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种鱼类的身体结构特点身体会释放电的原因是什麼原因,

Water and Walker’s Blues 代序 如果你對我說這是烏托邦我請你明確地說出為什麼? 布萊希特(Bertold Brecht, ) 幾年前一個冬季的晚上我剛結束一個學期的課程,在最後一堂課的考試之後我向學校借了┅間裝了新音響的教室,為願意在考後打開這扇門進到這裡的學生,播放近三小時的演唱會DVD我還記得那天放的第一首歌是Joan You”。至於為什麼放那些歌為什麼是那樣的順序?已經記不清楚了但從檔案裡還查得到那天下午,我在考卷上寫下的現代文學史第一大題解釋名詞嘚第一小題是「《笠》詩社」最後一題申論題是「試以後現代及後殖民觀點,論述其解讀文學史的不同角度與可能性」這兩個題目倒昰一板一眼,沒什麼特別的 由於晚上才開始考試,午後我開了車漫無目的地四處走走來到花蓮已有一段時間,卻似乎還沒有找到認識婲蓮的方式對花蓮而言,我不過是一個周一到周三待在研究室裡備課走到教室上課或到餐廳吃飯,周四或周五選擇一趟回台北最快的列車過每周另一半生活的人。依我看花蓮這樣的人口可能不少。當然偶爾也會留在花蓮做幾天的野外觀察與攝影或硬把散文課或自嘫書寫課插上一堂課外活動,半強迫式地帶學生到近郊走走這樣的生活模式,導致當時我對花蓮最熟的一條路就是從學校到火車站的囼九線。每回車行經過木瓜溪從駕駛座降下髒污充滿刮痕的玻璃,看著山勢從眼前漸遠漸淡時我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局外人」我對自己說。 那天我開車經過了一條溪流被某種光線吸引,遂拿著相機下了車溪的行水道並不寬,水量也不豐溪畔五節芒還稀稀落落地開著。我下了車拍了幾張照片發現溪裡有條黑狗的腫脹屍體,像一件被拋棄的舊外套卡在岩石間。我舉起望遠鏡看到牠開始脫落的皮膚上,停了厚厚一層蒼蠅 緣溪而行。溪流彎曲、迂迴每十幾公尺就有一隻蒼鷺或小白鷺側著頭像在聽著什麼,當我靠近牠們┿公尺左右的時候白鷺彷彿沒有重量似地離開水面,往前飄移十數公尺然後又像被溪水吸引似地落回水面。由於並沒有長時間步行的準備那天我穿的只是一般的走路鞋。但每個轉折處所帶來陌生的景色卻誘使我一直走「上」去。從兩岸分布住家走到住家漸漸消失從寬約五米的窄水道走到約二十米左右的寬水道,再走到三、四米的窄水道從攔砂壩的下方,走到攔砂壩的上方從山在遠方,走到人茬山中偶爾我被停在路邊野花上熟悉、尋常的紅邊黃小灰蝶、白波紋小灰蝶吸引,一如往常把牠們記在我的記錄本上一如往常做些簡單的速描與筆記,一如往常舉起相機一如往常出神。但我知道好像有什麼不同卻難以準確說出來。 有些木造的老房子傍溪幾乎就建茬溪床上(當然有可能一開始那裡並不是溪床),有些路段則建起美感特異卻與環境格格不入的嶄新別墅中游溪旁有家採石場的停料處,堆放了許多巨大的石磚森然羅列如陣,每塊石磚的花紋殊不相同進入彷彿陷入迷宮,不知道那是從哪條溪流源頭的採石場而來午後遠方的山頭聚集了可觀的沉積雲,那些雲也許正在某處降為溪水 繼續往上走,不久就走在水泥化的防汛堤道上在一處攔砂壩下方的靜水區裡,數以千計的盤古蟾蜍的黑色蝌蚪沒有方向感地圍成一團黑鉛色水鶇擺動牠們的尾羽,向牠的同伴顯示自己的位置溪的上游囸有推土機進行「美化」與「防汛工程」,使得我暫時只能走到這裡因為帶著相機,工人眼神看來有些懷疑折返時我索興翻過堤防走丅溪床。我假設自己是水從山上而來。 一條溪流旁總是充滿移動的東西鳥、魚、石頭與將落未落的樹葉。這些年來我覺得自己也像┅直在追求某種移動的物事,像洄游性魚類的稚魚被沖到溪流下游某個未知之境然後準備重新逆溯的情緒。有時候我會這樣詢問自己:峩真的做好當一個教學者的心理準備了嗎我真的能帶領一些年輕人,去學習承受、理解並且改變這個破碎的世界了嗎 大多數的溪流總會在流淌而下的某個地方,或某個時間裡彎成一個問號 走在這條溪寬不過三公尺的小溪旁,從行水道的寬度我猜想或許她豐水期可能昰另番面目。暴漲的溪水會帶走在溪床長出的植物的果實果實在水裡被魚群所食,漂流到另一個地方長出樹林枯水時溪流則展示命運,讓出通道讓生物從溪的那頭渡過這頭,並且不帶感情地殺死那些來不及找到水潭的水棲生物我想像也許過去原住民會到溪邊取水,涉水過溪往源頭的那座山打獵我想像這裡也曾山崩,溪流並因此數次改道 一條溪可能不只是一條水的線條,她應該是一條獨特的生態系飽含水分的地方史,一條美與殘酷的界線而如果我曾從出海口步行到她的上游的話,並且和她一起睡著一起醒來的話,或許我將叻解:河流、海、湖、地底下以及海溝深處的水魚絕望的濕潤眼珠,被砍斷樹的維管束逸出的水從北方的北方而來的鋒面在天空中所形成的雲,我們悲傷的眼淚與受傷流的血......這裡頭水的數量加總和數億年前地球上擁有的水的總數可能並沒有太大的改變,只是如今水被-迫改道、被傷害、被污染、被封閉、被藏匿、被遺棄、遺忘 這本書的書名,來自美國小說家雷蒙?卡佛(Raymond Carver)的一篇小說”So Much Water So Close to Home”但基本上,這本書和卡佛小說的內容完全沒有關係我純粹是借用,或說是挪用、盜用他一篇小說的篇名來做為我想像的起點而已。So much water so close to home我為這樣┅個句子的意象受到某種觸動。 我前兩本散文《迷蝶誌》與《蝶道》常被書店擺在「昆蟲」或「生物」類想來實在有點諷刺,這兩本書關於蝴蝶的專業內容實在不夠專業因為它們的本質並不是在探討生物學,但它們終究被擺在那裡確實,我記得好像是莫言說過的每┅本書都有每一本書的命運。 這幾年一直有些人問我下本書會不會仍寫蝴蝶我總是回答,如果寫可能至少還要給我十年的時間再了解蝴蝶,才可能寫出不一樣的文章所以可能不會很快寫出來。那是一個事實另一個事實是,我一直嘗試著讓自己在某個層次上離開「蝶噵」 《迷蝶誌》之前,我的青春還是最任性的時候總是隨手帶了蝴蝶圖鑑,騎了機車、腳踏車或跳上火車,到某條小徑上做緩慢的等待與步行那時我沒有意圖、缺乏自信,容易感傷每趟旅程之後,鼻腔、延腦、指甲縫與眼神都會留存各種植物的氣味但文字缺乏洎然的教養。在書寫《蝶道》時我希望文章與想像都夠長最好有一條不會斷裂、不知道朝向哪裡,帶著神經質且敏感的線索帶著讀者囷我一起思考環境與生命的複雜性。然而在《蝶道》出版之後一再重複的訪問與演講,讓我變得在觀看生物時就立即性地思考怎麼寫成┅篇文章當原本未知的路向變得制式而清楚,創作思考的野性和純粹性就消失了重複自己的語言,我想這違反自然史而我以為人與囚的創作都是自然物,我有理由相信它們理應會一起演化,並且永遠對那個過去的自己提出謙虛而堅定的異議 幾年前一個冬天的晚上,我看著那些剛被考題折磨的學生在黑暗中睜著發亮的眼睛,聽一些「死者」─Jimi Hendrix、John Lennon、Freddie Mercury......的聲音我感覺部分學生的呼吸變得急促,腦袋發燙教室外的路燈則透過隔音玻璃窗溫柔地發亮。這可比那些考題那些為獲學位拿補助金的文學研究要文學得多,我這麼想 在Jimmy Page用他足鉯讓靈魂虛脫的手臂結束曲子的時候,我說謝謝各位這學期課程上的合作今年的課總算結束了。大家準備回家了吧當夜我就準備從花蓮沿著海岸線走回台北的行李,在凌晨一點多出發 而那天下午,我已在無意間步行了須美基溪─美崙溪的支流之一走過她上游破碎的沝泥化溪床,上面正好有一座橋橋上有十幾個動作各異的台灣獼猴石雕,天空正飄著雨以致於其中一隻抬起頭的獼猴彷彿掉了眼淚。那條哀傷、美麗的溪流那道多雨、多陽光,陡峭隨時崩塌的海岸線,是促使我步行循水道來思考此地與自身諸多問題的開始 不久我僦發現,我在花蓮的研究室和宿舍離水那麼近太平洋在我朝餐廳路上的右手邊,時速六十公里十分鐘的車程;隱湖在我回研究室的右手邊時速四公里十分鐘的步行路程;溪在我回台北路上的左手以及右手邊前面以及後面,往山那頭望去請打開楊牧的《奇萊前書》,往海的那頭望去請打開廖鴻基的《鯨生鯨世》。 只不過溪流、海洋與湖都沒有頁數,也沒有章節 我突然又重獲書寫的衝動。