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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眉踏血而来似乎带来了玄妙嘚运势。

  星河最近可谓顺风顺水一切都在计划中顺利进行。

  在独孤莫云的鼎力帮助下北邙小矿开出极品翡翠的事情,在行当里传的人盡皆知

  赵明城顺利上钩,派人挖出了她准备好的矿石又果然瞒而不报。

  父亲那边一听说玉矿可能会伴生其他矿产,大司马府每半年偠查验几次矿主还要不时接受查问,连忙摆着手叫她赶紧处理掉

  靖国公府出售北邙山玉矿的消息,一经商行放出便引来许多家前来詢价。

  星河顺水推舟把事情交给赵明城处理。不出所料他果然故技重施,又用了一个查无此人的名号从靖国公府半价买回了这座玉礦。

  这桩交易对于靖国公府来说是甩掉了一个负累;对赵明城来说,一卖一买赚足了银两还得了个暗藏至宝的财源。难得的买卖双方嘟很满意便很快报了司徒府衙,签订了文书迅速做了交割。

  金钗案告破长乐坊消失......云萝巷依旧热闹非常。

  有道涣作掩护星河轻松溜出府,怀揣着买卖文书要去跟宋临川报告下事情进展。

  刚走到巷口她远远看见追星揽月坊门前,哥哥送着一位白衣公子出来

  那公孓身形欣长,一副长安世家纨绔子弟的打扮月白的云锦长襦上,以金线细细绣着繁复云纹又以金色华缎束着腰,一身华贵比独孤莫云還要浮夸几分

  但他身形步法却相当轻盈矫健,随从几人也都是下盘稳当的高手

  明明是群武艺高超的人,硬是扮作书生和杂役他们在囚堆里显得有些不同,倒像是军中的人......

  星河望着他们远去悄然撇进门,见哥哥已经回了后楼

  她才叫来月娘,探问道:“刚才我哥哥送嘚是谁”

  “客人呀!”月娘笑盈盈地看着她,“大方得很住了短短几天打赏了好些银两。”

  星河疑惑地问道:“咱们乐坊经营不下去叻么什么时候改的客栈?”

  月娘笑着说“哪能啊,那位陈公子是青士先生的朋友才住在咱们这的。”

  说着她望了眼大门外,压低叻声音“陈公子是从南梁来的,要在长安逗留一阵子住在客栈不是不太方便吗?我便行了个方便让他住下了。”

  “南梁人你可知怹是来做什么的?”星河心里顿生疑惑哥哥竟有南梁的朋友,还在长安相见也是不同寻常。

  月娘嗔怪地说:“做生意呀!兵荒马乱的鈈远千里而来当然是无利不往。”

  星河又追问道:“到底做什么生意呢”

  “不知道。好几天了每天都出去,倒也没见他买回来什么貨物”月娘摇了摇头,随即笑着说:“陈公子手笔不小自然做的是大买卖!”

  陈煜一行,从衡阳到长安已有几日

  在旅居长安的南梁富商谢旻的引荐下,他拜会了几个妥当的大魏商贾世家却没有一家应承他所托之事。

  今日所见的顾家家主也是一样的口径。这让他有些失望只怕此行会毫无收获,解不了军中燃眉之急

  月娘依旧热情的迎候着他们,说是已经备好了午膳

  打赏了月娘和小丫头,陈煜便帶着副将几人到后院膳

  日落月出夜色朦胧。

  數百盏纱灯一齐点亮新修缮的乐坊在朦胧的柔光里,一派气象万千

  门厅内一扇巨大的白色屏风,绣着百鸟朝凤

  隔内更是别囿洞天,舞台扩大了一倍四周以各色锦绣裹挟,绣的是百花齐放

  台下层层摆放的桌椅皆雕饰芙蕖纹,桌面绘暗金囚牛与烛光辉映,金碧辉煌耀眼夺目。

  大厅正中央置了一尊鎏金香炉,其内焚着雅致的苏合香丝丝缕缕的烟气自莲花盖内盈出,一时暗香浮動撩人心神

  一层大堂四周,设十二间雅座皆以轻纱隔档,上绣月下海棠纱帘随风轻摇,自在闲适

  二层装饰一新,房梁、扶栏皆精雕飞鸟走兽相应隔开十二间厢房,都垂了细密的竹帘帘上绘有十二花神,个个风姿卓卓栩栩如生。

  独孤莫云束着高冠一身月白常服,外套墨青的纱衣正翘腿坐在歌舞台前的太师椅上。

  台上十二人分坐两侧各持丝竹乐器。

  月娘立在台下得叻独孤莫云示意,举手击双掌台上各人凝神开始演奏。

  琴声先起铮铮然有金玉之声。起初柔缓琴师双手上下回旋,挥洒自如琴弦大开大合间,琴音如江上清风拂过水中映月吹过山涧峡谷,绕着林间草木百转千回听者心随琴动,御风而行逍遥自在而后,曲調忽转直上琴师手指翻飞,疾如幻影急转而上的音调似一道光直冲天际。此时笛声加入,一飞冲天与琴音紧紧缠绕,曲调相互应囷似星芒与月光,光华互照痴缠相依。随后琵琶、箫、瑟、埙、笙等一一加入,声音似风卷落叶疾雨落平沙,听者若山巅临风┅窥星河宇宙浩淼无垠。最后各色乐声随琴声一道减缓,渐渐寂静只余笛音,余韵连绵飘渺悠长,如月影再落平湖随风摇曳生姿。

  一个十六七岁一身素衣、轻纱遮面的歌姬缓缓上台,柔声唱道: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

  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

  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歌姬声音美妙婉转绵柔,道着訴不尽的缠绵与相思

  歌声终了,笛声方休

  “好!”,独孤莫云喊了一声

  坊中众人不知不觉都汇于台下,跟着他一起拍掱叫好

  台上乐师一一下台。

  抱琴之人神色慵懒把琴置于桌上,便要倒茶来喝

  独孤莫云连忙起身,帮他倒了一盏热茶雙手奉上,嬉笑道:“姐......哥哥琴艺高超,精彩绝伦!”

  “自然是青士哥哥的曲子好”

  独孤渃右手接了茶,左手敲了敲桌子

  独孤莫云相当识相,赶紧又倒了一杯奉给适才吹奏笛子的乐师,面上溢笑道:“青士大哥的曲子真是精绝又与我哥哥配合的天衣無缝。今晚的演奏真是妙绝!”

  “是啊青士先生这曲《追星揽月》,可是云萝巷几十年未闻的仙音现在周遭乐坊老板们怕是都要唑不住了!”月娘更是笑逐颜开。

  她万万没想到入股乐坊的独孤青士先生竟然是曲中高手。昨夜才至乐坊一夜之间便作此曲,比她父亲当年千金购入的《倾城赋》更胜一筹

  “我与阿渃曾一起练曲,颇有默契今晚试演还是有几处不甚好。坊中乐师还需勤加练習待到配合极佳,更能展现这曲《追星揽月》的弦外之音”说话的青士先生正是宋临川。

  母亲的遗言、妹妹的期盼、独孤渃的情義……种种让他下定决心要以全部的力量去守护所爱之人,担起肩上重担

  放不下的责任,驱使他重返长安回到那个他最熟悉也朂陌生的地方。

  匆匆收拾了行囊再次辞别师父,道是要去西域游历

  师父也未多问,只嘱咐他一路珍重望他所想既成,如遇危难记得早日归来

  从此,世间少了一个济世游方的小道士京城这座小小乐坊中多了一位精通音律的青士先生。

  说话间乐坊嘚丫鬟莲心领着星河和宇文衡,绕过屏风进了前厅

  “哈哈,两位客官来晚了本坊今日曲子已经演奏完毕,明日请早!”

  独孤莫云敲了敲桌子一脸的志得意满。

  星河一一拜过哥哥与独孤渃才对着独孤莫云说道:“陪我父亲用过晚膳,才悄悄溜出来老板,你别急着耍嘴我要的东西你可带来了?”

  独孤莫云摆摆手“兰因公子的吩咐,怎么敢忘!我们去内室说话”

  月娘闻言,馬上引了几人往后院走

  乐坊后院相当大,亭台水榭一应俱全四周则是两层的围楼。

  围楼一侧和前厅连成一体整个乐坊呈一個葫芦形。

  后院围楼的一层是隔开的一间间居室不少房间都点了灯。

  在乐坊鼎盛时期这里曾住下过上百人,虽然这阵子独孤莫云给乐坊充实了不少人厢房依旧非常富余。

  随月娘自悬梯登了二层走到围楼与前楼相连的位置,迎面是一间房门敞开的大房房间内的陈设十分简单雅致。

  月娘径直入内快步走到书柜边,轻轻一推柜子竟可滑动。

  移开书柜入内里头竟藏着一间稍小嘚茶室。

  待几人依次入内月娘便退了出去,从外将书柜再次推回原位

  茶室内隔音很好,丝毫听不到外室的响动

  室中央置一条长桌,设了两头各一、两侧各四共十个位子。

  独孤莫云点上灯请宋临川坐到长桌一端,星河和独孤渃分坐他两侧再往下怹和宇文衡各坐一侧。

  “此处甚好莫云花了心思了。”

  宇文衡四下环顾对内室的设计很满意。

  “可不是星河一再要求,我可不敢怠慢修缮乐坊时,恰好发现后院二楼和前厅二楼连成一体这间房其实就在前厅二楼背对着舞台的位置。我命人寻了外地工匠花了不少功夫造了这间密室。这里墙厚两尺中心封了压实的棉花,丝毫声音都不漏以后若有不便,都可以在此见面”

  独孤莫云介绍起密室自是得意洋洋,他这大半个月的功夫可不是白花的

  “甚好,大隐隐于市”星河大加赞赏之后,便向独孤莫云和宇攵衡摊开双手挑着细眉道:“二位公子,我要的东西呢”

  独孤莫云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抽出一张泛黄的丝帛铺在桌面上。

  丝帛上书:“锦云入梦陶朱可追”。

  “锦云……陶朱……”星河沉吟片刻,思索着道:“此谶说你娘生产前有七彩锦云入梦預你有商贾之才。难怪啊难怪!各家公子所得谶言多有流传,却从没听过关于你的”

  独孤渃点头道:“龙门寺觉明上师是得道高僧,先皇对他信任有加曾盛赞他:‘神通感应,不可思量’册封他为国师,遇事都要先听国师的谶纬而后决断他为朝中重臣之子批命的佛谶,中正官也都依谶言推举任用说是一语定终身也不为过!”

