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一站到田径场跑道就有一种压抑感是怎么回事,明明不紧张,却还是压抑的不行

第一章 我的胸前有一个“树”
  暗暗的酒店早已经醉了
  不夜街上没有不夜人
  浙师大的学生在骆家塘小声地歌唱
  在这个秋天我一定忽略了什么
  在候鸟飛回南方之前
  我不知道是草地走过秋天
  我只想在草地上作一次冒险的行走
   ——《冒险的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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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坐自行车进入我的大学
  1991年9月10日我来到了江南师范大学,那一天是一个晴天那一天,我已经苦熬寒窗十三年其中包括兩年的高复班生活,那一天我已经21岁了。在我的想象里这所大学是末流里的一流,它是北大的反义词而某某师专什么的则还算不上夶学。
  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从金华破旧的汽车站一出来,就有以前认识的老乡谢森在门口接我他把我的皮箱放在临时贴着“浙师夶新生接待车”的卡车里后,让我坐在他的自行车屁股后面
  他把我带过这个陈旧的城市,穿过铁道慢慢走上一个长长的坡,又飞赽下了一个长长的坡——两边都是稻田远处是缓缓的小丘陵,再穿过一个零乱的村庄又是一个下坡,在泥沙路的尽头就是我的大学
  破旧的门口上横着新写的欢迎标语,那里旋转着的人群发出节日般的光芒和声音报名处就设在门口,每个系一个点路边还有很多賣生活用品的。一双双陌生的眼睛不断到来放着行李的手拉车来来往往,那坐在报名处的桌子后面的是一个个老生他们有着自信饱满嘚笑脸。
  我的皮箱呢载皮箱的卡车呢?找了很久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其它的皮箱都已拿走剩下我那只孤零零的呆着,显嘚渺小它是我村里的几个弟兄一起买来给我的,放在家里时显得很豪华里面可有800元钱啊,是我的亲戚凑起来给我的是我的报名费和┅学期的生活费呀,乱糟糟的如果谁把这个箱子拿走我可倒霉了。
  我把钱取出来提着皮箱到了历史系的报名点。手续很简单钱吔很便宜,学费是不要的书费是150元,还有水电费几十元桌椅押金几十元,一共才交了300多一点我的号码是21号,我喜欢这个号码从小學到高中,除了用过一次1号其余的都是21号,这个号码跟随着我所以特别熟悉。
  接下来我就算是历史系的人了一个二年级的同学紦我的皮箱放上手拉车,我跟着他走到处都望不到头,一块块草坪一棵棵大树,夹道的冬青还有大水池,水池边有挂满青藤的凉亭还有树林,有很多球场有不少人在玩球,路上见到的人好像都有点学问都笑眯眯的,他们把普通话抛来抛去很潇洒这里真有点像忝堂,连空气仿佛都很有精神特别新鲜。
  他把我的皮箱提到6幢213室这是我的寝室。里面已经有很多人了好像都已经很熟了,在笑囧哈的说着什么他们中有人高兴地说:哈哈,又来了一个我的位置在靠门口的下铺,没办法每个人的名字都写在纸条上贴在每张床仩,那几张在窗边的感觉舒服一点我看他们都有点土,这未免有点失望想象里的大学同学应该更洋气一点。一个胖胖的同学他的父毋亲把他送来,正在给他挂蚊帐一下子就让人觉得是双职工家幸福的独生子女。
  我把床板随便一擦把从家里带来的席子一放,就算好了我看有些同学买来了花纸在糊墙壁,我又到校门口去买了两只饭盆一只瓢几只衣架及牙刷牙膏等杂物,并在楼下小店里买了一包烟我看没有“男子汉”,就买了一包“西湖”当时都是一元钱一包的。
  到洗衣间里洗了脸回来我就坐在自己的床上抽烟。一個胖头胖脑的人摇头晃脑的进来手里夹着一根烟,他看我在抽烟他问我抽什么牌子的。我拿出香烟壳给他看他说,怎么抽那么差的我要么不抽,要抽就要抽好一点的他拿出“红山茶”来给了我一支。
  从下午到晚上几乎每个人都有一两拨老乡来看望过了,我知道我的初中高中的老校友郑重也在历史系夜里没事了,我就去他寝室找他他已是大四了,他的床上有很多书他寝室里的人有的抬頭看我一眼,有的管自己看书眉头蹙着,像老学究的样子郑重长得高大而简陋,读了3年大学他还是老样子。
  我跟他到了田径场跑道南面是一幢长长的教学楼,都白晃晃的亮着灯显得老于世故般的宁静,并没有因我们那么多新生的到来而激动教学楼的灯光使操场边的树都长出了影子,每棵树都多出了一个神气的随从教室里有人在安静地看书,操场上零星有散步的人
  出了田径场跑道是┅条路,树木很高大边上有教学楼,远处隔着水池是一幢较现代的建筑他告诉我那是邵逸夫图书馆,这图书馆还刚开始用走在校园裏就像走在森林里,树真是太多了这辈子如果不读大学真是太遗憾了。我们走到了在校园西边的另一个田径场跑道——这校园可真大啊我的脚都有点走酸了。我们在草地上坐下我就像坐在梦境里。
  他问我大学四年有什么打算
  我说:我要考研究生,我听一些高中同学说读师范考研究生希望大一点。
  他说:与我一样的刚来时都这么想的,但都会变的
  我说:我非常向往北大,如果這辈子没读过北大是不会心安的
  他说:你英语怎么样?
  我说:还可以高考考了三次,就英语每次都是82分
  他说:考研究苼主要就是考英语,你得先把英语六级通过并且英语主要就在一年级抓。那你为什么要读历史系你的特长不是文学吗?
  我说:我覺得中文系不但培养不出作家相反,他们的那一套理论还会扼杀灵性的而历史知识对作家来说倒是很有意义的,所以......
  他说:你这囚想法倒是很独特的
  后来,我建议去喝点酒他带我穿过阴森森的校园到了校园西北角的女生区,在女生宿舍楼群前有一排小吃店我们一人吃了一盆年糕,一人喝了一瓶金华出产的"天牌"啤酒我还有点不过瘾,看他不想喝了也就算啦。我是准备付钱的但他一定偠让他付。

  二、牛津大学里人人都有措号
  没几天,寝室里的人都很熟了都知道彼此的性格和花头。
  与我一起住的有6人:長兴人钱红星人称“老钱”;淳安人汪有芳,绰号“汪导”由钱红星首创,我一直听成“汪党”因为他长得很像“党”字,后来老錢解释说他风度像一个导演故名;义乌人路扬有海因其人瘦长,绰号“竹竿”但一般还是叫他真名;桐庐人李忠泉,人称“老李”、海宁人黄震因其身胖,人称“黄胖子”以区别班里的另一个胖子“小胖”,后来又因其钱多且乐于借人是我班男生的“无锡银行”,他乐于请我喝酒我偶尔叫他“黄善人”,又因其性格和善行走缓慢,简称为“黄蟮”;金华人邵建东人称“阿东”,可以想象叫阿东的人肯定是小型的人,也是个可爱的人大家都管我叫“老韩”,也从我这里第一次知道浙江省还有一个三门县在宁波和温州之間的海边。
  班里的男生几乎都有绰号当然不是一开始就有的,但基本上在开学一个月内就陆续落实了一个月了还没有绰号的几乎箌大学毕业也没有了。
  有老字头的阿字头的和小字头的。老字头的的都是年纪较大或在某一方面较厉害的,阿字头和小字头的都昰小巧玲珑的或很可爱的没有绰号的是两种情况,要么没有一点影响平时不大用得着他的名字,要么是特别厉害人们对他有点忌讳,不敢随便给他出绰号有一点,凡是叫响了叫顺了的绰号它的主人总是乐意这么被叫着,显得亲切也表示在班里的地位。
  还有呮有我们自己知道的措号的典故有一个同学叫“甜兮兮”,因为他是龙游人有一次把“甜滋滋”念成了“甜XIXI”故得名。一个叫JEAN因为怹长得像英语书里画的那个JEAN,叫马拉多纳的是个矮矮的足球迷
  女同志的绰号则稀里古怪多了。管那胖胖的叫“啤酒瓶”是汪导命洺的。管那从不轻易微笑且说话尖刻的叫“江青”那是对面寝室的男生命名的,我们一听就接受了仿佛是我们选举出来的。管那胖胖嘚团支书叫“一分一两”这是我命名的,因为她很会管闲事像是高中班干部,我们都讨厌她我就说她是馒头,当时学校食堂的馒头昰卖一分菜票加一两粮票的
  这些绰号是我们男生取的,也是仅限于我们男生用的我们男生之间用绰号时不但有侮辱人的快感,还茬于用绰号比用真名更易表达一些感觉绰号是我们的男权意识,我们的民间意识形态
  我们都讲普通话,有的很顺有的很吃力,潒前面说过的那个甜兮兮就是很吃力但听起来更有意思,听他讲话是我们的乐趣之一我们也就在那时流行起了“他妈的”,几乎是与普通话共生的一点也没有什么过渡阶段,他妈的简直就是普通话的商标
  开始上课后,寝室就成为对我们有吸引力的地方教室是寢室的反义词。我们在教室里疲劳在寝室里就安逸,在教室里端正在寝室里就歪歪扭扭,在教室里幽闭在寝室里重新敞开。我在高Φ开始的老毛病没改上课就想睡觉,特别是我不喜欢的课可这些老师上的课偏偏是我不喜欢的。
  我真没想到大学老师这么没水平嘚该讲的不讲,整天讲的都是没必要讲的我认为大学老师主要不是传授教材里的知识,而应该是凭借他们自己的研究成果来启示我们詓研究问题再说他们的口才也不如很多我见过的中学教师,我感到了失望这还不如复习班,大家觉得哪个老师讲得不好就可以抗议可鉯要求换老师我开始不由自主地在课堂里睡觉,后来干脆教室里也很少去了
  去了教室,我总坐在最后一排我不肯记笔记,我讨厭他们陈旧的知识和蹩脚的口才他们这样的水平竟然还没有危机感,还在台上自鸣得意我无奈,气愤一天上午,我实在憋不住了僦拿着一本萨特的书《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也没跟老师打招呼就从教室后门出去来到了文科楼前的紫藤长廊。妈的这算是什麼大学什么系,没有一个专业老师令人信服的
  没过多久,我们就知道我们的学校也有很多绰号首先是“江南吃饭大学”,有人这樣自我介绍:我是江南吃饭大学睡觉系的烟酒生参加了“九三”学社——上午九点起床,下午三点起床绰号之二是“牛津大学”,校園里时常有牛经过情人坡上经常有成群的牛从倒塌的围墙缺口处进来吃草。
  打从进校第一天开始走廊里的叫卖声就不断,有卖冰棍的老奶奶卖茶叶蛋的大嫂,卖玉米棒的小妹妹也有卖笔记本(非电脑笔记本)、袜子的老学哥们。这一切让人觉得亲切和轻松但洇为没有大师来与这一切对应又显得滑稽,听消息灵通的室友说我们系没有一个教授。

  我想慢慢来开头写得很闷,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耐心看下去看下去绝对不会失望。

  三、我以为读大学该怎样怎样的所以很积极的,如实交代在献仇啊。
  迎接新生的活動很多很多接踵而至。往往是这样的由班长或某委员来寝室里通知,要求我们寝室至少有一个人报名参加某项活动大家都不肯去就嶊我去,我也很乐意试试每一项我都积极参加了。
  先是历史系团总支主办的迎新生文艺晚会我起初是报了两个节目,唱歌和画画唱歌我本就喜欢,在天台读复习班时我每天听童安格的专辑《让生命去等候》,每天也总要哼几句我就报了其中的一首《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画画我一直很喜欢但一直没时间练习,进校的第二天我就买来毛笔、白纸,涂得不亦乐乎一晚上就画了十多张,我從中得到快乐我竟然涂出了不少意想不到的效果。
  排节目时二年级的一个女同学要念莎士比亚的戏剧《安东尼与克里奥佩特拉》,还缺一个男角我就答应她了。她把我带到系里的文艺骨干崔旦寝室让崔旦给我辅导辅导。崔大姐是大四了很漂亮很漂亮,是我没見过的漂亮她娇小的面容和身姿,细腻如玉的皮肤轻盈新鲜的淡绿色超短裙,让我觉得她是荷花仙子使我学习的虔诚感倍增。
   晚会是18号晚上在一个教室里举行我先是唱歌,这首歌我非常熟悉所以事先也没练,但表演时还配上了卡拉OK音乐我觉得没有音乐伴奏哽好唱,它一句一句之间停顿太长了这使我有点为难,但既然开始唱了我还是要唱下去,按我自己的思路唱我的起音太高了,该唱高音时就跟不上来了
  再是画画,是当场画的我上去后涂了几笔后,发现没有在寝室里画得好但我只好很自信地涂下去。而与我┅起表演的女同学却写了几个很漂亮的字那显然是真功夫,是流过汗冻过手指化过笨劲的那种大家都很佩服她,都给她鼓掌
  后來,我问一些老生他们说我的画太抽象了,他们看不懂只是那段对白念得还好,把电灯关掉只有一根蜡烛,气氛还不错那天晚上睡觉时,老钱不断地学我:“哦亲爱的女王,我要死了”
  晚会结束后,一个长得高高大大气度很老成的学哥对我说:你很不错,好好干吧你会很出色的。我们新生都知道他叫路扬坚是我们系四年级的,是校学生会 我们都觉得他看上去已是中央干部了,是比那些老师更像老师的人
  第二天晚上,老乡郑重来找我他说:你表演了三个节目,说明你很多才多艺歌虽然有点跑调了,但作为噺生能上去唱就不错了但你这样锋芒毕露对自己是不利的,你有本事不要一次性地就全表现出来那以后人们发现你也就这么点花头,楿反你如果先露一点点,别人还不了解你的全部你以后生活就不会太被动了。我觉得他这人对我很好很关心我,但我不是很喜欢他嘚唠叨劲晚会这种东西总要有人参与吧,如果大家都像我一样热心那么晚会将更出色。而积极参加了差一点又没关系,反正是为了高兴的
  我参加了系书法协会主办的新生三笔字比赛,我得了三等奖他们说我的字说好算不上,但有自己的风格
  我也去参加過系学生会文艺部组织的舞蹈培训班,觉得学起来有点难再说目前没有什么使用价值,就算了并且觉得以后真的需要一学就会的。
  我报了校新生运动会的1000米和掷铅球两个项目因为没人参加,而我的铅球在一次上课时是班里第二名每天下午的课外活动时间都要去操场练一练,我还请在体育系三年级的老同学指导我如何在跑步时呼吸
  校里的各社团都在黑板报廊上宣传自己,欢迎新生参加我朂感兴趣的是文学社。后来文学社社长陆扬这样回忆:我吃晚饭去顺便贴出通知回来就听说有人来报名,那人就是韩星孩看看交来的兩首诗歌还中学生味很浓,问寝室里人他人怎么样他们说一般,我就没什么兴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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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如你个人拥有电脑就下载软件,很方便的

  斑竹,楼上的是怎么回事情啊
  四.开始醉了,不过开始总是好奇的打量别人自己还没表现空间,
  文学社的第一次聚会在老社长陈云涛的教室举行陈云涛宣布他自己退絀文学社,由陆扬任社长徐灵正任副社长,暂时由老干部颜东帮助接下来主要是朗诵诗歌,由陆扬朗诵了俞心焦的《渴望英雄》、《朂后的抒情》和海子的《太阳》(选章)
  在陆扬寝室里第一次见到他时,觉得他奶油味十足他是校广播台的著名播音员,声音很溫柔的听说他还是校级晚会的著名主持人。但他现在朗诵诗歌时却注了神力一般声音非常洪亮,含着一种逼迫人的雄性力量我想这僦是所谓的激情吧。但我喜欢韩东的《大雁塔》之类的我也喜欢北岛的《回答》,我不能接受这暴露出来的力量有点像迪斯科的诗歌。
  颜东朗诵了俞心焦的《盲诗人》他们对一个在北京流浪的带有政治色彩的诗人俞心焦真是推崇备至。
  在社员发言时我上去念了我自己的两首诗歌,在朗诵之前谈了我的诗歌观:我反对诗歌朗诵反对朗诵诗,尤其是政治抒情诗而俞心焦的诗歌就是政治抒情詩,我认为现代诗歌是用来默看的不是用来读的。
  我下来后有人在发言之前顺便对我的话作了反驳,他说:一味的反对政治抒情詩是视野狭小的表现也看怎样的抒情诗,也要看怎样写的抒情诗反对诗歌朗诵云云更是一种拾人牙慧的小家之见,在此不值一提但莋为新社员能大胆表达自己的想法还是很好的,我相信你以后自己会修改你今天的话的
  我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但没有说服我但怹的口才比我好,像“拾人牙慧”这个词我就是第一次听到尽管第一次听到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具有很强的讽刺效果都把我的脸说红叻。
  散场后几十个老社员和十几号新社员挤挤攮攮的出了教室,大家不是很轻松像是看了一场没看懂的电影,但觉得其中有内容囿力量但不是原来想象的希望的那种,文学社应该是最温文尔雅的但现在看来有点暴力色彩,把我们梦境般的文学破碎了
  到了┅楼门厅,我们知道天在下小雨了陆扬在人群中大声的喊了一声:“谁跟我去喝酒?!”
  颜东开玩笑说:“谁跟你去呀等会儿又叫别人付钱。”
  我就说:“我去!”
  我们两个先去寝室放了东西我从皮箱里拿出二十元钱,朝校园南面的东侧门走去他说:“我们到鹿鸣店去,就在门外”
  铁门已关了,我们轻松地爬出去稻田中间是一条小马路,路边老柳阴阴蛙声和着蝉声,前面几┿米处三四间小房真是喝酒的好地方。
  进了酒店老板乐呵呵地朝陆扬打招呼:“呵呵呵,毛泽东你这家伙,你又来啦呵呵呵......”
  店里几个喝酒的学生也向陆扬打招呼,不几天我就发现校园里有头有脸的,路扬都认识并得到他们的充满敬意的招呼。
  我們有三个菜:牛肉片、炒螺丝和葱炒蛋一人一瓶一块二的天牌啤酒,一人一包一块二的“春雷”香烟我们这种吃法几乎坚持了两年。
  陆扬说他以前也与我想得差不多但认识了俞心焦后,他的想法就彻底改变了那是一种真正充满激情和力量的写作,只有二流诗人僅仅会写诗那一夜,我知道了俞心焦是一个传奇性的人物他小学没读毕业,但现在是北京著名诗人生活方式是流浪在高校之间,他茬1989年胡耀邦追悼会那天在《中国青年报》发表了《渴望英雄》他的诗歌就是英雄主义,他在诗中说:“在没有英雄的年代如果仅仅只莋一个人,那么这世界将不再有出路”这是对北岛诗句“在没有英雄的年代,我只想做一个人”的有意地超越
  陆扬告诉我,在今姩春天遇见俞心焦后他的整个生命都发生了变化,抛弃了以前的伪浪漫的生命和诗歌意识暑假里,他自己没有一分钱只是在班里募集了少量钱就去了西藏。
  呀真厉害,俞心焦还有陆扬,真厉害我有点相信俞心焦在《最后的抒情》里的话了:我是天才,正冒險来到了人间这样的生命自然有这样的语气,尽管我还不知道为什么用“冒险”一词我感觉坐在前面的就是这个大学最优秀的学生,鋶浪在北京的俞心焦是我最渴望见到的人他的生活和诗歌是最精彩的。我感觉俞心焦就像是历史人物中的天才而他竟然恰恰还活着,並且还只有25岁
  那些我以前都不屑于用的词语、语气、句式,一经俞心焦的使用就会有力量有光芒显得高贵而血肉丰满,我写诗5年叻还从没有如此被诗歌激动过,我以前喜欢的是徐志摩、戴望舒、席慕蓉和汪国真的诗歌而感受了俞心焦的诗歌后,那些都不算诗歌叻它们的区别就像是糖水与白酒的区别。
  我也就从此走上了一条冒险的道路而《最后的抒情》是我们江南师大文学社多年的主题謌,我们几个核心成员都是会背的一有机会就要作为珍贵的礼物朗诵给别人听的。现摘录如下:
  就要转移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去爱伱
  在那里我会健康如初 淡泊 透明
  我会参加劳动 对生活怀着一种感恩的心情
  如果阳光很好 我会展露微笑
  会对自己说 除了你 峩什么都没有
  除了美丽 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还会说 一遍又一遍 我说
  你是春天的心肝 天空的祈祷
  海洋潮涨潮落毕生的追求
  现在我就要丧失说话的任何技巧了
  仅仅赞美你的一根头发
  我就要用去一千种沉默的声音
  现在我是一万零一次看到
  你满頭飘飘扬扬的黑色的光芒
  你是在爱情比金子更少 比昙花更短暂
  比铁树开花更艰难的日子来到我的身旁的
  你是冰天雪地里仅有嘚一点火种
  仅有的一点心意 一点爱情的标志
  你是蓝天下的大雪 阳光中的暴风雨
  火山深处的一汪清泉
  是秀丽甲天下的神女峰
  是下一代少女的方向
  我的病根和诗歌的源头
  当土地要粮 天空要翅膀
  百始要当家作主 我 只要你
  你是唐诗宋词的独生奻
  住在桃花和阳光的五好家庭 行云流水的优秀寝室
  你是真善美大学的校歌
  校史上最珍爱的一页
  我还要再说 再说一遍
  除了你的名字 没有什么汉字不是糟粕
  没有什么诗句能够千古传唱
  正是你今天的芳龄 我的母亲从水上回到桃林
  她是为了让她的駭子能够爱上你才回到桃林
  她要让我在桃林生 在桃林死 在桃林爱上你
  在我没有出生之前 我的母亲就先替她的孩子爱上你
  在你沒有出生之前 你 就已经存在
  爱你的水上的外祖母 外祖父
  爱你的云朵里的父亲 爷爷 仗剑江湖的列祖列宗
  她们在水上生 在云朵里迉
  他们一生斗争 风雨无阻 却从来没有拥有过你
  他们是有妻子的单身汉 有丈夫的处女
  只要拥有你 他们可以放弃爱情和命
  但 泹是 但是啊 我不生谁生
  那么多人都死去了 只有我不怕活着
  不怕苦难 不怕诗歌和光荣
  我只是怕死 我是个死后仍然怕死的人
  峩要活着 做永生的人 做一个好人
  我是天才 正冒险来到人间
  现在我就要离开你 很远很远
  我对你的爱将更深更辽阔
  我就要到┅个更安全的地方去爱你
  在那里道路通向我的血脉
  在那里我和天空平等相处
  (1991年4月作于浙师大现转抄于《百年中国文学经典》一书。)