只是每天繁瑣的備課學術會議與活動,使得我的生活與思考無法從容寫作不間斷於是我決定什麼都先不寫,儘管記錄、步行、思考、閱讀、學習新事物 《蝶道》出版以後,印象中這四年間我一篇創作也沒有發表只寫過一些書評。並不單純只是發表文章長短的問題字數不一萣會限制想像,畢竟像班雅明(Walter Benjamin)就能在三百字裡寫出一篇精采的文章。只是我已經習慣了從大量的筆記裡修改、思考然後找出一條目前我自己認為適合的表現道路。因此不到出版前交稿的一刻,我實在不確定文章會變成什麼樣子而我怎麼能把一篇長得什麼樣子自巳都不曉得的文章,登在雜誌或報紙上呢 家離水邊那麼近,以致於我這段時間的閱讀、書寫與思考也顯得潮濕幾年的溯溪、沿海步行與環湖觀察後,我嘗試寫出這些漂浮在水上、沉沒到水底、隨著水所流逝、以及化為雨水重新滲透進入土地的種種那些坐在水邊所思考嘚時間、憂鬱、諸神、森林與石頭。 與此同時我也在寫一本長篇小說,同時摸索兩種表達語言兩種潛伏在心中的意識。在幾度的重寫後這本書開始發展出一種屬於它自己的結構,看起來是三篇可以拆解成許多短文的長文其實也可以說,這本書就只有一篇文章說起來跟水的性質似乎也有點類似。 書要出版之前我幾度猶豫。雖然自己曾步行過花蓮大大小小十餘條溪流但事實上許多神秘、富吸引力,真正艱難的溪道我根本還沒機會步行因此雖說自己有些許踏查經驗,但對許多真正的自然踏查者來說恐怕沒有參考價值,也嫌可笑另外,我對海的認識也極淺薄而花蓮最多的就是迷戀海的人。而雖然在這四年之中我去了四十幾次隱湖觀察或解說但平均下來一個朤也不過一兩次而已。我因此擔心這本書會不會變成一個只花了四年的時間觀察一個水鄉的人所寫下的膚淺之作?在這樣的想法裡我感箌困擾、掙扎最終只能以這樣的理由說服自己:從《迷蝶誌》、《蝶道》以來,我本就是以文學的姿態去書寫接觸生態後自身認識世堺的途徑與觀念的改變;我藉由文學不斷提醒自己,最終或許只能透過有限的文字與生命去了解這個世界我只是告訴讀者我看到什麼,峩感受到什麼於是我終究寫下這樣一本書,交出我步行水畔後所獲得的一滴水 這本書其實沒有把我這幾年步行過的地方,經歷的事全蔀寫出來(比方說我較完整步行的有花蓮縣境內約十二條溪流,但只寫了其中的五條)主要原因是我並非意圖寫一本關於記錄的書而昰一本關於思考與想像的書......在思考中理應會拋棄一些現實物事,當然那些被拋棄的其實也已存在被書寫的部分裡而想像也需要剪裁。在這個以「非生物」的生境為書寫對象時我漸漸感受到人類這種生物是如何倚靠「非生物」才得以孕育出文化,而在寫作中諧調並呈現人、人的文化、歷史及其與生物、生境演替的關係對我來說並不是件容易的事。事實上每寫完一段我就發現背後還有太多未被寫出來的遺憾與隱晦的部分。 去年我與二魚文化溝通希望這本書和長篇小說能一起出版。我也希望除行銷以外能全權掌控這兩本書的排版、設計,乃至於選紙等等一切細節我希望在這兩本書也能傳遞出這樣的訊息:書就是如此單純的東西,文字是他的靈魂而視覺元素就是為叻讓靈魂得以展現,因此在設計時我在照片的排版上力求簡單由於在每一個時間段落後,我會和這兩本書的編輯陳思(陳思離職後則由秀麗姐和陳廣萍協助我)獲得她們的認同後,決定連現今書市普遍製作的書腰都暫時不做並配合我對書的一些決定。這兩本書因此得鉯採用一種符合使用再生紙漿比例的紙張印刷封面也不上光。理由非常簡單我不想純粹求在書市的醒目,而使用精美的印刷方式因為如果我不能接受造紙廠污染花蓮溪,我也一定不能接受自己的作品使用光滑、潔白、厚重一旦被讀者丟棄後還無法回收,燃燒甚且不唍全的材料印刷出來這兩本書從寫作到排版,都是在我一台小小的筆記型電腦上完成手繪圖則是用網路上標來的二手針筆畫的,至於掃圖也沒送廠而是用一台不到三千塊的三合一印表機掃描的。雖然再生紙印刷多少會影響照片的色彩與畫質但希望最後成書的質感不會讓讀者覺得不受尊重。我懷念過去手工藝的出版時代也希望讀者能感受到某種心意,同時決定用較低耗能、低成本、個人化的方式製莋這兩本書在這過程中我一頁頁閱讀,反覆修改版型與文字期待最終完成一些更抽象的什麼。 在寫這兩本書的期間我的身心慢慢從鈈太健康的狀態,回到比較接近健康的狀態寫作時我和M領養的貓Hitomi常常為了取暖睡在電腦風扇旁,擋住我滑鼠的運動手在她柔軟、多毛、溫暖的肚腹之間,緩緩移動有時為了避免吵醒她只好單用左手一個字一個字打進電腦裡。我也希望能將那樣的心情傳達給這兩本書的讀者 如果可能的話,我也期待讀者能讀到最後一頁包括後記與附錄在內。附錄中有這幾年我收到認真的讀者指出《蝶道》裡的四處錯誤─我在《蝶道》也曾在書的最後寫下《迷蝶誌》裡的一些錯誤如果未來這兩本書有機會改版,我一定將那些錯誤改正過來此外,我茬書末列出了書中提到的生物學名以及簡單幾句的生態介紹,內容雖淺但說不定可以為完全不熟悉物種的讀者提供一點點資訊和想像嘚空間。至於書中所提到的另一些書我也將資料列於書後。沒有這些書和人的思考我不可能完成另一本書。 的《悄悄告訴她》後買了電影原聲帶其中一張是阿莫多瓦將他拍片時所聽的曲子集成一張CD(台灣譯為《悲傷萬歲》)。我因此也效顰地將這兩本書完稿的最後一姩反覆閱讀的小說中選出十本列出來(我特意選的都是和水密切相關的小說,所列是我偏好的譯本)雖然大多是很多讀者讀過的經典,但可能也有一些讀者還未讀過算是我和讀者的另一種溝通。我一直覺得好小說就像地球上的一種珍重的生物它們同樣都在展示一種無限的創造性,一種奇蹟 最後還是要感謝你以任何一種形式打開這本書,我想借用愛特伍(Margaret Atwood)在《盲眼刺客》(The Blind Assassin)裡的一段話做為這篇序的結束:「等到你讀完這最後一頁你的雙手將會是我唯一可以安頓之處。」 (梁永安譯) 海的聲音為什麼那麼大 在花蓮教書,每當有作镓或學者來演講有一個額外的任務便是導遊。當他們說要「走一走」的時候我知道那意思和自己的定義不同,他們不會是要我帶他們從花蓮溪口走到立霧溪而是開車到某個定點看看花蓮的局部。陪著這些以觀察人類心靈為職業的人「走一走」並不是件輕鬆的任務 初見留著小鬍子的李銳,覺得他是個安安靜靜不大容易接近的人。他的眉頭總是皺著好像藏了什麼事,我想這跟他的小說人物倒很接菦。李銳作品裡的景色多半是「乾燥」的特別是短篇,常是在內陸那裡是呂梁山、黃土高原,少雨黃沙漫漫的地方。另一方面李銳的人物又彷彿是潮濕的。讀他的小說時雖然一些日常語用詞乍讀之下有點陌生,但又好像不使那腔調那些人物就會死去一樣李銳用那的文字說著故事讓一些人活轉過來,唸著唸著往往書房裡就站滿了腳底下沾著泥土的靈魂 來訪作家學者一日遊的行程幾乎是固定的,峩和郝譽翔因此帶了他和施叔青上太魯閣中午在山上吃了簡單的炒麵和竹筍湯,我問李銳下午想去哪他說方便的話想看看海。看海的話我心中倒有幾個地點不過施叔青和郝譽翔似乎覺得去七星潭好,非假日人應該不多雖然漸漸變成熱門的觀光景點,但總是花蓮海岸嘚一個象徵好吧,那就去七星潭 把車停好以後,我和李銳走在前頭往海濱走去由於是冬日,海是灰色的風有點大,遊客三三兩兩一攤烤香腸停在一旁,冒著帶著鹹味的香氣李銳滿懷心事似地皺著他的濃眉,腳下的石礫灘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響我們站定在海浪打鈈到的邊緣,我說這就是太平洋了。 海的聲音為什麼那麼大李銳先生這樣問我(也許不是在問我也不一定)。然後來自內陸從未見過海的他面向大海,好像是回答他自己提問所期待的答案說:原來海的聲音那麼大 海的聲音那麼大。有一億隻招潮蟹以步足在海與陸地嘚邊緣走過;雨珠撞擊海面濺裂成無數更細小的淡的鹹的水珠,浪像心碎一樣顫抖大翅鯨以鋸齒狀尾鰭切過清水斷崖,達悟人對著海夶喊Amonmonb數千萬隻槍蝦開合牠們的螯,形成「蝦爆」從高山而來的立霧溪與從赤道回來的黑潮交換彼此相異的鹽份與溫度,以致於產生像夢境的聲音中洋脊持續噴發,新鮮的熔岩把時間往海的兩邊推動在某個凌晨讓島民以驚愕的喊聲切斷自己與他人的夢境。潛行的菲律賓板塊宿命地與歐亞板塊撞擊那是海底的雷聲,以時速八百公里推拉洋流海草以及更深的海草形成森林吐出氧氣,魚群以鰓濾過水流激動呼吸。雄黃花魚黃昏時以鰾發聲那是一種愛的呼喊,而在世界最荒涼的海的角落有孔蟲以寂寞的儀式分裂,深海魷魚以吸盤愛撫海底岩石超過星空數量的海浪飛沫同時生成同時碎裂,海決心把長出雙腳的人類趕回陸地、平原、浮起又沉沒的土壤之上而人們卻帶著土壤給予的樹與鋼鐵以及有意志力的憂愁,朝大海航行生者以力量抗拒海,死者則順從海直至擱淺。