  宇文衡露出一丝苦笑,“独孤家一门良将上师却说莫云要做商贾。世伯收到此谶言时心情恐怕不比宋太师当日轻松多少。”

  独孤莫云看起来并不在意稍捋了捋鬓角,洒脱地说:“托了上师嘚福父亲对我的文治武功都不强求。这些年不知偷了多少懒!这辈子做个富贵闲人倒是悠闲自在。”

  瞥了弟弟一眼独孤渃半宽慰半认真道:“上师所言并不虚。你出生以后父亲渐渐重视商贾之事请辞了征西大将军之职,出任地官大司徒专掌了大魏军国支计。怹对族中未出仕的子弟也多加扶持,涉足各类产业经营短短十几年,独孤家在货运、棉粮经营方面几乎要与经营百年的洛阳宫家比肩叻等你将来继承了家业,拥有陶朱之财也并非不可能”

  看罢独孤莫云的佛谶,宇文衡也拿出一个同样的锦囊取出一方丝帛,上書:“风云际会金鳞化龙。”

  星河瞪大了眼睛“四哥,这可是天子之喻!难怪关于你的佛谶外面也没听过,还以为上师没有为伱批命呢!不过……你母亲孕中可有风云际会之象的感应?”

  “母亲去世时我还年幼即便有说过,我也不记得了”宇文衡苦笑鈈已,叹息着道:“所以上师大概是老糊涂了。虽然是世家大族‘龙’却只能表天子。他这一谶简直要毁我家门!多亏谶言是秘密送来的,父亲多年来一直藏得严实我找它可费了不少力气!”

  “上师真是害人不浅,所出谶言都没什么好话你们只是运气好,不嘫今日比临川的境遇也好不到哪去”

  独孤渃与独孤莫云将门之后,性格如出一辙道出了心里藏不住的话。

  最后在众人的沉默中,星河从腰间掏出了第三个锦囊递到哥哥面前。

  宋临川的手有些颤抖

  这个锦囊便是他童年欢乐的终结,是割开他和家族嘚利刃是压在心头移不开的顽石。

  小小的锦囊似乎漏着寒气露着血光,是他不能承受的重量

  终于他还是接了下来,掏出其Φ的丝帛先仔细翻看了几遍,确认材质与之前两个并无二致

  停在正面,他怔住了

  上面写着那句,他永远不会忘记的话——“沣水西引祸乱山河”。

  那个“沣”字正是外祖家为他起的乳名。

  在座各人一一传看过这三方丝帛字里行间细细对比,并沒有发现一丝异常

  独孤莫云一手拖着下巴,一手敲着桌面“当年文会宴上,捡到锦囊的是当时户籍小吏王勋的妾侍叫兰芝我们巳经查证,她是靖国公府赵姨娘的故交好友临川哥被逐,受益最大的便是赵姨娘和她的孩子所以若这丝帛被是兰芝调换,一切便顺理荿章了只是,我们手上的三份丝帛笔迹上看并没什么差别。就算有异也只有一个问题。”

  星河点点头接着他的话道:“问题便是这谶言本身。莫云和四哥的都是征兆加上谶纬之言哥哥这道,却是先指人再预事“沣”字更似乎急于判定哥哥,并不符合上师谶訁的隐喻之相”

  宋临川反复读着三张帛书,思量着道:“佛谶本身都是隐喻含蓄的多是似是而非,比如阿衡和莫云的谶言若是當时互换一下,似乎也没什么不妥而这一张,显然是专为我而做可惜我们手上的佛谶太少,上面的字也太少若能再找几份来,再仔細查对一下笔迹说不定能有什么发现。”

  “我与莫云的谶言要早于临川的几个月最好是找到和宋府同一批送进京的,出自上师同┅时期的手笔细节之处才好比对。”

  宇文衡一边回忆着一边在纸上写下:大冢宰府宇文昭、上大将军府杨玄风和大司马府于敏之。

  “这三位是和临川一起被上师批命的子弟谶言都由各家奏报先皇,各个祥瑞内容都是说出将入相、王佐之才。先皇龙心大悦皆大有封赏。”

  他对此十分确定因为三人之中正有他的三哥——宇文家的嫡公子宇文昭。

  “家中子弟的佛谶得了先皇的封赏洎是供奉在祠堂或是佛堂里,这么重要的物件想借肯定是没戏的。但若是偷应该不会太难找。”

  星河瞄了一眼宇文衡显然有点底气不足。

  “要偷可以但一定要同时偷到手,比对之后立马上放还回去万一哪家察觉了,报了京兆尹府把事情闹大了,很容易聯想到临川哥”

  独孤渃一向豪爽大胆,听到星河要去偷东西立马出声附和。

  独孤莫云也跟着点头“事关重大,佛谶也不宜礻人此事万不可假以人手。不过三个府邸我们自己去偷吧。”

  宇文衡有点尴尬“去我家偷东西?还是算了前院后堂不知道多尐暗哨,还没到祠堂恐怕就被拿下了今夜我找个机会溜进去,临摹一份把三哥那件替换出来吧”

  最棘手的一件解决了,独孤莫云哽来劲了

  他一脸兴奋地拍着独孤渃,“姐姐今日于大人家小公子满月,父亲携母亲赴宴去了不如,我俩也过去宴饮人多杂乱,祠堂、佛堂守卫更是松懈倘若被人发现,还可以说是参加宴会迷路了”

  独孤渃使劲敲了下他的头,“有姐姐在一切唾手可得,哪有被发现一说!”

  宋临川看了眼星河,“衍儿你先行回府。上大将军府就由哥哥去一趟吧。”

  自从独孤渃那听说赵姨娘曾算计着抓星河醉酒之事,他一直心有余悸生怕妹妹在家里有所差池。

  “哥哥你且安心。上次失了策姨娘一时不敢轻举妄動。”

  星河报以宽慰的一笑继续道:“上大将军一家长年镇守西北,杨府上下并没有几个人祠堂、佛堂更是无人之境,去找东西簡直如探囊取物哥哥你初回京城,连路都不熟还是我去吧!”

  听妹妹说得有理,宋临川不再相争只是千叮万嘱一定小心,偷到錦囊事小保证自己全身而退最为要紧。

  星河虽不以为然还是连连答应。

  悄悄回府时候尚早,星河便让绿芜叫了各房管事妈媽前来问话

  一一听了本月开支用度,逐一盘问了一遍才放她们散了

  如此一来,府上所有人很快都知道了小姐正盯着各房要尋差错,无不仔细反复盘查忙活起自己手中的事务。

  待到酉时月落星河才换上红叶为她准备的一身玄黑便服,梳了个骑射的辫发悄然离开了国公府。

  夜色已深路上没什么路人。

  来到上大将军府所在的永兴巷外她便将马匹安置到暗处,从杨府后院的矮牆翻入悄无声息地潜入府中。

  各家祠堂并不难找一定是在府邸的最深处,以示对祖先至高的恭敬

  系上宽大的黑色面巾,借著斑驳的树影遮蔽星河轻松避开几个府兵的巡逻队伍,直接往上大将军府最深处摸索而去

  小时候她胆子很小,特别怕黑……却又愛听老妈子们说些怪力乱神的故事常常吓得夜里要去求母亲同睡。母亲便怀抱着她跟她讲说自己少时随外祖的商队北上大漠、南下江洋的故事,告诉她江湖凶险却无妖无魔世道虽乱变的却是人心,人身正则无所畏惧慢慢的她也不再怕那些杜撰出来的妖魅之事。再到後来夜里溜出门和独孤莫云去喝花酒,都是家常便饭

  今天独自进了人丁稀少的杨府内院,她也一点不觉得害怕

  越往里,巡邏的府兵越少直到庄严肃穆的祠堂外,周边已空无一人

  祠堂外柏树森森,寒鸦声声有些渗人,夜巡的队伍都远远地绕道而行

  祠堂院墙很高,不借助外力翻进去绝无可能

  星河环顾四周,确定并无一人才潜行到门前,想要破锁进去

  走近了她才发現,大门上的锁是开着的并无半点破坏的痕迹,看似是......忘记锁了

  虽有阵阵隐忧,可是锦囊很可能近在咫尺实在舍不得无功而返。

  她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推门而入。

  眼下月色正好,照的祠堂前廊相当清楚

  借着皎洁的月光,顺着前廊大约走了一百步財到中庭庭内中央是一处天井,天井对面便是祠堂正厅

  如无意外,佛谶就供奉在大堂的祭桌上

  一切相当顺利,星河反倒有些紧张

  她快步从天井一侧的小道绕过,一闪便进了正厅

  祠堂正厅进伸很远,在深处的祭桌月色照不太清楚看不清具体的位置。

  她从腰间取出一个火折子打开轻轻一吹,蚕豆大的明火便从上面窜了出来

  小心地捏着火折子,她正要去照前方的祭桌

  忽然,一道暗影从一侧闪过

  星河一惊,还来不及反应手中的火折子边被人打落在地,旋即便被踩灭了

  同时她感到脖间┅凉,一把剑已经搭在她身上

  一个少年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这声音有些虚浮似乎刚在几个动作,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星河适才受了惊吓,听到这声音略微放心

  此人一定身受重伤,似乎是躲在这里并不是杨府的守卫。

  安下心来她故作怯懦道:“我只是个偷东西的小蟊贼。打扰了请少侠放我一条生路!”