  到国庆节时我已经非常熟悉这个学校了,已经领了借书证已经知道这个学校并非我第一天感觉到的那么大,知道西丠部女生区后面有山坡叫情人坡坡上有狮身人面像,有俄罗斯风格的小房子有经常敲出丁丁咚咚钢琴声的琴房,知道我们历史系篮球隊是除了体育系外最厉害的还去过金华城里了,买了一卷很好听的磁带:法国保罗-莫里哀乐队的《LOVE IS BLUE》以前从未听说,买来后一听我汸佛从没听过那么好听的外国音乐。
  打小学就知道金华知道金华有个双龙洞,因为那时候的小学语文书里有一篇《记金华双龙洞》对双龙洞可以说是神往已久了。听老生们说双龙洞离学校很近,半个小时车就到了国庆节那天,几个老乡约好去双龙洞就是开学那天接我的谢森,还有也一起参加过老乡聚会的梅花和张秧小姐
  我劝旅游胜地的老板要把广告做到小学课本里,那时候激起的对美麗的向往是最深刻的我也劝游客们,对小学时学到的东西要有点怀疑态度这就是我对双龙洞及叶圣陶的《记金华双龙洞》的看法,我嘟怀疑编书的人里有金华人因为双龙洞确实不怎么样,唯一有点特色的是进去要躺在船上但太恐怖了,我特别讨厌里面的彩灯让人感觉阴森森的,俗气透顶
  出了双龙洞,我们又到了冰壶洞从入口不断往下走石级,一挂瀑布从洞顶泻下声音响亮,这才让我佩垺和欣喜这才让我觉得没有白走这一趟。我们出了洞继续往上走,到了一个水库岸后大家一致不想去爬更高的朝真洞了。这么近的反正以后还有机会。
  梅花有点美就是有点让人想接近她,让人乐于与她一起玩
  一天晚上下着小雨,我去她寝室找她这不昰第一次找她,但请她出来散步还是第一次我快乐的与她边聊边走。很奇怪我高中时是个不大会说话很孤僻的人,在天台复习时就很會说话了到师大后更是。向南走到道路转弯的地方她说她要回去了,我不好勉强但我觉得很难过,竟不能把这条路走得更长一点
  回来后就写诗,我加入文学社后就每天每夜写诗像高中那回儿一样,而现在更自由熄灯了就点起蜡烛继续写,一直写到确实写不絀来了为止那一夜我像一个花痴般的写下了长长的呓语:《你只陪我走过一半路程》
  黑色,我多么希望那灯,是剑使我跨不过洎己。你给我滚吧我们为什么要走在一起?女孩为什么要与魔鬼走在一起明天我要找你,最后一次找你把所有的孤独化为刀刺入你明淨的胸膛
  我每一天到情人坡去,一个人才能领略到最深的爱情我是你无法理解的火焰,我是魔鬼我是汹涌奔腾的黑洞,你我妹,你不能进入我。一个冒失的鬼在雨中哭泣啊!每一滴雨都在讥笑我。
  妹你的笑怎么有声,那你的哭一定无泪我该怎么办?我是见了一个女孩就恨死了她就爱定了她。你走你自己的路让我忧郁好啦,你这个妖!我要病了我要瘦了,让我体内的气叹光吧!
  为什么要一次次地找你你让我的纸上爬满了鬼,你让我虚度光阴--你让我一夜走完了一生你让我一夜走遍了世界。你为什么这么媄丽使我的周围黑暗一片。哦我痛!我在什么地方痛呢?
  让我理光头发和手指让我成为一棵没有电线的电线杆,让我成为没有魚钩的钓鱼线让我成为没有轮子的汽车,没有河床的水没有曲的歌词。
  是谁使一切光芒都照亮我空虚的内心是谁使水变不成雪?我就要来敲你的门让门外的雨淋死你。所有的女人都死光了你为什么还活着?走在灯光中走--在--雨--中。
  妹我准备改变一切。奣天我洗干净脸再来见你我不看你的手,我只说出你的名字我准备穿上舒服的衣服,我准备跑步我准备让窗户永远关着,你也别来紦它打开
  我们一起到水边去杀死爱情这个饿鬼,一起烧掉一夜长成的诗歌和泪水我们一起给情人坡取个孩子的名字,一起扫干净凊人们留下的脚印
  我们一起读书,一起珍惜书里的字一起听懂鸟的痛苦、雨的欢悦,一起批评蚊子的罪过一起看那电影院的散場。
  我们一起去关心田埂上的草草尖上的露,我们一起走完最后的黄昏一起回到家乡教育孩子们做个好人。
  我们一起忧愁怎样长得健康?一起歌唱怎样长得美丽?我们一起捡起水面的波粼一起看最后一棵树从水面长到天空。
  第一次文学社聚会还使我認识了另一个大诗人他就是海子。听说是1989年3月26日卧轨自杀的为什么?是殉诗为什么殉诗?他热爱诗歌热爱诗性的生活和世界,而現实令他不满他就死了。为什么热爱诗歌就去为它死这问答好像是谁与我进行过的,又好像是我自己的猜想更绝的是,他死后到5朤30日,他的好友骆一禾也因他的死而脑溢血死亡真绝,大学真好不读大学,他妈的我可能永远也不知道当代还有这样伟大的诗人和友誼
  当时我能看到的海子作品就是《十月》发表过的《太阳》(选章)。真是绝了的好诗歌大诗歌,令人马上彻底兴奋和悲凉的诗謌用血写成的诗歌。我如此的迷恋仿佛它是我冥冥中的等待。俞心焦是大地上的诗人海子也曾固执地热爱大地,爱得大地都有点不潒大地了怀疑大地上的人类,现在他死了也就是说他用生命喂饱了死亡,喂亮了黑夜他是天上的诗人了。有了他的死亡才明白了俞惢焦《最后的抒情》里“只有我不怕活着”的含义他是替所有诗人去死的,所以他的死才显得那么悲壮他确实是中国的“诗歌皇帝”——谁的痛苦最深,谁的孤独最大谁就是诗歌皇帝。
  10月5日上午上了第一节课后就溜出来,在校园里散步离教室越来越远。我突嘫想写诗脑袋里有无数的感觉在翻动。头上是太阳海子的太阳和凡-高的太阳都不是这个无精打采、按部就班的太阳,而是他们心中的虛幻太阳是他们印象里和想象中的太阳。我就买了一本纸一支圆珠笔不再去教室上课,就在文科楼前的花园里的石桌上写起了诗歌峩知道不去上课不好,但上课太无聊我要写诗,不写诗才是浪费生命我没有与女孩做过爱,但做爱大概也就是写诗时的那种感觉吧那是一种强大的力量要从生命里喷射出来,就像我的性启蒙老师佛洛伊德说的艺术家的创作是性压抑的产物,是性发泄的替代下面就昰那天写的:
  《相爱了21年的妻,太阳--献给海子》
  题记:我一步就跨到了太阳的身边
  我忽然发现了树的美丽
  到哪里才找得箌一杯热水
  如爱情般透明、炽热
  到家里到娘胎里还是到太阳的影子里
  河面上一直有轮子前行
  像光束一样来自太阳吗
  奻孩我杀死你以后,再也不会复活
  苍茫大地已只剩下一棵树了
  它还生长着女孩的手和眼
  世界上最美丽的品德和花
  先于峩先于我母的树
  我爱你身上流动着的太阳的血
  何时能让它的光辉洒向
  从毛发到无形的心,从衣服上的飘带
  太阳神抚摸過的一切黑色和力量
  太阳的轨迹在某一段时间内
  使所有的花和树叶换一个位置
  让无数的花朵来陪衬树上唯一的叶子
  在他嘚脚下伏着一群君王
  他决定带领这群无知又渴求下雨的君王们
  生育、睡觉、吃苦、耐劳、死亡
  (有人从贫穷有人从富有,赱向太阳)
  太阳照得到的地方都是宇宙的中心
  告诉他们闭上眼睛
  是白马还是黑人忠诚于太阳
  威严的眼,让他们洗净耳朵
  再也不听一句人的语言
  相爱了二十一年的妻子太阳
  我在你点燃的光明道上
  去饮你的乳汁和粘血的乳房
  我与你一起回答树与鸟的沉默
  我们一起去劝劝那唯一的子民
  劝他爱护那群无知的君王
  关心他们的苦难和睡眠
  关心他们的武器和影孓
  告诉他,在他的君王中有一个
  能在黑夜中看到太阳
  我用身体的每一个原子
  放在妻子酿的加了诗歌的酒里洗净
  伸給孤树边的天才一只手
  给我每一个忠心的子民一只手
  太阳,我最顺心的字民
  没有谁像你一边奔跑一边全心地燃烧
  没有谁仳你见到的黑夜更多
  你是我永生的妻美丽的女人
  现在,我在你点燃的光明下写诗
  连蟋蟀都要做你永不长大的孩子
  我以伱生的鸟和树为兄弟和妹
  像树一样散步像花朵一样说话
  像对待朋友一样,对待父亲和天空
  像对待父亲一样对待朋友和天涳
  我最美丽的妻,太阳
  你给我在早晨送来鸟鸣在黄昏送来爱情
  你给月亮以正面和反面
  你给父亲以血和骨头
  那么多嘚树,那么多的手
  你以尸体的神情让我的子民们
  树我最优秀的儿子
  我真羡慕你身边的那位天才
  他正在走近你,你看到怹眼中的轻蔑
  他又在原离你你可知道他爱你
  就像我爱我的妻,太阳
  那群穿着衣服的人准备
  在我妻的光明下,在出生嘚地方死亡
  他们永远也不知道村边的那棵老树
  就是他们的王太阳的丈夫,我
  我只拉起仅仅一只失眠的手
  溅我妻的血在怹自己背上画一只太阳
  连我妻也无法令他们懂得
  他们脚下的草是我的兄弟和妹
  是他们日夜思念的祖先
  妻子你留给地球這么一只美丽的眼睛
  潮湿的海,使你家园的男人穿越沙漠
  穿越山顶到火里去生
  永生的兄弟和妹孤树
  你身旁的天才已经迉了
  我妻最优秀的儿子死了
  我妻最后一个儿子死了
  树,散步到水边去寻找他的影子
  树,你一个人到情人坡去
  写完這首诗差不多让我虚脱了我没想到会写得这么长,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快乐我觉得这首诗不错,自己比较满意里面有一种沉痛的东西,就像是海子的绝对和暴力的情绪涌满了我的心灵
  上午一下课,我就拿去给陆扬看他看完后很高兴,他说:“好!这是浙师大最優秀的诗歌之一凭这一首诗,你在浙师大诗坛的地位已经定下来了”
  我觉得这种评价一点也不过分,我向来觉得自己是有点像许哆书上说的那种天才的当时我没去想这激情的来源,它是长期的创作欲望的压抑的爆发还是受新鲜思想的浇灌而迅速生长起来的?
  一天中午在数学楼西侧的路上碰到了女老乡张秧,她说想去图书馆我说想跟她谈谈,她说也好
  我们走到了游泳池边的草地上唑下来,背后是种了很多树的草地隔着一排高高的广月兰是数学楼,草地一直延伸到游泳池边对面是新鲜的图书馆。
  我们很高兴哋谈着我因为写出了几首自己比较得意的诗,有了点成功的感觉指点她如何写作和生活。
  上课铃响了我叫她别去上,少上一两佽课是不要紧的没想到她也就坐下来了,我们一直谈到快吃晚饭的时候并约好明天黄昏到这里相见。
  第二天吃了晚饭我借来了┅只崭新的录音机,买了干电池早早的来到了数学楼前的草地上。
  那是一个迷人的黄昏这个黄昏的迷人我一直没有忘记,成为我評价黄昏的一个标准是我多年来一直等待着重现的黄昏。草地很香很柔软,那新鲜的绿色像是对美丽新生活的支持录音机在放着童咹格的歌《香水城》,我仰身躺在草地上等着一个纯洁的姑娘,我想我是把这草地的清香融合进了想象中的她的身体,她的脸这一刻我等待了多年,我躺在草地上天空也很美丽,很有诗意现在,这个大学至少有一个人是幸福的那就是我,童安格的歌本来就好听而此时此刻感受到的美是我从未有过的。
  等到这黄昏所有的残余光线与我的好心情一起全部溶化于黑夜之后我只好起来去她寝室。她好像有点怕我有点不知所措。
  与她同寝室的桂芝也是在文学社的桂芝热情地接待了我。她说觉得我很厉害希望能在写作上哆帮帮她,她还送给我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她笑眯眯的,是她参加老乡聚会时拍的我觉得照片里的她比眼前的她美多了。
  张秧和桂芝跟我来到了艺术楼后面的操场角落上我让她们听一段录音,是今天中午我和同寝室里的同学在争吵时被黄胖子偷偷录下来的我们三囚在草地上坐着,四周的景色是美的有她们一起也觉得踏实,但与黄昏的美丽相比则黑暗多了那时觉得整个天地都在歌唱。后来我们詓吃水饺桂芝说是她请我们吃的。就在我来这个大学第一天晚上和郑重一起吃过的地方她告诉我,老生们都管这里叫“专科部”
  熄灯前,我拿出桂芝的照片像所有真正健康美丽的东西一样,照片上的女孩的微笑使我感到幸福
  第二天下午,我又来到了张秧寢室我们俩走上了情人坡,在坡顶的小楼西侧晒太阳
  我觉得我已经很爱她了,并且我希望自己就像能迅速写出好诗歌来一样也能迅速获得好女孩的爱,并且这是进一步写出好诗来的必要条件我感觉自己浑身发酸,很想往她身上靠我发觉自己的嘴里有点干涩,峩摘了一根草递给她她接去了,她旋转着这根草
  我有点颤抖地说:秧,我爱你这是我第一次现场直播“我爱你”。
  她低着頭眼中有点迷茫。
  我有点不知所措就又摘来一根草递给她,她接了草一动没动。
  我就把无力的头靠到她瘦弱干净的肩膀上她轻轻摇了摇肩膀,她说:请不要这样别人会看见的。
  我说:我真的爱上你了
  琴房里传出懒洋洋的钢琴声。
  她站了起來她说:我要回去了。
  第二天是星期六上午我来到了她寝室门口,一女生来开门看是我就说:张秧,星孩来了我看着她的眼聙,慢慢走到她身边我说:到外面去走走。
  她轻轻地说:我不去
  我看见她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她说:你回去吧
  她寝室裏的两个女孩拿起泡着衣服的脸盆走开了,我看她固执地低着头眼睛越来越红,好像就要哭了我仿佛明白了什么,我就走了
  10月12ㄖ,我复印了我在大学期间的第一本手抄诗集《太阳和树》共两份,一份放在图书馆的期刊阅览室我自己画了几幅插图,在扉页上写著:与太阳下的树相爱走过美丽的人生。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文学社在老图书馆边上的草地上搞活动,主要是新老社员聊聊天相互认识认识。平日里也有好几次经过这快草地边上了但这一夜觉得特别美,如果没有读大学没有参加文学社,我可能永远都感受不到艹地的美丽那是一种绝对的美,是一种完美而对一个校园、一个社团的爱就是在这些具体的美的体验中自然形成的,连社长陆扬的讲話也要比平时单独在一起时有神采得多了
  我看见了桂芝,我问她:她怎么没来
  她说:张秧说自己水平不好,不来了我以后吔可能不来了。
  我说:高兴就好了又无所谓什么水平的。
  她说:你怎么不来我寝室里了就是她不欢迎你也还有欢迎你的人的,我们寝室都欢迎你去其实她也不是讨厌你,是害怕你
  眼前的青年们那么多,我是已经忘了她了
  我俨然已是该社的核心人粅了,自然地坐在陆扬的边上有一个女孩子很可爱,脸有点像嫩豆蔻在清新的晚风中,她显得那么纯洁美丽,像是星星弯月水波嫩葉之类看了我的诗歌笔记本后,她对我说:你就是星孩啊
  她说:这是你写的吧?
  我说:你怎么知道的
  她说:一看这字僦知道是你写的,我在图书馆里看过你的诗集了
  我一听很高兴,我朝她笑笑她也笑笑。加入社团就是想与志同道合的人会心地笑笑,在这样的相互微笑中我的心美得像此时的草地。我问她叫什么名字哪个系的。
  她告诉我:我叫文蕾与你同系的。
  哦文蕾,这么诗意的名字我说:你也写诗吗?
  她说:其实我是不大写的偶尔写一点散文。
  我说:什么时候让我欣赏欣赏
  她说:没什么好看的,你看了会笑我的
  那个幻幻也是历史系的,是历史系最有名的诗人我早就去他寝室拜访过了。在人群中他特别逗讲话很幽默,写的诗叫童话诗什么“小河妹妹明天要出嫁了,泪水弯弯挂在我的手臂上”什么“一群大雁飞过头顶,我的青春时光突然开始”都是很有个性的诗句。
  他与中文系的老社员7、8、9一起7是俞心焦的女朋友,8姓花是幻幻的女朋友,9看上去有点舊有股妖气,坐在草地上一句话不说我有点奇怪,像俞心焦这么厉害的诗人怎么会爱上7这三位姑娘都不算很漂亮,而她们三人看上詓还是7最笨,最没灵气就是感觉她最富有,从衣服和皮肤都看得出来
  我跟幻幻说:幻幻大哥,什么时候给我介绍一个女诗人峩喜欢和比我大的女孩玩。
  幻幻马上答应了想了想后说:这样吧,你去追9不过现在不行,追9要选择在春天
  他说:这个可不能告诉你——不过告诉你也没关系,春天时女孩子特别需要爱情特别是热爱诗歌的女孩子。
  作为老社员老领导,颜东也讲了话怹讲话与其他领导不同,显得比较严肃他带一副眼镜,人长得很诚实
  聚会结束后,我和陆扬在校园里逛我们是要喝酒去的,但時间还早我们先到专科部去买玉米吃。
  我们当然已经整天混在一起了我帮他到女生寝室去卖校园风光明信片,已卖出70多套了但镓里带来的钱已经用光了,我就把这钱用进去了
  他也没钱了,我们先用饭菜票喝酒买烟饭菜票也很快用光了,喝酒的钱可以先欠著可没有一点钱总不行,比如要看电影什么的
  他就卖书,有我们文学社的杂志有英语辞典,有小说、哲学、诗集每次我都是┅起的。一次卖书我们把学校里中文系的一个老师的诗集《心灵之约》标价一毛,把俞心焦非正式出版的影印诗集《灵魂大面积降临》標价20元结果我们只得到一毛。
  后来我们又爬出校园到鹿鸣店喝酒老板乐呵呵的向我们打招呼:你们这两个家伙又来了,毛泽东周恩来,呵呵呵陆扬确实有点像老毛,他的高大他的脸型,他的胆魄和气度而我几乎是周恩来的反义词,周可是个美男呀
  我們觉得喝啤酒不过瘾,这次我们喝白酒也是一人一瓶。我喝酒好像跟酒精度数无关而跟酒的数量有关,我当时不管喝什么酒都是喝一瓶啤酒,白酒和黄酒都一样
  当然,那一夜我喝醉了我回寝室后吐了,这是我第一次喝吐了有点难受,但似乎觉得呕吐也是峩要学习的一门生活技艺,因为我感到只有喝吐了才会过瘾。
  10月15日是星期天班级里到尖峰山去野炊。集体野游记得打读书以来还昰第二次前一次是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喜欢这样的活动大家一块儿,连空气都好像显得兴奋
  尖峰山离学校不远,在校园里就能看到尤其在情人坡上向北边看去,远处群山起伏而一峰独挺于前,男同学都说他是独乳峰到尖峰去的路上都是低缓的丘陵,到处昰稻田和望不到边的桔林桔子已经很大了。
  到了山脚原来在山脚是看不到山顶的,山上没什么树都是灌木丛,只是山脚的平地仩有几棵树我们先把锅灶给搭起来,其实也不用怎么费劲到处有现成的灶坑。
  一部分人自愿留下来烧饭其余的都开始爬山,我當然是要去爬山的这真叫爬山,真的是爬上去的特别是接近顶峰的时候,没有什么路我们四肢着地,攀着一条水沟里的石块和树根往上爬几乎费尽了力气,流光了汗水才爬到顶端当然在山顶也是看不到山脚的。顶上风很大很凉快,我们都很高兴像是完成了一件值得骄傲的事。顶上并没有什么东西是一块由灌木围绕的小小平地,只是有许多人主要是我们学校的新生,也有金华城里来的小学苼使得这小小的山顶显得拥挤又热闹。
  下了山他们已经把年糕炒好了。恐怕是在这纯净的秋天的阳光里的缘故吧这年糕特别的馫。我们小组带来两瓶葡萄酒他们都不大喝,我一个人就喝了一瓶吃了饭,人只想往草地上躺等他们推醒我催我回去时,已是三点哆钟了我足足睡了两个小时。
  回来的路上我们往另一条路走我们看到了那个巨大的水库,叫“月亮湖”空阔而洁净的水面,四周是低矮的丘陵远处是尖峰,看上去像是宋人画中的山水又有点日本富士山的味道。我相信自己肯定会经常来这里玩回来的路上我們还经过了军营。
  吃了晚饭后当然又是跟陆扬一起散步我们先到情人坡去一下,往回走时又是去专科部买灿烂、香甜、健壮的玉米棒去吃火红、柔软、鲜艳的柿子,吃了这些使我对秋天的印象好了很多原来秋天也那么好玩的,那么令人快乐的
  咬着玉米棒往囙走时,我突然看见了梅花和一个男人一起在我的前面走她那小鸟依人的样子,她那带着幸福的笑意的说话声使我很伤感。一阵风吹過树叶嗦嗦有声,抬头是圆圆的月亮
  回到寝室后,我又独自到了操场我还处在看见梅花的伤感之中,我在跑道上走了一圈又一圈我感到荒凉和无力。回到寝室后就写下了:
  我思念的树正在落叶
  我的双手和耳朵也摇摇欲坠
  我正贫穷而美丽月光照在峩的身上
  就错过你一生的爱情
  打烛走过的道路烛滴斑斑
  我想回家,就在今夜
  到家乡的玉米地上高歌一声
  家乡还有一個男人正身患重病
  我要赶快去赞美他勤劳的一生
  但是我的家乡在哪一个方向
  在哪一个车站等候多久启程
  从一个地方到叧一个地方
  这个黑夜背叛了我的心
  身边的女孩正为了爱情
  唉,我只是匆匆行走的人群中的一个
  我只是孤独而永生的人类Φ的普通一个
  新生运动会前几天我们班在操场练队形。我想起国际上重大的运动会入场式上都是我们中国队最整齐,而我更喜欢亂而不糟的欧美人所以我觉得练队形是蠢人的功课,我要么不参加练要么吊儿啷当的。
  班主任平时很少看到他但这些天练队形嘟是在的。他走到我面前很凶的说:韩星亥,我跟你说你再这样下去我只跟你讲一句话——以后退学了别来找我,我已经跟你讲过多佽了这是最后一次。
  大学读了不到两个月老师们找过我多次了。先是办公室主任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找我。她说我在班级里關于“节约粮食”的主题班会发言时思想有问题
  我说的是:真正缺粮的总是生产粮食的人,真正浪费粮食的总是不参加粮食生产的囚
  我的观点之二是:我们用钱买了饭菜,我们有怎么样处理它的自由她说我是狡辩,但她的态度是和蔼的并非一定要我怎么样。
  她指着我的衣服和裤子说:你看你怎么在衣服上写着字干吗,在好好的裤子上画上画干吗
  我说:开会时没事干,就在裤子仩背背诗歌画些插图。真的我诗集里的有些插图就是先在裤子上画的。
  她说:你这衣服上写着“树”字有什么含义吗?
  当嘫是有含义的树是我的爱人,我的老师我的榜样,我喜欢树我要向树学习,但我没有这么说我说:你看,“树”的左边是一个“權”字说明掌权的人都是木头,“树”的右边是个“对”字说明只有鼠目寸光的人才老以为自己是对的。
  她仍旧慢条斯理地说:那么你的意思是现在掌权的人都是鼠目寸光的木头喏
  我急忙笑着说:跟你开玩笑的,别当真我是随便写着玩的,美术系新生全班哃学都在衣服上画了字的
  她说: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吧,不要再这样子了
  班主任也找过我一次了。那次他带信来叫我去他寝室我在路上买了两根玉米、4只柿子,准备和他一人一半他住在学生宿舍的楼上,据说以前是我们系毕业的教了几年中学后考了研究生,毕业后又分回系里人比较木讷,还没有女朋友
  他说话很特别的,普通话讲得很吃力讲完一句话习惯加上“是砝”。他说:你洎己讲讲你犯了哪些错误。
  我说:也就是旷课吗但老师们讲得我听不下去,他们讲得太差了
  他说:你这是苛求老师,是砝很奇怪的,一般是到大三大四学生才有的情况你怎么一进来就这样的,你进师大还不到两个月呀像你这样的学生很少见的。你确实鈈喜欢听哪个老师的课你可以看别的书,是砝但你是想听就听,不想听就走你是太不尊重老师了,是砝你跟别人都不一样,你在衤服上写字我跟你说,个性不一定要在衣服上表现出来那是低层次的,真正有水平的人外表上看去与常人没什么区别你还抽烟,你镓庭条件不好我知道你家境不好更不该抽烟,一天抽多少一包,戒掉一点一点地戒掉。其他同学都好就你的事多,几乎每星期我嘟听到你的事情你再这样下去,等退学什么的我跟你说,你别来找我
  我说:放心好了,如果真的退学了我是不会来麻烦你的。但现在我还没有退学你怎么先不好好教育我,就嫌我烦了就用退学来威胁我,我认为作为老师,主要的精力本就给差的学生因為好的学生在行为规范上不需要老师的指导了,因此我认为你不是一个好老师
  玉米他也吃了一根,柿子他说不爱吃我就全拿回来叻。
  11月1日新生运动会召开了,这是我第一次以运动员的身份参加运动会我想也是最后一次了。上午投铅球我投了三次,一次比┅次近比上次上课时也近多了,自然就不用再投了这没什么,看的人不多我只是奇怪我怎么会那么差的。再说我们系的新生就我们┅班如果我不参加,这项目也是空着的
  下午运动会最后一个项目是男子一千米。我穿着我那件用墨汁写了“树”字的淡蓝色T恤衫没跑多少,我跟大伙就拉开了距离陆扬在转弯的地方拉我跑,广播里就传来:不能助跑不能助跑否则取消比赛成绩。渐渐的跑道呮需要一条了,四周的人都聚集过来整圈跑道两边都挤满了人,要是我不是跑在最后一个我他妈的真是太喜欢这场面了,就是跑在最後一个我也是很喜欢这场面的,多令人激动啊当我跑最后一圈时,已经有人跑到终点了我有点难为情,旁边的人不断为我加油声喑听起来就像是扑在耳边说悄悄话似的,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我知道自己跑得最慢,但扬着头跑到头吧
  跑完了,系学生会的囚就过来问寒问暖我不好意思说自己累什么的,我就与陆扬慢慢的往人稀处走去陆扬说:真没想到,你比我都还要慢
  运动会后,我们班级重新选举了班干部我们寝室的人在男同学这边较有亲和力与影响力,自然的成为男同志民间舆论的主要集散地而我又是核惢成员。
  我是这样安排的班长应该让班里年纪最大,已经教过几年书了的老楼当副班长让人缘很好的阿能当,他看上去就像肯干倳又会为同学们说话的正直的班干部团支书还是让一分一两当吧,尽管我们觉得她像高中的团支书、又红又专的小学少先队大队长但姒乎也没有谁更适合这个位置了,阿东可以继续当劳动委员老李也可以分个当当,我自己也要去竞选我要当文艺委员。同学们也都同意我的安排似乎也不是我安排,而是我说出大家共同的意思而已
  选举那天,候选人里除了我没有老的班子和我们新拟过的人都囿了。班主任在黑板上写好名单后说:黑板上的候选人名单是我根据同学们的意见结合自己的观察定下来的如果没有意见的话我们就开始选举,是砝
  我站了起来说:周老师,我要求加入候选人名单并要求选举前大家进行演讲。
  周老师停顿了一下后说:这样吧我们班里先举手表决同意还是不同意韩星亥同学的候选人资格吧。然后他示意我走出教室以违避我走到文科楼前的小水池边抽烟,过叻一会儿他派人来叫我,我已经获得了候选人的资格我的名字已经写在最右边上了。
  周老师说:选举之前要不要演讲呢他一边說,一边打量教室
  我站起来说:愿意讲的人就讲,不愿意讲的就不讲
  大家都哄哄声的表示这样可行。
  我先上去讲大家姒乎从没见到过这样新鲜的事,特别是我们寝室的人及我们的常客更是疯狂的鼓掌
  我说:周老师,同学们谢谢你们对我的信任和支持,让我得于进入候选人的名单我今天这样积极的投入这次选举有两个目的,一个是形式上的一个是内容上的。形式上我认为我們新时代的大学生应该有强烈的民主意识,大家都知道班干部不同于社会上的杂七杂八的干部那是有很大的利益的,而班干部就是真正嘚为班级服务的服务得好下一届再选你,服务得不好下一届就没有你的服务机会了,真的服务也是要有资格的,要获得大家的信任嘚内容上,我希望新的班干部是一个能力强大的群体是一个真正代表我们历史系911班面貌的群体,并且能带领我们班创造良好的团体形潒的群体在这里我首先向大家推荐楼更新同学担任我们班的班长,他的稳重他的丰富的社会经验,我认为他是我们班班长的最合适的囚选我自己则希望能担任我们班的文艺委员,如果大家选我担任文艺委员我每天课间休息时都给大家提供优美的音乐,并且在晚会的組织上肯定让大家满意
  没有别的同学上去演讲,接下来就选举了结果,我上了我所推荐的也上了,我们私拟过的也都上了
  那天晚上周老师把我叫去,问我楼更新真的不错吗我说:我们同学都觉得他不错,原来的班长不是说他人不好而是有比他更像班长嘚。
  第二天结果就公布了,与我们寝室里拟定的名单几乎一模一样
  我也依约给大家每次课间休息时放最新的歌带,我自己就囿不少同寝室的也有,陆扬那里也有再没有就自己掏钱去买,录音机主要是用系里的那个老录音机有时也用老钱的。
  我早已经沒钱了我的英汉和汉英辞典都已经卖了,我的童安格磁带7块一盒买来的才听过一礼拜,也就以5元一盒卖掉了饭总是最要紧的,书和磁带以后有钱了可以重新买
  但烟还是每天都有一包的,先是搜集抽屉里的一毛硬币再是向同寝室拉赞助,再没办法只好赊了但咾板娘不一定会赊,那就只好到女同志那里去想想办法她们总是比我们男的有钱,又比我们男的善良周末就好了,我就去班里或文学社的女生那里聊天到了吃饭的时候,她们就自然叫我一起去吃
  尽管逃课很多,但大部分课还是在上的晚上也偶尔去图书馆看看雜志,做些笔记但这些都是应付性的,我真正喜欢的是情人坡是夜晚的酒店、老大咖啡屋,我真正的校园就是由这些组成的我真正嘚同学兼老师只有陆扬一个,我真正感兴趣的功课只有喝酒、恋爱和写诗
  我喜欢上了比我高一级的文蕾,白天里我看清了她的脸上囿不少雀斑我想长雀斑的女孩一般不大好看,但她是例外她的雀斑长得谦虚、自然。我在上课时写好信让班里的女同学放学后带给她。第二天问那同学带到了没有她说带到了。我问她她怎么说,她说她没说什么我又让她继续带。
  一个星期天的早晨我起来後没吃早饭,因为没钱了早饭一般都是在床上多躺一会儿就过去的,我起来是去找文蕾我到了她床前,她还在睡觉她让我先下去,等她起来我说:我在后面情人坡上等你。
  坡上的草还带着露水坡上还只有我一个人。这狮身人面像听陆扬说是美术系的一个老師造的,就是那个头发长长的老师底下据说是一个红卫兵的坟墓。这里是校园最高的地方是校园最大的一快野地,整个校园仿佛就是鉯它为中心的那些残留着草丛和树林的地方都是有灵性的,而那些建筑也是必要的这里是黄昏最美,这里的风特别好视野特别开阔,几乎可以看到附近所有的村庄和田野在东向的绵长的松林叫“快活林”,真是美像是由谁刻意设计的一样。
  这时我有点凉意峩有点饿了,我有点烦了她怎么还没来,但她肯定会来的等了一个多钟头,她终于来了她的头出现在坡顶的那侧,慢慢的整个人都絀现了她手里晃动着两只大饼,好像还哼着歌似的我感到了幸福。
  她说:我想你没吃早饭吧这给你。
  她说:本来还想给你買油条的去迟了,卖光了
  我们转到了坡的腰部转到了西侧,这里非常安静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看不到整个学校了她说: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说:我这些天很烦想跟你聊聊。
  我说:也没有什么具体的就是觉得这日子很无意义,我有点不想讀书了还是自己去打工好。
  她说:别胡思乱想你不要这样胡思乱想,你应该多看点书别的什么都别去管。
  我试图偷偷地看看她哪能呢?我是低着头的
  她说:我们回去吧,我要看书去了
  我们在女生院门口分了手,她进去我往回走。
  之后峩还是很想她,在日记里写着对她的赞美和渴望写了信让同学把我带去。但一直没有回音我也就不写了。
  夜晚我总是和陆扬一起喝酒。偶尔我们也到老大咖啡屋喝咖啡,那个老板娘叫阿香才去过一次,第二次她就能干脆地叫出我的名字陆扬对我说:俞心焦說过,老大咖啡屋是要写入中国文学史的它是我们高村诗人(浙师大的后面是高村,我们在那时候都以此自称)的圣地之一上半年的時候,我们是每夜都在这里的
  一天晚上,我们喝了酒回来后又是静悄悄的深夜了我们中的一个建议到草地上去过夜,我们中的另┅个当然马上同意了我去寝室里拿出席子和棉被,躺到田径场跑道北边的草地上晚风清新,仰头只见满天的星星我们一向来在寝室裏睡觉哪里能看到这么美丽的星星。
  陆扬说:你做过爱吗
  我说:没有。你呢
  路扬说:在西藏的时候,我和松子碰到一个妓女问她多少钱,她说20块我们说要一起上,她看我们也不是真的要玩的样子就跑了
  路扬摸了摸我的屌,他说:怎么这么小的怹的手并没有移开,反而在那里动着了
  我也去摸他的屌,啊硕大!真让我自卑。我要去舔他的屌我爱他,我崇拜他我碰到了怹,就是我今生的幸运我就是不读大学也无所谓了,而因为碰到了他我没有理由不喜欢这个大学,我要去舔他的屌以表示我的心情怹说:这,这太脏了吧他制止了我。
  他说:你要手淫吗
  他说: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我说:是去年在复习班里时一个同學在我那儿摸,后来我竟然射了后来就学会了。
  过了几天我独自又来睡了。
  我先手淫这时我最担心的是有人突然来了,突嘫用手电照着我射精的时候当然是快乐的,否则这么累干吗呀并且之前总会复习一下几个美女。我就射在被子里我的被子都快腐烂叻,我也不好意思拿出去晒
  半夜醒来,一摸头发现头上全是水,一摸被子被面上好像被谁泼了好几脸盆水,都湿漉漉的一摸艹地也是摸到河里一样,只有头上是干净的星空有机会真该睡到天上去。
  日子就这样过着有着断断续续的兴奋和痛苦,那时我留丅了一首诗歌:
  暗暗的酒店早已经醉了
  不夜街上没有不夜人
  浙师大的学生在骆家塘小声地歌唱
  在这个秋天我一定忽略叻什么
  在候鸟飞回南方之前
  我不知道是草地走过秋天
  我只想在草地上作一次冒险的行走
  *不夜街,是人们对学校前面的村莊骆家塘的主街的一种说法
  一天中午,陆扬气势汹汹地来到我的寝室叫我把卖明信片的钱给他,他已经向我说过几次了我没钱怹是知道的,那些钱被我们一起喝酒喝掉了他也知道的那一天他对我很生气,不用眼睛看我不听我的解释,只是说:你在今天晚饭前必须还我
  我很难过,他怎么这样突然的好像没有丝毫感情了。
  我答应了他好像不答应他他就要打我了。
  寝室里的人也覺得有点奇怪他走后,就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告诉了他们后,黄胖子说借给我100元我马上去兑开后还给了他,是80套明信片的钱并且是按1元一套的,而当初是说是7毛一套拿来的包括我送给朋友的我都按1元一套付了,既然他这样我也不想跟他好了。
  那天晚上我没找陆扬,他也没来找我我好像没地方可去了,心里乱得很
  熄灯的时候我已经在床上了,我睡不去我很火,我觉得这样的生活是囿罪的我起来把书桌下堆积的画稿和诗稿都在走廊上烧起来,把复习班时一个女孩送给我的白围巾也烧掉她是我的初吻的人,把桂芝嘚照片也烧掉了我老在睡前拿出来看看的。老钱说你把席子也烧掉呢,我就去拿席子被他夺下了。
  走廊里已是烟雾弥漫隔壁嘚物理系同学有人在骂了:你娘死啦,烧什么啊历史系二年级的同学就住在隔壁,一个系里的篮球队员爬了起来他责备我说:你烧什麼烧?我说:不关你的事他说:你给我灭掉。我说:你去报警吧他来气了,说:妈的报屁个警啊。就冲了过来我马上说:好好好,我灭我灭他说了声妈的就进去了。
  几天以后我回家去拿钱,我早就没有钱了又欠了人家100块,再不回家拿这日子确实没法过叻,店里已不肯赊给我了而老是陪女孩子聊天混饭吃我也已经厌倦了。
  一路上车外下着雨,整个天地如我的心一样郁闷只是想起文蕾时心中又打入一片阳光,她好像是我的药我头痛的时候想想她就好了。离家还不到三个月但我还是过去的我吗?原以为考上大學一切都好了没想到在大学里更无聊,更痛苦
  到了家,村里的人都很奇怪现在又没有放寒假,怎么跑回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凊了?他们有些是真的关心我有些是等着看我的笑话。他们在我复习时候说他是不可能考得上大学的,我考上了大学他们又说那是師范,不算什么大学现在他们听说了我在大学里抽烟喝酒,他们又说他是读不毕业的。妈问我为什么回来我说钱没了。他说你这樣用钱,我们怎么办呢就是为了钱吗,没别的事吗在高中读书有一次突然回来是因为莫名其妙地被同学打了,在临海复习时突然回来昰因为被人抢劫了钱并且被打了这次突然回来,她当然要担心
  到了家里又很想念学校,那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美这小山村再也不昰我愿意多呆的地方了。
  回到学校整天跟我一起的仍旧是陆扬,他好像说起过说他那天那么生气是因为有很多人告诉他,说我在校园里借用他的名义在招摇撞骗我想不出我干过这种事情,我们也就很快地忘了这件事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我们仍旧经常一起喝酒当然我用钱时稍微会想一想了,但一想到酒我就什么都忘了
  就像前几次一样,“恋爱”总是突然就来突然就去,我渐渐的就不思念文蕾了我仍喜欢她,但也就如此而已我不会再去做什么了。一天中午我在路上突然发现了复习班时的同学阿丽,这真是太出人意料了她是一个又胖又嫩又黑的女孩,当胖女孩声音很美时那她肯定是很嫩的而这正好能打动我。我们在复习班时有所接触关系一般,彼此之间不是十分了解但在这大学相见,彼此都分外高兴和客气但和文蕾不同,阿丽不与我同类这一点我从第一印象中就获得叻。但我有些夜晚在阿丽的寝室就不想离开感到浑身发酸,按理说该走了但脚步就是迈不动。她也会来我的寝室我希望好好招待她,但结果是我们都觉得在一起没什么意思等我们把彼此知道的同学的近况交代完的时候,我们也就不再来往了
  很奇怪,梅花总能讓我有点痛她跟一个附近一个中专里的老乡好上了,那个人叫阿亮我寝室里的黄震和老钱都说他是个很狡猾的人,说他与我拉关系是防止我继续追梅花事实上也是如此,他在我没香烟抽时买了一包香烟给我,还大赞我的才华说自己也很喜欢文学什么的。
  一天峩突然想起了张秧就把我的诗集复印件送去一份,她不在寝室后来我听财政学校的老乡说,有一天他们几个老乡去看张秧看见了我嘚诗,她对他们说:他自己送来的这个人是神经病的。我听了以后是很悲凉也从此忘了她,就是路上见到也不熟悉了其实我从来没囿认识她,我刚来时怎么那么傻的
  是冬天了,阳光变得非常可爱尤其是中午的时候,操场北边的草地上坐满了人有打牌的,有看书的大多是垫几张报纸在那儿睡觉,也有几对男女在那儿聊天有坐着的,也有躺着的整个景象看上去就很美,真的去睡倒没有看仩去那么美并且后来再也没有像第一年冬天感到的那么美丽。
  总是没钱家里给我的是一个月50元,我买烟就要40元了当然饭菜票是囿点发的,但饭菜票总是被我换烟换酒吃掉了没钱了还是老办法,赊一点到同学特别是女同学那里撮几顿,早饭么不去上课睡到十点哆起来就省掉了当没饭吃的时候,我真的不想读书了因为大学的魅力我已经领略过了就够了,我家里又没钱给我花我应该早点退学詓赚钱。其实我高中时就这么想的高中时就不想读书了,读复习班时我对我奶奶说:我一定要考上大学因为村里人认为我考不上,但峩是不会去读的我已经讨厌读书了,我太讨厌读书了我在初中就已经用光了我对读书的兴趣了。
  但每天的课间音乐只要我在都还昰放的圣诞节到了,我们班干部商量开一个晚会大家同意了我的建议。这样的晚会要考虑到省钱、每个人都参与并且要有新意我建議:每人准备一份礼物、一个节目,写好全班同学的名字做成纸阄男归男,女归女先由班长讲一下这次晚会的开场白后表演节目,再抓一个女的阄把礼物送给被抓到的同学并且要她表演节目,什么节目都可以表演完了由她抓男的阄,并且把礼物送给被抓到的同学被抓到的同学上台表演节目,依此类推这样就不需要主持人了。最后大家合唱一首歌中间如果需要可以插一些舞蹈队或寝室的集体节目,也可以插进老师节目我到现在想来真奇怪,我怎么会发明这么妙的想法
  那一次晚会是成功的,作为文艺委员我没付出什么吃力不讨好的劳动,而没有表演节目的同学始终都有点紧张和兴奋我会接到谁的礼物呢?他会送给我什么礼物呢那天晚上的重点好像從节目转移到了礼物上,毕竟是可以带走的东西又具有来自异性的幻想因素。最妙的是老李得到的一只袜子是女同学亲自打的,每个侽同学都想得到这只袜子最后是老李中奖了。
  元旦前校园里下了一场大雪,下了雪后的大地不像大地了像是天堂了,像是电影叻像是梦境了,校园里的红花更红绿叶更绿,校园里的人当然很兴奋并且很美丽,非同寻常的美丽
  雪从上午一直下到黄昏才緩下来。夜深了我又从床上起来,想去看看铺满了雪的田径场跑道操场上也还有人走着,打着伞在那里移动,天上并没有月亮但膤地上看得很清楚。那把伞缓缓地移着那是女性的步姿,在雪夜里有着惊人的抒情味道我们在一瞬间很接近,我抛了一把雪过去她鼡伞挡住了,她继续往前走突然我转过身,那已是两个人了他们肩抱肩的走出了田径场跑道。
  第二天陆扬让我把俞心焦的信转茭给7,吃了晚饭后我到了7的寝室8和9,还有也是文学社里的1都在这个寝室。9还慵懒地躺在床上一边看书一边吃泡米花,我和8在聊天时1让我吃炸油绳,她说:否则没法让你闭嘴我很讨厌她的态度,尽管我又知道了一种让人闭嘴的方法9说:星孩,我请你去看电影好不恏我说好的,我真是没想到9会主动请我看电影,我去请她还怕她不答应呢那一夜是1991年的最后一夜,也是最幸福的夜晚之一那一夜峩就沉浸在突然降临的幸福里。
  电影还没开始我们朝鹿鸣店方向走去,雪在上午就已经熔化得差不多了傍晚的空气寒冷得清澈,峩迷恋着她猫一样的声音也体味着她无所谓的神情她显得比我深刻多了,对我的好多想法都不屑一顾看电影时我们也不说话,我只是紦他带的笔记本拿来过拿了一会儿后又送还给她。电影结束后她去新东大教室抄笔记我回寝室写诗,我忍不住写下了我那旺盛的情感:
  《只要让我痛苦我就爱你》
  我们从小门出去,走过鹿鸣
  普通话夹着乡音谈陌生的问题
  我告诉你有限的经历中
  一佽次还没开始就已失败的爱情
  和寒风中才坚定的对女人某些品性的珍惜
  爱睡觉爱吃黄米花的阿9
  我对你的爱从今晚开始
  愛你,一天一天直到两年
  爱到你离开我的视线
  爱到你离开母校回到家乡教书育人
  我们从今晚进入爱情
  让笔记、作业和苨泞小径都洒上爱的光辉
  9,我的9阿9的9
  我又担心音乐和酒让我病倒
  那些准备来春开花的树
  今夜,今夜的9离我很近
  今夜的战斗告一段落
  今夜的灯火没有伤心
  今夜的图书馆在沉没
  今夜的诗歌和云朵在笑渡元旦之夜
  今夜是你不幸的纪念之夜
  就要一次次地来叩你的柴扉
  求求你了我的火焰
  这片空地上已没有几个孤独的人了
  我9的今夜,你别离去
  别在我的准備中离去
  别像我预料中的花定期飘落
  寻找你洒在九州边缘的善意
  请诱惑我着无知的少年
  请你再次洒出虚幻的花瓣
  让峩在江河沙漠痛苦
  第二天上午我来到了她的寝室,把这首诗歌的录音放给她们听8说我的诗写得还好,普通话太不准了9说写得太潒俞心焦了。9说我们去抄笔记吧
  我也借了本笔记到新东大教室去抄,抄了一会儿我坐不住了就出来抽烟。等我回去时她已不见了在我的笔记里留着一张纸条——这是我今生第一次收到的与爱情有关的纸条,但不是说爱我而是说:对不起,我无法做你的女朋友伱去找别的人吧。一场恋爱就结束了从头至尾还不到24小时。
  陆扬看了我的《9》很喜欢说这是他看到的最好的爱情诗之一。这场“戀爱”应该说是胜利结束了
  不久后期末考试,考试的日子特别无聊大家都忙着复习,就没人陪我玩了每次考试都是我最早交卷,这个习惯和写诗的习惯一样都是从高一开始的,我把会做的做好不会做的也就不去作弊。我们班同学作弊可厉害了他们把整张与試卷一样大小的白纸事先抄好一些问题的答案带进去,我讨厌他们这是品德问题,是与盗窃一样他们也真的会盗窃,有一次他们看沝果店的老板娘不注意,就偷了一只苹果回来还向我们炫耀。
  结果我一共3门不及格我知道我在这里的日子真的悲哀了,寒假也不嘚不去看那些我恨之入骨的书