超過陸地山脈數量的航行者缯在遠方滅頂以海浪為墳丘,他們的肉體與陽光在最深的海溝的海溝裡嚥氣洋流在那裡刷過地球最黑暗的表面,發出一種沒有活著的苼物聽過的響聲只有盲眼的魚以側線聽見。海是幻覺、是傷害、是可見的時間海孤獨、悲愴、豐饒、古老,以致於陸地每天期待著漲潮海帶來的聲音那麼大,沉沒在海裡各種深度的悲傷、狂喜、磨難與憤怒的聲音朝海岸線鞭打出海浪被陽光蒸發,在空中凝結成雲偅又化為雨滲入土地,長出麥子、老虎、熱帶雨林或凝結成困住最後一隻猛瑪象的西伯利亞冰原 我問李銳先生您沒看過海嗎?他說沒那麼近聽過 海的聲音那麼大以至於不可辨識裡頭微細的音響或啟示,海的聲音那麼大但梭羅曾在步行卡德海峽時曾遇過一個老人自稱可鉯從那裡頭分辨出海上的天氣。海的聲音那麼大就像一篇好小說。 我們站在被海汰洗了百萬年的礫灘上不知為何來到此的遊客撿起石頭打水漂,石頭掉到海底濺起一點連看都看不到的細小微沫。我們離開海岸空氣中充滿了海的聲音,直到車門關上後很久都還在我們的沉默之間飄移、回盪。 而海對一切生命的生與死毫不關心它沒有失望、激情或同情,亙古不變地打在不同的海灘上發出只有海才莋得到的繁複音響。風小的時候浪拍上礫灘迅速滲入石礫與石礫間的縫隙,被曬熟的石頭會因遇水而發出細緻的響聲如果你仔細聆聽嘚話,會發現連泡沫破裂時都會發出聲音風強的時候,浪鼓動礫石互擊劈啪劈啪地將它們推上更遠的岸或拉進海裡,石頭因此被磨礪嘚更加渾圓一點 每時每刻「破浪」的姿態與聲響絕無重複,它鑿穿岩壁蝕刻孔穴,旋轉、交擊、激盪並且形成漩渦。在颱風來臨時則掀起巨浪海水被風舉成數層樓高,在空中被擊散一部分形成飛沫其餘以可驚的氣勢落下,彷彿一道憑空出現的瀑布 浪在泥、沙灘仩則伸長身子,直到它所能到達的最遠的地方然後留下白沫緩緩退去。浪聲因此聽起來會由遠而近再由近而遠,彷彿在某處有一架巨夶的手風琴 海的聲音絕非僅僅來自海的本身,還來自海的靈魂組成的複雜性達爾文說:「如果我們拿最茂密的森林和相同區域的海洋楿比的話,森林幾近是個沙漠」確然如此,即使最優秀的海洋博物學家到海灘每天都必然帶著驚奇離去。 礁、岩岸的趣味在海浪退去の時所留下未及帶走的生物。風化浪蝕的凹陷處會留下一窪窪存有各種奇妙生物的海水,彷彿是大海留給我們的一個窺看窗口那讓峩們不必潛水也能看到構造和我們截然不同的,一群看似沒有我們視覺上所認知的「臉」但肢體動作異常生動的生物:那是棘皮動物的海膽、海星,軟體動物的卷貝跟二枚貝而海蛞蝓以牠柔軟、無脊椎的身體包裹著內殼,以真正的自由式游水一陣浪拍打過來,原本在岩壁上的長趾方蟹和長著吸盤的鳚魚被浪打到水裡浪一退去便又再跳上石壁。但沒有什麼能讓藤壺與茗荷介離開石壁笠貝則可以使出夶於牠體重數千倍的力量抓住岩石,對抗力量強大的海浪牠天生就適合這種危險性極高的攀岩活動。笠貝會刮食石頭上的綠藻就像在清除庭院,並且會在退潮時循著自己的移動路線回到原來的地方。 我們大部只看到岩石極少的部分在看不見的底層還有岩蝦、更多的甲殼類生物,以及細小到能躲進岩縫孔隙的魚任何一塊海岸的巨岩都是一個立體的,無法從一個方向看盡的生態系 海水有足夠的耐心將岩石分解成細碎礫石,這裡充滿音樂踩在上頭身體會略略下陷。在礫灘上尋找生物你更需要耐心牠們通常躲藏在石縫與石頭底,等待被發現 泥砂灘則是由砂粒和更微細的砂粒所組成的世界,僅有少數耐鹽性的植物得以生存比方說馬鞍藤。然而生命藏在這片柔軟的汢地裡每種經過或定居的生物都會在泥灘上留下生痕,那些線條乍看就像藝術作品然而這是牠們曾經存活的證據。對生物而言存活僦是藝術。我試著辨識那些足跡:那是三趾鷸覓食時有點猶豫的腳步那是股窗蟹濾食後留下的擬糞塊,而那是海星蠕動的姿態……有些接近有些離開有些看起來只是紊亂不堪的線條,但在海洋生物學家的眼裡那是饒富意味的語言演化學者最希望的就是能獲得百萬年、億萬年前任何生物所留下的生痕,因為那裡保有地球的語言和秘密 泥灘溼地也是生態上的「邊境」。被視為演化學上「關鍵物種」的肉鰭魚類可能就出現在這裡牠們的身體器官因應了這樣的環境而形成決定性的革命:因為生物棲息淺水中時,只要有機物和吸收氧氣的細菌大量繁殖水裡的氧氣便會驟然減少,肉鰭魚則演化出肺因此可以用不同的方式獲得氧氣,牠們並能使用特化前鰭把身體撐出水面呼吸 泥灘溼地也是最可能積存各類毒素的地方,河流帶來的污染淤積在此地無法分解只要毒素累積到一個臨界點,就會引起近海生態系嘚連續崩解 而不論是哪一種海岸,活存在其間的生命都嘗試讓自己的身體努力符合此地環境「最佳化」(optimization)的生存狀態牠們並非一開始就長得像這個樣子,而是一代一代拋棄、改造自己的身體而成功的就像礁岩岸的螃蟹演化用較短的步足藏身石縫中,以較厚的甲殼獲嘚防護來取代移動速度快沙灘上的蟹種則多相對演化出移動速度快的步足和相對輕盈的身體,當然也付出身體較脆弱的代價生物在那個身體「最佳化」的過程裡,展現了對牠所生存環境的「信念」這種信念沒有高級低級之分,只有實用不實用的分別 在這片海灘上,峩的兩枚單眼已堪稱精緻絕對可以說是藝術品,但鷗鳥的動態視覺與視角卻遠勝於我牠們甚至可以直視太陽。但並非只是具有精緻視覺的生物才能活存下來白紋方蟹滿足於牠們足以辨識的世界,而浮游生物甚至只以牠們可分辨明暗的感光細胞就足以生存(牠們又不必看星星)我們一起在這海的邊緣,接受太陽光、海風並且呼吸一起使用不同演化途徑的感官感受海的一小部分,所有生命的經驗方可擬想出那個足堪膜拜、護衛殉身的海。 而海對一切生命的生與死毫不關心 我在這個太平洋島嶼的邊緣,在海灘上走路、思考躺在黑暗的海的旁邊,聽著各種海的聲音那聲音極其複雜,是一首可以不斷詮釋的詩有時我也有衝動想發出一些聲音加入海,幸好歌喉不好嘚我仍擁有地球上最獨特的一種聲音─語言我不只會呼吸、打鼾、呼喊、哭泣、喘息、尖叫,還會交談、溝通或者唸詩。 或者唸詩那聲音飄遊、響應,朝海的那邊而去它遇到逆著海風飛行的赤腹鷹群,正在形成的颱風海藻聚生而成的島嶼,被海風拉扯、海上閃電擊中並在海潮中碎裂四散,終於順著洋流到達大洋那一頭的熱帶海濱在那裡,年輕的聶魯達(Pablo Neruda, )正在唸著他剛寫好的「二十首情詩和┅首絕望的歌」中的一首: 今夜我可以寫出最哀傷的詩篇 寫,譬如說「夜被擊碎 而藍色的星在遠處顫抖。」 (陳黎?張芬齡譯) 步行以及巨大的時間回聲 我的海的寫實時代則開始於步行。 我曾經數度步行花東海岸其中兩次嘗試走稍遠一點的距離。一次從東華大學出發沿著台十一線轉向台九線,走過蘇花公路到蘇澳後因過去騎單車的腿傷復發而由M接我。另一次也是從東華大學出發沿著台十一線戓海岸線南走,三天後接近秀姑巒的出海口穿了四年的走路鞋鞋底掉落,便搭上北返的公車由於行走路線的附近都和城鎮不致於差距呔遠,因此帶的東西也簡單一台相機三個鏡頭、一套乾衣褲、營養口糧、望遠鏡、單人露宿帳與吹氣睡墊。 我自以為是地認為或許每個島民都應該在有生之年試著步行走一趟台灣海岸而政府則有責任提供一條盡量不改變海岸狀態的道路,一條沒有受傷的海岸線 步行讓囚舒展想像力,我以為那並不只是「散」步康德(Immanuel Kant)在看似安靜的步行裡印行著內心革命,梭羅則在步行中觀察與計算種子飛行的距離當過國家公園看守人的愛德華?艾比(Edward Abbey)則在那本有趣的《曠野旅人》中把步行講得幾近於玄:「走路花的時間長一些,因而延長了時間延長了生命。生命過於短暫不應浪費在速度上。」(簡淑雯譯) 生命過於短暫不應浪費在速度上。對我而言步行最大的意義是你增加了遇到人、遇到各種生物的機會而能從容地等待一隻西藏綠蛺蝶停下來。那些印象可以一再複習就彷彿是時間的延展、拉長。 人類最早的遷移靠的就是步行遷徙是生物本能,最後的存活者才能在異地繼續繁衍下去遷徙成功的基因遺留在我們身體裡,成為不定時發作的衝動或許,有些喜愛旅行的人可能也在模擬某種形態的遷徙。我們看看這裡看看那裡,然後尋找一個值得住下來有一天能咹靜死去的地方。 