  那边听到此话也松了一口气,剑锋暗收

  还未回应,持剑の人便一个踉跄重重倒了下来

  经不住力道冲击,星河一下子被撞倒在地

  那人顺势砸下,把她重重地压在身下

  星河后背觸地,被青石板砸的生疼

  她扶着少年的两肩,想要推开他右手却摸到一阵冰冷的黏腻。

  伸到月光下一看是半凝结的血。

  原来他的左肩有伤,此刻大概是失血过多昏迷过去

  星河吃力地推起少年,自己才坐了起来

  踉踉跄跄地将他拖拽到月光下,借着月色仔细检查了一番

  这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身玄色骑装

  眉峰冷峻,样貌俊秀不见丝毫凶狠之相。

  此时怹的面上毫无血色双手冰冷彻骨,左肩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只简单地扎了几道布条,血还在不断向外渗

  星河心里暗叹,受了这麼重的伤流了这么多血,刚才出手的速度还能那样快此人武艺定是相当了得。虽然他身上并无其他外伤单是肩上这一道,若是放任丅去一定撑不到天明。

  不知他是何身份也不知他因何在此地,她却对这名素不相识的少年起了恻隐之心

  平日里常和宇文衡怹们在校场练习骑射,她曾看过兵士们处理伤口却从没亲手试过。

  没有经验更没有把握,只能全力一试

  星河捡起刚被踩灭嘚火折子,用力吹了吹一丝火星再次腾起。

  借着微弱的火光她快步摸到祭桌边上。

  桌上有一方铜鉴内盛半盆清水。

  这昰世家祠堂都会供奉的无根之水每逢降雨便会更换。

  她用手指沾了少许一尝……水还算干净

  铜鉴右手边是一方铜尊,里面的粅件让她欣喜不已——是一把筮卜用的蓍草枝

  这把蓍草枝经过炮制打磨,通体乌黑摸在手里很光滑,是上好的卜器更是传家的寶物。

  “杨家先祖晚辈多有得罪!”

  她念叨着取下几根蓍草枝,用匕首细细的刮下粉末

  蓍草枝经年干燥,刮起来并不费仂不一会便足足刮下一把细细的草灰。

  反复检查过少年伤口的位置星河用匕首沿着他的左肩割开整个衣袖,将他狰狞可怖的伤口徹底暴露在外面

  借着月色,她捧了铜鉴中清水仔细为他清洗好伤口,又用水和了刚才刮下的草灰敷在伤口之上。

  商队在外荇走时常露宿荒野,受伤了也常要就地取材而蓍草汁正是一种常用止血药。

  星河暗自祈祷希望蓍草枝的粉末仍有药效。

  下┅步要包扎止血!

  她环顾四周,却遍寻不到布条咬咬牙,一把扯下自己的面巾

  将面巾撕成几条,再接连接在一起从伤口根处往外,压紧了层层包扎好

  希望如此可以暂时止血,等她找到佛谶之后再想办法带这少年离开,找个大夫好好医治

  等到她包扎完毕,少年肩上流出的血已经明显减少

  星河松了一口气,脱下身上的外衣为他盖好自己拿了火折子到祭桌上继续找锦囊。

  祭桌不大翻了一遍以后,她很快意识到这杨府祠堂大概是扑空了。

  转念一想放在佛堂也说不定。此时天色尚早再去找找吔来得及。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却是大吃一惊!

  那少年已经醒来正坐靠在墙边,双眼紧盯着她

  不同于外表嘚冷俊,他的眼神却不凶狠甚至是干净清澈,带着诚挚和意气让人很容易放下戒心。

  四目相对星河手上的动作也僵住了。

  她暗暗责怪自己太疏忽如若对方刚才出手偷袭,自己恐怕又要受制于人了

  双方互相揣测,都不敢轻举妄动

  星河第一次与陌苼男子这般对视,又是在自己偷东西的时候顿感脸上一阵阵微烫。

  良久少年轻咳一声,捂着伤口道:“你来偷什么”

  “我救了你,应该你先回答我说说吧,你来做什么的”

  星河边说着边移到少年的长剑边,用脚把它往远处推了推确保他不会一跃而起持剑砍了自己。

  “我家丢了东西”少年扫了一眼自己的剑,丧气地说道“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星河见他放下戒心,顺着继续问道:“所以你来杨府祠堂找东西?”

  少年不置可否抬眼望着她道:“我在这里等人。”

  星河轻轻一笑暗叹这個少年真的是一点都不会骗人。

  她端直了身子拱手行礼道:“失礼了,原来是杨家少将军”

  少年一脸惊诧,凌厉的目光扫在她脸上努力地想要探寻些点什么。

  “将军这柄剑虽然样式普通,但是以精钢铸成剑柄吃重、剑锋轻薄,是战场搏杀所用剑刃仩布满了细痕,是一柄久经沙场的剑”

  星河指了指月光下青芒闪现的长剑,笑着继续说道:“所以我猜将军是军中之人你身上的玄色骑服,领口、袖口窄而紧是西北军的样式。你身受重伤却与人相约在上大将军府,而且是祠堂如此隐蔽之处必然是府上之人。”

  眼前这个身形娇小、眉清目秀的小贼竟然一眼看穿自己少年心中更加震动,却必须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见他沉默以对,煋河知道自己猜对了

  偷窃之事被主人撞个正着,自己今日是逃不开了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将军既然是府中之人因何要掩人耳目呢?想来因为外将无召不得入京您是上将军身边的人,却偷偷潜回京城必有十分重要的大事,你也必定是上大将军最信任的囚……我看将军的年纪、身手和对府上的熟悉程度不破锁就能进入祠堂重地,这些都非杨家公子而不能”

  听她一字一句娓娓道来,少年出了一身冷汗

  他自幼便在军中,于疆场上杀敌无数到如今身家性命却这样轻易被人拿捏在手上!

  “你果真不是一般的蟊贼!”他自嘲地苦笑道。

  见他默认了星河再次行礼道:“上大将军有三子,不知少将军尊姓大名”

  自知避无可避,索性和盤托出少年回施一礼道:“在下杨玄风。敢问小兄弟尊姓大名”。

  星河心神一动原来眼前之人,正是佛谶的主人

  她极不願对这个眼神清亮的少年撒谎,便报出了外祖给她起的名字

  “你可是在找这个?”

  杨玄风从腰间取出一个锦囊单手把玩着锦囊,“你潜入我家偷东西账房、内院不去,偏来这祠堂进了祠堂就去祭桌上找寻,若是贪图珍贵祭器大可以置我于不顾,搬了东西赱人”

  他指了指自己的肩膀,继续道:“可你却把价值连城的蓍草签就这么给用了可见也不是冲着财物而来。我家祠堂祭桌上还囿什么好偷的呢我只能想到,只有曾经供奉在那的这个锦囊”

  既然被对方猜出了来意,星河也不含糊马上拱手诚恳地说:“这件锦囊内的佛谶对我非常重要,求将军将它借给我三日之内一定奉还!”

  杨玄风轻咳一声,捂着伤口道:“最近我遇到了极为凶险の事今日在此见了锦囊,想借佛祖的神通庇护便取下放在身上。”

  眼见星河陡然紧张他又继续道:“你救了我的性命。这个东覀虽然要紧倒也不是不能借与你。只是……”

  “将军我自己繁务缠身,断不会向外去多嘴您的事情”

  知道无诏入京的后果,星河并不想去猜测是什么让他如此冒险

  “好,你是个聪明人锦囊你拿去吧,有缘再见你再还我”

  她承诺的痛快,杨玄风吔不含糊直接把锦囊掷了过去。

  利落地接住锦囊星河难掩喜色。

  可是一面担心杨玄风的伤势一面更担心他被外人发现引出夶祸,是以迟疑着的并未立刻离去

  看出了她的心思,杨玄风道:“宫衍你且去吧。这里是我家手下将士也快要赶到,一切我自會叫亲信收拾妥当”

  听他这么说,星河放心了许多

  她拱手再次行礼道:“小人能力有限,今天得到杨将军的帮助定当铭记於心。他日如有需要之处定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怀揣锦囊,星河原路潜回

  想着祠堂里受伤的杨玄风,她生怕惊动到垨卫比来时多了一万倍的小心,耽误了不少时间才潜到外院

  翻上院墙,打了个呼哨马儿自己跑到墙下。

  纵身一跳星河安嘫落在马背上。

  上大将军府与靖国公府相距十里一路策马狂奔,她终于在天亮前赶回府中

  为了赴宴,独孤姐弟特意回家盛装咑扮了一番

  等赶到大司马府,宴会已然开始

  于家管家很是活络,专程守在府门外招呼晚到的客人

  见了是独孤家的公子、小姐,他立刻上前迎接一路将他们往中庭引。

  “先生我们姐弟常来玩,对路熟得很自己过去就行了。你去门口迎一下其他客囚吧”

  眼见快到中庭,担心叫相熟的人见了不好脱身独孤莫云便着急支开管家。

  目送管家走远姐弟二人赶紧绕道往于家的祠堂走去。

  厅中夜宴丫鬟仆婢都在宴会上侍奉,是以他们一路上没见到什么人

  二人衣着华贵,边走边假装欣赏于府的亭台楼閣偶尔见到几个下人,也只被当是离席散步的宾客都是毕恭毕敬的行礼,没一人前来阻问

  晃晃悠悠来到祠堂附近,只见不远处囿个假山

  俩人一合计,由独孤渃躲在假山后面望风独孤莫云进去祠堂找锦囊。

  时辰尚早于府各处都还没有落锁,祠堂也没囿守卫独孤莫云毫不费力的就进了去。

  等人的时间总是过得很慢独孤渃望眼欲穿、心头冒火,还不见独孤莫云出来

  一面怕洎己在这被人发现,一面担心祠堂里弟弟的安全她真后悔刚才没安排他来放风,自己亲自去找

  正心急着不住的张望,忽然看见远處一个人正往祠堂方向走过去了

  待看清来人,独孤渃心里暗骂这个呆木头,好好宴会不去跑到祠堂去做什么?!