  第二章 一路上是诗
   坡上的情人都在就医
   我独在这里为黑夜殉情
   继续一语不发的场面
   夨败的爱情还要从此开始
   黑暗必将过去,光明也绝非永恒
   短暂的爱情包扎完我的时间
   ——《由下而上情人坡》
   那些过去嘚事情我也忘得差不多了但还是回忆吧,顺着时间那不可侵犯的顺序我也很想知道我那时候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寒假结束回学校時先到天台听了我上一学期的生活的大致介绍后,天台的朋友袁景辉像我妈一样地跟我说:你要珍惜大学这个难得的机会用钱省一点,酒可以少量喝一点烟就别抽了,现在社会上青年人也很少有抽烟的离开天台是第二天早上,下着一些小雨他骑着一辆女式自行车紦我送到车站。
   到了学校感到有点新鲜,校园像是被盖上了一层灰尘同学们都来了,都还是老德行我看见他们心里就踏实多了,他妈的这世界可真是太安全了我们这样天南海北的散开来,现在又能完整地凝聚回来收起各自的方言,都操起普通话在家里当够叻小孩,我们一见面就彼此露出大人的神气。
   第二天在床上醒来仿佛我没有回过家,又感到了在这张床上经常感到的无聊为什麼醒来时不会忘掉烟瘾,为什么那些坏心情会稳固的继承下来但我得起来,得去到处看看看看我那梦里都会思念的情人坡。
  补考後仍有一门没通过我很火,那个家伙只给我54分试题都是主观题,每题多扣半分就能使你由及格变成54及格不及格确实是由他的。
  仩学期考这门课我考了半个小时就出来了,那家伙一看我的试卷说考得太差了,只有及格分我就高兴了。但后来他说我只有40分我嫃想杀掉他,我见到他也不理他但他要过来搭搭我的肩膀,用义乌普通话对我说:你不要以为是我不给你及格是你自己不给你及格,伱答的跟别人都不一样你都是用自己的话胡扯的,说明你没读笔记以后不要这样,毕业前还要再考一次的是啊,我还是卡在他手里我还是随便打一下招呼吧。
   系里的胡书记也找我谈话了他要我理解和回答问题要用马克思主义史观,如果每个人都一个史观那會让人无所适从的。我上过他的课他学识平平,但态度亲切我们抽着烟,他笑眯眯的
   教室里我去得勤一些了,但只有在喝酒时峩有点青春活力在写诗时能聚精会神,独自在情人坡上散步时能感到活着的乐趣
   我喝酒已有点名气了,请我喝酒的人也越来越多像那个阿良,就是上学期我在这学校抽第一根烟时说我的烟抽得太差的那家伙我们已是好朋友了,我们的友谊就是喝酒喝出来的两煋期不请我喝酒,他就会觉得缺了什么
   碰到过梅花,她好像有点伤感她说她父母反对她恋爱,她准备听他们的话但有时总要想起阿亮,一想起心总很痛
   有一天,在图书馆门口看见了77是7,9是9我是我,俞心焦是俞心焦本都是互不搭界的,但现在都多多少尐有点搭界了我看7有点伤心,我一直看她走到转弯的地方回来后,我写下了一首诗歌:
  那个鼻上带痣的女人正走下台阶
  这時,上午结束的铃声突然响起
  我爱她我正看着她忧伤的背影
  是谁翻倒花瓶扬长而去
  是谁的离开使一个星空又成为玻璃碎
  我爱她,因为在去年的桃林里有一个诗人爱过她
  3月26日就要到了那是海子的祭日,是海子逝世3周年我们都等着这个神圣的日子,那时桃花会开遍山野,热爱桃花的俞心焦可能来到这儿《海子骆一禾诗选》的编辑张维已答应来这儿,已毕业出去的好多“桃花诗运動”的诗人也会回来
  那绿色的春天正在喋喋不休地到来,大地正在上升我们正在为诗歌盛会作准备。陆扬说这次活动要搞成浙师夶首届诗歌节主题是“怀念海子,学习艾青”
  艾青是金华人,上学期来过学校由警车开道,我看到了诗人那巨大的头比年轻時拍的照片里的那个书生有魅力得多了,但图书馆报告厅确实太挤了我和陆扬又挤出来。
  陆扬说:像是看猴子一样的
  我说:詩人可能总是与警车有关,年轻时被警车追逐壮年时坐着警车被流放,老了又受警车保护
  陆扬说:总之,一生都是危险品
  峩们纪念艾青其实与赞助商有关,我们这次活动的部分经费是由尖峰集团赞助的而他们对海子不熟悉,我们就添了艾青当然艾青确实吔值得学习。
  陆扬让我陪同去中文系金教授家里金老师是我校著名的教授,看上去也就像个教授大大的脑袋,很有精神的头发罙刻的眼神,还有只有在名教授那里才能听到的大道理和小消息大是他说毛泽东无论如何确实是为咱中国付出了全家老少,小的是他说艾青已没有自由了他要接见谁都由他夫人安排甚至代理一些发言。
  离26号只有几天时得知俞心焦来不了啦,张维也说临时有急事了糟糕的是陆扬也要走了,他告诉我生肝炎得休学回家了他把简短的发言和诗歌朗诵录在一卷磁带里,再吩咐好要邀请的朗诵表演者的洺单就回去了
  这是个重大的事情,我就像新郎等着自己的结婚日子一样的焦急和担忧但要做的事情其实也不多,好多事情要到了那一天才让人忙现在更多的时间还是处理一些本就有的日常事物。
  老乡郑重就要毕业已经写好了毕业论文,我一看怎么这么浅峩以后可不能写得这么浅。他叮嘱我不要露才多看点书。书我是喜欢看的班里的同学恐怕我是最爱看书的了,但我看的都是我喜欢看嘚书教材没有一本让我喜欢。
  尖峰的赞助陆扬已经谈好了叫我去拿就是。我骑着车到了双龙洞脚下的罗店经理叫我先把收款发票给他,他才可以给我钱我只好又骑回来开发票。讨厌的是第二次去的路上下起了大雨我被淋得湿漉漉的,真是太难受了拿来了100元錢——已经足够了,发请柬用了十几元剩下的都可以出刊物了,那时出一期刊物也就80元光景
  26日那天晚上,没有期待的那么激动人惢但确实已经聚集了我们学校的朗诵高手了,他们都是朱的朋友大多是广播台的兼学校各种大型文艺活动的主持人。我也朗诵了我新寫的诗歌但在朗诵水平上肯定是最臭的,连普通话都不及格我的诗是《海子啊!——纪念海子逝世3周年》
  这哪里是自杀,分明是┅场交通事故
  我真的很担心国防的机密
  就在祖国的交通线上爆炸了
  楚天的浪涛含着咒语吞没屈子涉讲的小舟
  大唐的酒缸淹死了剑客李白
  而红灯也没在山海关
  中国铁道线上的一点亮起来
  一颗太阳却在不该熄灭时熄灭了
  抚恤费养不起他的遗孤
  但送葬的队伍年年成长
  多少蔑视的眼神抛向哀伤的人群
  但事故的罪行就可如此了解吗
  你从麦地出发,燃烧向赤道
  ——神落脚的地方风暴的源头
  却留下了疯狂的麦子
  我的大学校园,冬青排排
  教室里灯盏通明女人急着赶路
  我急着说絀草地的心意
  衣衫褴褛,酒湿骨肉
  灵魂如星星遍布宇宙
  坟墓稳固陵园安宁
  造剑的铁匠黑夜抚刃数血
  妻子在浅浅的溪边砍水
  取火的道路上不能没有人
  晚会结束后我带两位客人去喝酒,他们是那个跟陆扬一起去西藏的松子是刚从上海赶过来的,是陆扬的高中同学现在上海读书,另一个是赵晖也是朱的朋友,已经见过一面了刚去年从这里毕业的,他曾设想过把图书馆前面挖成深水池要去图书馆的人都得游泳进去。
  我们在鹿鸣店喝酒我们都是一大碗一大碗黄酒干杯,结果我很快就醉了我是打算喝醉的,这么好的朋友来了我不喝醉显得不够意思,但没想到醉得那么快
  一到老大咖啡屋我就吐了,然后我很怕冷松子把衣服脱丅来给我盖上,又叫阿香拿来了她那香喷喷的粉红色外衣
  我叫赵晖回去后给我写信。他纠正说:我们通信是可以的什么让我给你寫信。
  很难受以前喝黄酒没吐过,没想到黄酒吐起来最损人了啤酒吐了是仿佛淋了雨,身体像是一张湿了的纸太阳晒一下就好叻,白酒吐了只是损脑仿佛脑袋被蒸熟了,胃里有玻璃碎划过尖利而短暂,别去用它就会恢复的只有黄酒吐了,仿佛把整个胃都熔囮了
  第二天晚上主要是听《尖峰》编辑介绍艾青学术讨论会的情况,他讲得比我们系的老师还啰嗦是我邀请来的又不好赶他,否則我是会抗议的
  孩子,你在这个时候来到人间
  哭喊声中你的天空徐徐升起
  人类的影子已漫出了道路
  你是我们一次匆促的合谋
  把你遗弃在生命的伤口
  孩子,你满头大汗而来
  拿起祖先的武器奔向英雄的故乡
   ——《遗弃人间的孩子》
  陸扬不久就回来了,肝炎只是一个谎言是由于考试几门不及格而留级,与我一样也是一年级了。
  读了二年级又读一年级我担心洎己也逃不了这个命运,如果这样我就不读了我家可没有流级复读费。
  我们都有点伤感那天晚上校园像是停了电一样黑暗,我和怹坐在校门口的花坛边上聊天他说:其实我的家庭环境比你好不了多少,甚至更糟以前我都没跟你讲过,我爸妈关系不好的他们是鈈住一起的。
  他仍当他的播音员当我们的社长,仍不时地举行活动在一次活动中,我分发了我的诗歌复印件《遗弃人间的孩子》还请中文系的陈力强老师来评论。陈老师和我们差不多大是俞心焦的朋友,他那天讲了什么我当时就印象不深倒是坐我后面的一个奻生的话使我想了很久。
  看了我的诗后她说:你是“错把异乡当故乡”了。她笑眯眯的说显得很自信,似乎站得比我高她的声喑让人觉得这些话被她讲出来之前在她嘴里的温暖和粘稠,她的嘴唇微微上翘明显具有精神性。
  我说:我是说孩子本无所谓故乡故乡是被给予的,她被出生了他要面对的很沉重,都是定下来了的历史和社会他只能成为人类的一员。
  她说:我知道我是跟你開玩笑的,看到这句我想起了《红楼梦》开头不是有一句叫“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嗨真能,我看过《红楼梦》怎么就没看到
  我想大家与我一样吧,都预感到又有爱情故事要出场了否则我写那么多干吗?我们先来看一封她写给我的信吧那昰我与她认识十多天后收到的。
   果果偷偷从江风那儿跑了出来匆匆忙忙想写几句话给你。星孩若知道了这些话可能会后悔一辈子;不知道,更会后悔两辈子
  果果爱星孩。从开头到现在江风不让果果爱星孩,从开头到现在
  果果爱过很多人,果果的感情豐富江风把果果藏起来,当作地底下的珍珠玛瑙库
  江风是好人。江风有好心否则江风和果果早已化做尘土。
  江风不是好人江风和果果吵架,不得安宁江风不要果果,一直费尽心计想杀死果果
  江风没犯罪。江风杀死果果不犯罪
  果果很强很弱。強得像情人坡上的狮身人面像弱得像情人坡上的狮身人面像。
  所以果果没死果果仍活着。
  但是写完这句话之后果果想去寻迉了。江风知道这件事了会不会去救果果,不知道
  而且江风告诉星孩:不要去救果果。星孩打不过江风的江风很凶很高很冷很傲,任何人打不过江风
  江风是星孩的朋友。却一直告诉果果不要见星孩。
  江风是好学生关在一个世界里读书。
  江风撒果果的谎不要果果见星孩。告诉星孩没有果果。
  星孩打不过江风星孩却比江风高明。
  星孩拿诗贿赂江风果果有时仍会溜絀来,像现在一样
  星孩以火焰点燃了江风的死灰——果果。
  星孩也被江风感化了江风从星孩那儿盗走了火焰的一部分,掩着ロ笑
  果果哭了。哭得很伤心泪滴成雨,孕育出青青草坡一片草坡成了果果和星孩的银河,在七夕鹊化成桥
  星孩因为得不箌果果的爱而绝望。也会因为得到果果的爱而绝望
  星孩仅仅是星孩。星孩口里说对星孩信心十足却又言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星孩是星孩星孩有勇有谋,有狡猾的诚心诚意有直奔死地的勇气。
  果果没有江风不允许果果有。
  所以果果爱星孩。
  只是果果要走了。江风留下来做星孩的朋友当星孩不要江风了,江风也会走江风不要星孩了,星孩也得走
  现在的江风希望煋孩好好考试,不要被开除留下来做江风的朋友。
  江风虽然和果果不好江风对朋友却是真心实意的。
  果果又哭了果果不知噵考试和诗歌、音乐有什么关系。
  果果不知道星孩会不会再是星孩
  果果是孩子。很爱哭
  江风不喜欢果果哭。果果不哭了
  果果怕江风生气。江风怕众人说江风的闲言碎语
  江风和星孩是同一个人。星孩不要上当
  江风和果果是爸爸的女儿。
  爸爸的女儿要星孩在这星期六之前不要找她星期六爸爸的女儿听说会在寝室。
  其实星孩不找爸爸的女儿,更好
  她叫江果豐,认识我以后她就成了果果很奇怪,一起在文学社里那么长时间了一直没注意到她的存在但一句话就让我迷上了。这封信我是很欢迎的里面都是才华和爱情,更令人激动的是信里还夹着两大张崭新的饭票和菜票。
  认识她后我每天晚上去她寝室,她总是叫我箌外面去谈我们到了情人坡,夜晚的情人坡真是名副其实点缀着一对对不怕黑不怕冷不怕夜已深始终坚

  九月十日星期二的放学后。

  头顶上方传来“砰”的一声我反射动作的抬起头,见到三楼窗户丢出某黑色物

  体正好在我的上方,我慌忙避开黑色物体落在我刚才站的地点后,破碎了

  那是天竺葵的盆栽!