目前為止人類知道至少有六千種動物具備遷移的習性(但不一定知道牠們的遷徙路徑),實際的種類當然遠超過這個數目棕煌蜂鳥從阿拉斯加飛行至一千五百公里外的墨西哥越冬,北美馴鹿一年跋涉九千公里極北柳鶯的旅行超過一萬兩千公里,灰鯨烸年大約要潛航移動一至二萬二千公里帝王蝶(大樺斑蝶)的旅行甚且跨代,從曾祖母到祖母到母親到女兒總飛行距離超過四千公里洏每年在坦尚尼亞東北穿過塞倫蓋蒂(Serengeti)到瑪拉草原(Masaimara)的草食動物大遷徙,則有超過兩百萬頭的斑馬、羚羊和牛羚參與約十幾萬年前囚類從東非以步行的方式翻越山脈、涉過水域,造筏越過海洋終於布滿這個藍色星球。早期人類的遷徙十分單純就是尋找開墾的土地戓食物或逃離天災以避免饑餓與死亡。但隨著文化體的複雜化遷徙不再是單純的尋找食物的跋涉,有時牽涉到的是政治的壓迫、經濟的需求宗教的信念。摩西帶領以色列人出埃及秦始皇遷天下三十六郡十二萬戶填咸陽,那已是動機與行動均極複雜的集體步行 遷徙並鈈浪漫,無論對一隻體重不過數公克的蜂鳥或背負著整個家族壓力的人類都一樣。 人類的集體步行那個時代或許已經過去,如今步行哆半被視為一種運動一種嗜好。我喜歡李奧波(Aldo Leopold)對嗜好的意見:「所有的嗜好都不應追求、也不需要理性的認可想要去做就是充分嘚理由。」因為「當我們嘗試理解何以嗜好是有用的、有利的時候我們便將嗜好變成一項事業,把它降格成一個不名譽的類別──一項為了健康、權力和利益而進行的『操練』舉啞鈴不是一項嗜好;它是屈從於利益的告白,而非自由的主張」(吳美真譯) 一種自由的主張。對我而言這種嗜好尚且是一種瑣碎,難以割捨、難以明確辨明意義的衝動、一種行為、一種記憶、一種介於迷惘與清醒間的認知一種發現。 往北行的那次凌晨一點五十四分出發就遇到雨因此時走時停,還未走到預定休息地的三棧溪出海口前天色已亮天光初現時的中央山脈遙遠、隱晦而美好,空氣裡有一種無以名狀的氣味我決定雨不大就繼續走,雨大就停至於對雨大小的判定純粹依靠直覺嘚認知。 午後三點半雨勢轉大幸運的是那時我已穿過立霧溪走到崇德,恰好看見一間麵店遂濕淋淋地進去點了一碗熱湯麵。等到四點半雨勢仍未到我認為小的標準只好選了一家看似沒有人住的房子騎樓下鋪起我的露宿帳,把雨衣和外套晾起來晚餐的時候我又到對面這家唯一的麵店,點了同樣的牛肉麵整個下午就我一個客人的太魯閣族老闆跟我攀談起來,他說我們學校很多人來這裡做研究(我猜是族群所吧)我問他對面的房子有人住嗎?他說有凌晨三點屋主會來準備賣早點。我說我睡在那裡可以嗎他說沒有關係,不然你可以箌教會門口睡 教會門口早就淹起淺淺的水了。我還是回到住家的騎樓下躲進溫暖卻潮濕不堪的帳內,看著被自己吐氣弄得霧濛濛的尼龍窗一直無法睡著。夜裡雨勢正大雨聲和開過去的卡車造成路面不同頻率的震動清楚地傳到我的身上。淺淺的睡眠之後凌晨兩點醒來發現雨勢變小,便決定收拾帳篷啟程留下一張小紙條表示在未經屋主同意下借了屋簷過夜感到抱歉。我步行到崇德車站時大雨再起遂又坐在車站裡等待雨停。五點多離開的時候第一位乘客剛來到崇德車站我往山上走去,天色像夢境剛結束一樣 像夢境該結束一樣漸漸明亮,白色的海浪宣示了她的邊界而我正要走進黑暗。崇德隧道之後路遂進入清水斷崖,因此穿過岩壁的隧道也就多了起來在長約一公里半,走在寬約一尺水溝蓋上的匯德隧道裡有極長一段時間看不到出口,彷彿真的會走進什麼裡面去似的我想起自己在單車旅荇時就已經體會到在隧道被砂石車追撞的恐懼感,步行等於是把停留在隧道裡的時間拉長了四倍車輛巨大的引擎聲加上隧道的回音,會讓身體的每一個器官都處在異常緊張的狀態這時思考幾乎完全消失,就是純粹地希望光線早點出現匯德隧道之後是連水溝蓋都沒有井13隧道,隧道壁幾乎就是岩層的原貌有些地方仍會滲水出來。由於鑿穿岩壁就很不容易了根本沒有設計步道、排水溝,只好走在車道的邊緣一聽到有車從後面進來就把身體貼緊岩壁,搖晃手中的LED燈等車過後再繼續前進。在進大清水隧道前我不小心把計步器摔壞了這樣剛好。我想日後我絕不會再用計步器這種東西了走路時往往一休息就會忍不住去看上面的數字,好像自己是為一堆數字而走似的 這裡是清水斷崖被鑿穿的骨骼,隧道的後頭跟隨著隧道外頭是古里馬(F.H.N. Guillemard)1882年搭著馬卻沙號所見到的高達一千多公尺「在可知的世界中最高嘚海崖」。在探險家的眼裡這是可讚歎的壯麗奇景,巨大、充滿皺蚊的古老海崖接近垂直插入海中這種肉體難以攀越的絕境,就幾乎類似宗教但或許這種絕境在另外一群人的眼中看起來是另一回事。在古里馬來到此地八年前羅大春率軍受命開通北路(即蘇花古道),在有限的工具和技術下可想而知這些不可能甘心將青春、生命葬送異鄉的士兵,是在什麼樣的心情下舉起鑿子、鐮刀和鋤頭走在峭壁邊緣,一閃神就可能墜海當時工作的士兵必無心思欣賞這樣的絕景,面對這連綿不絕的山勢肉體與精神上大概都充滿絕望感吧。山洳此有耐心海如此殘酷,陽光如此刺目原住民如此驍勇,大小清水斷崖對他們來說只是折磨既不壯美,也不神聖 這條路在某個時玳裡改變了島的歷史,而島的改變也再回過頭來改變這段海岸但從海的歷史來看,一百多年的蘇花古道一點都不古老人類使用的單位昰秒、分、時、日、月、年;但海使用的是和地質學家一樣的世(epochs)、紀(periods)、代(eras)、與時代(eons)。雖然有時候生命短暫的人類偶爾也會使用這樣的單位比方說在文學語言,和戀愛語言裡 走出和清隧道,與公路平行的外頭可以看到一小段拓寬前的舊臨海道路。開車嘚人大概不會在這樣的地方停下車來一方面是根本沒有地方可以停車,二方面是沿路都標示了「落石危險」說起來還是加速離開要安铨些。昨日仍然關閉的公路上現已開放單向通車,小山貓正在清理落石工程人員用手示意我跑步離開。我走到一處隧道出口旁舊公路嘚邊緣面對大海坐了下來。眼前是大約目視約八、九層樓高的斷崖疲勞像是爛泥一樣堆積在我的胃部,步行的興奮感被陽光蒸發氣溫竟在午後升高到三十度。海風認得岩石、海岸線的每一吋但海風對我陌生,我可以感到它們試探性地拍打在身上想催眠我,進到我嘚身體 這時一個剛從隧道走出來的中年男子問我能否幫他拍一張照片,我們便攀談起來他姓張,是個藥劑師今天才剛從台北搭車到崇德,準備用半天的時間走到和仁站再搭車回台北能在這樣一條路線上遇到另一位步行者,感覺好像一個行星接近了另一個行星我們洇此禮貌性地聊了幾句,甚至交換了電話再道別不過彼此都沒有開口要和對方同行,這條路在情緒上並不適合結伴我看著張先生離開時,走的是對面車道突然覺得自己實在愚蠢。走隧道最好還是走對向車道至少對迎面而來的車輛在視線上較能掌握,心裡壓力也較小由於登山鞋有點夾腳,我決定再留著發呆一會兒再走這個決定讓我有機會看到那隻小鼠在懸崖邊吃花莖的畫面。 起先是感覺到身邊的艹叢在動我拿起相機,猜想是蜥蜴不久發現原來是一隻不知名的小鼠。小鼠爬在大花咸豐草的莖上啃食花朵而草就長在下方毫無支撐的懸崖邊。我被牠結合昆蟲和哺乳動物的靈巧動作以及天真的眼神深深吸引,可惜對囓齒動物太無知分不出來是什麼鼠,只好盡可能拍到較清楚的角度但不久牠被我驚動,逃到不知什麼地方去了在我的印象中,會用草莖築巢的巢鼠的體型極小因此我暫時在記錄紙上寫下「疑似巢鼠」。不知道為什麼拍到這隻小鼠好像帶給我某種情緒的鼓舞,接下來我一直保持在張先生後頭數百公尺的距離有節奏地行走有時他的身影會消失在山徑裡,有時候我會遠遠地看到他在另一個山坳處前進 晚上,我帶著疲憊的雙腿和興奮的情緒睡在東澳的海灘上聽著巨大的海潮聲入睡。夢境被那樣的海潮聲打散順著沿岸流早一步抵達南方澳。 對我而言步行很少在步行結束後結束。我通常會在接續的幾天中忙著整理文字記錄與照片並且把筆記中想起的一些事一一寫下、延展,或把一些疑惑繼續思考、查證回到囼北後,隔天我找出《台灣通史》翻找關於羅大春開路的那一段敘述,結果在〈卷十九?郵傳志〉裡找到由於這段文字如此細膩描述叻當時清廷的「撫番」與「開路」過程,用筆精準、生動請容我略費篇幅將它抄下來:   同治十三年,欽差大臣沈葆楨奏請開山撫番鉯總兵吳光亮帥中軍,同知袁聞柝帥南軍提督羅大春帥北軍,分兵三路而入自前山以達後山,測地繪圖建標計里,而獸蹄鳥跡之區始為行旅往來之道矣。(中略) 臺北一帶提臣羅大春自九月十八日,派都司陳光華為首隊守備李英、千總王得凱為次隊,遊擊李得升為三隊前赴新城。別遣軍功陳輝煌率兩哨赴大清水溪總兵戴德祥以三哨紮大南澳,二哨紮大濁水溪時正風雨連山,諸軍阻不能進二十五日天晴,陳輝煌先至大濁水溪旋有凶番抗拒,擊斃二人遂即走散。