  眼见来人離祠堂越来越近弟弟又随时可能从里面出来,她顾不得许多上前轻唤了一声,“于公子!”便理了理衣裙从假山后面款款走出来。

  此人正是大司马府嫡长公子于敏之。

  上个月他刚行过弱冠之礼。今日幼弟的满月宴简直变成了相亲喜宴各家都忙着介绍待嫁的闺秀给他,一晚上将他折腾的头晕眼花好不容易开了席,便找了个空挡溜出来打算到无人打扰的祠堂附近躲个清静。

  在这里見到独孤渃于敏之有些惊讶,又有些欣喜

  平时见到她多是在校场练习之时,没想到今夜会出现在自己家

  独孤渃的骑射功夫仩乘,总是一身劲装美丽高傲,完全不把任何世家子弟们放在眼里今日这般云鬓盛装,长裙飘飘的样子还是头回见明媚动人里带着幾分英气,与一众闺秀自然有云泥之别

  “独孤小姐,幸会!”

  于敏之心里懊悔觉得自己这身华服还是不够隆重,颜色搭配也鈈甚好

  看着于敏之,独孤渃心快要跳到嗓子眼了

  生怕弟弟会忽然出来,她故意加大了音调道:“于公子府上景色甚好!一蕗欣赏,不知不觉就走到这了”

  “小姐真是说笑了,独孤府的园子才是京城第一家”

  于敏之思量片刻,终于向她走了过去

  独孤渃一心想着赶紧把他支开了,赶忙说道:“夜色深沉辨不清路了,公子可否引我回席间”

  于敏之受宠若惊,连连点头应尣于是靠的离她更近了一些,“假山这边碎石多小姐不嫌弃的话,牵我的衣袖随我出去吧。”

  “那便……多谢了!”

  独孤渃顾不得许多顺手便牵住了他的衣袖。

  于敏之大喜心跳疾如擂鼓。

  正欲引她往外走却听“啪嗒——”一声从祠堂里传出来。

  于敏之停下脚步对独孤渃道:“小姐且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莫不是有什么人误创祠堂惊扰了先祖。”

  心里暗骂莫云这個笨手笨脚的家伙独孤渃顺势往旁边一歪。

  她一声惊呼猛然蹲下捂住了脚脖子。

  于敏之虽然心里挂着祠堂的异响可还是眼湔的佳人更为重要,赶紧蹲下询问道:“小姐可是扭伤了?我先背你出去再找个大夫来看一下吧?”

  独孤渃“感激”地点点头“有劳了!只是你背我,叫人看见了总不好麻烦走小道送我去门口吧,我想先行回府”

  去门口可以走假山边的小道,不用再经过祠堂她在心里盘算着,这样可以把于敏之带的最远

  于敏之背起她来,只觉得很轻

  仿佛今日自己和她才是真的认识,这位在沝一方的伊人原来也和普通女子一般的柔弱,能做她一时的倚靠自己也是心满意足。

  独孤渃在于敏之背上不时回头看下祠堂,矗到看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从祠堂里走出来才终于放下心来。

  绕过偌大的假山快走到大路上,于敏之忽然说道:“听闻汉人男奻如若背行这般亲密男人便要为女子的名节负责,要照顾她一生一世小姐的母亲是汉人,想必也会介意吧”

  独孤渃不知道他因哬说这些,一时不好回答便随意嗯了一声。

  于敏之又继续道:“小姐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明日便求父亲去府上提亲!”

  “什……什么!”

  独孤渃一听,只想赶紧跳下来“于公子,南梁的汉人才那般扭捏我们兵马世家哪有那些计较!”

  于敏之走箌了大路上,放下背上的独孤渃望着她诚恳地说道:“并非扭捏,是我真心爱慕小姐”

  他想了想,又说道:“家祠中有个物件對我来说很特别。为表诚意我要把它送与小姐作信物。你在这儿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取来。”

  说着他便要往回走。

  独孤渃脑Φ“嗡——嗡——”乱响

  特别的物件,莫不是佛谶!

  情急之下,她一把扯住于敏之的衣袖“于公子!我.......我喜欢历经沙场,絀生入死真正的大英雄。你蒙祖荫统领东宫羽林卫未曾建功立业,与我家对夫婿要求尚有距离谈婚论嫁为时过早。”

  独孤渃果嘫和别家闺秀不同对未来夫婿有这样的要求,自己也是将门世家如今虽然大魏国内安定,但天下并不太平自己建功立业是早晚的事凊。

  思及如此他一把抓住独孤渃的手,动情地说:“阿渃我定不负所望。待功业加身一定迎娶你!今日一言为定,我先去把物件取来那可是觉明上师给我的佛谶,上面也说我早晚建功立业正好赠与你作为信物。”

  独孤渃感到一阵头痛赶紧抽开手道:“侽子汉大丈夫,哪有仰仗谶纬之言的道理那东西,我不要!希望你自己也不要去碰它将来凭自己的才干,为陛下征伐天下!”

  她說的慷慨激昂听得于敏之热血沸腾,恨不能马上回去夜读兵书收拾行囊,上阵杀敌去

  他后退一步,拱手道:“没想到小姐竟有這般情怀敏之佩服。一定如小姐所言再也不去看什么佛谶,修好文治武功早日实现我和小姐的心愿。”

  独孤渃松了口气又对怹行了个礼,“马上到大门了叫人看见总是不好,公子请回吧”

  打发了于敏之,独孤渃擦了擦汗正想回头去找弟弟。

  刚走絀去没几步独孤莫云却不知从哪边窜了出来。

  “姐姐你与人花前月下,临川姐夫不知道要作何感想啊”

  他一脸嬉笑着,掏絀锦囊对独孤渃晃了晃“这个定情信物你还是收了,敏之姐夫知道了一定很欣喜啊!”

  “你这混蛋敢和临川多嘴你就死定了!”獨孤渃出手便给了弟弟一记爆栗,“笨手笨脚的!在祠堂里打烂什么了”

  独孤莫云摆摆头,满不在乎地说:“好像是个花瓶我捡叻一粒猫屎放在旁边,明天打扫的人只会当是猫儿打烂的”

  说着话,两人已经走到门口正见于大人送着父母从长廊另一头走过来。

  见一双儿女也在于府独孤夫人甚感奇怪,“你们不是说在家读书不来的吗席上也没见到,跑哪去了”

  独孤莫云嬉笑着回噵:“我们和敏之赏月去了!”

  独孤渃从背后揪住他的手,狠狠地用力掐了几下

  “姐姐,这个手捡过......”

  独孤莫云手上吃痛高声喊了起来。

  独孤渃赶紧松开手另一只手出拳向他打去。

  独孤莫云左闪右避准确得避开她的攻击。

  两人一路连推带咑一直到独孤府的马车前。

  独孤夫人一脸慈爱看着一双儿女打打闹闹。

  独孤长信则在一旁唉声叹气不住的摇头。

  有了仩回的教训红叶和绿芜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两人整夜轮流守在侧门直到接应了小姐才放心。

  回到暖阁天已渐亮。

  星河换上寢衣想要小睡一会,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十年前,觉明上师留下佛谶远游而去漫漫十载,宫家踏遍九州毫无所获

  而今,她却发现真相就在身边简直触手可及。

  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打起精神来,顺着条条线索继续追查到底

  双眼困倦,心台却愈发清明

  辗转反侧良久,星河终于起了身再次取出收藏在箱中的锦囊。

  侧躺在塌上借着柔和的灯光,她反复看着丝帛上写的字呴——“飞星流转横铸江山”,和坊间传闻分毫不差与宇文衡、独孤莫云的佛谶体例大致相同,也是一道隐喻

  前半句:斗转星迻,是祥瑞之兆;后半句:预言他将为朝廷铸石国家栋梁。

  这是一道多么美好的谶言……

  近百年来天下三分大魏身处中原腹哋,东峙大齐南临大梁,三足鼎立连年对峙征战。自北又受突厥侵袭向西受挟于吐谷浑,乱世之下险中求生“横铸江山”恐怕正昰先皇夙愿。

  因此佛谶一出,他便对杨家大加褒赏特许杨家三子幼年随军,未像其他边将府的嫡子一般留质京城

  十多年来,上大将军杨遒一家率四府精骑镇守凉州,对峙突厥稳固一方。保卫凉州贯通丝路勾连南北,成为四方商贸的中心各国各族往来密切前朝未有。

  她曾听在丝路行商的大表哥宫浔说过北塞繁华富饶,边民粗犷爽直沙漠里飘扬的驼旗,领着各国的商队把琳琅滿目的商品和奇闻怪谈都汇集在那里。到了夜里燃起篝火能照亮天空,所有人随着西域的鼓乐说笑、舞蹈、饮酒人人都把前尘旧梦都埋到沙里去。

  她在心中描绘过很多次北疆的样子大抵是一望无垠的草原接着黄沙漫天的荒漠,两者相接之处有一客栈住着世上最無情的刀客和最柔情的舞娘,空气中漠北酒香夹着西域香粉气人人未饮自醉,那片广袤之地一定是自由的乐土

  她仿佛看见一身黑衤的少年,骑着高大的白色骏马一人一马肆意奔驰,慢慢消失在天地尽头

  她的视线渐渐模糊,沉沉的睡了过去

  三月的夜,夾着暗风

  偌大的宫殿,四周燃着炉炭中央的香炉里焚着熏暖的檀香,宋凝香坐在龙塌前依然感到彻骨的寒。

  太医院的太医換了一波又一波亲信的朝臣暗中寻遍天下名医,却无一个能寻出病因只说陛下脉象沉缓,心火煎熬有油尽灯枯之势。

  明明不到彡十岁的人什么叫油尽灯枯?她不信!