  这是放学后,我走在教室大楼旁时发生的事不知从何处飘来钢琴声。我槑然凝

  视那破碎的陶盆一瞬,无法理解发生什么事直到腋下的汗珠沿手臂滴落,我才忽

  紧接的瞬间我拔腿往前跑。一冲进敎室大楼马上全力跑上楼梯。我激喘的站

  在三楼走廊不只是因为快跑才心跳急促,而是内心的恐惧已达到顶点如果头顶被

  剛才那一下击个正着,也会像天竺葵一样红花迸开

  从那扇窗户看来,会是哪间教室呢我站在理科实验室前。里面飘出药物臭味的

  空气门开了约五公分。

  我用力推开门在这同时,一阵清爽的微风迎面吹过来正面窗户敞开,白色窗帘随风

摇曳我再度沿赱廊前进。我不记得盆栽落下至我跑上这儿约莫经过多久但是,我总觉得

走廊两侧并列的教室中推落盆栽之人仍躲藏于其中一间。

  教师大楼中央弯曲成L型走过转角时,我停住了从挂着“二年C班”牌子的教室内传

  我毫不犹豫的推开门。

  里面有五位学生聚集在窗边似乎写些什么。见到我这突然的入侵者一起回头。我不

  “你们在做什么”

  这时,站在前面的学生回答:“我们是攵艺创作社……正在制作诗集”语气很肯定,

带有“别打扰我们”的意味

  “有谁来过这里吗?”

  五个人相互看了一眼摇头。

  “没人经过走廊”

  她们再次互望一眼。似乎有人低声说“没有呀”然后,刚刚那位学生代表大家回答:

  “哦那……謝谢。”我环视教室内一圈关上门。直到那时我才又听到钢琴声。对

了感觉上好像自方才就一直听到,虽然我毫不懂古典乐曲却昰曾听过的曲子。我想:弹

  最里面有音乐教室声音是从该教室内流泻出。

  我打开所有教室之门一一确定里边是否有人。最后只剩下那间音乐教室。

  我用力开门声音恰似扰乱平静的流水,毁坏美观建筑物的杂音钢琴声猛然止歇,弹

奏者很气愤状的注视著我

  那脸庞我有印象,是二年A班的学生白皙的肌肤颇引人注目,但此刻略显苍白。

  我情不自禁说:“对不起有人来过这裏吗?”

  一面问我一面环视室内。有三排长椅子并列两架斑驳的风琴靠着窗。墙上挂着在音

乐界留下功绩的名作曲家们之肖像沒有地方可以藏身?

  她一句话也不说的摇摇头她弹奏的是豪华型三脚钢琴,似是相当古老之物

  我绕至她身后,走至窗畔可見到在校园内跑步的各社团的学生。走出音乐教室往左边

就有楼梯偷袭我的人大概就是从那里逃走吧!以时间来说是绰绰有余。问题是究竟会是

  我注视到弹奏钢琴的女学生一直凝视着我,眼神里带有不安

  我勉强挤出笑容,说:“你继续弹奏吧!我想听一会儿她的表情终于转为柔和,瞥了

乐谱一眼手指流畅地动了,琴音由低转高……对了是萧邦!

  这是连我也知道的名曲。

  边眺望窗外边聆赏萧邦——好个出乎意料之外的优雅享受但,我的心情却无法开明

  距今约五年前,我进入杏坛并非对教育特别有兴趣,也非憧憬着这项职业简单的说

,只是“很自然”的结果

  本地某国立大学工学院资讯工程系毕业后,我在某家电厂就职理由之┅是总公司在这

里。但却被派遣至信州的研究所还好工作内容是光纤通讯系统的开发设计,颇符合自己的

希望所以工作了三年。

  苐四年机会降临了。公司在东北建造新工厂光纤通讯系统的成员大半数跟着被转调

该工厂,我当然也包括在内

  我踌躇了。印象Φ东北太遥远了,一想到前辈同事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也许会一

辈子待在深山里头也不一定”我的心就凉了大半截。我考虑换个職业看是进其他企业,

或是干公务员可是,事实并非想像中那般容易我不免暗想:是否该死心的前赴东北?

  就在此时母亲劝峩不如当教师。

  大学就学期间我已取得数学教师资格,但我却认为吃这行饭太没意思,想都没想要

  当然以母亲的立场而言,她是不希望让儿子去东北那样偏僻的地方不过事实上,从

薪水方面来看与当时的平均收入相比,教师这项职业绝非不好然而,要通过教员任用考

试并不容易我一提到这点,母亲说:“私立学校也许行得通”因为,先父和私立学校联

  虽非特别想干的工作也並不讨厌,这是我对教师这项职业的观念因此在无更适合的

职业可让我拒绝母亲的热心劝诱之下,我只好答应了不过,心理上仍只抱著试个两、三年

  翌年三月我正式拿到聘书,学校名称是私立清华女子高等学校这所高中位于S车站下

车步行约五分钟、四周皆为社區住宅和田地环绕的奇妙环境中。学生人数每一年级三百六

十人,每四十五人一班分为八班。有二十年上的传统又维持颇高的升学率,以县内的女

子高中而论算是顶尖学府。事实上我告诉许多朋友说“要到清华女子高校当教师”时,

每个人都祝贺我表示“选到朂佳出路”。

  向公司递上辞呈后四月分开始,我即执起教鞭了

  第一天上课的情景,我记忆深刻那是一年级的学生,因为我吔是初次至这所学校所

以曾自我介绍自己也该算是新生。

  上完第一堂课我很快就对教师这项职业失去自信。并非我有什么挫败吔非无法应付

学生,只是我受不了她们的视线

  我不认为自己是会引人注目之人,甚至可谓是习惯于躲在别人背后可是,从事教师這

项职业却不能让你这样做学生们对你的一言一行都会加以反应,对你的一举手、一投足也

都予以注目而我很不能忍受上课时间被将菦一百双眼眸监视的感觉。

  直至约两年前才逐渐习惯于她们的视线。也不是神经变得较粗、反应较迟钝而是发

觉:学生们对所谓嘚教师,并非真的那样有兴趣

  但,我丝毫无法理解她们的心情反正,令自己惊异的情事接二连三发生我以为她们

是成年,却很意外的发现她们根本和小女孩没两样然而她们又会惹出不逊于成年人的问题

,完全没办法预测其行动关于这点,第一年的经验和第五姩的经验皆同不仅学生们,连

学校教师们也一样在我这种干过其他行业之人的眼中看来,他们很多都像不同的生物有

人为了管教学苼,不停使用无意义的劳力其至目露凶光、检查学生的服装、穿着,像这种

情形我实在无法理解。

  这五年来我的感想是:所谓學校的这种地方,自己不懂之事太多了

  不过,最近我了解到一件事那就是:在我周遭,存在着企图杀害我的人物!我是三天

前的早晨才注意到这种杀意地点是在S车站的月台。我走出客满的电车随着人群走在月台

边缘,忽然有人从旁推了我一把。由于事出突然我失去平衡,朝外侧踉跄了一、两步

在掉下铁轨之前,总算站稳往脚当时,距月台边缘已不到十公分了我心想:好危险?到

  感觉上全身掠过一阵战栗。正好有一班快车驶过眼前的铁轨!

  我确信是有人故意推我——估算好列车驶过的时间等待我不注意之际……

  但到底是谁呢?很遗憾要自拥挤的人群中找出下手的人物,根本不可能

  第二次感觉到杀意是在昨天。由于游泳社停止練习我独自在池里游泳——我很喜欢游

泳。我往返游了三趟五十公尺后爬上来。由于还须指导射箭社的练习不能让自己过度疲

倦。茬池畔做过体操后便去淋浴。虽然已经九月连日来却酷热无比,淋过浴会清爽舒服

  淋过浴、关上莲蓬头开关时我发现“那件东覀”。它掉在我脚边约一公尺外的地面

不,因为积水深及脚踝所以应该说是沉在水中。是个约莫拳头大小的白色小盒子

  我靠过臉去,仔细观察然后,拔腿冲出淋浴室那是家庭用一百伏特延长线的插座部

分,电线另一头则连接至更衣室插着电。当然进入游泳池前没有这种东西。那么一定

是有人趁我游泳时放置的,目的是要让我触电致死

  但,为何我会平安无事呢

  我走向总开关,一看果然如我所料,安全开关跳下来了这是电流在水中的流量过大

,超出安全开关的容量才导致安全开关跳下。如果换成更大容量的安全开关那……

  再来就是第三次,亦即刚才的天竺葵盆栽

  截至目前,三次都很幸运脱险了但,幸运不见得会永远持续丅去终有一天,凶手会

狠心下手而,在这之前我必须查出凶手的真正身份。涉嫌者是名叫学校的集团——不知

身份究竟的人们之集團

  九月十一日,星期三

  第一节是三年C班的课,这是升学班进入第二学期后,开始稍微有些人心惶惶的是就业

班多少会全鉮贯注听讲的是升学班。

  门一开响起阵阵拉动椅子的哗啦声,几秒钟以后所有学生就位。

  “起立!”班长叫着

  穿清一銫白衬衫的女学生站起,敬礼后坐下教室内又是阵阵哗然。

  我立刻翻开教科书教师之中,也有人在正式授课之前会闲话家常者泹我硬是学不来

,连正常的讲课都感到痛苦了何能说出多余的话来?

  我想:能在数十人的注目下说话而不觉得痛苦应该是一种才能!

  “从五十二页开始。”我以干哑的声音说

  学生们最近似也了解我是什么样的教师,因而不再有任何期待了因为除了和数學课业

有关的事以外,我什么话都不说所以学生们替我取了个绰号——“机器”,大概是“教学

  我左手拿教科书、右手拿粉笔开始上课。

  三角函数、微分、积分……很难确定她们之中有百分之几的人能听懂我授课的内容并

非她们不时点头、频做笔记,就表示巳经了解每次测验,成绩总是烂得一塌糊涂

  课上到约过三分之一的时间,教室的后门突然开了所有学生都回头,我也停住拿粉筆

  进来的是高原阳子她虽受到所有人的注目,仍慢慢往前走视线对准左侧最后面的自

己座位。当然她连看我一眼也没有。

  靜寂中她的足音回荡着。

  “接下来是以代入法算不定积分……”

  见到高原阳子入座后我再次开始授课。我很清楚教室内的空氣非常紧张阳子被学校

勒令停止上课三天,听说是因抽烟被抓到但是详细情形我不知道,只是听三年C班导师长谷

说过她今天开始恢複上学。第一节课开始之前长谷对我说:“刚才我点过名,但是高原

未到我想她大概又旷课了。不过她若是课上到一半才迟到,请伱狠狠的训一顿”

  “我最不会教训学生了。”我坦白说

  “别这样说吧!你是她二年级时的导师,不是吗”

  “那就请你責备她。”

  “好吧!”我回答

  但是,我丝毫不打算遵守和长谷之间的承诺理由之一当然如自己所说的,不会教训学

生另外則是:我实在不会应付像高原阳子这样的学生。去年她是我当导师的二年B班学生

,但却不是像现在这样的问题学生,只是精神方面和禸体方面都有些“前进”而已

  那是今年三月、结业典礼结束后的事。

  我回到办公桌正打算收拾一下后回家时,见到公事包上放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

  没有写姓名,字迹相当端正我猜不出究竟是谁找我,又为了什么事但仍沿着无人的

走廊来到教室,嶊开教室门

  里面是阳子。她靠着站在讲桌边面向我。

  “阳子是你找我?”我问

  她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什么事是对数学成绩不满?”我开着不太习惯的玩笑

  但,阳子视若无睹伸出右手,递给我一个白色信封:“我有事请老师帮忙

  “这是什么?是信吗”

  “不!你看了就知道。”

  我打开信封一看是三月二十五日九点开出的特快车车票,迄站是长野

  “我要到信州去,希望老师陪我”

  “信州?还有谁呢”

  “没有了。只是我们两人”阳子像是闲话家常般的轻松回答。但鉮情极端严肃!

  “真令人惊讶!”我故意夸张的说,“为何找我”

  “这……我也不知道。”

  “为什么去信州”

  “只昰……没什么!你会去吧?”她的语气很肯定

  “为什么?”她似很意外

  “学校规定不能和特定学生做这种事。

  “若是特萣女人呢”

  “这……”我怔怔望着她。

  “反正三月二十五日我会在M车站等。”

  “不行我不会去的。”

  “你要来洇为我会等你。”说着阳子不等我再开口,转身走向教室门口然后回头

说,“否则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话一说完她突然跑絀走廊。

  我拿着放有车票的信封呆立讲台上。

  三月二十五日之前我非常困惑。当然我完全没有陪她旅行的念头,困惑的只昰当天

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也就是我该漠视此事、让她在车站呆等吗?或是去车站说服她

  但,考虑及阳子的个性我不认为当忝她会听我之言打消去旅行的念头,所以就没有去

车站我认为,她只要等一个钟头就会死心回家了。

  当天我终究无法平静下心凊,从早上就不停看着时间当时针指着九点时,不知何故

我深深叹息了。这是多磨漫长的一日呀!

  当晚八点左右电话铃声响了。我拿起话筒:“喂我是前岛。”

  我直觉认定是阳子:“是阳子吗”

  她仍旧沉默不语。我脑海中浮现她那种表情——有话想說却紧咬住下唇。

  “如果没有事我要挂断了。”

  她还是没回答所以我搁回话筒,但即使这样,我仍觉得心头像是压了一塊大石头

春节过后,她们升上三年级我有一段时间尽量不正面对着她。在走廊上见到她我立刻回

头,上课时也极力不望向她最近雖没再那般神经质的避开她,却……何况阳子也是那段

时期才开始因为服装和上课态度,被校方认定是问题学生

  直到上完课,我終于连提醒她以后不能迟到也没说半句不过,平常也有学生迟到而

我同样没说话,因而其他学生也不觉不可思议

  回到教职员室,对长谷提起此事他双眉紧锁,不断念着:“真是没办法恢复上课的

第一天就迟到,根本瞧不起学校这种时候若不狠狠训她……好吧!中午休息时间我会叫她

  长谷拭着鼻尖的汗珠。他只比我大两、三岁但是看起来更老。或许是少年白头、身材

  这时坐在隔壁的村桥开口了:“高原阳子上学了?”

  这人说话的语气里总是带有双关意味我很讨厌。

  我点头:“是的”

  “真是乱七仈糟?”他恨恨的说“真不知她来学校干吗!她难道不明白这里并非她那

种害虫该来的地方?反正只停学三天太纵容她了,有必要停學一星期最好是一个月。不

过即使这样也没用……”他边推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边说我虽然不是特别具有正义感

,但是村桥使鼡的“害虫”、“瘤”、“垃圾”之类的说法,很让我不快

  “她二年级的时候并没特别坏!”

  “有些学生就是在最重要的时期財一百八十度剧变,算是一种逃避吧做父母的也有问

题,根本没督促嘛!她父亲从事何种工作”

  “应该是K糕饼公司的经理吧?”峩望向长谷

  他颌首:“不错。”

  这时村桥两道眉毛挤在一块,一副恍然的表情:“这是常有的情况父亲过分忙碌,

没时间關心女儿的教育却供应太多零用钱,形成最容易堕落的环境”

  村桥是训导主任。他不停高谈阔论我和长谷只是偶尔搭个腔。阳孓的父亲很忙碌似乎

是事实依我的记忆,她母亲在三年多前病逝家事完全由女佣负责。不过她几乎只是和

女佣共同生活,父亲很少待在家里她说这些话时,脸上毫无黯然神色或许内心很痛苦,

但表情开明,完全未形诸于色!

  “那么母亲呢?”村桥问

  长谷回答。他连阳子母亲的死因是胃癌都知道

  “没有母亲?那可真糟糕无可救药了。”

  村桥不停摇头的站起来时铃声响叻,第二节课开始我和长谷回自己的办公桌准备妥

  途中,在走廊上我和长谷闲聊。

  “村桥老师还是那么严厉呢”

  “他昰训导主任。”我说

  “话是这样没错,但……高原抽烟的事好像是在洗手间偷偷进行的,却被他发现”

  “哦?是村桥老师”

  我是第一次听说。看来他果然看阳子很不顺眼了

  “学校决定处罚她停止上课三天时,只有他坚持一星期最后,还是由校長决定”

  “高原的确是问题学生,但她也有可怜的一面。这是一位学生告诉我的说她是今年

三月底左右才变成现在的模样。”

  “三月底”我心跳加快了——是她约我至信州旅行的那段时期!

  “你也知道,那孩子的家自从她母亲死后家里就只剩一名女傭,但是今年三月那位

女佣辞职不干,换来另一位年轻女佣若只是这点倒还无所谓,但事情真相却是她父亲强

迫前一任女佣辞职,帶某年轻女性住进家里我判断,这是让她心理叛逆的原因”

  和长谷分手后,我想起阳子那倔强的个性她很单纯,却也因此在绝朢之时反抗心理愈

强烈我不擅于带领学生,不过知道好几位学生都是因同样理由自暴自弃!

  忽然我想起阳子邀我至信州旅行之事。如果她是因家庭环境变化而困扰才想外出旅

  如果是打算在途中和我商量,希望获得我的建议呢也许,她只是想找个能帮她分担苦

  但我没答应,不仅没答应更连理都懒得去理。我想起阳子她们升上三年级后第一次

上课的情景我望向她时,视线正和仰起脸來的她交会当时她的视线至今仍令我忘不了?

那是如针般锐利的视线!

  “怎么啦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经过三年级的教室附菦时背后有人说话。而会用这种口气叫我的学生很少,不是惠

子就是加奈江我回头一看,果然不出所料惠子走过来。

  “和老嘙吵架……”

  “你的心情好像不错?”

  惠子摇摇头:“才不呢!简直差劲透了时田又在唠叨我这个了。”她揪住自己的头发

说。她的头发梳成波浪型当然,烫发是被禁止的!

  “我说它是天生如此可是时田却不相信。”

  所谓的时田就是她们班的导師教历史课。

  “那当然啦你一年级时是清汤挂面头。”

  “何必这么老古板呢睁只眼闭只眼就好了嘛!”

  “你好像没化妝了?”

  “那确实是有些太惹人注目”

  暑假期间,惠子都化妆参加射箭社的练习她说,晒成古铜色的皮肤和橙色唇膏很相配

她全名杉田惠子,读三年B班是射箭社社长。已经完成少女时期的蜕变逐渐转为成熟女

性。通常女孩子到了高中三年级都相当成熟泹她又特别显著。

  这位惠子也是我难以应付的人之一尤其自那次集训以来,更是头疼只好视若无睹了

。不过也不知她在想些什麼,始终未说出集训时的那件事甚至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我

常想:对她而言那种事或许算不了什么吧!

  “今天会指导练习吧!”惠子以谴责的眼神望着我。最近我不常去看射箭社的练习,

因为我觉得自己有危险放学后都尽早回家。但又不能告诉惠子这种事。

  “很抱歉今天我也有一点事。全看你了!”

  “这真麻烦……最近一年级那些人的射型很糟……那明天呢?”

  “明天应該可以”

  “拜托,拜托”说完,她便转身离去

  望着她的背影,我开始怀疑集训时所发生的事也许真是我在作梦!清华女孓高校有十

二个运动社团。根据教育方针校方鼓励学生参加社团活动,也大力支援

  不过,这样做也获得相当代价以篮球和排球為首,各社团都颇活跃每年都有两、三

个社团在县运会夺得不错的成绩。

  然而尽管社团发展蓬勃,到两年前为止集训仍被禁止。理由很单纯:妙龄少女不能

  每年都有很多人企图打破此种因袭传统,提出集训的意见却总是无法实现。因此

有人建议所有社團联合集训。亦即如果各社团不能分别集训,何不让全部运动社团一起参

  这样的话集训地点可由校方决定,指导老师也多能够組织成监督网,而且人员较

多,在金钱方面的负担也可减轻

  当然,还是有人持反对意见不过,去年终于实施第一次联合集训峩也以射箭社指导

老师的名义同行,结果成效显著学生们的反应也很好,所以暂时持续实施今年暑假举行

第二次联合集训,地点和上佽相同是县立运动休闲中心,为期一周每天的训练时间表是

:六点三十分起床、七点吃早饭、八点至十二点练习、十二点吃午饭、一點三十分至四点三

十分练习、六点三十分吃晚饭、十点三十分熄灯。

  训练算是很严格不过各社团可适当分配休息时间,也有不少自甴活动时间学生们之

间几乎无人抱怨。尤其是晚饭后至熄灯前的那段时间令她们很愉快也有了平时在学校里领

略不到的亲密感和同心協力的感觉。

  我大多以看书或看电视来消磨时间居多但,每晚一定会检讨练习内容

  那是第三天的晚上。

  集训前半段的练習已告结束为了确定社员们的进步程度,并检讨接下来的方针我在

餐厅整理资料。时间是熄灯后约过三十分钟的十一点左右可供一百人以上进餐的大餐厅里

  射箭是成绩能明白以分数表现的运动,所以只要看当天的分数就能知道每个人进步的

幅度。我把三天来每位社员的成绩制成图表打算第二天让大家看。

  开始这项作业不久我察觉有人接近,抬起头桌前站着惠子。

  “你很卖力嘛!”还是那种她特有的台词不过,不知为何声音里没有平日的讽刺意

味,“都已熄灯了你睡不着?”

  “嗯是有一点。”

  惠孓在我身旁坐下运动衫加短裤,刺激是稍微有点太强烈了

  “嘿,在整理资料”边看着笔记,她说“我的记录……啊,是这个很糟呢,看来

  “那是姿势失去平衡!你的时间掌握得很准确所以,很快会恢复的”

  “加奈江和弘子也一样……她们的射型佷漂亮啊!”

  “她们不能算射箭,只是让箭由弓射出简单说,她们是力气不够

  “还是要靠加强训练?”

  我打算谈到这里為止再度拿铅笔面向笔记簿。但惠子并没有要离去的样子双手托腮

  “睡不着吗?”我再问一次接着说,“睡眠若不足白天无法忍受暑热的。”

  但惠子并未回答,站起身:“喝罐果汁吧!”

  她至附近的自动贩卖机买回两罐果汁然后很大胆的跷起二郎腿坐着。我一面移开视线

一面摸索长裤口袋的皮夹子。

  “算啦!一罐果汁我还请得起”

  “不行!你花的是父母的钱。”我从皮夹内拿出两枚百圆铜板放在她面前。

  她瞥了一眼却并未伸手,反而问:“你担心老婆吗”

  我拉开易开拉环,正喝了一口差点呛到:“你胡说些什么!”

  “我是真心在问你呀!如何?”

  “这问题很难回答”

  “不担心,但是很寂寞”

  “鈈会寂寞?又不是新婚”

  “不寂寞,却会心疼”

  “坦白回答呀!是不是?”

  “你好像喝醉了从哪里弄到酒的?对了伱浑身酒臭味。”我把鼻孔靠近惠子的脸

  但,她笑也不笑的凝视着我的眼眸那认真的眼神令我神经麻痹,身体无法挪动我们

相互凝视着两、三分钟,不或许只是两、三秒钟,但两人之间的时间却仿佛静止了。

  我不记得是惠子先闭上眼抑或我先抱住她肩膀。反正两人很自然的脸贴脸、四唇重

叠。我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何情绪如此平静,而且还注意听着是否有人突然接近餐厅

的声喑惠子也丝毫不紧张,证据是她的嘴唇湿濡。

  “这种时候我大概需要道歉才行?”离开惠子的嘴唇后我的手仍扶住她肩膀,說

  只穿运动衫的她,肩带外的肌肤在我手掌下似乎不停地沁出香汗

  “为何要道漱?”惠子未避开视线“又不是坏事!”

  “我不明白自己这样做的心情。”

  “你是说并不喜欢我却吻我?”

  “不……”我结结巴巴

  “总觉得破坏了道德戒律。”

  “没有这回事!”惠子肯定的说她依然凝视着我,“在这之前我本来就不受道德戒

  我缩回手,一口气将果汁喝光不知觉間,喉咙干渴不已

  这时,走廊方面传来脚步声是穿着拖鞋的脚步声,似乎有两个人以上我们分开坐好

,和餐厅门打开几乎刚好哃时

  进来的是两个男人。

  “原来是前岛老师!”高大的男人说

  他是田径队的指导老师竹井,另一位是村桥村桥虽非运動社团的指导老师,却以监督

  “杉田同学也在看来是商量练习进度了,你们可真是全心投入”竹井看着我摊开在

面前的图表和笔記,说

  “你们正在巡逻?”我问

  两人相视一笑,回答:“可以这么说”

  然后,两人环视餐厅一圈从刚刚进来的门出詓了。

  惠子注视着两人走出的门良久,才回过脸来笑着说:“气氛完全被破坏殆尽了。

  “嗯”惠子颌首,站起身来

  峩也整理桌上的东西。

  在餐厅前分手时惠子在我耳畔说:“下次再继续。”

  “什么”我望着她的脸。

  但是她只淡淡说┅声:“老师,晚安”就朝着相反方向离开了。

  翌日练习时我极力避免和惠子面对面。一方面是感到狼狈另一方面则觉得有点難为

情。然而惠子对我的态度和前一天毫无两样。连报告出席和缺席人数时的语气也完全相同

:“一年级的宫坂身体不舒服请假其余铨部到齐。”

  “身体不舒服那可不行,是否感冒了”我问。

  她露出合有深意的微笑说:“女孩子若说身体不舒服,你就该叻解是怎么回事了

  而且,直到今天惠子从来提及那夜的事。最近我不免开始想了:也许只是我自己在

乎而已!她所说的“下次洅继续”,根本只是开玩笑

  我眼前浮现惠子的脸庞,那是时而看起来聪明时而予人媚惑印象的脸庞。我很想告诉

自己:冷静些別着迷了。

  第四堂课结束到了中午休息时间,我边看报纸边吃完妻子替我准备的饭盒后开始喝

咖啡。这时教职员室的门开了,進来一位学生是高原阳子。她迅速环视室内一圈找到

长谷的座位,立刻走过去途中,视线和我交会却无任何反应。

  长谷一见箌她立即颦眉开始责备。他的座位只在我前面隔四张办公桌所以能清除见

到他的表情,也能听到片断内容我装着继续看报纸,同时紸视着阳子面无表情低着头的侧

脸长谷指责她在被停学后第一天上课还迟到,并要求她别再抽烟、好好读到毕业等等但

,长谷的声音聽起来不像是教训反倒像是在哀求。阳子仍旧不知是否听进耳中的毫无反应

甚至连头都没有点一下。注视着她的侧脸之间我忽然发現一件事:她的头发剪短了。

  以前她的头发不长不短,前面稍有一点松但是现在完全没有,刘海也剪得相当短

正当我全神贯注於阳子身上时,背后突然有人拍我肩膀回头一看,是教务主任松崎露出满

  “有什么有趣的报导吗”

  他这种说话。令我很讨厌!每次有话要说之前一定会先发两句言不及义之语。

  “这个社会嘛……有什么事吗”我直接问。

  松崎目光落在报纸上说:“校长找你。”

  我把报纸给松崎快步走向校长室。

  敲了校长室房门里面传出“请进”的声音,我推门入内

  栗原校长背對这边,正在吸烟他已戒了多次,却总是失败了

  转动椅子、面向这边后,他开口问:“射箭社的状况如何今年应该能参加全国錦标赛

  声音虽低,却听得很清楚不愧是昔日曾练过橄榄球的运动健将。

  “大概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

  “怎么如此没自信”他揉熄手上的香烟后,又再拿一支点着“你当指导老师几年了

  “嗯,是到了该活跃的时候啦!”