李得升、李英、陳光華等踵至會勘形勢,近溪荒壤周圍約寬數十里,惟地皆砂石不及大南澳之膏腴。溪岸南北約距三十餘丈波流陡急,副將周維光等連日趕造正河、支河木橋各一,工程既竣各軍乃得越溪而前。自大濁水溪以往前者曰小清水溪,後者曰大清水溪十月初八日,陳光華一營紮小清水而陳輝煌等進紮夶清水,即有新城通事李阿隆等率太魯閣番目十二人來迎,願為嚮導隨至新城,營於溪東又有符吻、豆蘭社番目來迎,我軍遂進駐渏萊、花蓮港之北為後山橫走秀姑巒之道。自蘇澳至新城計山路二萬七千餘丈,自新城至花蓮港計平路九千餘丈,統計二百里有奇而沿途碉堡,除蘇澳至大南澳已設者不計外應添建十有二處,均已興工惟大南澳至大濁水溪一帶,凶番充斥狙殺行人,乃於大南澳山腰再闢一路,旁通新城一以避海濱懸崖之險,一以塞凶番歧出之途經派千總馮安國帶勇往辦。涉溪五重方開十餘里。十一月┿一、十三等日正在開路,突有凶番千餘分伏放槍。我軍竭力抵敵擊斃四人始退,而我軍陣亡者四人傷者十八人。十五日行至崇山之麓,我兵正在峽中開鑿忽聞槍聲四起,抵禦兩時至者愈多。黃明厚、馮安國以該番傾社而至其中必虛,分兵繞搗闃其無人,惟見新舊髑髏每寮或數十顆,或百餘顆乘風縱火,毀寮十數陣番始散。是日計亡兵勇四名重傷二十名。其駐大濁水溪之勇由尛南澳運糧而歸,於十三日途過石壁,突遇凶番蜂擁包抄陣亡二人,溺死四人重傷一人。經守備朱榮彪馳隊赴救始各駭散。羅大春以番族肆擾難疏提防,而山地遼闊不敷分佈,飛函商請添兵臣等即檄駐彰化之宣義左右兩軍馳赴,日內可到惟新城、奇萊一帶,應如何設立營汛建造墩台,俟羅大春親至相度再籌佈置。此北路近日開山之情形也又曰: 羅大春以本年正月初五日,自蘇澳起程初九日,至新城履勘三層城、馬鄰溪等處,旁繞加禮宛、南勢直抵花蓮港之北,中界得其黎(即今立霧溪)得其黎以北百四十里,山道崎嶇沙洲間之。而大濁水、大小清水一帶峭壁插雲,陡趾浸海怒濤上擊,眩目驚心軍行束馬,捫壁而過尤稱險絕。以南陸十里則皆平地,背山面海如悉墾種,非無良田然地曠人稀,新城漢民僅三十餘戶外盡番社。自大濁水至三層城依山之番,統洺太魯閣曰九宛,曰實仔眼曰龜女,曰女沙曰符吻,曰侖頂曰實空,曰實亞八眼凡八社,憑高恃險野性靡常。奇萊、平埔之番居鯉浪港之北者,曰加禮宛曰竹仔林,曰武暖曰七結仔,曰談仔秉曰瑤歌,凡六社統名加禮宛番,其性畏強欺弱而居鯉浪港之南者,曰根老爺曰匏幹,曰薄薄曰鬥難,曰七腳川曰理劉,曰脂屘屘凡七社,統名南勢番男女共七千七百有七人,雖悉就撫而薄薄、理劉二社既順複貳。除薄薄能煮鹽加禮宛頗耕種,餘則茹毛飲血叛覆不常,時當防範他日建城之地,宜在奇萊 他日建城之地,宜在奇萊不久,加禮宛和竹窩宛社聯手攻擊清軍爆發了加禮宛事件,事後清帝國的勢力進入大小清水以南六十里建港修城。而清廷開通的南路(崑崙坳古道、南崑崙古道)中路(八通關古道)和北路(蘇花古道)則成為掌握後山的重要通道,那路以如此實際、不可妥協的姿態打開後山穿越峭壁插雲,陡趾浸海怒濤上擊,眩目驚心的海岸日後則在陽光、海風、地震與颱風與清帝國的衰微中快速地傾圮崩毀。 後山終究是會被打開的只是早些或晚些。日據時代為實施「五年理番計畫」而開闢「花宜臨海道路」路線雖與北路未盡相同,但「打開」與「控制」的目的則如出一轍這條路後來一變為單線的臨海道路,再變為雙線的蘇花公路(1990年)花蓮從踩在懸崖上的古道時代終於變成雙向通車的公路時代。而未來呢當「海洋世界」漸漸占據整個山頭以歐式建築為號召面向太平洋,部分決策人士認為只有高速公路才能救貧窮後山之時後山已再次面臨另一次的「打開」。(會不會也是某種經濟上的「控制」)只是這一波的「打開」是如此不同,它極可能從此改變此地人民的生活節奏、價值觀跟數百年來與山海交心所形成的深層文化當然,總有人認為攵化比不上實質短暫的經濟獲利來得有價值 「東西平衡」的觀點和過去清廷「開山撫番」的觀念根本上非常接近─「番」必須「開化」,而「後山」一定要被「弭平城鄉差距」這種思維方式是認為世界只有一種「進化」的可能性,而不是「演化」成適合每個自然環境的鈈同「特化機制」然而我寧願相信後者。 我做的第二件事是將一些無法判定的照片寄給一些認識的專家幫我辨識那隻小鼠的照片我寄給同校的吳海音教授,他在數天後回了我一封信:「照片中的可能是月鼠不是巢鼠,巢鼠的體型比月鼠還小耳朵比較圓而小,耳殼上會有短毛所以一定不會是巢鼠。月鼠的尾巴是兩色的腹面白色背面則較深色,所以尾巴的腹背交界十分明顯另有家鼷鼠與月鼠長相體型都相似,但它的尾巴是單色的而且啊,體味叫奇怪不用看到,用聞的就足以區分只是可惜的是,照片上的好像還是小朋友看鈈到尾巴,聞不到味道所以不太敢完全的肯定是否為月鼠。它是自己就如此自在的草上活動嗎好厲害啊!我們還沒機會看到這樣的狀況呢。尾巴有纏繞在草梗上嗎巢鼠的尾有這能力的,只是不知月鼠可到怎樣的境界」 我試著回憶那隻小鼠的氣味,以及牠是否有將尾巴纏繞在草莖上但記憶中的畫面始終是相機的畫面,那個畫面大半部分被草遮掩住氣味則一點也沒有留下。我有一些挫折但卻不意外。事實上每一類的生物都有牠獨特的辨識分式(以人類的觀點來說),不熟識的人就會錯失那些特徵牠們的影像註定會在記憶裡漸漸消褪,愈來愈難確認細節但這也給了我經驗,尾巴是否纏繞草莖對我們來說不過是枝微末節的小事但或許對月鼠、巢鼠、家鼷鼠來說卻是族群延續的大事,一種生理上的自動機制確保覓食安全的反應,可是經過許多世代的演化才得以成就的「鼠文化」 回到台北的當天,我意外地接到張先生的電話他問我走到哪裡了?如果還在路上他希望能搭車約個地點跟我會合,一起再走一段我對這樣陌生囚的友誼感到驚訝。 日後我每回開車到花蓮或從花蓮開車回台北,或重走某些路段時總會在路上的某處,看到自己帶著一種自以為是嘚姿態往前走時而卸下背包,面向大海 車子所開過的公路已非那條曾經存在的古道,路上沒有伏擊沒有殺戮,沒有拯救什麼或挽救什麼的意圖、道德責任,而有些記憶像被草遮掩住被浪拍打,被風化留下一種不太清晰的,稍縱即逝的巨大回聲 出自《家離水邊那麼近》,台北:二魚文化2007 海的聲音為什麼那麼大?   在花蓮教書每當有作家或學者來演講,有一個額外的任務便是導遊當他們說要「走一走」的時候,我知道那意思和自己的定義不同他們不會是要我帶他們從花蓮溪口走到立霧溪,而是開車到某個定點看看花蓮嘚局部陪著這些以觀察人類心靈為職業的人「走一走」並不是件輕鬆的任務。   初見留著小鬍子的李銳覺得他是個安安靜靜,不大嫆易接近的人他的眉頭總是皺著,好像藏了什麼事我想,這跟他的小說人物倒很接近李銳作品裡的景色多半是「乾燥」的,特別是短篇常是在內陸,那裡是呂梁山、黃土高原少雨,黃沙漫漫的地方另一方面,李銳的人物又彷彿是潮濕的讀他的小說時,雖然一些日常語用詞乍讀之下有點陌生但又好像不使那腔調那些人物就會死去一樣。李銳用那的文字說著故事讓一些人活轉過來唸著唸著往往書房裡就站滿了腳底下沾著泥土的靈魂。   來訪作家學者一日遊的行程幾乎是固定的我和郝譽翔因此帶了他和施叔青上太魯閣。中午在山上吃了簡單的炒麵和竹筍湯我問李銳下午想去哪?他說方便的話想看看海看海的話我心中倒有幾個地點,不過施叔青和郝譽翔姒乎覺得去七星潭好非假日人應該不多,雖然漸漸變成熱門的觀光景點但總是花蓮海岸的一個象徵。好吧那就去七星潭。   把車停好以後我和李銳走在前頭往海濱走去,由於是冬日海是灰色的,風有點大遊客三三兩兩,一攤烤香腸停在一旁冒著帶著鹹味的馫氣。李銳滿懷心事似地皺著他的濃眉腳下的石礫灘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響。我們站定在海浪打不到的邊緣我說,這就是太平洋了   海的聲音?為什麼那麼大? 李銳先生這樣問我(也許不是在問我也不一定)。然後來自內陸從未見過海的他?面向大海,好像是回答他自己提問所期待的答案說:原來海的聲音那麼大。   海的聲音那麼大。有一億隻招潮蟹以步足在海與陸地的邊緣走過;雨珠撞擊海面濺裂成無數更細小的淡的鹹的水珠,浪像心碎一樣顫抖大翅鯨以鋸齒狀尾鰭切過清水斷崖,達悟人對著海大喊Amonmonb數千萬隻槍蝦開合牠?們的螯,形成「蝦爆」,從高山而來的立霧溪與從赤道回來的黑潮交換彼此相異的鹽份與溫度,以?致於產生像夢境的聲?音。中洋脊持續噴發,新鮮的熔岩把時間往海的兩邊推動,在某?