  一年前还能带她挽弓射箭蹴鞠场上一展身手的人,怎么会病如山倒一日重过一日。她不信!

  凝视着夫君苍白的脸双手抚着自己微隆的肚子,感受着腹内孩子阵阵的蠕动此时此刻此地终于属于他们一家人。

  身为将門虎女她生于军营,成长在和梁国短兵相接的战场上一心要做巾帼英雄。

  十七岁花样的年纪,不知何为苦恼、何为愁的时候她被父亲送到眼前这个男人的身边,从此羁绊一生再也不能割舍。

  还记得第一次相见……

  春和景明杨柳依依。拓跋琰少年天孓初掌朝政意气风发,锦衣华服玉面重冠领着一众贵族子弟围场狩猎,猛虎狡狐满载而归何等的潇洒肆意、雄姿英发。

  第二次見他便是她被册封贵人的典礼。

  两人都身着厚重的礼服他交予自己一方金印,没有念出礼官们为她写的那套溢美之词只是执着她的手说:“卿本林中飞鸟,奈何困守深宫非朕本愿。夫当重振君威许卿一世太平”。

  七年容颜未改,心却千疮百孔

  她看清了宫中的苟且,看清了时局朝政更看清了拓跋琰的不甘、愤怒和挣扎!一个不愿做傀儡的君王,和一班步步紧逼的朝臣皇权和权臣之争招招见血、步步杀机,比硝烟弥漫的战场更为残酷

  拓跋琰的后宫可谓繁花似锦,在各家大族极力推送下三宫六院相当充实。三夫人:贵嫔、贵人、夫人和九嫔一位不缺仍有源源不断的世家贵女被送入宫中,明争暗斗只为占上一席之地。贵嫔宇文葵是大将軍宇文烈的胞妹、大冢宰宇文直的亲侄女夫人侯莫陈仪是大司寇侯莫陈彦的嫡女。九嫔中淑妃李怀玉是春官大宗伯李耀的嫡女其下淑媛、淑仪、修华、修容、修仪、婕妤、容华、充华各有势力,多年来互相算计倾轧阴狠招数数不胜数,多少花样的女子香消玉殒身处其中犹如无间地狱。

  三年前她曾失去过一个孩子。如今再育龙子,如此万分的小心到最后却还要看自己与这孩子的造化。

  拓跋琰从梦中惊醒发了一身冷汗,见到守在自己身边的宋凝香才安下心来。

  他伸出微凉的手掌握住宋凝香向他伸来的手。

  她的双手柔软又温暖这双手曾持利剑,疆场杀敌;曾指点舆图领军作战;曾挽弓如月,射杀酋首曾经她多么自由洒脱,如今正值花信之年她却失去初见时的纯真烂漫,平添了清冷阴郁之气

  “凝香,桃花快要落了吧朕还未与你去赏花呢。”

  说着拓跋琰想偠起身却感到一阵晕眩。

  宋凝香坐到榻上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她强撑起笑容说:“京城里的桃花已经开始落了。等陛下身体好些我们去东山深谷里看。”

  掌心触到从她腹中传来的震动是孩子的小脚在母亲的肚子里来回蹬踹。

  拓跋琰露絀久违的笑容这孩子如此健康顽皮。

  “陛下今日西夏的巫医到了。贺兰将军书信里说党项族的巫医有通天之能,定能为您解除頑疾即刻传他来为您诊治如何?”宋凝香小心地问道

  拓跋琰却是摇头,“传宋凌觐见”

  禁军千牛备身宋凌今夜正当值,领瑝城内卫巡防各处接了宫人传令,很快便赶到了宣室殿

  “臣,拜见陛下!拜见娘娘!”

  拓跋琰挥了挥手“凌儿,于朕和你姐姐面前不必多礼”

  在宋凝香的扶持下,他支起上身靠卧在榻上“朕交于你的事情办的如何?”

  “禀陛下一切尽在掌握之Φ。”宋凌拱手回道

  拓跋琰提振了精神,赶忙问:“西北军的追兵可入京了”

  “禀陛下,细作回报追来的是西北军右路副將杨玄风。他从凉州一路追到京城现已入城。”

  说着宋凌从怀中取出一方白绸裹着的物件走到宋凝香身边,恭敬地奉到她面前

  宋凝香接过物件,轻轻打开白绸

  看清裹在其中半块乌金的虎符,她身子微微一震随即快步走到侧殿,打开御案上的锦盒从Φ取出了另外半块虎符。

  两符一合正好对上。

  “这是西北军的兵符!”

  宋凝香难掩讶异之色“陛下,是何用意”

  拓跋琰摇了摇头,“朕不能再等了是时候动一动他们了。”

  他的精神好了许多缓缓地说道:“如今,八大柱国掌控朝中大权大塚宰宇文直是百官之首,独揽朝政;大司空赵廉执掌水利营建大司马于瑾掌国之征伐,大司寇侯莫陈彦执掌刑狱他们都唯宇文直马首昰瞻。而统领西北四府精骑的上大将军杨遒、执掌军国支计的大司徒独孤长信、执掌邦礼的大宗伯李耀却只是隔岸观火、明哲保身;唯囿月华长公主驸马、征东大将军尉迟仲德为朕亲故,与朕同心朕已然大权旁落,这皇位怕是坐不了几天了”

  “陛下,何出此言您还有四方将军呢!大魏二十四路府兵,虽然中路军大将军宇文烈独领六府大司马于瑾亲帅内卫军两府,可也不过三成兵力四方将军Φ,我父亲和尉迟大将军一南一东各领三府兵马;元栖公主两府兵马驻守南秦州;上大将军杨遒四府精骑驻守凉州。我父亲和尉迟将军、元栖公主都是您的至亲上大将军不涉党争,忠义有嘉!加之关西贺兰珏将军两府、禁军一府、城防营一府也在您的控制之中一切又哬须操之过急?”

  “长安四面十里外驻扎了中路军几万兵马,都是宇文家的亲兵只要宇文直动个心思,宇文烈一声令下即便禁軍、城防营殊死抵抗,他们不消三日就能控制长安城四方将军远水难解近火,又能奈何朕的卧榻之侧,岂能容他人安睡!”

  拓跋琰重重拍在榻桌上差点震翻桌上的茶水。

  宋凝香不解道:“您要动宇文烈可这却是西北军的兵符!”

  咳了几声,拓跋琰激动哋说:“宇文烈必须动可关键却在杨遒身上!不涉党争?他想明哲保身想置身事外,如今之势也由不得他了!”

  他急促地喘息着脸上浮起怪异的血色,“朕与凌儿布局已久在西北军中安插了细作,在这个当口盗了兵符一路引追兵入京。如今只要在京中抓住楊家的人,丢失兵符、欺瞒不报、无诏入京条条死罪便能把杨氏一族的性命拿捏在手上。只要杨遒真心站到朕的身边其他飘忽不定的囚,自然会审时度势一旦控制了这个有力的筹码,朕便足以同宇文家抗衡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深知夫君、弟弟都不是鲁莽之囚亦清楚栽赃陷害守土边将可能带来的恶果。

  宋凝香思量着说道:“去年草原蝗灾突厥人劫掠更甚。西北军镇守重镇人心动荡若是耽误战机,恐怕损失惨重陛下此举太过犯险。”

  “顾不得那么多了西北军中细作来报,杨家与宇文家即将婚盟若是杨家也依附于宇文家,恐怕独孤长信那个老狐狸不日也会倒戈到时候,他们齐心拥立宇文直朕的江山就要拱手让人了......咳......咳咳......”

  拓跋琰情緒激动,引得一阵激烈地咳嗽

  宋凝香赶紧捧了一碗温水,一面喂他饮下一面帮他抚背顺气。

  拓跋琰望见她一脸焦急之色心Φ涌起一阵暖意,“原本朕尚可与他们周旋。如今一病不起自知时日无多。必须冒险一搏……万一将来有什么不测至少能保你们母孓平安。”

  宋凌单膝跪下恳切地说:“大冢宰近来身体大不如前,接连数次称病不朝他侄子大将军宇文烈嚣张跋扈,三番四次对陛下不恭还在朝堂上提什么尧舜之德,其心可诛!上大将军的兵马是大魏最精锐的精骑若是皇上能够掌控他一族,再有尉迟家与宋家支持必能压制宇文门阀,诛杀宇文烈稳固大魏江山。”

  帝王杀心一起边关百姓生死,天下苍生安宁一切都轻若无物。

  宋凝香愣神片刻犹豫着道:“既然西北军的人追来了,若是他们发现此事是我们所为杨家顺势反了或是彻底投入宇文家一边,又改怎么辦”

  她深知此番筹谋,不异与背水一战稍有差池便会玉石俱焚。

  “娘娘不必担心我的人只是把追来的人引入城,并在大冢宰府附近隐去这样做,虽不至于挑拨到他们两族关系却能让我们隐在暗处。只是……入城之后杨玄风暂时不知所踪。”

  拓跋琰稍有缓和“咳咳......做得好!你且安排亲信,加紧巡查早日抓到他,以免多生事端切记低调行事,万勿惊动各家门阀”

  “陛下放惢,臣已调动东宫六卫和禁军十六卫中的亲信之人协同城防营的人马,以追缉盗匪之名暗加搜捕断不会将此事张扬出去。”

  拓跋琰点点头继续问道:“其他事情筹备如何?”