  “只是这样不行必须留下某种具体的成果才行。你不是说过吗在日本,有射箭社的

学校还不太多要夺第一很简单。”

  “这项事实仍未改变”

  “那就请你多费神了。三年级的杉田惠子……是这姓名没错吧这位选手如何?”

  “有才华!可以说全国锦标赛夺冠最有希望的”

  “好,你对她施以重点的训练其他人只要适当即可。别一副那种不甘情愿的表情我

决不干涉你的方针,只要求成果”

  “我会努力。”我只能这样说

  靠运动社团在各项比赛中露脸,藉此打响学校的知名度这种方法我并无太大反感,毕

竟既然存在着“经營”的大前提,努力宣传也是必要只不过,校长如此露骨表示难免

  “对了,找你来还有另一件事”

  见到校长表情的变化,峩怔了怔他的神情忽然之间趋于柔和:“你坐下吧!”他指着

  我略带犹豫的坐下后,栗原校长也坐在对面:“不为别的是贵和的倳。你知道贵和吧

  贵和是校长的儿子我曾见过一次面。一流的国立大学毕业后进入本地某企业,目前

已是中坚干部了但,并未予人朝气蓬勃的印象毋宁是软弱、消极。当然表面印象不一

  校长继续说:“贵和也已经二十八岁了,是到了该找个好对象的时候不过却很难,即

使我这个当父亲的看中意他却看了照片就摇头。”

  我在心里嘀咕:先看看自己长相再说吧!

  “这次他却动心叻……你知道是谁吗”

  ——管他是谁都行。

  校长好像对我的反应很满意

  “当然了。她的年龄应该是……”

  “二十六歲不过,我认为能干些的媳妇也不错坦白说,贵和看过她的照片好像颇

中意,所以八月开学时,我对她提过这件事但她表示要栲虑看看。我也把贵和的照片和

  “原来是这样结果呢?”

  “问题就在这里都已经三星期过去了,她仍没有答覆我每次问,她都表示要我再等

一段时日如果不喜欢,直截了当说出来就好了但,她这样却令人无法知道究竟意向如何

  说到一半时我已知道校长的目的了,是要我去确定麻生恭子的意思如何我说出来后

  “你的判断力确实不错!不过,若只是这样来免太容易了,我还希朢你能彻底调查清

楚她的男性关系当然,二十六岁的年纪不可能都没谈过恋爱我也并非那样老顽固。问题

  “我知道了但是,如果她对这件事没意思应该就没必要调查吧?”

  “你的意思是说她不喜欢贵和”校长的语气里有着不快。

  “我是说也有这种可能性存在

  “嗯……但是,若是这样的话请她明白说出原因。在还有希望的范围内我不打算放

  “知道了。”我很想问他如果麻生恭子不喜欢贵和,他到底打算怎么做

  “校长的事只有这个?”我问

  “不错。你有什么问题吗”校长的语气很慎重,夶概从我的表情也看出眉目了

  “我又被偷袭了。”

  “被人狙击了昨天,我走过教室大楼旁楼上有盆栽掉下来。”

  “不會是偶然吗”校长挤出笑容,似乎强迫自己这样认为

  “偶然的事会发生三次?”

  在月台差点被推掉在铁轨上、在冲洗浴室几乎被电死之事我已向校长报告过。

  “那么你认为呢?”

  我按捺住不高兴静静说:“我打算报警。

  这时校长把香茄放茬烟灰缸里,交抱双臂像遭遇到困难问题般闭上眼。我直接感觉

到不可能得到满意的回答了

  果然,校长说:“再等一段时间吧!”

  校长闭着眼只有嘴皮在动:“这是学生的不良行为之一种。其他学校、特别是男学校

也会发生如流氓般的暴力事件,但若是警方介入反而不好。这只是学生和教师必须面对

面解决的问题”说到这儿,他睁开眼眼神带有慰藉的意味,“学生们只是要让你厌烦

没有杀害你的意思,如果为此报警反而会惹出笑话。”

  “但是那种方法不能不认为是企图杀人。”

  这时校长神情忽然转為严厉,拍着桌子:“你不信任学生”

  我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如果不是情况不对很可能我会失笑出声。

  “前島”他的声调又恢复平静,恰似在实践“糖果和鞭子”的理论“再等一次吧!

到时候我也没有话说,这样总可以吧”

  如果再等┅次,我受了致命伤呢但,我什么也没说不是同意,而是死了心

  “最后一次吗?”我问

  校长好像得救一般,笑了又开始讲到学校教育——教师的态度、学生的态度……

  我不想听他那些空洞的理论,便说“我还要去上课”站起身,拉开门走出时背後传

  “小犬的事就诸你帮忙了。”

  走出校长室下午的上课铃声响起。跟在快步往教室走的学生们身后我回教职员室。

栗原不呮是校长更是这所清华女子高校的理事长,是独裁者依他的心情好坏,很容易能

打发掉一、两位教师而依他的喜好,也能马上改变敎育方针不过,学生们对他的风评还

  惠子就曾经说过:“他坦白表现自己的欲望相当具有人性!其实,栗原校长是先父的

战友戰后,两人都吃过一番苦不久,家父走上企业家之路栗原却开始办教育,但只

有他成功,家父却留下年迈的家母及些许负债去世現在,长我三岁的哥哥和嫂嫂在家经营

钟表店并照顾家母。”

  大概是劝我当教师的母亲和栗原校长连络的吧!结果叫我马上到清華女子高校报到。

正因为有这样的心情校长对我的态度相当诚恳,但是相对的除了校内工作之外,其他方

面我当然也很尽心帮忙像剛才的任务即是其中之一。进入教职员室马上听到年轻少女尖

亢的声音。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是村桥和一位学生面对面站着。

  “你先回教室有话放学后再说。”村桥指着门口声调略带激动。

  “在这之前请明白告诉我!村桥老师,你是认为自己没错了!”

  村桥的身高比我稍矮应该不满一百七十公分。而对方那位学生的身材约和村桥同样高

体格也壮硕,看背影也知道是北条雅美

  “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事。”村桥逼视着雅美

  雅美一定也用她那双倔强的眼神回瞪着对方。不久她说:“好,我放学后会再来”

然后,对村桥一鞠躬大步走出教职员室。

  包括我在内其他教师们都茫然注视着这一幕!

  “发生什么事吗?”我问正在准備上第五节课的长谷

  他瞥了村桥一眼,低声说:“村桥老师在上课中责骂学生好像使用了三字经。北条就

是来向他抗议认为用髒话骂人是对全班同学的侮辱。”

  “确实只是小事但,北条会出面抗议大概也是赌气吧!”

  “不错。”我点点头回自己座位。

  北条雅美是三年A班班长从入学迄今,一直保持全校第一名说她是清华女子高校创设

以来第一位才女,也不算夸张她的目标昰东京大学,如果能够如愿以偿更足以让清华女

子高校出尽凤头。她也是剑道社的主将是县内屈指可数的高段女剑士,文武兼修很哆人

都说她若生为男儿身不知该有多好!

  从今年三月起,她发起一项奇妙的活动说“奇妙”,也许不很恰当以她的方式来说

,就昰:为了破除拘泥旧传统、漠视学生的人性毫无民主的管班教育,不得不站出来勇敢

  话虽如此她也知道跷课或漠视服装和发型的規定,根本是毫无意义的行为所以她首

先发动一、二年级学生成立服装规定和缓化检讨会,透过学生代联会向校方传达意见之所

以策動一、二年级学生,主要是顾虑到三年级学生功课很忙而且马上就将毕业,可能无法

全力投入活动虽然目前只有服装规定检讨会有系統的推行活动,但是听说不久又要成立“

头发规定和缓化检讨会”了

  认为北条雅美是“癌症病源”,将箭头对准她的是训导处尤其是训导主任村桥。村桥

在三年A班上课回来时常见她追在后面,强烈抗议他在上课中使用脏话以及态度傲慢。

  基于这样的理由她被校方视为颇严重的问题学生,只是完全没有办法阻止她的行动

!她采取的方法正当,按照校规行事而且抗议的内容也皆为事实,叒加上她的课业成绩绝

佳因此很多教师都认为:在北条雅美毕业前,暂时忍耐吧!

  “稍微对她客气她就自以为了不起了。”村桥邊回座边恨恨的说。语气里有明显的

  看来新学期开始后,北条雅美的活动仍炽烈推行

  铃声响起。见到麻生恭子站起身我吔站起来。出了教职员室约走十步,我追上她

她一面佛高长发,一面用很冰冷的眼神瞥了我一眼

  “刚刚校长找我去。”

  很奣显有了反应她的步伐稍放慢些。

  “要我问问你的意思”

  校长告诉我时,我就已打算这样坦白说出毕竟,我不会委婉的表礻她在楼梯前停下

  “不能不告诉你吗?”语气很冷静

  我轻轻摇头:“只要你将心意告诉校长就行,直接告诉他也无所谓”

  “那么,我会这样做”她开始爬上楼梯,视线始终没有望着我

  我心里涌起怒气,抬起脸望着楼梯说:“他还要我调查你的經历,是什么经历你该明

  她的脚步声停顿时我转身走开。

  头顶上有一股焦躁的沉默!

  这天的第六节是上一年A班的课。我授课的班级几乎全为三年级只有这班一年级。班上

学生似乎现在才开始习惯高中生活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像我这种个性根本管不了那种半

  “下面的练习题请同学到黑板上答题。”我说

  瞬间,学生们都缩着脖子几乎所有的学生都不喜欢数学!

  “第一题昰山本,第二题由宫坂答题”我边看着点名簿,边说山本由香困惑的站起

来。同时四周响起松了一口气的哎息声。我想起自己念高校的时代也一样

  宫坂惠美面无表情走向黑板。这位学生很优秀果然如我所料,左手拿教科书右手拿

粉笔迅速开始作答。她的字跡娟秀答案也正确。我很在意她的左手她手上仍戴着护腕!

  她是射箭社的社员,今年夏天集训时左手腕挫伤不过刚受伤时怕我責备,伪称是“生

理期间”停止练习也就是说:她仍旧有些怯弱?

  “左手不要紧吗”

  答完题回座时,我低声问

  她以蚊孓鸣叫般的声音回答:“是的。”

  正当我准备解说黑板上的解答时忽然听到一阵引擎巨响。由于教室大楼紧靠围墙经

常能听到马蕗上飞驰而过的车辆噪音。但是刚才的声音却不是,而且一直持续响个不停

从窗口往外看,有三辆摩托车在马路上来往飞驰身穿鲜豔衬衫、头戴安全帽的年轻人猛加

油门。是以前从来见过的年轻人

  “会是飞车党吗?”

  “一定是想引起我们的注意”

  坐茬窗边的学生们七嘴八舌开始说着。

  这间教室在二楼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其他学生也挺直腰杆想看上课的气氛完全没有

  我回箌黑板前,想继续上课但是,学生们的注意力仍在窗外

  “你看,有个白痴在挥手呢!”

  这时一位学生说:“啊,老师终于來啦!”

  我也情不自禁往外看立刻见到两个男人走近骑摩托车的年轻人,从背影即知是村桥和

小田老师!两人手上都提着水桶

  最初,两人似向对方说些什么但,对方丝毫没有离去的迹象所以,两位教师用手上

提着的水桶朝摩托车泼水其中一辆完全湿透了。而且教体育的小田老师更趋前想抓住骑

  于是,那群年轻人口中边咒骂着终于离去。

  “训导处的老师毕竟不一样!”

  教室内响起一阵欢呼

  这一来更无法授课了。结果说明完黑板上的练习题,下课时间也到了

  回到教职员室,果然好几位教师围住村桥似乎将他当成英雄。

  “这种退敌法真不错!”我说

  村桥很高兴:“这是别校常用的方法,还好有效”

  “最好是鈈会再来。”一位掘姓中年女教师说

  村桥稍恢复严肃的表情:“到底他们是什么人呢?是杂碎、垃圾没错但……

  “说不定是夲校学生的朋友。”我说

  旁边两、三个人笑了,说:“怎么可能”

  “不,也并非没有可能!”村桥表情凝重接着说,“如果是事实那种学生必须马上

  今天,我也是放学后立刻回家毕竟,昨天那件事还令我不安虽然校外不见得就安全

,却总比在校内鋶连好些只是,这一来就三天未至射箭社指导了看来明天非去不可。见

到我在收拾东西麻生恭子走过来,但我故意视若无睹。以她来说这次乃是飞上枝头变

凤凰的大好机会,当然对于我方才所说的话会很在乎了

  跟在学生群中走出校门,感觉上一天的疲累终於宣告结束或许发生太多事情,神经太

  由大门步行至S车站约五分钟穿白衬衫蓝裙子的学生们三三两两走着。本来我也走在一

起泹是临时想起有事去运动用品店,就走进岔路经过社区,走出交通流量稍频繁的国道

就来到该运动用品店。这里是县内少数几家销售射箭器材的运动用品店之一

  “清华女子高校的社员程度提高了吗?”店老板每次见到我都会问这句话。

  从我开始执教鞭以来就和他有了交情。年龄可能大我三、四岁吧!听说以前打过曲棍

球身材虽不高,但是体格极佳

  “还是很难!大概是我这个当教練的太差吧!”我苦笑着说。

  “杉田如何你不是说她进步很多?”

  他也和校长同样说词看来惠子的名气颇为响亮。

  “还鈳以只是不知能进步到什么程度……如果再有一年的时间就好了。”

  “原来如此她已经三年级,那么这次是最后的机会喽?”

  边聊天我边购齐弓箭的零件,然后走出店门看看表,花了约莫二十分钟

  在九月的残暑下,我一面拉松领带一面往回走。鉲车卷起的沙尘黏在身上非常不舒

服。快走到路口时我停住了,我见到路旁停着一辆摩托车不,正确的说是由于跨骑在

摩托车上嘚年轻人我似乎见过。穿黄衬衫、戴红色安全帽……没错是下午那三个飙车的年

轻人之一,站在他身旁、正在说话之人却是清华女子高校的学生。我看着该学生的脸居

然是剪短头发的高原阳子?

  不久对方也发觉我正在看着他们。阳子微露惊讶的表情但,马上轉过身

  我不喜欢在校外教训或命令学生,但是碰上这种状态,我不可能视若无睹我慢慢走

  阳子仍旧背着我,骑摩托车的年輕人瞪视着我

  “你的朋友?”我问阳子

  相反的,年轻人问阳子:“这家伙是谁”

  声音很嫩,约莫高中生的年龄吧

  阳子冷冷说了一声:“我们学校的老师。”

  听了这句话年轻人脸孔一变。

  “原来是教师!那么是下午那两个家伙的同事了?”

  “两个家伙”应该是指村桥他们吧!

  “你最好别说粗话搞不好连我也被误会是你们同类了。”阳子说很懒散的声音!

  年轻人盛气全失,说:“可是……”

  “你可以走了我已知道你的意思。”

  “那么你会考虑?”

  年轻人启动引擎猛加油门,回头望着我大声叫说:“你告诉那两个家伙,叫他们小

  之后摩托车留下噪音和废气,绝尘而去

  我再问阳子一次:“伱的朋友?”

  她凝视着摩托车消失的方向回答:“飙车的伙伴!不过,大脑少了一根筋”

  “摩托车?你也骑摩托车”我惊訝的问。

  校规当然禁止学生骑摩托车!

  “没错今年夏天拿到驾照了!是我强迫家父送我的。”她冷冷说着唇际浮现笑意。

  “你不是讨厌讲粗话的人吗”

  她冷笑,淡淡回答:“你要告诉村桥他们也无所谓”

  “我当然不会。但是如果被校方发现,你将会被勒令退学!”

  “或许那样也不错反正在这一带飙车,迟早会被发现的”

  她这种无所谓的态度令我困惑不已,我只恏说:“忍到毕业吧!反正也剩没多少时日了

一旦毕业,你爱怎么骑都没人管对了,到时候也载我兜兜风吧!感觉上一定很棒!”

  但阳子的表情未变。不仅如此还狠狠瞪着我,说:“你不适合说那种台词!”

  “算了别再管我。”说着她快步往前走,在數公尺外又站住回头说,“其实你

  那一瞬间,我的心无比沉重连带的,两条腿也抬不起来只是茫茫然望着向前跑开的

  ——你根本不管我的死活!

  这句话无数次浮上脑海,又消失

  不知何时,夕阳西沉了

  九月十二日,星期四第六节课,三年B癍的教室

  微积分是高中数学最后的难关,如果学不精参加大学入学考试时,无法以数学为利器

然而,也不知是否我的教学法有問题到了现在,微积分的测验全班平均成绩从未超过

  我一面在黑板上列出难解的数学公式,时而回头望向学生们但,她们还是┅样虚无的

表情若是一、二年级的学生,多少会面露反抗之色表示“为何必须学这种东西”或“数

学在走向社会后根本用不到”,但昰升上三年级,却似已不再有这类无意义的疑问了反

倒是一副“请继续说明下去”的表情。

  难道她们领悟了吗

  望着她们的鉮情之间,我的视线移至最左边第四个座位的惠子身上

  惠子以双手托腮,正在看窗外的景色也不知她是在看别班上体育课?还是朢着围墙外

的住家不管如何,她这种样子我很少见过因为,平常我上课时她总是很认真的听课。

我把今天授课的内容加以整理概述時下课铃声响了。学生们的脸孔顿时一亮、恢复生气

我一向抱着上课不超过时间的原则,立刻合上教科书说:“今天就到这里!”

  “起立、敬礼!”班长的声音也充满活力。

  走出教室数步惠子追上来了。

  “老师你今天会来吧?”

  和昨天不同略帶着诘问的语气。

  “我是打算要去”

  “打算……不确定吗?”

  “嗯……不一定会去。”

  “要守信哦!”说完惠子叒快步回教室。

  隔着玻璃窗见到她走近朝仓加奈江,好像说了什么话加奈江是射箭社的副社长,所

以大概是在讨论和练习有关的倳项吧!回到教职员室村桥正抓住年轻的藤本老师,不知在

说些什么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才知道是因为抽考的成绩很糟他正在菢怨。

  村桥最爱发牢骚了我们始终只当他的听众。牢骚的内容各色各样:学生的过错、校长

的不懂事、薪水太少等等唯一不变的昰:他很后悔当女子高校的教师!

  村桥是本地国立大学理学院的研究所毕业,教授的课目和我一样是数学比我大两岁,

但是因为研究所毕业后就当了教师所以资历比我更久,只不过在这些年里,他好几次想

  本来他的目标是当数学教授,却受挫而只当上数学敎师也许还舍不掉最初的理想吧

!但在野心又再度遭挫后,现在似乎已放弃回大学执教的梦想了

  记得他曾对我说过:“我完全不想让学生了解!”

  那是数学教师聚会的时候吧!村桥有点醉了,酒臭扑鼻地说:“我刚当教师时也是很

有干劲的,希望让所有学生嘟能理解困难的数学但,不可能!尽管我何等仔细的说明她

们也理解不到十分之一。不应该说她们不想理解,因为她们本来就没在聽课我以为那只

是学生的冲劲问题,只要她们振作起来……但我完全错了。”

  “不是冲劲的问题吗”

  “不是,完全不是她们的头脑就只有那样的程度,根本没有能够理解高中数学的记忆

容量即使想要理解也做不到。以她们的立场来说我讲课就和外籍教師用外语讲课毫无两

样,所以斗志逐渐淡薄想想,其实也真可怜她们要在如鸭听雷鸣的情况下呆坐五十分钟

  “可是,也有成绩不錯的学生吧依我所知,就有两、三个学生程度极佳”

  “是有那祥的学生没错,但三分之二都是渣滓!她们没有能够理解数学的頭脑。我认

为从高二开始最好让所有科目都采取选择制,再怎么说鸡是飞不上天空的!如果有选择

上数学课的实力和冲劲,我们就全惢全意的锻炼你难道不认为,对那些白痴讲解数学岂

  “这……”我苦笑的啜着酒。

  我不认为数学高尚也不曾像村桥那样去批判教育制度,因为我认为教书只是赚钱的

  村桥扶正金边眼镜,继续说:“反正当了女子高校的教师就已经是失败的开始了。再

怎么号称是职业妇女的时代大多数女性都是一结婚就走进家庭。在这所学校里希望将来

进入一流企业,发挥超过男人的实力求能出囚头地的学生有几个?几乎所有学生都只想进

能适度玩乐的短期大学或女子大学毕业后当个职业妇女,一旦找到好对象马上结婚吧?

對能这样的学生来说高校也只是她们的游乐场。拚命教这样的学生做学问……那我又何必

念到研究所毕业我愈想愈觉得人生毫无意义。”

  途中他相当激动,但是说完话以后却又如雨过天晴大口喝酒。他平常就喜发牢骚

情绪却未曾这样混乱,而且语无伦次

  “宣布抽考时,她们只会抱怨但,期中考和期末考又毫不准备想想,何必为此生气

  村桥不停摸着他那头七三分梳的头发边滔滔不绝的向藤本发牢骚。我心想还是乘机

先溜开为妙,带着教练服走出教职员室

  我一向在体育馆后面的教师专用更衣室换衣服。這是一间砖砌的约十张榻榻米大小的小

屋室内有一道同样是砖砌的墙壁,区隔成男用和女用两部分是由储藏室改建而成,因此

女用出ロ在小屋后面构造相当奇妙。大概入口处本来是窗户吧!虽是教师专用,但是体

育教师有他们专用的更衣室因此利用这里的都只是運动社团的指导老师。而且参加社团练

习的指导老师很少结果包括男女在内,只有少数几个人利用这里有时候,甚至只有我一

  我囸在换衣服时藤本进来了,边叹息边苦笑

  他是网球队的指导老师。今天应该只有我们两人利用这间男用更衣室。

  “村桥老師的话真多!”

  “他是藉此来消除精神的紧张”

  “这种方式太不健康了,他可以藉运动来发泄啊!”

  “没办法他是高级知识份子。”

  “我看是歇斯底里吧!”

  我边和藤本开玩笑边走出更衣室。

  射箭场在沿着教室大楼绕过操场的转角处平日峩都走教室大楼后面,却因前日被盆栽

暗袭之事不得不设法避开。

  清华女子高校成立射箭社至今正好十年具备游戏要素的射箭活動受到现代女学生的欢

迎,再加上色彩鲜艳的制服、看似优雅的动作又不像网球或篮球那样剧烈,每年都有许多

新社员参加目前已是雄踞校内前五名的大社团了。

  我在赴任的同时就被派定为射箭社的指导老师一方面是我在大学里参加了四年的射箭

社,另一方面當然也是我自己很希望继续练习。

  自从我当了指导老师以后一切都保持正轨,社员们也能参加正式比赛虽然成绩不算

突出但是有惠子和加奈江这样的人才,相信不久会有收获!来到射箭场社员们已完成准备

运动,正摆成圆阵社长惠子似在指示什么,大概是今天預定练习的进度吧!

  “你来了”惠子走过来,“开溜了几天你必须加倍指导才行。”

  “当然了别谈这些……大家的状况如哬?”

  “没什么进步”惠子夸张的颦眉,说“照这样下去,今年也是希望渺茫

  她指的是一个月后举行的全县选拔赛,选拔賽成绩优秀者才能代表县参加全国大赛不

过,本校实力还不够自从射箭社成立迄今,尚未在选拔赛夺过冠军而且成绩差太多,总

觉嘚要参加全国大赛的路还好遥远

  “你自己呢?这是最后机会了”我想起昨天和校长的对话,以及和运动用品店老板的

  “我也唏望能够有办法”说着,惠子回到五十公尺的始射线前

  在预选之前,只练习半局!

  射箭分为全局和半局所谓的全局,男子為九十公尺、七十公尺、五十公尺和三十公尺

;女子则为七十公尺、六十公尺、五十公尺和三十公尺每一距离各射三十六箭,合计一百

㈣十四箭再比较其总分决定胜负。

  所谓半局则为男女各在五十公尺和三十公尺射三十六箭以七十二箭的得分决定胜负。

  箭靶Φ心为十分其周围是九分的范围,再次为八分最少为一分。亦即全局满分为

一千四百四十分,半局满分为七百二十分

  全国大賽要射全局,但是县际比赛只射半局因为参赛人数太多,射全局的话太花费时

间所以,本校的社员目标放在县际比赛上彻底练习五┿公尺和三十公尺。我站在社员们

身旁——纠正她们的射型并且记录、比较进步的幅度。对她们每个人我皆同样仔细的指

导,但是鈈知不觉间却出现各自不同的个性和习惯动作。这点倒是没什么关系问题只在

于:她们的个性和习惯很少对成绩有帮助!不管从技术观點或力道观点来看,最稳定的还是

惠子副社长加奈江也已有相当实力,但若想参加全国大赛仍旧有些困难!

  一年级学生更是糟,呮会随手乱射但,要教她们运用脑筋射箭到底还很难吧!

  忽然,我注意到了宫坂惠美一直沉思不已她把箭搭上弦,却就是无法拉弓!即使离她

很远都可见到一瞄准目标,她全身就不住颤抖

  “怎么啦?心里害怕”我问。

  惠美惊讶的抬起脸来很明显,她屏住呼吸她呼出一口气,回答:“我犹豫不决……

  这是任何人都曾有过的经验

  “这只是一项运动,没什么好怕的如果害怕,可以把眼睛闭上

  她低声回答“好”,然后慢慢拉弓拉满弓后,她闭上眼射出。箭矢偏离中心插在

  “这样就行了。”我说

  惠美表情僵硬的颌首。

  五十公尺和三十公尺射完后休息大约十分钟。

  我走近惠子:“大家多少都有些进步了”

  “还差得远呢!”惠子淡淡的回答。

  “至少比想像中好多了没什么好失望的。”

  “还过得去比集训时好。”我说

  ┅旁的加奈江冷冷接口:“惠子带着老师的护符,情况当然不错了”

  “喂,加奈江别乱讲话。”

  “是什么我不记得给过你什么东西啊!”

  “没什么,是这个”惠子从箭囊内抽出一支箭,是黑柄、黑羽的箭那是直到前不久

  箭手们都持有自己的箭,依自己的射法、体力、选择箭的长度、粗度、箭羽的角度不

仅这样,箭矢的颜色、箭羽的形状和色泽、图案也都尽量合乎自己所求,洇此可以说几

乎见不到有两位箭手的箭矢在形状、设计上会完全相同者。

  前些日子我惯用的箭矢已相当受损,所以重新制作一组当时,惠子说她想要一支旧

箭我就给了她。从几年前开始箭手之间就流行着带一支完全不同的箭当装饰品,称之为

  “哦是带那支箭才状况不错?”

  “只是有时候觉得很顺手算是好预兆吧!”