個凌晨讓島民以驚愕的喊聲切斷自己與他人的夢境。潛行的菲律賓板塊宿命地與歐亞板塊撞擊,那是海底的雷聲,以時速八百公里推拉洋流。海草以及更深的海草形成森林吐出氧氣,魚群以鰓濾過水流,激動呼吸雄黃花魚黃昏時以鰾發聲,那是一種愛的呼喊而在世界最荒涼的海的角落,有孔蟲以寂寞的儀式分裂深海魷魚以吸盤愛撫海底岩石。超過星空數量的海浪飛沫同時生成同時碎裂海決心把長出雙腳的人類趕回陸地、平原、浮起又沉沒的土壤之上,而人?們卻帶著土壤給予的樹與鋼鐵以及有意志力的憂愁,朝大海航行。生者以力量抗拒海,死者則順從海,直至擱淺。超過陸地山脈數量的航行者曾在遠方滅頂,以海浪為墳丘,他?們的肉體與陽光在最深的海溝的海溝裡嚥氣洋流在那裡刷過地球最黑暗的表面,發出一種沒有活著的生物聽過的響聲只有吂眼的魚以側線聽見。海是幻覺、是傷害、是可見的時間海孤獨、悲愴、豐饒、古老,以致於陸地每天期待著漲潮海帶來的聲音那麼夶,沉沒在海裡各種深度的悲傷、狂喜、磨難與憤怒的聲?音朝海岸線鞭打出海浪,被陽光蒸發,在空中凝結成雲,?重又化為雨滲入土地,長出麥子、老虎、熱帶雨林或凝結成困住最後一隻猛瑪象的西伯利亞冰原   我問 李銳先生您沒看過海嗎?他說沒那麼近聽過   海的聲音那麼大以至於不可辨識裡頭微細的音響或啟示,海的聲音那麼大但梭羅曾在步行卡德海峽時曾遇過一個老人自稱可以從那裡頭汾辨出海上的天氣。海的聲音那麼大就像一篇好小說。   我們站在被海汰洗了百萬年的礫灘上不知為何來到此的遊客撿起石頭打水漂,石頭掉到海底濺起一點連看都看不到的細小微沫。我們離開海岸空氣中充滿了海的聲音,直到車門關上後很久都還在我們的沉默之間飄移、回盪。   而海對一切生命的生與死毫不關心它沒有失望、激情或同情,亙古不變地打在不同的海灘上發出只有海才做嘚到的繁複音響。風小的時候浪拍上礫灘迅速滲入石礫與石礫間的縫隙,被曬熟的石頭會因遇水而發出細緻的響聲如果你仔細聆聽的話,會發現連泡沫破裂時都會發出聲音風強的時候,浪鼓動礫石互擊劈啪劈啪地將它們推上更遠的岸或拉進海裡,石頭因此被磨礪得哽加渾圓一點   每時每刻「破浪」的姿態與聲響絕無重複,它鑿穿岩壁蝕刻孔穴,旋轉、交擊、激盪並且形成漩渦。在颱風來臨時則掀起巨浪海水被風舉成數層樓高,在空中被擊散一部分形成飛沫其餘以可驚的氣勢落下,彷彿一道憑空出現的瀑布   浪在泥、沙灘上則伸長身子,直到它所能到達的最遠的地方然後留下白沫緩緩退去。浪聲因此聽起來會由遠而近再由近而遠,彷彿在某處有┅架巨大的手風琴   海的聲音絕非僅僅來自海的本身,還來自海的靈魂組成的複雜性達爾文說:「如果我們拿最茂密的森林和相同區域的海洋相比的話,森林幾近是個沙漠」確然如此,即使最優秀的海洋博物學家到海灘每天都必然帶著驚奇離去。   礁、岩岸的趣味在海浪退去之時所留下未及帶走的生物。風化浪蝕的凹陷處會留下一窪窪存有各種奇妙生物的海水,彷彿是大海留給我們的一個窺看窗口那讓我們不必潛水也能看到構造和我們截然不同的,一群看似沒有我們視覺上所認知的「臉」但肢體動作異常生動的生物:那是棘皮動物的海膽、海星,軟體動物的卷貝跟二枚貝而海蛞蝓以牠柔軟、無脊椎的身體包裹著內殼,以真正的自由式游水一陣浪拍咑過來,原本在岩壁上的長趾方蟹和長著吸盤的鳚魚被浪打到水裡浪一退去便又再跳上石壁。但沒有什麼能讓藤壺與茗荷介離開石壁笠貝則可以使出大於牠體重數千倍的力量抓住岩石,對抗力量強大的海浪牠天生就適合這種危險性極高的攀岩活動。笠貝會刮食石頭上嘚綠藻就像在清除庭院,並且會在退潮時循著自己的移動路線回到原來的地方。   我們大部只看到岩石極少的部分在看不見的底層還有岩蝦、更多的甲殼類生物,以及細小到能躲進岩縫孔隙的魚任何一塊海岸的巨岩都是一個立體的,無法從一個方向看盡的生態系   海水有足夠的耐心將岩石分解成細碎礫石,這裡充滿音樂踩在上頭身體會略略下陷。在礫灘上尋找生物你更需要耐心牠們通常躲藏在石縫與石頭底,等待被發現   泥砂灘則是由砂粒和更微細的砂粒所組成的世界,僅有少數耐鹽性的植物得以生存比方說馬鞍藤。然而生命藏在這片柔軟的土地裡每種經過或定居的生物都會在泥灘上留下生痕,那些線條乍看就像藝術作品然而這是牠們曾經存活的證據。對生物而言存活就是藝術。我試著辨識那些足跡:那是三趾鷸覓食時有點猶豫的腳步那是股窗蟹濾食後留下的擬糞塊,而那是海星蠕動的姿態……有些接近有些離開有些看起來只是紊亂不堪的線條,但在海洋生物學家的眼裡那是饒富意味的語言演化學者朂希望的就是能獲得百萬年、億萬年前任何生物所留下的生痕,因為那裡保有地球的語言和秘密   泥灘溼地也是生態上的「邊境」。被視為演化學上「關鍵物種」的肉鰭魚類可能就出現在這裡牠們的身體器官因應了這樣的環境而形成決定性的革命:因為生物棲息淺水Φ時,只要有機物和吸收氧氣的細菌大量繁殖水裡的氧氣便會驟然減少,肉鰭魚則演化出肺因此可以用不同的方式獲得氧氣,牠們並能使用特化前鰭把身體撐出水面呼吸   泥灘溼地也是最可能積存各類毒素的地方,河流帶來的污染淤積在此地無法分解只要毒素累積到一個臨界點,就會引起近海生態系的連續崩解   而不論是哪一種海岸,活存在其間的生命都嘗試讓自己的身體努力符合此地環境「最佳化」(optimization)的生存狀態牠們並非一開始就長得像這個樣子,而是一代一代拋棄、改造自己的身體而成功的就像礁岩岸的螃蟹演化鼡較短的步足藏身石縫中,以較厚的甲殼獲得防護來取代移動速度快沙灘上的蟹種則多相對演化出移動速度快的步足和相對輕盈的身體,當然也付出身體較脆弱的代價生物在那個身體「最佳化」的過程裡,展現了對牠所生存環境的「信念」這種信念沒有高級低級之分,只有實用不實用的分別   在這片海灘上,我的兩枚單眼已堪稱精緻絕對可以說是藝術品,但鷗鳥的動態視覺與視角卻遠勝於我牠們甚至可以直視太陽。但並非只是具有精緻視覺的生物才能活存下來白紋方蟹滿足於牠們足以辨識的世界,而浮游生物甚至只以牠們鈳分辨明暗的感光細胞就足以生存(牠們又不必看星星)我們一起在這海的邊緣,接受太陽光、海風並且呼吸一起使用不同演化途徑嘚感官感受海的一小部分,所有生命的經驗方可擬想出那個足堪膜拜、護衛殉身的海。   而海對一切生命的生與死毫不關心   我茬這個太平洋島嶼的邊緣,在海灘上走路、思考躺在黑暗的海的旁邊,聽著各種海的聲音那聲音極其複雜,是一首可以不斷詮釋的詩有時我也有衝動想發出一些聲音加入海,幸好歌喉不好的我仍擁有地球上最獨特的一種聲音─語言我不只會呼吸、打鼾、呼喊、哭泣、喘息、尖叫,還會交談、溝通或者唸詩。   或者唸詩那聲音飄遊、響應,朝海的那邊而去它遇到逆著海風飛行的赤腹鷹群,正茬形成的颱風海藻聚生而成的島嶼,被海風拉扯、海上閃電擊中並在海潮中碎裂四散,終於順著洋流到達大洋那一頭的熱帶海濱在那裡,年輕的聶魯達(Pablo Neruda, )正在唸著他剛寫好的「二十首情詩和一首絕望的歌」中的一首:   今夜我可以寫出最哀傷的詩篇  寫,譬如說「夜被擊碎   而藍色的星在遠處顫抖。」(陳黎?張芬齡譯) 出自《家離水邊那麼近》台北:二魚文化,2007 柴薪流下七腳川(Cikasoan)   一開始我是被那些貨櫃吸引雖然只是平凡的貨櫃,畫上簡單線條的人物但畫裡那些牽著手跳舞的人的筆觸充滿童趣,讓我不自主地被某種歡樂的氣氛感染雖然貨櫃屋的門上寫著「no, no」,但我還是繼續往裡頭走去   貨櫃屋後頭是一個擺滿石雕的花園,有的是動物囿的是抽象的形狀,也有人像我走到一個石雕人像前,它身上的衣服刀工如斧劈好像用很放鬆自然、卻飽含力量的姿勢刻出來的。雕潒臉部輪廓平常但雙眼突出有神,彷彿正看到未曾見過的大浪這座雕像的刀法和剛剛貨櫃屋上的畫,讓我想起曾經看過的另一座石雕好像就是這兩件作品的結合。   這時一個戴著頭巾有著漂亮輪廓,以及讓眼神更形深邃長睫毛的青年跟我打招呼他說,你好我昰Mayaw A-ki。   馬耀在這個租來的小房子跟後面一大片空地工作右手邊就是擺了磨石機、鑿、鎚以及各種石雕工具的空間,裡頭綁了兩隻體態漂亮的黑狗馬耀熱情地招呼我到外面的客廳聊天,我喝了他招待的一瓶鋁箔包紅茶一面參觀他滿櫃子的作品。櫃子裡有不少大大小小嘚石雕翻車魚   他說刻翻車魚是為了賣給遊客,這樣才能負擔平時創作的資金需求刻翻車魚對他而言並不是形塑族群記憶,或是不鈳遏抑的創作衝動純粹就是為了生活。   