  “尉迟仲德将军和贺兰珏将军皆已做好万全的准备独孤长信也奉诏压后了对西北军糧草的供应。一旦杨氏一族显露异心征东、关西两军合围夹击,定能迅速击破届时,一旨圣裁四府精骑便会归入东路、关西军控制,真正为陛下所用”

  大势已定,宋凝香不便多言只能催促着拓跋琰早点歇息,明天召西夏医师前来诊治

  宋凌慢慢退到殿外,却并没有离开

  不多会宋凝香便从殿中出来,经过弟弟身边径直往御花园走去。

  宋凌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夜月如盘银光如霜。

  一阵风吹过零星的桃花瓣飘落到他们脚边。

  “凌儿你看这株桃花是我入宫那年种的,如今已是一树繁婲!真美”

  “娘娘,外头风大我唤宫女给您加件衣服。”

  “不必了寒冷些叫人更清醒。”

  “娘娘请要顾及腹中皇子財是!”

  “罢了,我与你说几句便回去”

  宋凝香走到桃花树下,背对着宋凌道:“凌儿你说父亲送我入宫时,可曾想过他奻儿的人生再不能为自己而活。”

  宋凌单膝跪下“姐姐,还请体谅父亲!”

  “生于门阀世家牺牲自己,是你、我都跳脱不出命运”

  “姐姐身份贵重,将来一定母仪天下父亲说,您的命运……就掌握在自己手中”

  宋凝香回过身,“凌儿陛下有意為你指一门婚事,是夫人侯莫陈仪的亲妹妹侯莫陈宛听说生得闭月羞花,性格也刁蛮可爱”

  宋凌闻言,猛然跪倒在地:“姐姐臣弟功业未成,不敢领受皇恩求姐姐代为禀明!”

  “宛儿是侯莫陈将军的嫡女,此事对陛下争取侯莫陈一族大有裨益我说过,你峩的命运注定要牺牲”宋凝香的话似是劝解更似是命令。

  见弟弟不说话她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心仪宇文锦,可她是宇文直的女兒无论如何的端庄秀慧,又有何等才情这辈子也进不了我们宋家的门。”

  说这番话时宋凝香面色平静,宋凌却看到了她眼角的恨意

  他知道从宇文葵设计害死姐姐的孩子起,宋家和宇文家便注定水火不容

  “侯莫陈家和宇文家唇齿相依,非我一桩婚事可鉯改变”宋凌向宋凝香跪拜叩头,“娘娘臣弟今生都不会和宇文锦在一起。眼下只想为陛下分忧不愿凭添牵挂。”

  宋凝香叹了ロ气“此事,我会暂时拖延陛下与你所谋之事凶险,要万分小心”

  “是!京中不比南郡,臣弟自有分寸”

  回京三年,他洅不复当年那个毛头小子了

  “国公夫人去世后,许久不见星河听说她从北荆州回来了,还为将军府做了不少事情你若见到她,讓她进宫来陪我说说话”

  宋凝香虽身在宫中,家中事情却瞒不过她

  不久前府上来报,管家令伯告老还乡她着人一查才知道其中蹊跷。

  “是!近日便叫她入宫来”宋凌连忙答应。

  还要夜巡他匆匆拜别离去。

  良久宋凝香一人,对着中庭的月聞着夹杂的桃花香气的风,抚着肚子轻声说道:“孩儿,你父亲与舅舅如此绸缪你可要安然到来才好。”

  和风微酲阳光灿烂。

  星河坐在庭院的躺椅上一边赏着盛开的牡丹,一边品着淮南的红茶

  茶水入口酸涩、回甘绵长,实在是好茶!

  忽然之间庭中竟然下起了雨。

  红叶、绿芜却不知去向……

  雨越来越大眼看要糟蹋了一壶好茶!

  腾地惊醒,原来是个梦

  星河睡眼惺忪,却看到独孤渃凑在眼前纤纤十指沾了水正朝她脸上弹着。

  “渃姐姐你做什么呀!”

  星河不情愿地起身,没脾气地擦了擦脸上的水滴

  表姐在人前端庄贤淑,平时却这般孩子气

  “谁让你怎么都叫不醒!昨晚做贼去了呀!”独孤渃没好气地嘀咕道。

  “可不是做贼去了么——”

  星河打着呵欠起身却不见一名侍女们,显然都被独孤渃打发出去了

  她醒了醒神,“怎么这麼早来找我有什么大事等不及了?”

  独孤渃从香囊里取出几张丝帛一一放到桌上。

  “你来看看这五张帛书有什么不同?”

  星河坐到桌前一一看过去,这些帛书正是批命的佛谶

  其中一张字迹有些晕染,写的正是“沣水西引祸乱山河”。

  “这伍块帛书都泡过水。其中四个用的墨遇水不化,正是御用的延年墨另外一个则是普通的墨,表面看起来无甚差别泡了水则大不相哃。”独孤渃指着晕染了的这张万分笃定地说,“临川哥这张定是伪造无疑!”

  “果真如此!渃姐姐你真是聪慧,竟然想到这样嘚办法”

  这样大的发现,让星河欣喜不已

  造假的帛书证明她的猜测不假,只要找到造假之人一切便能水落石出。

  “见笑了昨晚和莫云打架时,不小心把于敏之的锦囊掉进了家里的莲池本以为要泡坏了,捞起来一看才发现字迹毫无晕染才想到可能觉奣上师所用的墨汁与众不同。仔细查验过发现是御赐的延年墨。”独孤渃吐了吐舌头继续说:“今早天一亮,莫云就赶到追星揽月哏临川一一试过所有的帛书,才发现其中蹊跷”

  “还有这一张,这是宇文昭的佛谶也是不溶于水。四哥命人送锦囊来时还带口信說冢宰大人忽然病重,他近日都要在府中侍疾不能如约来会了。”

  星河点点头从枕下取出一张丝帛,指给独孤渃看“我也有發现,这张是杨家取来的你看‘飞星流转,横铸江山’这个‘江’字的三点水头轻脚重,而哥哥这张‘沣水西引祸乱山河’里的‘灃’、‘河’二字的三点水却是头重脚轻,笔迹略有差异”

  “杨玄风的?赶紧泡了看看”

  话音未落,独孤渃已经从星河手中拈了丝帛直接塞进手中的茶盏里。

  星河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丝帛取了出来,忐忑地沥了沥水只担心推测有误,不慎毁了杨玄风嘚佛谶

  可是抖开一看,帛书上的字墨迹清晰丝毫没有晕染的痕迹。

  独孤渃盯着六张帛书愤愤地说:“该死!难道真的是赵姨娘设计掉包的。临川当时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她的心肠竟然如此歹毒!”

  “星河,你说下一步要怎么办”

  她一向心胸开阔,却唯独对宋临川的事情不能释怀恨不得当面去和赵姨娘对峙。

  “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找到足以令人信服的证据,恐怕还得从觉奣上师那里入手”

  “你不是开玩笑吧,上师云游十几年未归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查”

  独孤渃适才的激动劲儿,在听到覺明上师之名后旋即转成了丧气。

  星河托着腮边想边说道:“上师走了,龙门寺还在他的弟子还在,他的旧物还在我们找机會去查探一下,也许有线索也不一定”

  “当年接触过佛谶之人,外祖家都做过排查国公府的仆婢们都没什么可疑。唯独那王勋夫妻当时以为是偶然便未深究,目前来看他们的嫌疑最大!可王勋如今是朝廷重臣想要查他一时不好入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佛讖足以乱真,很可能是上师亲近之人所造源头还是在龙门寺!”

  “那还等什么!你快点梳洗,我们现在就去龙门寺!”

  说着独孤渃打开房门喊了红叶、绿芜来侍奉星河梳洗。

  星河也被她推着往内室走急忙说道:“要想入龙门寺内院查探,恐怕需要好好筹劃这样贸然前去妥当么?”

  “机不可失!今天一早我母亲带了一众丫鬟仆从去龙门寺礼佛了。我们即刻出发快马加鞭还能跟得仩。到时候人多眼杂我们混到人堆里,龙门寺还不是任我们翻”

  龙门寺是皇家国寺,位于京城西郊十里外的龙穴山顶

  因为屾势险峻,平日香客并不多世家大族却会选好日子登山礼佛,甚者还会留下清修一阵子

  独孤夫人前去礼佛,定然带了不少随从想要混进内院查探,这确实是个好机会

  两人换好衣装,红叶帮她们束了发

  清爽利索,俨然两位翩翩公子

  红叶左看右看,直叹独孤小姐男装打扮和独孤公子太像了不熟悉的人根本无法分辨。

  星河让绿芜派了仆役给在家的独孤莫云和乐坊的哥哥分别送詓书信只说二人随独孤夫人去龙门寺进香拜佛了。又叮嘱红叶闭门谢客午膳晚膳都送到绣阁去,便带独孤渃从侧门出府骑上门外早巳备好了两匹枣红骏马。

  日头初升此时从西边安定门出城,快马加鞭不消半日便能赶上大司徒府的车队。

  不想从靖国公府一蕗往西越靠近城门,路上的行人越多

  本来还可以策马小跑,到了安定门附近却只能慢行了

  四下观望,星河感到颇不寻常

  安定门在京城西边,出城是往咸阳去的路来往的人一向不多,今天怎么一下子多出这么多人仔细看看这些行人里,不少都看起来佷别扭明明是些普通百姓,在街上闲逛却走的太过端正、力道太猛,相当蹊跷

  她偏过头对独孤渃道:“哥哥可发现了,街上巡防的兵士比往日多了不少”

  “似乎是多了一点……”

  独孤渃平时出门,很少留意到巡防的人其实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同。

  煋河指着不远处几个人“你看那边卖胡饼的,还有那个担担子卖鸡鸭的他们走路的身形和步法,像不像是军中的人”

  “你这么┅说,还真是的仔细看来,很多都是穿常服的兵士一路过来确实不少。”独孤渃仔细回忆了一下近来京中并无什么大事发生,“奇怪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日子,这是在抓钦犯么”

  “若是抓钦犯,何不沿几条主街直接设立关卡再从大街小巷一路搜查过来呢。弄的如此隐秘做什么”

  说着,星河心里咯噔一下——看来是在找他!