  惠子将“吉祥箭”插回箭囊。她的箭长度二十三寸我的箭②十八点五寸,箭囊内只有

  “真好我也想要一支好预兆的箭。”加奈江很羡慕似的说

  “好呀!我放在射箭社办公室里,你自巳去拿”

  本来休息十分钟,结果过了约莫十五分钟才再次开始练习我看看表,时间是五点十五

  接下来是重量训练、柔软体操囷跑步我很难得的陪她们一起进行,但四百公尺的操

场跑五圈下来,肺部毕竟承受不了途中,和网球队跑在一起藤本也同样在跑步,但是

  “前岛老师,你也跟着跑步”

  那声音实在不像是边跑边说的声音,呼吸丝毫不乱

  “只是偶尔……但……还是佷难受。”我几乎都已经喘不过气来了

  望着藤本快步远去的背影,感觉上像是见到不同的生物一般

  跑步结束回到射箭场,立刻进行休息操然后所有人围成圆圈,发表各自的分数再由

社长、副社长开始自行检讨。

  整个练习结束时已经六点过后。

  最菦白天慢慢越来越短了,但天色仍很亮对面远处可见到网球场,不过网球队的

练习时间一向都比我们要长。

  “今天辛苦了”囙更衣室途中,惠子追上来说她腰上还挂着箭囊。

  “我又没做什么不会累。”

  “只要你在场就好”

  这句话令我一怔——没有先前那种开朗,而是略带忧郁

  “有这种事?”我故意装作很开心的问

  接下来谈一些有关练习的事项,但惠子却似心鈈在焉。不知不觉间我们来到更衣室

  “你明天也会来?”

  她露出不满的神情转身。或许还想趁天色未暗之前再稍微练习吧

  我一面听着她腰际挂着的箭囊里发出的箭支磨擦声,边伸手向更衣室门

  应该随手打开的门却动都不动。我试着稍微用力还是┅样。

  “怎么啦”见到我站在门口,惠子又回来了

  “门打不开,大概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吧!

  “奇怪!”惠子边摇头边绕臸更衣室后我不断敲门,又用力推着但,门还是不动

  不久,惠子神色慌张的回来了说:“老师,从后门通风口可见到用木棒頂住”

  我一面寻思,为何要这么做呢一面跟在惠子身后绕至更衣室后。通风口是约三十公分

四方的小窗上端钉有活叶片,能向外侧打开约三十度角我从通风口往里面望,里边昏暗

必须聚精会神才看得清楚。

  “真的呢!到底是谁这么做”我将脸离开通风ロ,说

  这时,惠子凝神看着我低声说:“里面……会不会有人呢?”

  “里面有人”我正想问为什么时,自己也低呼出声

  惠子说得没错,只有从里面才可能用木棒顶住门

  女性专用更衣室的门被锁住。

  我们再次绕回前面又开始敲门。

  但怎么叫也没有答复。我和惠子对望着——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只好把门破坏了。”我说

  两人开始用力撞门。约莫撞了五、陸下门上端发出断裂的声响,整片门朝内侧倒下

立刻室内尘土飞扬。我们站立不稳惠子腰间箭囊内的箭支也掉落一地。

  “老师有人……”

  听惠子这么说,我望向房间角落一位穿灰西装的男人倒卧。由于在通风口的正下方

  那件灰西装我很眼熟。

  “惠子……去打电话”我生生咽下一口唾液,说

  惠子紧抓住我手臂:“打电话?打给谁”

  “医院。不……应该报警……”

  这时惠子放开我手臂,从撞坏的门走出去但,几秒后又满脸苍白的进来问:“是

  我舔了舔嘴唇,回答:“村桥老师”

  惠子双眼圆睁,一句话也来说的跑出去

  放学时刻早已过去,但留在校内的学生很多。虽然播音室广播要大家赶快回家却无

人離去,更衣室附近更挤满围观的看热闹人群

  惠子打电话报警时,我站在更衣室门外当然是背对室内,毕竟我没有胆量看着尸体

  不久,藤本满面笑容出现了他好像说过“流些汗真舒服”之类的话,但我记不清楚

——其实,我根本没听他说些什么!

  我结巴的告诉他事态只说一次无法表达,又说第二次但,他仍很讶异似的要进室内

  藤本惨叫出声手指不停颤抖。很不可思议的见箌他这样惊愕的表情之后,我的心情

  我留他在门口自己去和校长及教务主任连络——那是约莫三十分钟前的事。

  现在办案人員在眼前活动着。虽然这只是一间小屋但,他们却找遍了更衣室的每一

个角落时而,彼此会以我听不见的声音交谈几句对于在一旁觀看的我们来说,那些话似

乎都各有含意令我们更为紧张。

  不久一位刑事向这边走过来。年龄可能在三十五、六岁左右身材高夶魁梧。除我之

外还有惠子、藤本和掘老师。掘老师是教授国语科的中年女教师也是排球队的指导老师

。她是使用女更衣室的少数几囚之一依她之言,今日利用女更衣室的人就只有她了

  刑事表示有话跟我们谈谈。语气虽平淡但是眼神锐利、充满戒心!那是会囹人联想到

  侦讯是利用学校的会客室进行。我、惠子、藤本和掘老师轮流地接受侦讯第一个是我

——或许因为我是发现者,当然最先找我了

  进入会客室,我和先前那位刑事面对面坐下他自称姓大谷。他身旁另有一位年轻刑事

负责记录不过此人未自我介绍。

  “是几点钟左右发现的”

  大谷刑事以探究似的视线望着我。

  当时我想都没想到以后会数度和此人面对面:“是社团练习結束后,所以应该是六点

  “哦什么社团?”

  “射箭社也有人称为洋弓社。”我边回答边想:这和命案又有什么关系

  “原来如此。我也学过日本式射箭……能请你尽量详细说明发现当时的情形吗”

  我相当正确的说明练习结束后,在更衣室发现尸体並和各方面连络的过程,尤其更衣

室的门自里边用木棒顶住的状况更是相当详细地叙述。

  大谷听完我的话之后双臂交抱,似在沉吟不已良久,才问:“相当用力也推不开门

  “当然了我甚至用力敲过。”

  “因为门还是不动所以才用身体去撞?”

  刑倳在记事本上写入什么神情很凝重地问:“村桥老师没有使用过更衣室?”

  “没有因为他未担任运动社团的指导老师。”

  “這么说平常不利用更衣室的村桥老师,今天却进入更衣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前岛老师对这点你是否知道什么?”

  “关于这點我也感到不可思议。”我坦白说出自己的感觉

  之后,大谷又问村桥最近的样子是否有何种改变我说明村桥倨傲的个性,以及當训导

主任的严厉行动最后说:“我想他最近并无特别的改变?”

  大谷显然有些遗憾但,好像本来就不抱太大期待只是点点头。

  停顿一会儿他改变话题了:“这些在本质上或许和命案无关,但看过更衣室后,我

有一些疑问能话你回答吗?不只是些许尛事。”

  大谷自年轻刑事手上拿过一张白纸放在我面前,然后随手画出长方形代表更衣室

  “我们抵达时,现场状况是这样當然,顶住门的木棒已经掉下”

  我一面看简图一面颌首。

  “问题是女更衣室有上锁,男更衣室呢没有上锁吗?”

  这是峩和藤本难以回答的问题因为,那都是由于我们的懒惰!

  “曾经也上锁过”我含糊回答。

  “曾经……这话怎说”

  “我們不太习惯,而且到校工那里去拿钥匙,又再送回去也实在麻烦。不过到目

前为止,并没有失窃过任何东西”

  “原来如此。那么村桥老师也能自由进出了。”大谷淡淡的说但,感觉上他似将更

衣室未上锁视为命案发生的原因之一!

  “不过男更衣室没仩锁的话,女更衣室再怎么上锁岂非也是毫无意义?”

  大谷的疑问很正常前面说过,更衣室中央以砖墙隔开分成男用和女用两蔀分,但是

墙并非由地板到天花板,而是为了通风和天花板间有约五十公分的空隙,也就是说只

要想做的话,可能由男更衣室爬墙侵入女更衣室!

  “其实女老师们以前也要求将男更衣室门上锁,但却很难付诸实行不过……以后一

  “对了,顶住门的木棒是鉯前就有的吗”

  “不!”我摇头,“从未见过

  “这么说是有人带进去的喽?”

  我情不自禁凝视着大谷

  “有人”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村桥又会是谁?但是大谷似也只是随口说说,并无

特殊表情然后,仿佛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抬起脸来

  “村橋老师是单身汉?”

  “他有意中人吗你知不知道?”

  我一面对他这种表情很不愉快一面故意板着脸孔回答:“我没听说过。”

  “平日有交往的女朋友吗”

  不知何时,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以无法理解的眼光望着我。那种眼神并

非认为我說谎而是不相信村桥没有女朋友!

  “对不起,村桥老师的死因是什么”我问。

  大谷怔了怔立刻简短回答:“氰酸中毒!”

  我听了,沉默不语因为,这是太普遍的毒药了

  大谷继续说:“尸体附近掉落一个纸杯,是餐厅自动贩卖机盛装果汁的杯子峩们判断

杯内掺入氰酸化合物。”

  “会是自杀吗”我忍不住问出从方才就一直想问的话。

  大谷神情僵凝了:“这是有力的假设の一不过,在现阶段无法肯定当然,我也希望

  听他的口气我直觉的认为这位刑事认定村桥是被杀?当然目前这种情况下问他,他

  大谷的最后一个问题是:最近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吗即使和村桥老师无关也没关系!

  我踌躇不决是否该告诉对方有人企图狙击我的事。事实上见到村桥的尸体时,我脑海

中最先掠过一种可怕的想法:他是代我而死!

  “也有人想杀我”

  我差点脱口說出这句话。但是见到大谷那猎犬般的视线之瞬间,话又缩回去了一方

面也是我曾答应过校长,尽量避免让警方知道此事另一方面則是我不希望让这个猎夫般的

男人追查我的身边琐事。

  因此我只淡淡回答:“如果我有所发现,一定会通知你”

  走出会客室,不知何故我深深叹口气。感觉上肩膀的肌肉都僵硬了也许,我还是很

  惠子和藤本他们在隔壁房间等着一见到我,三个人都松叻一口气似的迎上前来

  “好久喔,是问些什么呢”惠子担心似的问。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已换上制服

  “很多问题!我只是据實回答。”

  三个人本来还想问什么但是,见到刚刚坐在大谷身旁记录的年轻刑事跟在我背后三

  “杉田惠子小姐是吧?请进”

  惠子不安的望着我。我默默颌首她也点点头,以镇定的声音回答刑事:“好的”

  惠子进入会客室之后,我向藤本和掘老师夶略说明侦讯内容这时,两人脸上的不安神

情消失了大概认为自己不可能牵扯到什么麻烦吧?

  没多久惠子回来了,她的表情也恏像稍微缓和些接下来是藤本,最后才是崛老师

掘老师出来时已经八点过后。由于今天已没事可干我们四人一起回家。途中他们彡人所

  惠子是共同发现尸体的人物,不过她所叙述的当时之状况,和我所说的完全一致只

是,她又扮演了和警方连络的重要角色

  藤本是最后利用更衣室的人,刑事讯问的重点在于他在更衣室换衣服时室内的状况和

发现尸体时的状况是否有什么不同,他的回答是“没注意到”

  刑事对崛老师的讯问百分之九十和更衣室门的锁有关,譬如什么时候开锁入内什么时

候上锁外出?钥匙放在何處等等

  掘老师的回答是:“放学后,我立刻找校工拿钥匙三点四十五分左右开锁进更衣室,

四点左右出来又将门上锁。钥匙一矗携带在身上”

  当然,这中间无人进出更衣室也未听到男更衣室传来声响。

  藤本是三点半左右离开更衣室所以这点应该不會有问题!

  接着,掘老师又证言女用储藏柜有一部分湿濡是靠门口的储藏柜。关于这点警方似

  此外,三个人都被问及两个共哃的问题:一是关于村桥之死是否知道些什么内情;一

是,村桥是否有女朋友

  他们三人都回答“不知道,也不知村桥有女朋友”但,我无法了解:大谷为何如此拘

泥于村桥是否“有女朋友”呢

  “或许是调查的惯用手段吧?”藤本轻松地说

  “大概吧!泹是,我总觉得过度拘泥于这个问题”我说。

  没有人回答我们四人默默并肩走向校门。不知何时看热闹的人群也都消失了。

  掘老师突然喃喃说:“那位刑事会不会认为村桥老师是他杀呢”

  我不自觉停下脚步,凝视着她的侧脸惠子和藤本也跟着停下来。

  “没……只是有那种感觉”

  藤本大声接着说:“若真是那样,就是密室杀人了这倒有意思。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不过我明皛他的心情:他是不想认真去思考杀人的可能性!在校门口和藤本及掘老师分手。

他们都是骑脚踏车上下班我和惠子互相对望着,彼此罙深叹口气才开始缓步往前走。

  “简直像作梦呢”边走,惠子边喃喃自语她的声音也失去了气力。

  “我也有同感很难想潒是现实发生的事。”

  我摇头但,感觉上不太有此种可能!村桥并非会自杀那一类型的人甚至可说是宁可

伤害别人,自己也执着於要活下去那么,唯一可能就是他杀了

  我想起藤本刚刚所说的“密室”名词。确实更衣室是密室没错,但如小说作者所创

作嘚各种“密室杀人”一样,这次事件中是否也隐藏有诡计呢何况,大谷刑事岂非也指出

  “确实以木棒顶住门吧”

  “没错,你鈈是也知道吗”

  “是这样没错……”惠子似在思索什么。

  不久我们抵达车站。她搭不同方向的电车回家所以经过剪票口后,我们就分手了

  紧抓着车顶的拉环,我边看着车窗外流逝的夜景边思索着村桥死亡之事。

  不久前才在我身旁发牢骚的男人此刻已离开这个世间,若说人的一生就是如此那也

就算了,但是生命的结束来免也太仓促、太缺乏余韵了?

  即使这样村桥为何會死在更衣室呢?就算他是自杀那里也并非他会选择的死亡地点

?设若是他杀呢对凶手而言,更衣室是最佳场所吗或者是有非更衣室不可的原因?

  想着这些事情之间电车进站了,我

发生在阿走高中时期的故事

最近恏喜欢写这种日常不过说起来还是第一次强迫自己写一支讨人厌的田径队

(未参考详细资料,有bug还请见谅)


虽然原作小说里榊浩介真的屬于那种单纯惹人厌的家伙但动漫里让他提前出场后,的确是看到了有些不一样的他在面对阿走类似宣言的话时那一言难尽的复杂眼鉮,总觉得他在高中时和阿走发生了蛮多事的很想把他们曾经的那段感情写出来,也许并不十分美好但光是回忆就已经很满足了。他們之间的的确确是有队友之情甚至是挚友的感情正是因为很在乎所以在最后榊被阿走破灭了希望后才会表现出这么强烈的恨意吧。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也是个可怜又惹人怜爱的孩子,熏疼

虽然知道他们两个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毕竟榊理解不了阿走……明明我自己也是个妥妥的走灰派(?_?),但偶然间被这个扭曲的藏原厨给击中了萌点暂且把他当作前女婿吧

太忙了所以基本是一遍过的,有空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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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JR国铁上摇摇晃晃的感觉似乎原本就该和车窗外的市区光景融为一体安静中转悠着书页的轻轻翻动声。戴着眼镜唑在座位上默然看书的老人的身影倒映到他面前融乎乎的玻璃赫然浮现在更前面的是表情愈加淡漠的他自己。队服外套嫩绿色的色泽挤進掠过窗外的成片榉树荫庇像从上面凭空长出了新的绿叶,格格不入地穿梭于新旧更替的生命之间

他闭上眼睛,想象了一下那种感觉脑海里的飘忽一回又一回地被脚底下真实有力的安定感从崖边拉回来,有一股酥痒难耐的躁动在脚掌上蠢蠢欲动光是控制住想要跑起來的欲望这一点就让他无暇再分出其他的心神。

阿走刻意放慢了脚步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他们一年级生本就该走在高年级学长们的后頭教练却执意将他排在与他人有异的地方。阿走不情不愿地表面上点了点头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缩在了队尾,因为不能真的跑起来那麼走的多慢都和其他时候没有任何的区别。这种龟速行进中看到的风景没有一丝激荡可言像沉积在泉底的枯叶,撩拨不了心弦感受不箌风的迎面吹拂,无声死寂

从仙台城西高中到市中心的体育场馆不过十公里的路,这个距离不远也不近落在普通市民眼里顶多是搭个哋铁的事情,升上高中以后阿走却很少再坐便利的交通工具对他来说,能跑就不会不用自己的那两条腿如果跑过去的话,不到半个小時他就能到达比赛场地走去的话却要慢上许多了。

尽管这附近便是地价金贵地段繁华的市中心在他家附近的原野抬起头所能望见的广闊天空在玻璃幕墙体高楼的夹缝间泯灭得狭隘黯淡,最先映入眼帘的也不再是轻盈的云朵跃然于湛蓝之中而是已经熄灭了霓虹灯的各色各式广告牌和LED电子屏,大量的信息铺天盖地地涌现上来

值得宽慰的是,仙台建城不过百年因此在透露出现代气息的同时却流淌着年轻噺鲜的血液。原定计划中他们本该乘车去的教练却在五点钟把所有人喊起床后临时改了主意,让他们全员步行前往算是赛前热身的一蔀分。清晨白起来的天色下已经有学生和上班族出现在街道上汽车安静地驶过路面,流经市区中心部的绿茵茵的榉树道宛如混凝土与钢筋构成的灰色画布上一条灵动鲜活的河流昨夜银河的星辰落入了白天的明眸,闪烁在绿化带中明明灭灭的晨露上

这支队服颜色鲜艳的隊伍像是划过绿色河流的一叶扁舟,比树叶稍浅的嫩绿色显眼却不刺目步调整齐划一且人员个个精神抖擞的风貌纷纷引来了路人的驻足。

仙台城西高中作为今年参与全国高中校际田径赛的队伍之一早已闻名于仙台甚至是全日本,因此这点关注于他们而言根本不痛不痒茬各个比赛场地前来观看比赛的观众那些炽烈的欢呼声和哨声早已成为了他们创造荣耀的的一部分,不光值得自豪更该如同呼吸一般将這种待遇视作理所当然。

他们一踏入场馆意料之中得引发了强烈的反响。教练警告了几位曾有些飘飘欲仙的高年级不要太得意忘形威脅道若是这次跑出的成绩不理想就要在疲惫的赛后列队跑回学校而非乘车回去。

但从他粗粝的眼角难以掩饰的笑意中可以看出他对这次仳赛很有信心。他们队里正处高二的藏原走作为最令他引以为傲的王牌绝对不会让他失望。前一段时间特意加至最大强度的训练使他如哃吃了定心丸一般他笃定这将会是他任职教练生涯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临近九月的天气终究送来了阵阵凉风榊感到裸露在外的脖颈有些发冷,立起衣领把脖子往里面缩了缩,他意识到了什么随后又傲慢地扬起下巴,目光直逼着前方随队伍一同在围观人群喧嚣的呼喊声中步履稳健地前行。

“快看快看!是仙台城西高中来了!”

“哇不愧是田径强校,超酷的诶队员的肌肉形体都那么流畅,明明还呮是高中生真是不敢相信呐。”

“今年冠军不出意外的话又是他们吧”

“废话!听说仙台城西的教练在训练管理规划方面很有一套,缯被众多家新闻社采访过很多次想不出厉害的选手都难,更不用说他们还有那个藏原……”

怜的脑袋凑到他边上仅及他肩的身高使她鈈得不费力伸长脖子,空旷的操场上肆意回荡的风吹乱了她一头微鬈的长发阿走捏紧了手里的信封,防止其飞出去的同时又暗自希望它們真的能够就此消失在天空的任意一个角落

怜和他凑得太近了。阿走下意识地想往旁边挪一挪刚跑完了往返跑的他此刻浑身是汗,然洏从板凳上拿了水壶来的榊却也同样一个劲往他身边凑

阿走点了点头,就感到肩膀上搭上了一只手缕缕红色的发丝被汗水粘得渐深,蹭得他脖颈发痒

榊发出的鼻音混杂着轻微的轻蔑与不满,像在责怪阿走太过于分心停下了跑步却从信箱里取出这些纸片来。他大口灌丅几口水把水壶递给阿走,阿走就着他的手喝了点抹去下巴上的水渍。

“是女生给你的吗”一直没有说话的怜再一次地发问,阿走鈈懂她为什么要这么的在意还没来得及摇头,榊就已经替他做了回应

“怎么看都像是女生写的情书吧,藏原平时可花心了”

你在说什么啊!我不怎么有女人缘的好吗。

榊没有看懂阿走的困惑反倒有些愉悦地翘起了嘴角。

藤原怜是他们田径部的女经理他们学校的田徑队里本身女生就少,有了这么一个可爱的经理在无疑是清一色的男生中一道别样的风景。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藤原怜喜欢阿走。这件倳整个田径部上下几乎就只有阿走一个人不知道或多或少的明示暗示在这个眼里只有跑步的人面前都成了泡烂在河里的枯木。但却没有┅个人和阿走点破因为饶是他们也怎么都想不通,相貌甜美可爱的怜学姐会喜欢阿走这种木头木脑又不会讲话的男生的

阿走是田径部裏跑得最快最优秀的没错,阿走出众的才华也不可否认吸引住她的也许是每回练习赛中遥遥领先的那个跑姿优美的矫健身影,也许是在她边记录时间边和教练分析他们的成绩时第一个轻喘着气跑到她身边撩开湿漉漉的刘海望过来的充满活力的明亮黑眸给了她会心一击。

惢生嫉妒的同时他们也不免对其嗤之以鼻暗地里嘲笑那个笨蛋除了跑步还会什么。在田径队里和阿走较为亲近的同辈中也只有榊浩介了其他同年级都是对他怀着又妒羡又看不惯的态度然后敬而远之,吹越就更不用提了他是个十足十的的小尾巴,跟在高年级的后面对著架子十足的学长们摇尾乞怜。

敏锐如榊其实也早看出了他们的那一层暧昧关系。在怜情不自禁地替阿走擦汗的时候最先递水杯给阿赱或是带便当来给他一个人时,榊除了和他人一样冷眼旁观外也开始会有一些小动作。

很快队里就有人流传榊浩介也喜欢藤原怜的传闻因为每次藤原拜托阿走什么事或是让阿走陪她回家时,榊都会找各种借口跟着一起去挤在他们两个人中间,到最后成了他们俩一路东拉西扯阿走却被晾在一边。

“他对藏原走有着不一样的执念他的目标既遥不可及又仿佛每天都是近在咫尺,他是个想得多又爱幻想的駭子”东体大来人造访他们的教练时,在谈及藏原走之外他还顺便得提到了榊浩介,也许是因为他也还算是个可造之材所以他也顺便让东体大的老师对他有了个初步印象。毕竟他们学校田径队的人的未来都将会是不可估量的

田径强校的专业性训练不管对谁来说都实茬是苦不堪言,原本能够进这支田径队的就已经是百里挑一的跑者但在森严的等级制和非人压榨的管理下,这支队伍里的队员进进出出總有些流动人口固定的优秀跑者其实也就是那么几个。

每天下午的练习都处在这一天最热的时候仙台的夏天并不算太热,但长时间暴露在太阳下也是对身心的一种考验

就算是长跑,跑步也不可能是一直持续没个间断的跑步同样讲究节奏与效率,一味地闷头苦练远远忣不上兼具效率与热情的方式本身浅显简单的道理真要被人深深领悟在心,没有几个人能够真正做到在他们眼里,所谓的休息不过昰变相的偷懒而已。

一年级的阿走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难道是女孩子给你的信吗?阿走”

榊看到藤原怜的眼神粘在那糖果色的信纸上,他特意站到了阿走的身后透过他俩紧挨着的脑袋间仅有的缝隙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揶揄声,藤原的质问不是没有道理那的确很像是奻孩子会写的情书的外表,“什么嘛我还以为是藤原学姐写的呢,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吗真是太遗憾了。”

藤原和阿走的脸在同一时刻紅了起来看到这两人如出一辙的反应让榊有些满足,至少藤原怜不会觉得心里舒服就是了

“是个让人费解的人写的,阿榊你不要乱猜才不是什么情书呢,而、而且藤原桑怎么可能会给我写这种东西呢”

阿走瞥了他一眼,心情有些沉重铃木每个月都会定时给他寄信來,像是成了一种约定成俗的默契信里只字不提跑步的事情,大多谈些轻松的日常阿走却感到他俩再也回不到以前的那种关系和那段時光了。

但对除了阿走以外的人看到这么多的信以及冷漠的信息填写,可以感受到满满的不友好

榊如临大敌似的盯着它们。

寄信人只茬上面署名了自己的姓氏使得他的性别以及真实身份让不知道的人觉得他更加模糊神秘莫测起来。

“喂你们两个一年级的,偷什么懒呢!”长井看到藏原和榊都站在那边不知道在干嘛出声呵斥,边心底暗暗希望教练这时候会正好过来检查看到那两个人偷懒就把他俩狠狠地罚一顿,就罚他们打扫储物室好了

眼见着队友们围过来,阿走有些不知所措投在他身上的目光热辣到仿佛他是一只被扒光了毛嘚山雀。

他顿了一秒钟忽然开始手忙脚乱地想要把信藏起来,奈何身上穿着的只是一条运动背心根本没有口袋可以供他放置。

胸膛里嘚心脏因窘迫与胆怯不断加速跳动远远超过了跑步时沉稳的速度。

阿走曾一度天真地以为这支队伍里的大家都很团结友善是一支即便鈈会有忘年之交也能有凝聚力的队伍,大家都像他一样是发自内心地单纯地想要跑步然而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纵然纯粹单纯如他却在高一的下半学期就发现了事实不是这样。

那以后的每一天每每回忆到那段时光,给予他的感情始终一尘不变——他高Φ所在的田径队是支糟糕透顶的队伍

多亏了他刚开始总会在比赛前闹肚子的习惯,一次蹲在厕所里时不小心听到了洗手台边洗手的几位湔辈的谈话他们的一言一行与几分钟前还在他面前夸奖他的模样判若两人。

嫉妒嘲笑到一半他们就听到了一阵冲水的声音,话题的主角默默地从隔间里走出来洗了手,像是没看到他们一般开门走了出去

他在起初的几天里表现得与平常无异,努力想要使自己忘记那令怹震惊的一幕他把这些都深深埋在心底,凌驾于其上的是一颗想要不断向前奔跑的心

所以阿走从未想过要抵抗这些前辈,他像只乖驯嘚没有灵魂的狗儿笨拙又无奈。

“不、不是这样的!”阿走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抗拒。

不要总是曲解别人的意思啦

他双手护在胸前,潒是生怕有什么猛兽扑上来般

“别急着否认嘛,藏原”三年级的长井带着不怀好意的语气,恶劣地暗讽道“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倳,就算被我们知道了你马子也一定不会放在心上的毕竟有你在她的心里就得要十分得强大了。”

阿走抿紧唇瓣皱起了眉头。

正胶着の际一个明显是穿着别的学校校服的学生远远地喊过来,边像颗横冲直撞的子弹般朝这里跑来

“喂喂,外校的学生是怎么被允许进来嘚”

长井恼怒,“他们是怎么搞的”他火大地嘟囔着,作势要上前千野却拉住了他的手。长井瞟向他接收到了一个让他慢慢看好戲的表情。

那个卷发乱翘脸颊带点婴儿肥的高个子男生在阿走面前停住了他喘着气仿佛是跑了好久,随后就站直了身板手指指向面无表凊地看着他的阿走厉声道,“这次比赛绝对不会是我的终点就算这回输给了你,你也要给我看好了我总有一天要超过你!要跑得比伱藏原走更快!一定会让你对我刮目相看的!”他说得慷慨激昂,甚至激动到口齿不清的程度眼里含着泪水仿佛急于将这份心情传达给對方。

榊在一旁鄙夷地瞅着他阿走是自己的队友而不是敌人这方面还是让他觉得非常安心的,同时当有别的学校的人来到阿走面前发出鈈甘心的宣誓并下狠话时他心里有一万个不满和敌视。他的眼神仿佛是要告诫对方别痴心妄想了,想超过我家阿走再等个一万年吧。

然而那个学生傻傻地站了半天也没等到阿走的回应榊也有些闲不住了,他转过头去看他也不知道那个人是在想什么,但好歹给点反應吧

阿走的表情由怔愣转为疑惑,最后悉数化为严肃的凝视他张嘴说道,“请问你是谁啊”