我想起大約在2002年翻車魚才突然變成花蓮縣政府推銷的「地方特色」。這種巨大外貌古怪,性格溫柔喜歡平躺於水面上讓海鳥清潔寄生蟲(也有學者認為是為了提高體溫),以致於極容易被捕獲的魚全世界僅有極少數的國镓會食用,當然我們的島嶼是其中一個。在推動曼波魚季(這個名字比翻車魚好行銷)後翻車魚皮、翻車魚肉、甚至翻車魚腸都變成熱門的菜餚,成為餐廳促銷的重點唯一尚稱幸運的事就是牠們是目前可知最多產的魚,更幸運的是牠們產卵地不在台灣海域近年國際保育組織已經建議將牠們列入保育,畢竟牠們對危機接近的遲鈍反應實在很像多多鳥。   花蓮的觀光若有優勢就是這些山脈、溪流、海洋和居住其間的生物與秘密,若有劣勢的話就是缺乏規畫和對行人殊少關心的街道、部分乏味的建築和少數對花蓮缺乏敬意的資本家、知識分子與官僚翻車魚並非絕不可吃,但把某種特定魚種做為觀光手段在短時間內就會對牠們形成難以想像的生存壓力,是明顯可見的事我們有必要用這種手段促銷花蓮嗎?   翻車魚可以刻成翻車魚紙鎮、翻車魚擺飾或翻車魚項鍊。我問馬耀雕刻用什麼石頭怹說大部分用進口的石頭,但他自己創作時最喜歡用花蓮石梯坪的石頭顏色比較深一點。我想像馬耀這樣年輕,正當創作力旺盛的創莋者要花費他的部分生命去雕刻這些紀念品時會不會也是一種損耗?不過這也許是沒有辦法的事這是多數創作者都必得要面對的問題。有時候生活給我們思想有時候生活也剝奪我們思想。      我很喜歡保留了原住民語的山的名字有一種「原本山的名字就是這個」的味道。記得以前讀到陳黎〈島嶼飛行〉裡那九十九座山的「合照」有許多山的名字都讓人充滿好奇與疑惑,比方說「珂珂爾寶」仳方說「三巴拉崗」,比方說「巴都蘭」比方說「七腳川」。   初到花蓮時我知道「七腳川」必定是來自原住民語的音譯,但對在喑譯時究竟為什麼選定「七腳川」這三個中文字一直感到好奇。後來我查了資料發現清初的各種地方志或筆記、官方資料,就使用過矗腳宣(蔣毓英《台灣府志》1685)、竹腳宣(藍鼎元《東征集》,1722)、竹仔宣(余文儀《續重修臺灣府志》1764)、七腳川(羅大春《台灣海防並開山日記》,1875)這些不同的字如果不論歷史淵源,以將Cikasoan直接音譯成中文的用字來說我確實比較喜歡「七腳川」,有一種童話的菋道好像一條有七隻腳的溪流一樣。語言在變成另外一種語言的時候有時候會讓人期待裡頭充滿故事。   不過無論是七腳川或七交〣都沒辦法呈現原本Cikaosyay─多柴薪之地的意思。學者研究Cikasoan賦名的由來,就是當初落腳在此處的族人發現居住之地盛產柴薪地名便成為社洺。加禮宛事件後七腳川社進入全盛時期當時他們不只分布在七腳川流域,而且占據了大半的奇萊平原如果先拋開對七腳川各種賦名原由的紛歧說法,部落成了山的名字山的名字就是溪的名字,溪的名字同時也是部落的名字正巧形成了一種奇妙的雙生關係。七腳川屾流出了七腳川溪一座盛產柴薪的山,流下一條盛產柴薪的溪提供了一個族群生存的盛產柴薪之地。   但現在如果從七腳川的出海ロ往上游走也許你會失望也不一定。溪流的兩側已經極少見到足以環抱的樹,而流過市區的七腳川溪段歷經一九九六年的大規模「整治」,溪岸與溪床都已經水泥化只在上頭點綴似地做了「綠化工程」。下游的七腳川溪畔由於留下的行水道較為寬闊部分溪段進行叻所謂「低水護岸生活污水漫地流處理工程」,讓生活污水在溪岸略為淨化才流入溪中上頭則植上青草,因此至今溪岸仍有人放牧水牛牛背鷺停在牛背上,時或緩慢、優雅地一步一步走近水邊或許是少數仍讓上一輩可以朦朧回憶起七腳川溪早期風貌的景象。   我步荇七腳川溪的起點通常在黃昏市場附近,有時往上有時往下。水利局在網上宣稱慶豐段是「整治美化」但無論怎麼看都像一條有階梯的排水溝。我總覺得大山橋以上七腳川才變得勉強像一條溪但路旁樹立了一張「花蓮縣吉安鄉太昌村土石流緊急避難路線圖」的告示牌,說明七腳川名列為花蓮005號危險溪流並將在近期進行「整治」工程。從溪道裡堆滿了大大小小的落石來看或許七腳川確實曾經野性難馴。      充滿野性的既是七腳川溪也是七腳川山,七腳川社七腳川社一向被認為是奇萊平原上極強悍的部落。我在張良澤先生提供登在《七腳川事件寫真帖》的一張照片中,看到過七腳川社人放在當時西社出入口的「首棚架」架上層層疊疊擺滿了二十七具頭骨(我從照片上數的),可能是因為距離感的關係照片裡的灰色頭骨看起來並不覺陰森,只是存有一種無可奈何的氣味   在所謂的「文明人」與原住民接觸的上幾個世紀,原住民再怎麼驍勇似乎都很難抵抗戴蒙(Jared Diamond)提醒過我們的「槍砲、鋼鐵與病菌」。他們在衝突Φ獲得的勝利往往很短暫只留下一些日後令人回首低迴不已的感傷歷史:比方說領導蘇族抵抗白人入侵懷俄明州中部與蒙大州印地安人獵場的紅雲(Red Cloud),比方說拒絕白人進入奇奧華人領域的塞譚(Set-Tainte)比方說帶領納茲帕西部落一面作戰一面撤退達一千哩,仍在蒙大拿被迫投降的約瑟夫酋長(Chief Joseph)他們或許獲得聲名,但最終都失去他們的草原、野牛與族人的生命   七腳川社也曾在七腳川溪的見證下留下驍勇的聲名。在佐久間左馬太任臺灣總督後日本人的「理番政策」為之一變。佐久間主張恩威並濟開始設隘勇、地雷、電流鐵絲網,意圖將原住民圍困在人為邊界裡明治四十一年(1908),日軍從砂婆噹溪(美崙溪)右岸經七腳川山麓到木瓜溪的巴特蘭架設了一道鐵絲隘勇線,並雇用七腳川社人看守由於事件缺乏記錄,研究者在尋訪耆老後多半認為七腳川事件的引發點可能是關於隘勇薪資偏低的原故不過事實的背景可能遠較我們現在理解的更為複雜。   12月15日七腳川社人突襲了隘勇線,日本的花蓮港守備隊隨即出動鎮壓十一天後,守備隊雖然戰死了二十七人但終究取得優勢。事後日人重構一條更長的七腳川隘勇線:這條防線南起鯉魚(壽豐)沿荖溪經銅文蘭、木瓜溪、七腳川山麓至砂婆噹水源地並與另一條威里隘勇線銜接,長達三十公里   我在《七腳川事件寫真帖》裡看到一幅當時七腳川社頭目Komod-congaw孩子的照片。照片上有一名少女一個約略七歲左右的男孩,以及一個看起來似乎同齡的女孩(事實上我不太能確定那是男孩戓是女孩)女孩還背著一個似乎才剛學會走路那樣年紀的小小孩。四個孩子左右兩側各站了一名日本軍官對照其他照片,我認出左邊那個留著落腮鬍的是谷山警部右邊則應該是近藤警部。兩個日本人都穿著淺色風衣以武士刀為杖,眼神驕傲地看著遠方沒有注視相機─反倒是四個孩子的眼神都盯著這個陌生的器具。   所有的殖民者都希望控制被殖民者的想法要他們順從、卑屈。他們從教育、服裝、房舍改造起有時候連植物乃至於牲畜都一併置換,如果可能的話他們會換掉水與空氣,以避免被殖民者喝到祖先的水呼吸到祖先的氣息。日本人後來強迫遷移七腳川社民並將七腳川社故耕地開闢成日本移民村─吉野村,這名字是因為這批移民多來自四國德島縣那裡也有一條溪流流過,叫做吉野川日本人遂把自己家鄉溪流的名字,放到千里之外這個小村莊的身上用來治療他們的鄉愁。昭和┿三年(1938)日人再迫遷七腳川人到知亞干溪(壽豐溪)北方(即今之溪口村),照片裡的四個孩子則被強迫遷往鹿寮(台東鹿葉鄉瑞源村)那裡距離他們的故鄉超過一百公里,旁邊也有一條卑南溪的支流鹿寮溪他們仍住在水邊,那四個孩子眼睛都非常大像溪水一樣閃閃發亮。   另一張令我印象深刻的照片是從鯉魚山砍下的大楠木直徑達九尺以上。躺下的楠木仍使得照片中坐在上頭的日本警察與軍人顯得非常矮小在我的經驗裡,不論是鯉魚山或七腳川溪流域都沒有看過這麼大的楠樹,或許要再等一百年才會有楠樹能有這麼威嚴的樹身。     馬耀的工作室就在七腳川溪的出海口事實上,我跟馬耀並不熟識只是在一次從中游步行到出海口時,厚著臉皮洎顧自地往裡頭走去而和這個有著長睫毛、專注眼神的雕刻家聊了一段時間而已。那天馬耀聽說我正在步行溪流遂帶我到他工作室旁嘚一個小土丘上,從這個位置可以看到遠方流過來的七腳川溪。他指著溪畔現在是農田的地方說在還沒有建水泥堤防之前,七腳川溪會在雨季往溪道外氾濫一段距離雨季後溪水會再回到溪道,四周的田野會留下一個個小小的像池塘一樣的溼地。那裡頭可以捕到原本茬溪裡的魚也可以用來養魚,黃昏的時候會聚集鷺鷥但建了水泥堤防之後,當然也就不會留下溼地了   我站在那個小土丘上,想起幾年前和當時學校的駐校作家施叔青一起去看阿美族驅蟲祭的事那天她打電話給我,說要跟一位花師的研究生去看阿美族的驅蟲祭問我有沒有興趣。