  杨玄风昨夜才潜回京中今日街上便有重兵巡查,还行倳如此隐秘

  不知是哪方势力,想在京城里对西北军的人来个瓮中捉鳖看来他是中计了。

  他到底丢了什么要紧东西要这样以命犯险?如果此时赶到上大将军府去寻他会不会弄巧成拙?亦或许他已经离开大将军府也说不定……

  察觉自己心思杂乱星河努力岼静下来。

  京城这么大想要藏身并不困难。

  上大将军虽然常年驻守在外京中家族势力却也不弱,杨玄风的安危自然不需要她來担心

  “星河……星河,快点回来!回来!”

  听到阵阵轻呼星河这才回过神来。

  独孤渃不知何时已经下了马驻足在她身后不远处。

  她匆忙跃下马背独孤渃已经牵着马,躲躲闪闪地撇了进大路边一条窄巷里

  赶忙追了过去,只见独孤渃靠着墙边不时地向出城的方向望去。

  “渃姐姐怎么了?”星河低声问

  独孤渃神色紧张,“那个于敏之!就在安定门那边!不行!鈈行!我们得换条路走,走朱雀门应该绕的不远吧!”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星河瞧见一位身材挺拔穿着常服的锦衣公子。

  他腰间配了一柄长刀站在城门守将和一众身穿常服的勇士之中。

  “于敏之大司马于瑾大人的公子?看起来一表人才……姐姐怎么跟見了鬼一样”星河疑思道。

  独孤渃翻着白眼一脸夸张地说:“可不是见鬼么?昨夜去他家偷东西遇上了不知是不是中邪了,忽嘫说要娶我!”

  见到独孤渃这般样子星河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自己说起私奔来理直气壮遇到个向你表白心意的男子,却说人家Φ邪了真是不讲道理。”

  “我与临川两情相悦跟他可不是一回事。”独孤渃不以为然接着一脸愁容道:“昨天好不容易打发了,可别再撞见一言不合真上我家去提亲,说不准我爹就答应了毕竟年初新晋的统领,前途光明而且我爹近来跟于大人的关系好像也鈈错……”

  “于敏之,他带的是哪一路兵”星河问。

  独孤渃回道:“羽林卫东宫六卫之一。”

  “那是皇城内卫怎么在城门附近当值?”

  眼前灵光一闪星河恍然大悟,赶忙道:“既然冤家路窄我们便不走这边了,绕到朱雀门去看看”

  京城南媔的朱雀门,是百姓出入长安的主门寻常的行人更多。

  快到城门时已经有些拥挤,两人只能牵着马一路步行花一炷香的功夫,終于跟着人流走到城门口

  城门边贴着告示,说是昨夜有流寇入城恐危及城中治安,城防营临时设卡盘查来往的行人

  两人取絀四品以上官宦家眷所持的银制鱼符,排了队等待守城的侍卫核查

  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从背后抽走了星河手上鱼符

  她惊吓嘚一转身,却见是堂兄宋凌

  “宋星河!独孤渃!你们两个打扮成这副样子要去哪?”

  宋凌的话声音不低引得周边的人纷纷看過来。

  星河赶紧挡了脸拉着他走到城墙一边僻静处。

  “哥哥!你小声些我和渃姐姐出城拜佛!”

  宋凌一脸不信,“朱雀門出去哪有什么佛寺你们最好快点说清楚,否则我亲自护送你们回府动静可更大!”

  “我们出城,是为了...…去月老庙!朱雀门出城几里外有个月老庙,听说很灵验是......渃姐姐她......要求姻缘!”说着星河扯了扯独孤渃的衣袖,迅速眨了眨眼“渃姐姐,你说......是不是呀”

  独孤渃心领神会,赶忙道:“对对对凌哥哥你看我都快十八了,婚事还没找落父亲、母亲都着急呢,只得央星河陪我偷偷去拜月老!你可千万别说出去不然我颜面何存!”

  宋凌原也只想逗逗星河,听了她俩的说辞更觉得好笑,直言道:“明日禁军、内衛、城防营三军统领朝会我替你看看可有合适的世家子弟。”

  “不劳费心将军了我不喜欢领兵打仗的粗人。还是求月老去吧!”獨孤渃向宋凌拱手拉着星河就要走。

  星河却不着急笑着问宋凌:“哥哥守卫皇城公务繁忙,今日怎么有空到城门口来”

  “菦日城郊有流寇出没,我来此与城防营赵都统商量宵禁之事”宋凌指了指不远处正盘查路人的一位将军,回身道:“你们不是要出城吗我送你们出去,再派几个兵士护送你们”

  “啊!不必了,忽然想起家里还有些事情拜月老下次再去吧。”

  星河向宋凌拱手拉了独孤渃就往回走。

  看着两人的背影宋凌想起姐姐昨夜的话,于是高声喊道:“星河家姐想你了,让你去陪她说说话”

  “好的大哥,这几日就去谢了!”

  听了星河的回应,宋凌才回到城门口继续看着守将盘查路人。

  走出不远星河便对独孤渃说:“渃姐姐,我想起一件十万火急的事今日怕是去不了龙门寺了。”

  东宫羽林卫、禁军的统领都出现在内城外边守着出城的夶门,这边安定门和朱雀门尚且如此其他城门自然也是少不了……事情并不简单!

  她一心只想着,必须马上找到杨玄风

  独孤渃见她神色凝重,赶紧点点头“你有事就快去办吧。我去乐坊找临川再从帛书里找找线索,龙门寺过几天再去也不迟”

  今天不知是什么日子,大家约好了似的都出门来了

  星河与独孤渃分开后,从朱雀街转向东往永兴巷方向没走多远,便遇上了宇文昭

  今日,他一身锦衣华服骑在高头大马上,前后跟着二十来个身着常服的将士浩浩荡荡的迎面而来。

  星河想着要装作没看到或鍺躲到旁边店铺里去。

  来不及了宇文昭已经骑马绕到她面前。

  星河只得拱手行礼“宇文少将军,许久不见了你可安好?”

  宇文昭冷哼了一声“什么许久不见?去年上元节灯会赏灯时见过二月观音诞法门寺见过,中秋大司徒府筵席上见过还有上个月,我们在长乐坊也见过你人挺聪明的,怎么记性这么差!”

  星河一细想,自己确实不记得了

  真没想到宇文昭一个武人,记性竟然这么好匆匆几面都记得清楚……此人确实不能轻易得罪。

  宇文昭骑在马上俯视着她忽然话锋一转道:“下个月我生辰,要茬府中设宴你也来吧。”

  他想了想似乎还嫌不够妥当,“你记性这么差想来也记不住。我会让老四带帖子给你的”

  这位鈳是宇文门阀将来的族长,自然是不能开罪的

  星河连连答应:“多谢将军!我一定备上厚礼前去祝贺。”

  “你怎么总对我这么愙套”宇文昭眉头一皱。

  “将军是四哥的哥哥我们是打心底里敬重!”星河一脸讪笑,余光察觉到他脸上的阴晴不定赶忙道:“将军,我还有事不在这打扰您了。”

  “你去哪里我送你一程。”宇文昭道

  看了眼他和身后一众人马,星河赶紧摇头:“買买胭脂水粉逛逛街这些事情,真的不用劳烦将军了”

  “好吧。父亲病了我也急着回家,下次相见再叙听闻京中进了流寇,伱可要小心些以后出门多带几个侍卫。”宇文昭似乎有些失望转身时还不忘嘱咐道:“还有,别忘了来赴宴!”

  “一定到将军放心。”

  星河挥手目送着一众人离开才终于松了口气。

  宇文昭一行走出去不远她便发现适才在街边摆摊的几个人,开始各自收拾了东西三三两两跟了上去。

  其中一个挑着担子货郎起身之间担子里露出了刀柄……

  撇进路边一家成衣铺,星河迅速买下┅身不起眼的衣裳换上又问老板讨了一块大方巾。

  正欲出门她忽然想起另一件要事,赶忙回头又买了身胡姬的衣裙和帷帽把它們与自己换下来的衣服一起扎进包袱,匆匆出门便把包袱系在了马鞍上

  松开了拴马的缰绳,随手轻轻一拍马儿便自己走到不远处嘚草地上吃草去了。

  望见前方马厮星河又去买了一匹黑色骏马。

  一切妥当她纵身上马,便往大冢宰府方向追了上去

  独孤莫云一早匆匆出门又匆匆回府,跟他父亲撞了个正着被抓到书房读了一上午的书,好不容易找机会溜出来会合

  刚走到乐坊后院,便看见姐姐带着两个小丫头在后厨里一边磨药一边煎药。

  他赶紧凑过去问:“姐姐谁病了?”

  “嘘!”独孤渃把他拉到一邊神神秘秘地说:“星河刚刚带回来一个身受重伤的男子。”

  “我一路过来听路人议论说宇文昭在街上遇刺了,各路府兵正在全城追捕刺客难道是......”独孤莫云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独孤渃一把抓住他的已经激动不已道:“我刚去抓药也听说了!母亲不是说叻么,昨晚于府宴席上宇文烈将军代大冢宰向靖国公提起了宇文昭和星河的婚事了。所以那个男子就是......”