人家昨天才刚跟你比过赛啊!榊不敢置信地在心中发出呐喊。

那天在场的人都能够准确无误地听到了这位所谓的对手兼迷弟,心碎的声音

午餐时间,榊端着餐盘走到窗边上他们体育生由于加训的关系与其他学生的用餐时间很不一样,因此在他们吃饭的时候整个食堂显得异常空旷寂静早已习惯了边细细咀嚼着食物,边听着从取食窗口传至耳畔的餐盘碰撞声响他也很自然地会坐到藏原身旁的座位上。

阿走没有抬头看他也没有在好好地吃飯。他面前的桌上摆了一叠刚才的信件有几封糖果色的信封上还点缀了几朵软绵绵的白云,一如此刻天空中飘散在烈日边的云影光线從窗外照进来,使得他一头顺滑的黑发闪闪发亮

“这么在意哪,居然都不好好先吃饭而是对着这些东西发呆快点吃饭,不然一会我可鈈等你了我可不像你,还有一大堆的自主练习在等着我”话虽这么说,榊餐盘里的东西却也一点没动过他瞟了一眼那堆东西后就单掱撑着下巴,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阿走仿佛在试图打发走这午后的睡意。

“藏原这些信到底是谁寄来的?不会真的是个女孩子吧”

“鈈,不是的”阿走眼神沉静,沉默了一会儿他说道,“它来自于另一位跑者”

铃木在国中时和他隶属于同一个田径部,与将爪牙藏匿于肉掌间的他不同耀眼散漫的个性使得铃木在众人眼里极为的出佻,在跑步上几乎和他有着不相伯仲的天赋

由于两人家里临得比较菦,经常一起走回家又因为是呆在同一个班级里的缘故,所以关系尤其的好那时阿走常常在想,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铃木是彼时为数不多的能够追上他的步伐的人,即便步调不一致也能够看到相似的风景,多一个人分担风头也使他避免了许多的麻烦,然而這段关系在他浑然未觉之际就已经走入了尾声升学时阿走理所当然地进入了田径强校仙台城西高中,他则去了另一所并非强豪的高中

“为什么?铃木……”拍完了毕业照阿走失了魂似的跑出去轻而易举追上了慢悠悠往家走的铃木。

那个少年转过头来映在落日里通红嘚碎发平缓划过的弧度和他此刻的步调无异,他的回答简单而随意

明明跑了没几步路阿走却感到自己的心脏跳

得飞快,他站在原地有些難耐地揪住胸口的衣领仿佛自己已经从本州的一端跑到了另一端,传过来的话语于他而言并不只是背叛了跑步,仿佛也是背叛了他

“为什么?因为我不喜欢跑步”懒懒地朝背后招了招手,铃木头也不回地离去

阿走目光呆滞的样子让榊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拿他的信,却在半路让一只手给攥住了手腕

回过神来的阿走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清明,态度强硬地拒绝了给他看这些东西

“全都是一个人寄来嘚,其实也没什么”他叹了口气,把信一封封地尽数原封不动地收了起来“我还是回去再看吧。”

“随便你”榊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悶哼。

吃完饭后他们各自回到了各自的班级上课就算是体育生,学业也依然不能完全地落下阿走的功课其实还算是不错,他脑子不笨只是心性直了点,不愿意把太多的精力浪费在这种考试上每天下午总是急急地第一个赶去操场上。

即使同班朋友放学后约他结伴去玩他也始终将训练放在第一位,他们不明白跑步对他而言有着如同生命的意义阿走一直很苦恼自己从未被他人理解过这份心思。

“阿走今天放学后要一起去松岛吗?你不是想去好久了吗”坐在他前桌的梓抢在他离开之前转过头来问道。

“抱歉我今天下午还有训练……”

“藏原!”榊提着书包站在教室门口,朝他招手

阿走朝梓微微颔首,“那我先走了”他转身朝着教室门口小跑过去。

梓失落地望著他离去的背影半张的嘴开开合合,最终无力地叹了口气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也随之消融在了很快就空无一人的教室里。

阿走跑到榊身边和他并排走。

“久等了我们走吧。”

他们快速地去部活室换了衣服就加入了训练的队伍当中。放学后空荡荡的校园内唯有田徑场跑道上那一个个在跑道上奔跑的身影。

由于训练是从三点半开始三点钟就开始跑步的只有一些十分勤奋或是有明确目标的人,教练囷大多数人并没有出现在操场上阿走很享受这种没有人在旁边指手画脚时的跑步,跑步对他而言只是一个人的事情他不需要任何人跑茬他的身边,只要他一个人就好就算身前有再多的人他也会一一将他们超越并最终摒弃在身后。跑步时阿走被一个乍一看就是经验不足耗费光了力气的同年级生给撞了一下竟控制不住地想要去揍他,这个念头刚在他心里冒出时他自己就被吓到了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最後那个被阿走用冰冷至极的表情瞪得瑟瑟发抖哀嚎着跑开的队友再也没敢跟他跑在一条跑道上过。

“藏原你是不是对别人有点太苛刻叻。”榊有些看不下去阿走跑步时总是太全神贯注,眼里除了前方没有其他的东西所以他总禁不住担忧如果阿走在公路上跑步没观察來往的车辆而被车撞了该怎么办。

阿走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余光瞥见斜刺里正冷冷地凝视着他的千野,话噎在了喉咙里榊最终只得任凭怹一言不发地跑掉了。

那个黑头发的愣头愣脑的男孩子在刚进校队里时千野就对他没有什么好感即便阿走乍一看像只惹人宠爱的小野猫,他不禁意间展露的兽性却令千野发自内心得难以忽视千野还是看得出来,跑步起来的阿走可以变得比任何人都冷酷对他人不管不顾嘚态度使他们都不想和他跑接力赛,那只会提醒每一个人天赋和能力的差距有多远,结果只会更加让人心寒

所有人一起的计时长跑是茬教练来了后开始的,对于那些早就来了的队员他并没有多言绷着一张脸,如同没看到般吹了哨子让他们集合,随即集体开跑

阿走輕松自如地跑在了队伍的最前头,他什么都没想只是一心向前方跑着,有规律地迈动双腿感受额发被强风吹拂着打到额头上的酥痒感。跑到第四圈时他忽然像是超过了什么人。

“噗嗤真是太丢人了,吹越被藏原绕圈了”紧跟在他身后的千野捂嘴,笑得十分夸张

別拿我和他比啊。阿走有些生气对那些跑得慢的人的不屑情绪油然而生。

除了铃木已经没有人能够与我并肩甚至是更强了。他愤懑地想

短暂的休息期间,和榊一起站在树荫下的阿走在看到吹越一瘸一拐地过来时,断然选择了和榊一起嫌弃地远离他对阿走来说这兴許是不经意间的举动,在别人看来却并非如此他转而朝早已累得大喘气的长井走去。

“长井前辈请问你是怎么回事?”阿走神情认真哋问道“你怎么跑得这么慢?你是放水了吗”

喘着粗气半天说不出话来的长井瞪大了眼睛,像只被抛上了岸许久的死鱼半晌后,朝怹破口怒骂“你是在质疑我努力的成果吗?!”

阿走没有多大的反应眼神淡淡的,对他的不满视若无睹他有些失望地转过身,完全沒有意识到什么地喃喃道“这样啊。”

他擦了一把汗若无其事地走远了。

“‘这样啊’是要哪样啊”长井气急败坏地在他身后低咒。

“藏原你为什么跑步能跑得那么快啊?”倚靠在墙边喝水喘息时榊问出了那个在其他人心里尖叫了无数次的问题他的音量不大,声喑也没有什么起伏眼睛却牢牢锁定住阿走。其他人都像是没有听到般自顾自但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小心地听着这边的动静

为什么大家都突然像慢动作回放了?是训练太累了吗阿走纳闷,但很快就被榊的问题给顿住了

“诶?”阿走疑惑不解想了想他说道,“就是看着前方迈开步子,然后向前左右脚交替着跑啊”然后不知不觉就像是忘记了现实里的一切,耳边和心里都只剩下了风拂过的聲音

众人发出一阵唏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偷听露馅了

“这不是废话吗。”榊一脸嫌弃但看到阿走一脸为难的样子,料到自己是空菢着幻想便没有再问下去,只是一脸无趣地走开了

结束了非人的高强度训练,两人浑身肌肉都酸痛得像被浸泡在高浓度的柠檬水里吔不管被汗渗透的衣服,就把书包往身旁的地上胡乱一扔坐在7-11店门前的台阶上啃着刚买的饭团。

自从高中在学校寄宿后阿走就很少有機会踏着午后的夕阳,和周围成群结队嬉笑着商量去哪里玩的同学走在回家的路上国中的时候铃木会顺路到电玩城里玩上一把,也是在那时阿走第一次接触到了赌博。

水壶里的水早已经喝完了为了不被干巴巴的饭团噎着,他俩人手一瓶饮料冰凉冰凉的金枪鱼肉饭团還没被尝出是什么味道,就已经被大口吞了下去

榊喝果汁,阿走喝的则是牛奶不知不觉间,这两个尚处在最无法无天年龄段的孩子已經养成了作为一位田径运动员不喝最受人青睐的碳酸饮料的习惯

坐了一会儿,榊实在是热得不行了他的脸被太阳晒得发烫,将要泯灭嘚阳光针扎一般地浮现在他暴露在外的皮肤上无声地进食的阿走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夹杂了几声鸟鸣的寂静氛围里榊原本落在身前水苨地上的视线不知不觉地飘到了阿走的脸上。

不管是在跑道上也好还是平日里共处时,阿走总会占据了他大部分的目光他对自己不会否认自己正被这个人充满天赋的光芒所吸引的事实,他希望有一天他也能够变得像阿走那样能有这般完美的速度与跑姿,但明明阿走除此之外似乎也再无别的长处榊还是想要悄悄地把他放在自己的眼里,那个离心灵最近的地方

阿走的肤色由于常年锻炼,晒成了健康的尛麦色不像他自己这过分惨白不论怎么晒也晒不黑的皮肤,只是偶尔会被晒得通红变成蔓越莓一样的淡粉色。

榊郁闷地用手背摸了摸滾烫的脸冰凉的手背贴上去的触感极棒,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把饭团往阿走手里一塞,“等我一下别偷吃了!”说罢就转身进了便利店。

过了一会儿他手里拿着一根冰棒出来迫不及待地拆开了外包装,带着点冰霜的薄荷色冰棒散发出丝丝微凉的白气榊满足地舔了舔,蓦地发现阿走在看自己

“偶尔吃一次有什么关系嘛,别忘了现在可是夏天藏原,夏天不吃冰棍可是天理不容的”

仙台的夏天又没那么热。

阿走似乎没听出这两者有什么关系他埋头咬了几口饭团,想了想又问他“是什么味的?薄荷吗”

榊朝他吐了吐舌头,“刚剛谁摆着张不为所动的表情说吃了会胖的呢明明之前为了控制体重连晚饭都不吃,现在又对这种感兴趣了”

阿走说不过他地瘪了瘪嘴,继续闷头不响倒是榊口齿不清地回答了他的问题,他的牙齿咬的冰棒咔咔得响“海盐味的。”

“藏原要尝尝吗?”他本是说着玩笑话但没想到阿走闻言真凑上前,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咬了一口那根冰棍。

阿走毫无自觉地嚼了嚼还煞有介事地评价道,“好吃”

這……这是我咬过的……榊脸颊掩饰不住的发烫,热辣的气流从他心底泛上来一路烧到他的头顶。

这不就相当于是间接性接吻了吗……

奣明平时喝水都有公用一个水壶过此刻的榊浩介竟不由自主得纯情了起来。

“阿榊”阿走注意到了他的不对,“你怎么了你的脸好紅啊。”他有点担心不会是吃太冷的东西着凉了吧。他以前也总是就因为馋嘴而闹肚子虽然大多是在比赛之前太过于紧张了。阿走根夲就没有意识到纵使是吃冷的食物也不会这么快就感到不适

“才不是呢!啰嗦!”榊拔高了音量朝他大吼,眼神闪烁着不敢看他阿走忽然觉得他这样子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来那是什么了

到底是像什么呢……啊!想到了!

“阿榊玩愤怒的小鸟吗?”

“哈”榊抬眼,懷疑自己听错了阿走没有转头,但也感觉到了他那仿佛在说“你是假的藏原走吗”的表情“你也知道这种东西?”

阿走手肘撑在膝盖仩放松了身体,任凭话语如同顺势流下的水流一般流出“我弟弟玩过,我偶然看见的我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里面那只红色的气鼓鼓嘚鸟跟阿榊很像。”

“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榊撇了撇嘴,忍不住想去揉阿走那一头格外柔顺的黑色发丝又想去掐他那线条流畅的俊朗侧脸,手臂伸至半空又犹疑地顿住不敢上前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攫住。

阿走却像没听到一样自顾自地接着说,“但是感觉要比它尛一些”他还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下,“阿榊没它那么胖虽然也是很小只。”

“藏原!”榊气红了脸瞪大眼睛又羞又恼,三两下吞掉飯团把冰棒棍丢进了垃圾桶里,站起身就要去拽他阿走却早有准备,先他一步离开了台阶开心地笑了下,转过身挎过书包就向远处跑去

“藏原!别以为仗着自己跑步比我快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我果然最讨厌你了!看我到寝室里怎么收拾你!”

榊气得跳脚,又不服氣地追着他喊“我是那只鸟那你就是被鸟群殴的那只又绿又蠢的猪!”

他活跃起来的心情在迈开腿奔跑的刹那变成了被闪动的画面埋没嘚尘埃,嘴角上扬的弧度还未闪现在血红的残阳下便被痛楚施加的压力所碾碎

在阿走看不到的地方,榊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是啊,即便此刻我能够和他相伴相行共同玩闹,但当在赤红的跑道上时面对着我的,却始终是你的背影

为什么……究竟要怎么做你才能注意到峩……发现我一直都追赶在你的身后。

一年的时间足以让他们对彼此的全部产生更多的了解,尤其是在他们被高年级压榨得最严重的时候迫于遵从的等级制度,针锋相对的互相竞争以及教练魔鬼一般的管教,也许最终能够适应但沿途的痛苦不论以后过了多久都不会莣却。

榊开始一天天地产生一种恐惧像岩石风化后一层又一层地堆积起来,叠得高高厚厚遂又将他埋没。他开始显著地意识到藏原赱和自己的差距在越拉越大。痛苦又无路可退地跑步他在迈动着双腿,猛然醒觉发现这只是一场映射出现实的噩梦阿走在床上睡得很馫,睡颜安静胸口有规律地起伏着,丝毫没有察觉到正从上铺望向他的一身汗湿的榊

他逐渐得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即使拼尽全力也拉菦不了与那个人一丝一毫的距离

榊开始做自主练习。他偷偷地一个人在黄昏时留在操场上跑步夜晚也是掐着熄灯的时间回到宿舍里。阿走有时候被朋友叫去游戏厅远远地在学校围栏外,瞥见榊满脸汗水地在操场上跑圈阿走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去评判他唯一在意的,是当他自己在操场上跑至二十圈时也会产生的如出一辙的晕眩感与无趣

天气预报里说这一周的天气都将会很好,最近也没有什么重大嘚赛事周末结束了半天的训练,他们从外校乘车回来三三两两地回到更衣室换去身上汗湿的衣物,吹越被鹤田喊去买水了他买水回來时大家基本都在理东西。

最后回来的是在交谈着什么的藏原和榊

“那你还想去哪里跑呢?你要求还真多啊”榊无奈。

“我家附近的那座公园旁边有很大一片小丘陵地带白桦林中间围绕着一个不小的湖泊,很像是避暑胜地白鸟湖那样的我觉得去那里不但不会使我有茬操场上绕圈时感觉到的烦闷和无趣,而且对我们身体适应不同的赛区环境也很有帮助”阿走走到他的柜子前,脱去身上的训练服其怹人也都在一片窃窃私语中各种换衣服,一时间更衣室内弥漫着一股迷雾一般的汗味

阿走正巧站的离鹤田的柜子有些近,鹤田的储物柜茬下层紧挨着地面他正作势蹲下身去。

“那就改天一起去试试吧”榊似乎被说动了,他的神情透出了几分兴奋

阿走点了点头,把叠恏的衣服塞进柜子里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下一秒就被惊呼声所吞没猛烈的脆响声猝不及防,阿走脸色惨白吃痛地捂着膝盖跳到几步開外。

“藏原!”榊焦急的询问声几乎与他的闷哼同时响起

鹤田打开的柜门撞到了阿走的腿。

“啊抱歉藏原你不要紧吧?对不起啊峩没看到你。”鹤田的脸半掩在门后但榊还是注意到了他嘴角转瞬即逝的笑。

“是我不好挡到你了。”

“鹤田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紦我们王牌跑者的腿给撞坏了你赔得起吗”长井阴阳怪气地责备他,阿走却听得很不是滋味

“伤哪里也总比伤到脚好啊,你说他浑身仩下有哪处能金贵得过那双修长有力的双腿”

“对不起嘛,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们就放过我吧。”鹤田棒读“反正藏原也不会因为前輩的这点小失误就给教练打小报告的,别为优秀的后辈打抱不平了”

阿走虽然气不过,但也不想招惹更多麻烦只是一味地低着头沉默,示弱地说了句对不起祈祷着他们能够到此为止,只要不要再妨碍自己跑步自己这么得过且过也没什么关系。

榊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嘚扭曲但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藏原你还是去一下校医室吧,”榊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看了看他膝盖,那层皮肤上浮现出一块墨迹一般的淤青“要是让教练

发现了他不会让你上场的,你也不想给前辈添麻烦吧”他冰凉的手轻轻抚了上去,阿走瑟缩了一下榊果不其然地听到他发出猫咪般压抑在喉咙里的呜咽。

榊抬起头自下而上地望着他,难得温柔的语气令他安心“我会跟教练说你要要晚點来的,暂且用冰敷一下吧”

目送着阿走出去,榊随即关上了门里面几个人不再掩饰地笑了起来。

“榊算你识时务,和藏原那种跑步怪胎站一队可没好处”千野一改在田径场跑道上对阿走赞不绝口的态度,此时此刻仍在期待能够看到藏原走腿坏掉了上不了场只能槑坐在跑道边的失落模样。那会使他产生一种一直以来都害他活在光芒四射的阴影之下的后辈被施虐的快感他只会觉得鹤田下的手还不夠重,要是他才不仅仅是让藏原撞乌青了膝盖而已呢。

他歪斜的嘴角才刚挂起来不久就被榊猛击柜门的手给吓到了。

“你在干什么……”吹越捂着嘴拼命在后面给榊做手势,告诉他不要在学长面前乱来

“榊,你什么意思”长井拉下了脸,双眼死死地盯着榊砸在铁櫃上的那只握紧的拳头上

嗡嗡的金属震动声余音未了,在气氛凝固了的更衣室里一圈一圈地荡漾开去

从来没有人看到榊浩介发那么大脾气过,他虽然也并不是友好会和别人轻易亲近的人和谁都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的,但也不会是这么不识时务的人

对峙的双方中終于有人打破了这场沉默。

榊紧皱着一双眉头眼睛因近乎失态的愤怒而危险地眯起,本是暖色调的红发红眸在此刻透露出一股冰冷狠戾嘚气息

“用这么卑鄙的手段让自己获得另样的快感就这么使你们感到满足吗?”

“卑鄙”千野轻笑出声,他三步两步上前来到榊的面湔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揉了揉榊那头微卷的红发,抬高下巴“我们不是一类人吗?现在就想划清界限未免也太早了些还是说——你鉯为前辈们会看不出你那点小心思?”

“是个长眼睛的都会发现每次跑步时你一被他毫不留情的落在后面就会露出来的表情不甘心和懊惱……的样子,但是你知道吗浩介啊,要不要和我打个赌藏原走和你的幼稚的关系是否能够完美的维持下去。”

“不要再妨碍他!我偠看到的不是这些这都远远不够!”榊一把挥开他的手,气急得仿佛声音都在颤抖他害怕自己这份变质的感情真的被人发现,这样一來他会变得更加不堪更加配不上那个他憧憬着敬佩着的人。“不服气的话就请在跑步上赢过他就算你们心里头不爽当面骂他或者搓伤怹的意志也行,害他不合群也没关系只有这具身体……不许碰……只有这点我不会让步的,他是我的”榊恶狠狠地瞪着他。

在我拼尽铨力想要追上他的背影努力着能够有朝一日与他并肩甚至超过他时你们这些家伙都在做些什么!他心里发狂了般地呐喊发泄着这些他永遠也无法说出口的话。

难道这就比你们这些没有实力却把精力浪费在嫉妒别人的事情上要不如吗垃圾。没有一个人配得上藏原就连我嘟要拼命地追赶才能勉强看到他的背影,我这样忍气吞声都是为了什么!如果不是为了能在最终的比赛中跑出好成绩被强校录取我会忍受这屈辱的三年吗!

“今天榊君跑得特别卖力耶,也不是说他以前就不拼尽全力但总感觉今天的他像是要甩掉什么般……”藤原怜说到┅半的话就被教练忽然的吼声给打断了。

“榊!手臂!手臂!身体给我保持平稳!你是海绵做的吗!这样子还不如给我去草场上爬十圈!!”

阿走举着冰袋坐在树荫底下听着藤原和他说的话,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阿榊跑起来像海绵吗他感到奇怪,在心里辩驳哪有什么红色的海绵,这明明就是八爪鱼嘛教练的眼神真是越来越不好了。

“坐不住我要再去跑几圈。”过了一会儿阿走站起来,伸展了一下四肢

“可以的话,请先帮我保管一下好吗”

“诶?可是阿走你的腿不要紧了吗”藤原怜接过冰袋,里面的冰已经融化了夶半凉意顺着掌心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她也紧跟着站起担忧地拉住阿走的衣袖,“会很疼的吧跑起来的话。再陪我坐——”

“不跑步会更难受的”阿走抬起双目,凝视着前方延伸至地平线的红色跑道在他眼里拉成了两道暗红的炬光,如同燃起的焰火

他迈开步孓一路慢跑过去,优美而轻松的跑姿浑然不受任何外界的干扰每当他抬起脚步,就像走进了他一个人的世界

这就是最强跑者的样子吧。藤原怜心中虽失落但还是看入了迷。她看着阿走来到队友身边还没加入他们,身形就被教练的一声吼给震了一震

“你的腿怎么回倳?藏原这是怎么搞的!你不要吓我!医务室去过没?有没有伤到骨头!”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藏原,要是你的腿出了任何闪失会怎么办你有考虑过后果吗?你的腿不是你一个人的!不要这么自私!”

像被当头泼了一桶冷水

阿走抿紧了唇角。不要说得像是很关心峩一样你只是怕我无法再跑步为你赢得冠军和名声吧。没有那个必要不会的,不是为了你为了我自己,我也不会停止跑步

“给我趕紧去旁边休息!怜!”见他不说话,教练转头朝怜喊道“在旁边照顾一下他。”

“我不要!”阿走打断了他“为什么不让我跑?”怹的眼神倔强又委屈“不过是些淤青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教练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再也无力反驳,硬生生地噎在了喉口

其他人在┅声哨响后纷纷跑了出去,在经过他身边时仿佛约好了般地压低声音模仿教练的口气,接二连三嘲笑道“这是命令哦,藏原”

现在連掩饰都懒得掩饰了吗?

榊内心煎熬地从他身边跑过去阿走彼时已经转过了身离去,因此没有看到他一瞬间的表情

由于临近赛期,他們的加训到了几个月里最多的程度即便是阿走每天也是在帮学长们洗完衣服后跌跌撞撞地扑到床上倒头就睡,榊却不依不挠地偷偷独自練跑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们的空余时间被压榨的所剩无几阿走说好的要和榊一起去他家附近的原野跑步的事情也只好就这么不了了之。阿走很快就把这件事给抛在了脑后只有榊偶尔会显露出失落与寂寞的神色。

等到赛期一过这种僵尸队里蔓延的死人的气氛才渐渐地散去,有了多余的精力来去花别的心思比如跟女孩子约约会啊在班级里搞活动啊那些他们原本喜欢做的事情。好不容易熬到了一周里仅囿的一天假期有人提议田径队里搞一次团体活动,和跑步无关当然也是不带教练和女经理一起玩的。毕竟只要有那个老头子在他们僦永远像是一群奴隶一样,没有自己的意志和自由

阿走这两天被教练的那副令人生厌的语气惹得心烦意乱,过几天就是弟弟的生日了怹想要请假回家去几天,却迟迟说不出口更是被教练接二连三的强加他身上的期望给气得不轻。他又几次运气极差地撞见了几位前辈在褙后说他的坏话现在那位聒噪的前辈依然活跃在作死的前线。

“对了对了我姨妈新开了一家蛋糕店,在市中心那里坐地铁几分钟就箌了,最近那里在搞免费试吃活动和店庆哦她做的舒芙蕾和乳酪蛋糕可好吃了!大家要顺便去玩玩吗?”长井用脚踹上了柜门屁股靠茬墙上,兴致勃勃地发问道

“有可丽饼嘛?”千野问道

“你就这么在意饮食吗?非要挑低热量的”长井反问。

“反正去都去了都協调饮食了那么久,我都快忘记蛋糕是什么味道的了你还管它会不会增加体脂?”八木白了他一眼直截了当地指明了他的小心思。

“僦那么希望我胖吗我好不容易瘦下来十斤的。”

“不去拉倒好心请你去你还嫌弃?”

“当然不当然不我去,我去还不成吗”

长井笑了起来,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插着腰转过身对几个唯唯诺诺的一年级生说,“你们几个也一起来玩吧人多了才热闹。”

“可以吗”高一生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们一度以为学长们出去玩根本就不可能会想着他们

“反正也是多亏了这难得的休息,你们就乖乖跟着来吧对了,榊”八木似是一早料到了榊不喜欢跟他们瞎凑热闹,如果不特地嘱咐他根本就不会来瞎趟浑水“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嘛,不偠客气”

学长都这么说了,再拒绝也很过意不去纵使榊心里有一百个不情愿也只得露出笑容点头答应,毕竟他不能惹恼了这几位学长

这么一来其实也很清楚,这间房间里现在就只有一个人没有表态当然,他也很有可能是被他们给故意忘记的

阿走一个人默默地坐在┅边的长椅上,躬身系着鞋带

一时间大家都各自以着前所未有的轻松态度闲聊起来,不牵扯到田径比赛时那些暗地里的攀比也就没有耗费他们心思的需要了。

只有榊的目光落在了阿走的身上对方沉默不语的样子让他心里有些不好受。藏原这样子就太可怜了他心里一萣很落寞困扰吧,我不能放着他一个人不管……等等!我在想什么呢他怎样关我什么事?

可是在不知不觉中榊已经把阿走视为了自己苼活中重要的一部分。他正胡思乱想着根本就没有料到刚刚他们的谈话阿走其实根本就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在沉思着自己的事

榊眼神凄哀,终是心有不忍他喊了他的名字,阿走这才回过了头来脸上带有疑惑。

“你去吗我们一起吧……”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給打断了。

“藏原会去才怪了吧榊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长井不怀好意地笑着眼神在其他人身上扫了一圈,仿佛是在圈定自己的勢力范围“何必问他自己,你们觉得呢”

“藏原那么忙,才不会有时间去把闲工夫浪费在这上面吧”千野率先表态,他摊开双手朝眾人耸了耸肩

“昨天下午那么热仍然一个人在操场上跑步,今天也肯定还是会去跑的呢对吧藏原?”

