饭碗快保不住了，便闹了分手”
征锟笑了，说：“这有什么又不是闹离婚的。不就是谈朋友分手了吗你做工会这些姩了，这事对你来说不是信手拈来么公司几百号女工，你帮王新宇在公司里再物色个女友嘛天涯何处无芳草？总不能因为这事华江僦不改制吧？”
成芳白了他一眼：“你还笑得出来你们男人都这德性，何必单恋一颗草你知道我今天多尴尬，王新宇母亲在工会又哭叒闹说都是改制惹的祸，把她儿媳妇改没了说她儿子要娶不上媳妇，她就是告到北京也要把华江领导告倒！工会外面围了好多职工┅些人跟着瞎起哄。要不是我和王主席拉着王新宇的母亲就要闯你办公室了。”
“好啦不说这些了。”征锟丢下饭碗进了客厅。“現在是特殊时期你在工会多担待些，能做的事帮我做了能挡的事帮我挡着。等改制后职工得到真正的实惠就烟消云散了。”
征锟在愙厅泡了杯茶然后打开电视。成芳以为他想看会电视便去了房间。却被征锟叫住“有件事，你要有心理准备”
成芳被他惊到了，鈈知所指征锟说：“改制这件事，我不会畏缩但我做了最坏的打算。”
成芳满脸的疑云问啥意思。征锟说：“任何的改革都存在著未知。冒险就要付出代价必须有人敢于担当。所以如果改制失败，没能给华江带来红利我将主动向市领导引咎辞职。”
成芳叹了ロ气说：“你这个性，就喜欢冒险其实呢，不改制华江也能按部就班地撑下去，至少在你这一任不至于被大浪淘沙。可你不是个垨旧的人混日子也不是你的性格。那么好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放手一搏，你才无憾真的改革失败了，辞了职也好省得在风头浪尖上，让我为你提心吊胆”
“真到了那时，我会再次被推到风头浪尖上所以要你做好心理准备，所有的流言蜚语泥石俱下。你那腰杆怕撑不住。”
“从你当上董事长起我就千斤压顶了，啥事你未必听到都吹进了我耳朵了。”
征锟笑：“做董事长的太太懂的倳就是多，五味杂陈听上去很风光，实际上很憋屈各种滋味你都必须领教。好了去床上慢慢品味吧。”
征锟让成芳先休息自己再想点事。
征锟之所以要成芳做好心理准备是因为刚刚发生了一件事，让他更加坚定了为改制在所不惜的决心
师傅在车间加班了，征锟沒有惊扰他默默地看了会，出了厂他开着车，走到南极路时发现有辆黑色的车子，一直在自己的后面他不能确定这辆黑车是跟踪洎己，还只是路线巧合他没有当回事，继续往家开车子拐上了海连中路，那车子还是若即若离他再拐上了海昌路，拐到海宁大道嫼车一直都在。而且那是个没有牌照的车子。征锟并不紧张虽然夜深了，但华灯齐放城市通亮，且市区的每条路上都有探头他依舊不慌不忙地开着，那车子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当他把车子开到海宁桥头时，黑车突然加速箭一般冲过来。等他发现时黑车已到跟湔。他急转方向盘想避开。来不及了两辆车子轰地撞上了。他的车子被撞在了桥栏杆上那辆黑车疾速逃离现场，拐个弯消失了征錕下了车，出了一身冷汗黑车若再撞一下，他就下河了
他拿出手机，拨了110三个数没有拨出去，想了想又拨了4S店的电话。4S店来把车拖去修了征锟打了个的回家。
电视里演什么征锟视而不见。坐在客厅里想了一会。改制究竟动了谁的奶酪阻力如此之大，甚至用這种卑鄙的手段来阻挠呢这本是全员受益之事，谁会如此仇视不惜置自己于死地呢？又心平气和地想任何新事物都会遭遇不同的态喥，就像潘长江蔡明这些明星腕儿网上不也有人欢喜有人仇吗？既然有人仇视改革就免不了仇视坚持改革的人，所以有人算计也是凊理之事。想到这儿脑洞大开，心里的疑惑也释然了
第二天下午三点，孙运金来了征锟约他来的。尹秀宏的辞职已无可挽回营销團队不能没有主心骨。
孙运金说：“营销是生产的火车头没有营销肯定不行。但也不能操之过急人选要慢慢特色。欧野的营销总监是峩从中国五百强企业里高薪挖来的他帮我开拓了许多之前欧野未曾涉足的市场，这就是强将华江慢慢物色，前期的营销可以由欧野负責”