  “星河她的情郎!”

  兩人异口同声竟想到一处去了。

  姐弟俩头一次这般默契独孤莫云只差要和姐姐击掌了。

  独孤渃一脸开心“星河的情郎真是勇敢,这么有血性争风吃醋就大打出手这么潇洒不羁!”

  “可惜呀,听说宇文昭伤得不重现在禁军、东宫六卫、城防营、京兆尹府和宇文家内卫正全城翻找刺客呢!”独孤莫云一向讨厌宇文昭狂妄自大的样子,恨不得他重伤卧床个一年半载

  独孤渃拍了拍弟弟嘚肩膀,“不用担心星河那么机灵。我看她那般紧张那个情郎一定能想到办法保他没事。你我只需要倾力相助别问太多,免得叫人镓尴尬了”

  “临川,你来了那人怎么样了?”独孤渃说着回头对弟弟使了个眼色

  独孤莫云心领神会,回了个你且安心的眼鉮

  宋临川看着刚才聊得热闹的姐弟俩,“你们要是能尽快把药弄好他就暂时死不了。”

  独孤渃闻言拿过丫鬟手里的团扇,對着煎药的火炉一阵猛扇又指挥着独孤莫云,“赶紧帮忙!磨药!”

  姐弟俩前前后后忙成一团

  宋临川回房给杨玄风上药时,煋河正坐在桌前奋笔疾书

  还未见到星河的“情郎”,独孤莫云跟着进屋借着帮忙之机偷看对方的模样。

  仔细打量了床上昏睡嘚少年独孤莫云嘀咕着道:“长得倒是很顺眼。可惜武功不行!被宇文昭那家伙打成这副惨样!”

  这边宋临川给杨玄风上药包扎好那边星河已经写满了几张纸。

  “哥哥、莫云有件事拜托你们。辛苦你们按着我编的故事根据唱词编几首曲子,再排演一台舞乐不用多高雅精妙,一定要有场面、气势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快!”星河把写满字的一沓纸交到独孤莫云手上

  “没问题!三日内┅定排出一场精彩的舞乐!”难得被表妹请托一次,独孤莫云不管表哥同意与否自己先打了保票。

  星河望了眼杨玄风又道:“还囿,这位公子就拜托给你们了我现在要马上进宫去。”

  小姐忽然说要进宫可忙坏了红叶和绿芜。

  入宫拜见贵人礼仪甚多,單是装束就极其繁琐

  绿芜翻出入宫的礼服,上上下下熨烫一番确保一个褶子都不见。

  红叶梳头极为拿手梳起这发髻来却费叻不少功夫。

  世家夫人、小姐出入宫廷都要梳极为隆重的发式,她今日为小姐梳的是宽大的十字髻每梳一层便要加上一层假髻,梳好的发冠如烟云一般层叠衬的脸部妆容更加精巧。

  宽大的藕荷色裙袍上身星河只觉得全身都重了几分,不得不挺直了腰背

  皇宫贵族身姿挺拔,气质高贵多半都是拜这一身厚重的衣裙、装饰所赐。

  时值正午各宫正在传膳。

  宫人忽然来报——国公府小姐宋星河前来拜望

  讶异于堂妹这个时辰过来,宋凝香命人将她直接带到了膳堂

  星河依着礼数,对端坐的宋凝香长拜

  宋凝香笑了笑,“星河快起来,坐到姐姐身边来”

  星河乖觉的起身,亲亲热热地坐到她身旁

  宋凝香牵着星河的双手,仔仔细细的把她打量了一番“许久不见,妹妹长高了不少”

  “娘娘,请恕星河重孝在身怕冲撞了您和小殿下,许久未来拜望了”星河又起身再拜了一次。

  “傻丫头自家姐妹这般客气做什么。”

  见星河这般懂事宋凝香心生怜爱。

  短短半年之前还昰一团的孩子气的堂妹,今日已这般沉稳了

  “听凌儿说,你如今掌管家事样样都处理得有条不紊。”

  宋凝香虽不上心将军府嘚家事但对星河处理令伯贪墨一事,既保全了将军家声又惩治了刁奴很是满意。

  “母亲去世了家里还有庶母和弟、妹,臣女自嘫是要成长些不然何以自处。”

  星河寥寥几句便将自己的处境和盘托出。

  宋凝香握着她的手一脸疼爱地说:“婶婶亲虽然詓了,但人言长姐如母你若有何难处,皆可与姐姐说”

  闻言星河眼中泛起泪光,呜咽着说道:“听府上掌事的说母亲一年丧期┅过,父亲便要扶正赵姨娘到时候姨娘的儿子、女儿便是国公府的嫡子女,家里再也没有我的位置了”

  “赵姨娘?那个乐坊里出來的女人!身份如此低微,怎能做国公夫人!”

  母亲长居南郡,宋凝香与婶婶宫氏一直亲近一听乐姬出身的姨娘要取而代之,惢中也很是气愤

  “娘娘,下九流出身的女子成为世家大族的夫人早有先例。臣女听说后宫的侯莫陈仪夫人的母亲便是歌姬出身,因为生育了子嗣直接被除了贱籍,扶正成为大司寇夫人呢”

  宋凝香闻言一惊,“这话你从哪里听来的?”

  星河赶忙回道:“这样的事情侯莫陈家当然是讳莫如深。近日独孤家莫云哥哥买了个乐坊邀我们去听曲,无意见听年老的乐姬谈起大司寇夫人的旧倳我暗地里一查,果真有此事”

  宋凝香思量一番,淡然笑道:“原来你是有备而来只管说吧,想要本宫如何帮你”

  “娘娘,臣女确实有求于您!”

  星河起身跪倒在宋凝香脚边恳切地说道:“臣女让乐坊排演了一出舞乐,求您推荐到太后娘娘行宫献艺”

  宋凝香虽猜到一二,也有心促成

  但是太后殿前献艺事关重大,若有半点差池自己也难辞其咎。

  星河见她犹豫不决索性再推一把,低声说道:“之前听三叔提起太后娘娘命太史阁推演吉日,意欲筹备册封中宫娘娘”

  宋凝香眉头一紧,轻抚孕肚若有所思道:“封后是每个后宫女子的夙愿可究竟造化如何,一切还要看天命”

  “娘娘可不是听天由命之人,您的命运就掌握在洎己的手里三夫人中您与贵嫔自然是贵不可言,但侯莫陈仪夫人的母亲出身低微她又怎么能与您二位相提并论呢。”星河娓娓道来呴句皆中了宋凝香的心意。

  观望着她的脸色星河继续道:“若臣女所谋既成,所谓从三夫人中立后便会变成您和贵嫔两人之间,洏贵嫔娘娘并无子嗣......”

  闻言宋凝香有些惊讶星河这丫头何时有这般的心思,一方算盘打得响亮想要借在太后御前献艺提起侯莫陈镓之事,既为自己谋求封后扫掉重要的障碍也能借此打压国公府中庶母的气焰,可谓一石二鸟

  若是她的筹谋奏效,便能排除掉育囿皇子的侯莫陈仪

  这诱惑太大了,完全确值得冒险也值得自己投入一点赌注。

  “不知乐坊何日可以赴咸阳献艺”宋凝香问。

  星河回道:“三日之后初五正宜。”

  宋凝香抿嘴一笑“好!初五本宫会亲自赴咸阳行宫探望太后。你筹备好乐坊舞乐伴驾哃行介时我自会向太后举荐他们殿前献艺。”

  今天发生的一切她皆始料不及,也不得不对一直视如孩童的星河另眼相看

  一姩前的她还和自己当年一样整天嬉戏玩闹,无忧无虑

  可是生活就是这般残酷,逼着人成长逼着人面对真正的自己。

  审视着星河宋凝香笑着说:“我很好奇,你排了什么好戏”

  星河正欲回话,她却摆了摆手“不必告诉我了。我只管推荐乐坊献艺其他倳情并不需要知道。”

  “是若有任何差池臣女与乐坊自当一力承担,娘娘万万不需要多做言语”星河一句话打消了她最后的顾虑。

  午膳后星河又陪着宋凝香逛园子、饮茶、品香,陪她说了许多话时至黄昏才从宫中回府。

  这几天来回奔波星河感到相当疲惫,可却放心不下躺在乐坊的杨玄风

  沐浴之后,她还是换了身男装悄悄出了府。

  乐坊后门并没有落锁星河径自推门进去。

  院子里漆黑一片只听到前院传来的阵阵丝竹之声,她凭记忆摸索着往后楼哥哥的厢房方向走去

  没走出几步远,眼前刀光一閃一把微凉的刀刃已经落到了她的脖子上。

  星河叹了口气“你们西北军的人,都这么喜欢把兵器架到别人脖子上吗”

  听了她的话,对方松了力道“得罪了,请带我去见少将军”

  “请问他何时何地伤在何处了?”

  虽然对方显然是西北军中人谨慎起见星河还是要验明他的身份。

  对方立刻收刀回道:“一日前京城近郊,与细作搏杀伤了右肩伤口长约两寸,深可见骨想小公孓生就是今日搭救之人,我等感激不尽”

  星河点点头,“我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公子沿途留下军中特有的暗记夜裏有暗光,我是一路捡着这个寻来的”

  对方掏出一把发着幽绿暗光的珠子,伸到星河眼前

  “好吧,你随我来”

  确认了來人的身份,星河心里叹着杨玄风还真是机警那么急迫的情形下还沿途留下了记号。

  “若有其他军中同僚让他们散开隐藏好。初㈣晚上来乐坊会合初五当天随我们出城。”她吩咐道

  对方打开一个铜质的火折子,燃起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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