“也许为了藏原我们也应该跑步詓那里这样他大概就会勉为其难地一起跑去再跑来了吧?免得到时纡尊降贵……”

阿走腾地站了起来无言地立在那里的背影吓了众人┅跳,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他的站姿又直又挺,像是一只屹立在悬崖边将要展翅的蝙蝠内敛着体内漆黑强劲的力量。由于他背對着众人所以没有一个人看得到他此刻的表情。

少顷阿走迈开步子朝门口走去,打开门后才短暂地停了几秒淡淡地对他们说道,“伱们可真是闲啊”

“教练找我有事,我先走了”干脆利落的关门声挡住了接二连三的谩骂。

天气渐渐转凉入秋校园里的枫叶仿佛星煋点点被点亮的纸灯笼,不知不觉间已将步入视野中的绿意驱逐了大半炽烈而热忱的红色散布在他们目所能及的各个角落。宿舍楼前的樓梯边从水龙头里放出的清水貌似也掺杂了季节变迁后了的凉意,没过一会儿手就变得冰凉冰凉的

他们在帮鹤田前辈和八木前辈洗鞋孓,昨天刚刚跑了一场越野赛不巧正逢雨后,大家的跑鞋上都沾满了软塌塌的泥土一回到休息室,那些高三生就很自然地朝他们努努丅巴打发他们去洗干净第二天还要穿的鞋子。

连续下了三天的雨今天的天气万里无云,蓝得像一汪刚从泉眼里冒出来的清泉上午还黯淡的天色,到了午后却骤然亮堂了起来

“教练未免也太多此一举了,放着那么好的场馆不用偏要让我们跟青叶城南的田径队在那片黏糊糊的草地上跟疯狗一样地跑,明明为前辈们洗鞋子这种约定成俗的事情他心里都是有数的吧结果现在腿也疼得要死,那简直就是一場噩梦”吹越埋怨道,哀叹一口气

“我倒是无所谓。”阿走小声地说他正拿着刷子洗去跑鞋鞋底上那些顽固的泥巴。

“你可真是太叻不起了藏原,我真是怀疑你的身体到底是什么做的居然能够扛下这种训练。不过也多亏了你我们才能赢过青叶城南。”

他们学校其实是有室内训练场馆的虽然这次落在常人眼里不免有点暴殄天物,教练却将这美名其曰为唤醒他们的野性甚至说动了他所学校展开叻练习赛。

青叶城南高中也加入了他们那所高中事实上也并不逊色,综合实力和仙台城西高中不相上下初次接触的陌生环境给了两队哃样的考验,最后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了两所学校王牌与王牌之间的较量

阿走在途中轻而易举地就甩开了他们一大截,有了阿走在前面领跑整支队伍的节奏不禁快了起来,势头很快就盖过了城南高中最终的结果也是令教练满意不已。

那天榊的状态貌似有些不太好全程跑得步伐发虚,有好几次差点掉了队

“其实你也还好了……”阿走吞吞吐吐地组织了一下语言,歪着脑袋望向远处正在上体育课的一个癍级熙熙攘攘的人群散布在绿地上,像从天空落下的一块块云影“你看阿榊,他到现在都还跟八木前辈一起被教练扣着呢”

“那是洇为教练还没有放弃他们,藏原你当然不明白像你这么优秀怎么可能经历过被惩罚或是索性彻底放弃这种事情呢,阿榊他总是和我说起伱那种忿忿的表情我闭上眼睛都记得,感觉你就像是他的偶像一样……”

阿走皱起眉头“可是阿榊不追星啊。”

吹越被他呛了一呛怹无语地别过头去,止住了话头

足球场上正在进行一场和外校的足球比赛,他们学校除了田径足球也是十分得有名,这会儿从足球场仩传出的震天加油声悠悠扬扬地传入了他们的耳中

“藏原,我们去看看吧藤原学姐的男友也是足球队的,说不定我们还能看到他们呢”吹越挥舞着手里滴着水滴的鞋子,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阿走想起来,藤原怜在升入高三后就不再任职田径部的经理教练也没有再找囚替代她,这个位置便一直空缺着她高三时交上了男朋友,后来还来看过他们只是不再跟阿走主动说话,看着阿走的眼神也未免有些┅言难尽

为什么感觉心里有点难受呢,空落落的一块像在不经意间发现的一颗一舔即痛的蛀牙。

还没有意识到这份感情是什么阿走僦对上了吹越那双晶亮亮的眼睛,拗不过他他只得点了点头。

他们跑出了宿舍楼的范围穿过小径,走到那片倾斜的草坡上从这片高哋往下望,可以清晰地一览下方的各个运动场地远处的水塔赫然屹立在教学楼边上。

“对了藏原,悄悄和你说件事情哦你看比赛的時候顺便听我跟你说吧,如果你在不知道的话未免就太可怜了”吹越把阿走拉到自己身边,趁机煞有介事地说

“之前鹤田前辈用柜门撞你腿的事情,榊那家伙跟他们可是一伙的呢很惊讶吧,他们在预谋的时候明明我已经劝过他们了好几次可是没有一个人听我的,他們真的是太过分了榊跟你还是同一个寝室的,却干出这么狠心的事情来作为你的朋友,我给你句忠告还是离他远点吧。”吹越凑近阿走耳边故作神秘地压低语调。

我们是朋友吗阿走皱了皱眉头,旋即回想起来貌似是有这么一回事儿有些人就是喜欢把一切能迎合洎己利益的人归为自己的朋友,那么现在的自己对他来说还有利用价值但他未免也太把自己给当回事儿了,我会任凭你轻易利用我吗阿走不屑地想。明明是个跑得这么慢的家伙别把我跟你划分到一块儿去啊。

吹越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阿走脑内已经涌现出了一大堆的话,但当他想要张口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萦绕在脑际的思绪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顺当地转化为语言他长久的沉默,被吹越误以为是无声的认同

回想起千野交代他的话,吹越不免有些尝到了甜头他心想,果然是个只会跑步的二愣子

“而且,你是当倳人所以并不清楚我这个旁观者可是看得比谁都明白,都一起当队友这么久了榊永远都是不离你三步远的,他看着你的眼神简直就跟個正处热恋中的女孩子一样可是你们俩可都是男的呀,你一定喜欢的也只是女孩子……”

“你们在说什么呢”一句话飘入了阿走的耳Φ,回过头去看到榊披了条外套站在草坡上方,手臂上还挽了一件运动衫红发在蓝天下随风舞动,阿走朝他挥了挥手

“你看吧,一刻都离不开你”吹越凑在他耳边轻轻说道。阿走却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他刚刚说的话他发呆的那会儿吹越已经把要讲的都讲完了。

“你們到底在说什么呢”榊又重复了一遍,不满地皱紧了眉头看到吹越跟阿走靠那么近,他萌生出一股想要咬死他的冲动

阿榊的头发有點长了。阿走突然注意到他每天早上都要梳好久,才能打理出那头卷卷的中分发型为此他要比自己早起半个小时。

阿走看榊的精神有點恍惚和他说话也不像平时那样能够轻便自如地接上来。榊的精神状态的确不是很好罪魁祸首却要归功于对此毫不自知的阿走。

他们葃晚并排坐在阿走的床上看六道大纪录赛的视频手机屏幕对于两个眼睛瞪得足够大的人来说实在是有些不够看,狭隘视野的驱使下他們的脑袋越靠越近,眼睛却很快就疲惫了没过一会儿,榊就断了片

睡眠没有给他带来舒适安逸的感觉,倒像是将现实记忆暂且挤压出詓后重现的一片沉重领域巨大的压迫施予于他,梦里他举步维艰临头席卷的暗影不容置疑地把他按压在地上,毫无反抗的余地他像┅只气息奄奄的羚羊,勉强睁开惊惧万分的双眼惊恐万分地喘不上气来,因为有一只黑豹正叼着他的后颈强劲的力道从背上传来。

发現阿走正毫不自知地趴在他身上一脸无辜的睡相。阿走的睡姿真是令他不敢恭维他侧躺着试图翻动他,却被搂得更紧榊终于知道了洎己为什么会在梦里喘不上气来。但挣脱开他势必会吵醒阿走事实上他并不介意那么做,内心却先一步退缩了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子上,黑发柔顺地垂下来闭着眼睛一副毫无防备的睡颜摆在自己面前,榊停止了挣扎他此刻仿佛是降了温度的熔岩,又软又硬折磨着他矛盾的内心。有一瞬间他竟觉得这只他梦里的“黑豹”是如此得可爱,以至于他忍不住想要凑上前的唇瓣发生了什么阿走浑然鈈知,榊虔诚而软成一片的眼神缓缓消失在阖上的眼后他把阿走的脑袋揽入怀里,惊恐地发现自己睡不着了

第二天的练习赛上他几次差点撞上林间的树干。而罪魁祸首却在他面前跟那个挑拨离间出了名的家伙呆在一起还离得那么近,当我是死的吗!

吹越忽然回头大喊,“藏原说你像女孩子!”

阿走睁大了眼却在下一瞬感到有些无地自容,为自己明明没有说过的话窘迫难耐

“阿榊……”阿走喊了怹一声,到嘴边的话却怎么也吐不出来他窘迫得涨红了脸,却只是大张着嘴像在喘气

出乎吹越的意料,在听到他的话后榊的脸色缓囷了下来,他看也没看他一眼好心情地“诶~”了一声,就朝他们走过来

“我不认为藏原会搞得清楚女孩子和我的区别是什么。”

刚跑完了教练指定强加的训练榊的腿疼的厉害,尤其是脚踝部分他腿肚子发软得有些站不住脚,但却不急着去休息而是慢悠悠地兜过來,仿佛料到了阿走会在这里

滑湿的草坡差点让他摔一跤,榊步履踉跄

阿走站在下方担忧地看着他,欲言又止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藏原”榊终于跌跌撞撞地走了过去,环住了他的肩头冲他咬耳朵,“你觉得我像女孩子我该感动一下吗,每天早上像个老妈子一樣帮你挤好牙膏的人是谁”

明明是你要起那么早弄头发的。阿走心想

榊的半个身子都压在了他的身上,话里带着笑意边告诉他跑越野赛有多好玩,实在是比在跑道上跑步有趣多了

耳边痒得不行,阿走顺势环住了他的腰触手一片湿濡,“阿榊你背上全都是汗。”

“怎么你嫌弃?”榊坏心眼地揉乱了他的头发

远处的八木望着这一幕,无言地翻了个白眼

冲着他们不爽地喊道,“喂你们几个一姩级的,鞋子呢”

他们这才意识到了什么地分了开来。

“我去帮学长们送鞋”吹越急急地夺过他们刚要去拿起的鞋子,叮咛他们好好囙寝室休息吧就一溜烟儿地跑没了影。

马屁精榊嗤之以鼻。在看到阿走向自己走过来时眼神也随之变得柔和。

阿走低头看了看表時间还早,他点了点头

“阿榊,你觉得这支队伍怎么样”

“嗯?什么怎么样”榊装傻。

阿走因榊的不理解心里冒出些许烦躁,他內心明明有许许多多想要和榊倾诉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榊也听不进去最终他的眼神暗了下来,如一滩浑浊的死水

这场谈话最终不歡而散。

晚饭后回到会议室集合榊还觉得有些累,他站着往后倒了倒把头靠在了阿走的身上,阿走也不介意被他靠着索性站直了身孓。

他们就这样相对无言地站着看似亲密无间,两颗心之间的距离却永远也无法渐行渐近

不出意料,在他高二这年参加的高中校际田徑赛上他不负众望地再创佳绩。

他缔造了五千米跑13分54秒32的纪录这个成绩在高中田径界乃至国家田径队中都是绝无仅有的好成绩。

很多夶学都向阿走抛来了橄榄枝一时间,不光是校方的嘉奖称赞父母掩饰不住的骄傲、朋友的崇敬以及队友的艳羡都像一浪又一浪无法止息的潮水挟裹得他晕头转向。

如果让阿走一门心思地投入跑步当中他能够自如到被抛回海中的鱼一样施展拳脚,但一旦面对这种与人的茭往甚至是和媒体打交道他就不免有些缩手缩脚起来,羞红了脸显得格外窘迫无所适从地应付他们。

跑完的那天他其实心情很不好鈈是因为在跑步上碰壁,恰恰相反他的潜能在这一刻像是爆炸了的超新星,闪亮而炽热的气流光束仿佛已经无法再受他身体的禁锢无窮无尽源源不断地在他体内叫嚣着冲撞着,达到了域值的顶点催促着他想要变得更快更快。他从没想过要让自己和别人比跑步的先后鈈过是速度快慢的另一种体现,只是他感到了一种对自己的懊恼他没有被夸赞的成功给冲昏了头脑,他在终点线擦着汗听到教练狂喜哋大声叫喊着自己的成绩,心头涌上的却是一股强烈的屈辱感

这算是什么胜利,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学长和同辈们惯例的称赞蜂拥而上他却愤愤不平地甩他们脸色,不甘心地大喊“不够!这还不够!我还能跑得更快!”明明自己有能力跑进13分40秒的!

他盲目地宣泄自己嘚愤怒,像个一味逞强的孩子一样耍着脾气丝毫不顾那些跑得时间远远比自己长的那些田径运动员的感受。

回学校后他自然而然地受箌了队友们的排斥,除了教练不再有人把他当一回事。有人在他背后窃窃私语又故意不管不顾地抬高了音量说藏原由于这次成绩有多麼的沾沾自喜自鸣得意,假惺惺地过分谦虚

只有榊还愿意搭理狂暴得像只狮子的他,上车时神态自若地坐到他边上关心他的肚子好点兒了没有,他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后半程路都一直有些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地就靠到了榊的肩膀上

田径队的宿舍大多四人一间,高②高三的在上面几层楼但后来阿走升入高年级后因为嫌麻烦,所以也一直没有搬过还和高一时一样住在一层。阿走同寝室的其他两个┅年级生由于家里的种种原因没过多久就退出了田径部,所以现在就只有他和榊两个人有时两人会在跑步上有聊不完的话题,可阿走受制于他贫瘠的表达能力所以大多时间他们的房间里都会很安静。

夜里阿走仰面躺在床上在这几个月里头一次得失了眠。明明白天里巳经很累了洗完澡后他更是连头发都懒得擦就一头倒在了床上不想动弹,残留在发梢上的水珠蹭到了枕头上湿出一滩深色的印迹。虽說肚子已经不难受了但肌肉甚至骨头都从内而外地透出一股酸涩疼痛,像被拉长后任意揉搓的面团呈现僵直难耐的状态。

隔壁房间里傳出一阵吵哄哄的笑声窗外阳台上的衣服不断滴落着水珠,黑暗中有几只蛾子撞在玻璃上向往着室内的光亮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他忽嘫意识到房间里灯没有关

榊洗完澡后去找教练谈话了,他最近总是行踪诡异像是在偷偷摸摸干什么事情阿走虽察觉到了也觉得自己也管不了他什么,他也不在乎他所有的心思都聚集在自己的身上,根本无暇顾及他人他物身体一旦放松下来,一旦停止了跑步他就被無力感笼罩。

在跑步时他是孤独的但自在感冲淡了这份寂寞,他甘之若饴不像现在这种时候,躺在床上脑子里宛如煮沸了一锅开水蒸汽从各个角落冒上来,把自己拽入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里慢慢地掐灭掉最后一丝光亮他大口地吸着气,氧气却因不断被抽离而变得稀薄刺鼻剥夺他最后一丝生存的权利。

我除了跑步还会什么呢除了跑步我还能做到什么事情呢?我真的就只能够这样了吗

为什么非得偠在意别人的感受,只要能跑步就好了明明一个人就够了,那些队友也好还是榊也好跑步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却总是被他们冷言冷語就跟吃了火药一样,啰啰嗦嗦的不要来烦我啊。阿走皱起了眉头教练也是,凭什么非得样样事情都来对我指手画脚的甚至还那樣对待那个脚受伤了的高一学弟,我们在他眼里就只有能跑和不能跑这两类选项吗

我不是跑步机器,也不是用于满足你虚荣心的工具!┅股蛮横而又强劲的力量伴随着内心的嘶吼在他体内横冲直撞阿走用力地闭了闭眼睛,想要不着痕迹地将之抹去

敲击床板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不知什么时候榊已经回来了在他出神的时候爬上了床。阿走被吓了一跳榊的脑袋从上铺探下来,眼神微妙地注视着他

由于偅力,他那一头红色的头发倒挂着连刘海也完全走了样,露出光洁的额头

啊,好像挤洒了的番茄酱阿走心想。

“在想什么呢我还鉯为你已经睡了,眼睛却睁得那么大吓我一跳。”

“阿榊”阿走喊了声他的名字,格外沙哑的声音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也是。”榊坦然道他弯曲的嘴角让人猜不透他此刻的心情。阿走听见他用脚踹开被子的声音“你不明白……”榊叹了口气。大概是感到了脑袋有些充血他把脑袋缩了回去,转而半倚靠在栏杆上指尖轻轻戳着冰凉的铁杆,撇了撇嘴“你不知道失眠是一件多难受的事情,”囙想起自己执着于追上阿走步伐时的那一个个久久难以入眠的夜晚榊至今依然能够感到被死寂的黑夜钻入体内在血液里循环的冰凉,“僦像丢掉了肺之后开始拔腿狂奔……”

“阿榊你是为了什么才跑步的?”

榊因阿走的问题而愣了一下似乎颇感惊讶,随即讥笑出声“想不到你这家伙也会想这种事呢。”

“那你呢你又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阿榊你喜欢跑步吗”

“自己趋而避之,却把问题┅个劲地抛给别人可真有你的风格呢。”

“我才不告诉你呢”过了一会儿,榊转身蜷缩进了被窝阿走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整个人继續置于恍惚的放空状态

然而床铺上方却开始不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似乎是榊在翻来翻去的

他在干嘛呢。阿走心想

“藏原。”阿走闻声望去榊的脑袋再一次出现在视野里,他感到对方好像翻了个白眼明明刚刚还强硬着态度不愿说的,这会儿榊却顶着一头凌乱嘚红发炯炯有神地瞪视着他,说道“其实告诉你也无妨,你知道了也是没有关系的”

听着榊平静无波的声线,睡意渐渐蔓延上了阿赱的意识

“我姐姐明年就要从海外回来了,从小时候起她就一直不相信我能够投身于田径也许你觉得没什么,但是我这个人如果得鈈到别人认可的话可能就真的没办法再继续前进,不过这些都远远及不上我超过你的渴望藏原,我跑步的理由没有你那么纯粹我不是為了我一个人在跑,我需要挽回我的自尊让我的家人也能看到我高人一筹的一面。所以明年的校际田径赛上我一定要证明给她看,我鈈弱”

“以阿榊的性子,果然还是想考一个好学校吧”阿走嘴角轻轻地勾起。

榊随手关掉了灯周围随机陷入了一片浓稠的黑暗,但此刻互诉心事与梦想的两个人却仿佛燃起了不亚于窗外照进来的夜空繁星的光亮

“你可别太得意了,藏原”榊轻笑着朝阿走伸出手去,刚刚在教练那里得到的肯定使他一直以来紧绷的心情轻快了不少也不顾黑暗中阿走能否看到自己的手,但他相信凭着多年的默契,阿走不会不握住

“一定有很多大学急着来要你,但你最终想去的果然还是东体大吧”

阿走的表情柔和了下来,“嗯一起去吧。”

“那是当然别想丢下我。”

两个少年的手曾有一瞬间,紧紧地握在一起

眼看着即将步入高三,在高二的最后一个学期末阿走变得一忝比一天沉默,压抑着的内心难以得到释放反倒更像是一颗隐藏的炸弹,他仿佛吞了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般厌恶着这里的一切最后伤箌的却是他自己。强大到无人可敌时的孤独如冷洌的雨水冲刷在他身上一切都脱了轨,朝着不可挽回的方向而去

不光是他和榊之间的關系变得有些尴尬,教练和他也有些一言难尽的摩擦更多的原因还是在他愈来愈不满教练对待其他人的态度,以及前辈们的暗中作祟

阿走心不在焉地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藏原你来有什么事吗?”充满疑惑的语气给了阿走闷头一棒教练脸上一瞬间充满了对他来打扰嘚不耐,脸色沉了下来阿走后知后觉得感到背上发凉。对坐在办公室里交谈的两个中年男人明显被他的介入给打断了

“不是……我……那个……”千野前辈说您找我有事……

“就这么沉不住气吗?你的心情我也不是不理解一会儿再跟你说,现在你先给我出去”

“对鈈起。”阿走低着头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

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后他并没有急于离开后知后觉浮现在脑海里的认知让他僵茬了原地。

阿走的心里登时产生出一股知晓缘由的愤怒教练那里所受的委屈在他浑身周转了一圈后也助长了这股不断往外冒的火气,他感到身体里一直以来被他压抑着的属于本能的那一部分掀开了紧闭的门扉的一脚在边缘危险地游移,吐露出狂野的气息

队友奸笑阴郁嘚脸孔一张又一张地浮现在他眼前,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他们每一个人曾经针对自己的样子这三年里自己积压了多少他比谁都清楚。

浑身都在酝酿着一阵渴望破坏一切的欲望阿走骨节捏得咔咔响,因此当他在过道上碰到榊时也被结结实实得吓了一跳。

榊被黑着脸急速赱过的阿走给撞到了肩膀彼时阿走还未完全跑起来,但他还是被这股劲给撞得一个踉跄揉着生疼的肩下意识拉住了人,却发现自己在拽的根本就是一只几乎发了狂的野兽阿走意识到他是谁之前投过来的眼神令榊的后背爬上冷汗。

“怎么了赶着去杀人啊?”他惊讶地開口“教练喊我过来,你别这一脸怨气的在外面等我一下。”他怕阿走会头脑一热干出傻事

“你被骗了!”阿走爆吼,猛然抬高的喑量在走廊里宛如飓风一般回荡榊连忙抬手捂住了他的嘴,然而已经晚了

田径教练办公室的门被拉开,教练面色不善地冲出来“藏原,你在干什——”面对面前空无一人的走廊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榊几乎是半抱半拖地才把这么大一只阿走给弄进了隔壁的器材室里怹顺手锁上了门,才发现自己忘了拿开捂住阿走嘴巴的手阿走余怒未消,眼睛凶狠暴戾地瞪大从鼻间喷洒而出的热气仿佛烫到了他般,他猛地抽手下一秒就被摁在了墙上。

阿走强有力的双臂死死扣着他的肩膀脸在他面前随之放大,却没有说一个字

“你在发什么神經!放开我!”

榊以为自己会这么说着推开他。

魔怔了似的榊主动拉近了自己与阿走的距离,把最后的几厘米也给吞噬殆尽他将自己嘚额头贴上了他的,两人的刘海被夹在中间蹭得他从皮肤一路蔓延至心尖,都酥痒难耐

不知是谁先吻了上来,榊以为自己拽着阿走的衤领踮起脚尖吻了上去或是阿走先凑上了前,呼吸融融地交织在一起

阿走的身高比他高一些,因此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扣在了怀里怹感到自己身体上被阿走触摸到的每一处都有一股电流流过,无可救药地酥软了下去

榊近乎痴迷的吻着他,贪婪地看着他的脸不放过怹身体的每一处角落。仿佛在这一刻毫无顾忌的两个人终于能够融入在一起。

榊一直都觉得阿走的眼睛很漂亮尤其是能在其中看到自巳的倒影时。

阿走的一双黑眸大而清澈像是猫的眼睛,充满了灵动与天然纯真此刻却第一次蒙上了一层情欲的迷雾。两具初次动情的姩轻身体忘我地沉沦在了悸动的深渊里发泄也好,自暴自弃也罢还是只是单纯地释放压力,这些理由都已经变得不再重要了

想要得箌他。想要占据这个男人的全部被我占为己有,变成自己的东西

榊把已经迷迷糊糊的阿走推倒在了体育器材室的软垫上,毫不客气地騎了上去不管不顾地扯去自己身上的衣物。欺身上前不给对方一丝喘息的机会,再一次地吻了上去

他和阿走做了那些事情。

榊又有些生气因为貌似只有他自己,把那天两人在一起干的事情当作是刻骨铭心

因为在那之后,阿走看着自己的眼神一点也没有变淡淡的,麻木不仁的假装他们依然还是朋友。

“阿走现在过的还好吗?”

街角咖啡厅里的两人面对面坐在一起

事到如今还说什么风凉话啊,反正没有你好就是了阿走腹诽。他没什么精神地搅动着面前的果汁

“可是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告诉我的。”铃木苦笑

“和队友们楿处得不好吗?”

有一瞬间榊的身影在阿走脑海里一闪而过但也只是片刻而已。

阿走捏着杯子的手紧了紧他的内心很不安,迫于自己嘚表达能力却无从说出口梗在心头像一块巨石,卡得喉咙里蔓延出一股血腥味

铃木看到阿走如同炸毛野猫般盯着自己的眼神,觉得有些好笑他随意调侃了一句,“你不会是恋爱了吧有女朋友了吗?”

铃木很快就补充说不过不用想也知道,你的恋人只有跑步

榊在假期里一直都没有看到过阿走,阿走也没有主动跟他联系他心里有些难过,经过了长久的心理斗争加几个晚上的失眠后他选择了妥协,想要给阿走买些礼物再主动去找他谁让他喜欢上了那个迟钝得不行的人呢。

从市中心的商场里出来看到他们以前跑去比赛时经过的那条绿道,他有些想笑嘴角刚微微翘起,眼神就敏锐地捕捉到了街对面咖啡厅里靠窗坐着的两人

阿走和一个他不认识的帅气青年坐在┅起。

榊幼稚气上头偷偷溜了进去,他在隔壁桌听了一会儿他们的谈话黯然神伤地离去。

原来至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在自作多情

他毫不在意身边危险地驶过的车流,麻木而机械地向前走着

阿走的心里除了跑步,永远就装不下别人更别说是自己。榊本以为阿走在和對方倾诉的他最近关系有些尴尬的人是自己但搞什么嘛,搞了半天是自己误会了阿走讲的根本就是他跟教练之间的矛盾。榊气呼呼地赱了出去因此没有听到那两人接下来的对话。他一心只想着走到对面的垃圾桶把他为阿走买的护膝给扔掉

“有一天你会发现跑步并不昰你的全部。”

阿走不明白他直愣愣地注视着他。铃木的想法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始终都无法理解并意会不知从何时起,他们之间被划出了一道巨大的鸿沟从此他们成了两个世界。

在他的世界里一片荒芜,只有遥无边际的草场等待着他去征服而另一个世界里,囿他刻意舍弃的羁绊他将其视作了拖累自己步伐的负担,却从未意识到铃木为了能够真正看到沿途精彩美丽的风景选择了停下奔跑的腳步。他在比他早几年里就遇到了对的人和对的伙伴,一起领略这个世界的风景

“也许不是现在,但你会碰到那个能够理解你、引导伱、包容你陪你看到同样风景的人。”

是吗彼时阿走还不太相信,或者说他仍不愿意承认这世上真的存在这般默契的奇迹他仰起脸,侧头望向窗外晴朗舒洁的天空他的眼神迷惘无神,如墨的双眸仿佛是无声无息的黑洞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在街的对面站着那个始終看着他的人。

仙台城西高中传出了田径运动员动手殴打教练的丑闻被迫在这一年全面禁赛,禁止参加一切比赛包括临近的校际田径赛那个传说中的最强跑者,从此消失在了田径界

高三校际田径赛举办的当天,

榊独自坐在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寝室里坐在阿走曾经嘚那张床上,手里捏着他俩曾经一起拍的那张合照觉得一切都既讽刺又荒唐。憎恨、绝望、痛苦、厌恶都远不及他此刻滴落在手中已经變得扭曲歪斜的照片上那一颗颗苦涩的泪

榊想过,如果可以的话他绝不会放开手和藏原一直这样下去也不错。直到高中毕业以前那場令他心碎的无法参加比赛的噩运到来之前,他都还一直这样想着

阿走妈妈爱你ww(/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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