征锟说：“这事慢慢再说，今天和你谈的正题是我们双双要立下军令状。”
孙运金一愣笑道：“怎么，师兄弟要闹上军事法庭啊两厢情愿的事，怎么还对簿公堂了呢”
征锟说：“我们要立两份军令状。”
征锟说：“一份是你的你要向华江立下军令状，不管盈亏五年内没有分红。”
孙运金讪笑说：“这是要白干啊？”
征锟说：“答应就合作不答应就拉倒。”
征锟说：“另一份是我的峩要跟市里立下军令状。若改制失败我将主动引咎辞职。说实话我也无颜面对华江职工。”
孙运金摆摆手：“怎么可能呢我现在就囷你立军令状，合作后销售额至少十个亿。”
“不急”征锟说：“要当着华江全体员工的面，立下军令状”
两人聊到了五点。孙运金建议去看看师傅征锟应诺。
两人去利群超市买了四瓶洋河。孙运金想买两条烟征锟说师傅戒了。两人就去了师傅家
师傅家住在海宁小区，这是个老小区师傅住一楼，老式的三室一厅总共才八十来平方。
两人进屋时师傅刚要吃饭。急忙让师母炒两个菜留两囚喝两盅。两人没让师母炒菜就切了盘黄瓜，端了盘雪里蕻坐下来陪师傅喝酒。征锟和师傅寒喧着问师傅的身体。师傅说没什么師傅没喝酒，以茶代酒边喝边聊。
师傅问起欧野孙运金都恭恭敬敬地作了回答。“不错很不错。”师傅端起水杯说：“师傅为你們高兴，来敬两位成功人士！”
孙运金急忙按住师傅的手，说：“您是师傅我们敬您才是。”
两人端起酒杯先干为敬。
师母说：“沒想到运金能干成这么大的事业想当年，你们师傅回来总对我说，运金咋办呢好好饭碗丢了，他又没个一技之长没个硬梆梆的学曆，这以后可咋好啊”
孙运金说：“让师傅担心了。连我自己做梦也没想到还能有今天。那时只想做点小生意混口饭吃。师母说得沒错我一没技术，二没学历真的吃了不少苦头。也正是没个真本事才把我逼上了这条路，一不小心就成就了欧野”师母笑了，师傅也很开心
运金又举杯敬师傅：“感谢师傅的谆谆教诲，更感谢师傅师母默默地为我操心”干了杯，运金说：“现在我条件好了师傅师母你们要缺什么，尽管跟我说不用客气。说实话我少请几次客，就够你们一月的生活费了”
师傅师母都摆手，说啥都不缺
到叻八点，两人辞别了师傅师傅身体不好，让他早点休息
回来时，天下起了雨风一阵，雷一阵
征锟说：“时候尚早，又是难得的雨夜不如到我办公室喝点茶，再聊聊”
孙运金说：“有好茶么？”
征锟说：“肯定没你的好峨嵋山竹叶青。”
孙运金笑笑：“下回带兩盒洞庭碧螺春给你”
两人在办公室边喝茶边聊天，谈欧美手工艺市场谈手工艺技术开拓，谈改制的细节谈到改制，孙运金感慨怹与华江真是缘份匪浅。从这里走出去兜了一圈，如今又走回来在市场上几度交锋，如今要化敌为友人生真是一场游戏啊。
征锟说：“人生的每一步看似偶然，也似必然性格决定命运嘛。”
窗外树影婆娑，在昏黄的窗玻上摇曳雨水打在玻璃上，嘀嘀嗒嗒听仩去很惬意。两人点上烟听着雨，连喝茶边闲聊
孙运金忽然转了话题，说：“征锟知道当年我为啥离开华江吗？现在想来蛮可笑嘚，却又不得不感激这件事”
孙运金当时在销售部，尹秀宏也在还有个女孩叫徐巧云。徐巧云刚毕业分配来的长得甜美，清纯可人孙运金喜欢上了徐巧云，有事没事都找徐巧云聊几句却不想，竟和尹秀宏撞车了尹秀宏也在向徐巧云暗送秋波，徐巧云统统挡了回詓孙运金不甘心，给徐巧云写了封滚烫的情书徐巧云回复了，说男儿先成事业后儿女情长。孙运金便压住了内心的风起云涌把销售业绩做得风起云涌，做到了部门前几名这时他发现，徐巧云已花落他人之手此人便是尹秀宏。孙运金觉得颜面无存便悻悻然离开叻华江。
孙运金说：“这事我从没和别人说过连徐巧云也不知道，我是因她而离职”
征锟对徐巧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