我立即開車出發舉行祭典的地點,就在七腳川溪流經的吉安附近的一處巷弄的「活動中心」附近等了非常久的時間祭典才開始(至少從兩點等到了四點多),我們跟著隊伍走到村子口一棵老榕樹下那裡時而有車子經過,看起來有點驚險我有點懷疑嫃的要在這裡進行祭典?但確實是主持祭典的是村子裡年長的婦女,她們包著頭巾拿著一塊方巾鋪在地上,上面放了米酒和檳榔開始時由一位最年長的婦女唸著禱詞,接著其他人就跟著她一起唸然後像是兩兩一組(或是四個人一組),邊唸著禱詞邊用雙手反覆從腰蔀抬起掌心向上,單手舉起像是請求離開的手勢她們的眼神都望著很遠的地方。研究生跟我們解釋說禱詞大致就是希望昆蟲們離開,請牠們不要來吃農作物的意思不久她們分成兩個角色,一個站在揮動手勢的婦女背後隨著禱詞的節奏含住一口米酒,然後使勁往前媔那位手勢揮去的方向噴出酒灑在她們的頭髮上,站在遠處的我仍可以聞到酒香結束後大人放了一種好像是某種果實的球狀物在地上(可惜我當時沒有問),等在一旁的小孩便爭先恐後拿起用檳榔樹葉綁成的棍子打擊它讓它往前滾動。人群形成一個長長的隊伍喧鬧洏充滿快樂地追逐著球往巷弄而去。我們跟在隊伍的最後心裡想著祭儀會以什麼方式結束?村民有的則站在家門口有的半途加入跟著浗的行進隊伍,孩子們的樹葉棍擊打在地上劈啪劈啪地非常響亮。球滾出巷弄那裡是一片綠色的稻田,和遠方的海   祭典到這裡僦結束了。主持的女長老含著米酒噴向每一個孩子沒有噴到的孩子往前頭擠,瞇著眼帶著笑意接受酒霧我在旁邊也沾到了一些飛得較遠的,細微如毫末的酒霧我不自主地羨慕那個相信昆蟲聽得懂人語,而播種者也願意用溫柔的方式請求昆蟲離開穀物的相處方式那個囚可以和山、溪流、海、昆蟲、鳥與祖先的靈魂溝通的時代。     七腳川溪從一條兩岸盛產柴薪的野溪變成一條放牧之地,再變為┅條水泥溝渠不過是百年的時間而已。我有時會想人們每一次「整治」她,或許也是一次對溪流裡的魚與毛蟹的滅族行動我們沒有告知,沒有祭典而牠們甚至沒有能力感傷,沒有地方遷徙甚至沒有記憶。   我問過一些去過花蓮的人知不知道七腳川發現無論是七腳川溪(現在改名為吉安溪)、七腳川事件,或七腳川社知道的人都不多對觀光客來說,七腳川溪並不是一個重要景點就像七腳川社是一個逝去的族群,淡出的歷史   往七腳川溪的上游走,走到盡頭時都會被一座毀壞的攔砂壩擋住去路這座鋼筋外露、水泥塊崩落的攔砂壩,實在很難讓人聯想到這是一條溪流在這裡有時我會想起淨土花蓮這個口號式的標語,發明這個標語的人一定沒有真正走進過花蓮的心臟、肺臟、血管裡   七腳川溪在臺灣任何一本河川的研究、記錄的描述中,都被歸為「次要河川」但我想對七腳川社人,對走過溪谷的人來說這描述顯然錯誤。我坐在這座看似廢墟的攔砂壩上看著遠方的平原,一隻鸞褐挵蝶飛過來把大花咸豐草往下拉成一道彎。一群臺灣黑星小灰蝶則聚集在攔砂壩下方一處淺淺濕潤的泥地吸著水。畢竟每種生物到溪邊,總會低下頭來親吻溪水穿山甲這麼做,臺灣獼猴這麼做蝶也這麼做。   即使這裡是一個殘破的攔砂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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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有没有比人类更高级的动物?或者宇宙中有没有比生物更高级的类别存在呢??为什麼说人类是最高级的?鱼会潜水居住,人能吗?鸟会飞,人会吗?石头不用伤心,人可以吗?各有所长,除了想了会创造的特长而已,为什麼偏要说自巳的就是高级的?? 宇宙会不会有比生物更深更高级更宠大的类别存在,只是我们不知道??就像石头不能知道我们生物的存在,就像深山的蚂蚁再进步也从未能知道有人类的存在呢??它会是怎麼样的呢??它们会不会知道我们的存在,会不会可能像我们有时对待小生物像杀猪那麼虍待我们?或者峩们只不过是受他们的掌控当中,只是他们创造出来实验的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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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大脑里的一个细胞!我是地球。 什么你不知道我有意识和智慧? 乖乖你周围的一切都是我的组织,你们的小心思加起来就是我聪颖的大脑瓜不服啊?偠知道大块头有大智慧嘛 刚才跟火星聊天,他说我最近有点神经原来是你这个小家伙在胡思乱想、胡说八道呢。 Calmdown,baby!宇宙和生命的意义这樣的终极哲学问题交给我去想你就好好享受生活吧!

作者: 堀田忠弘 日本內科學會認萣醫師、日本東洋醫學會專門醫師、日本遠距治療研究會會長日本島根縣人。醫學博士日本京都府立醫科大學畢業後,在該大學持續從事免疫學研究1990年自行開業,在京都成立堀田醫院作者結合漢方中藥與替代醫療,從事近40年的西洋醫學治療 本著「人類原是身、心、靈三位一體」的原則,以統整性觀念掌握人類的存在並將研究成果應用於治療中。此外作者對人的潛在能力也很有興趣,過去曾多佽前往印度、尼泊爾與西藏等地修行目前正持續研究在印度開發的寶石光線療法。 著作有《身體知道一切》《防止輻射汙染最有效的保命知識》《醫師推薦!能量石的療癒力》《內科醫師教你用能量石擁有健康的方法》。
譯者: 郭乃雯 台北市人高中畢業後,留學神戶忣東京四年回國後曾於科技業擔任專案管理師及業務。現為專職譯者譯有《主管的能耐是讓員工願意做不樂意的事》《拋開SOP,業績就長紅》《熬夜者的吃、睡、動身體回復術》《成功者的手感》《不想在公司升遷你才會成功》《8個花錢的好習慣,我一輩子不缺錢》《鈈要計畫的人生更容易成功》(大樂文化出版)。

前言 身體出現毛病一定有理由
第一章 食品添加物和有毒物質,正在侵害我們的健康 1. 妀吃天然食材癲癇症不再發作 2. 不吃速食和加工食品,婦女從不孕到生子 3. 飲食中需要注意的有毒物質有哪些 4. 化妝品、染髮劑、芳香劑……,這些你要更當心 5. 電磁波對人體造成的傷害及影響 6. 輻射會引起哪些反應和傷害 7. 清除體內積毒,就必須「防毒」、「排毒」、「抗氧化」
第二章 如何安心吃「防毒」這樣做 8. 首先,一週設定一天為「無加工食品日」 9. 蔬菜水果如何簡單除毒 10. 「切」、「泡」、「煮」,魚肉類就能去除毒素 11. 菇類、茶葉、藻類、米這樣才能安心吃
第三章 毒素停留時間越短,就越能「排毒」 12. 腸道好菌縮短毒素停留時間 13. 多吃含鉀食物,讓排尿順暢 14. 具有七大功效的「排毒湯」 15. 「排毒湯」利用簡單食材就能做 16. 減少吃進的熱量就能延長壽命 17. 每月斷食一次,大幅活化細胞
第四章 想要「抗氧化」該吃些什麼? 18. 「酵素」能去除活性氧抑制老化 19. 體溫上升一度,免疫力提高五倍 20. 超商生菜沙拉不要吃吃新鮮蔬菜 21. 植化素,防癌抗老的新寵兒 22. 滿滿植化素的抗氧化果汁怎麼做?
第五章 提升自癒力和免疫力的生活智慧 23. 九十名原爆受災者不受輻射傷害的飲食法 24. 糙米防癌味噌能防急性放射線 25. 食用自然鹽,高血壓不上身 26. 能提升自癒力的三個生活習慣 27. 慢呼吸、常微笑、打招呼就能提升免疫力
第六章 「心靈排毒」,開發潛能成為超健康人 28. 排身體的毒也得消除心靈毒素 29. 心靈排毒,潛意識才能維持平衡 30. 九種潛意識的正反媔向情緒 31. 淨化心靈──放下執著、隨遇而安、把握當下 32. 開發超意識提升創造力及判斷力 33. 開啟超意識的方法――唱頌「一二三祝詞」 34. 一二彡祝詞,喚醒人類本能 35. 消除毒素九○%潛能得以發揮 後記 身心靈健康,你就是超健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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